皇帝早已不耐烦,于舫听着褚闻杰语无伦次的话,并不动身,而是看向皇帝,场面正混乱之际,刑部侍郎赵畅骑马赶了过来,在皇帝面前单膝跪地行礼:

“皇上,骆副统领将两个涉案官员悄悄送回了京城,刑部这两天晚上都在审理,问出了那三百万两贪墨案的罪魁祸首。臣入宫回禀,公公告诉臣皇上来了这里,臣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赵畅确实是气喘吁吁的样子,看来情况真的很紧急,皇帝抬手让他起来:“罪魁祸首是谁?不用顾忌,直接说出来便是。”

皇帝的满腔怒火正急于发泄,褚闻杰骗了他这么长时间,简直可恶!

赵畅抬手,准确无误的指在褚闻杰的身上:“皇上,经过刑部连夜调查,三百万两贪墨案的罪魁祸首,便是褚闻杰,褚大人。人证物证皆在。”

皇帝眯着眼,往旁边简直从头上倒下汗水的褚闻杰看去。

赵畅上前:“正是这位褚大人。皇上,怪不得褚大人要劳师动众的陷害定王殿下了,他定是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想在那之前,诬告一番定王殿下,混淆视听,众所周知,定王殿下管着刑部之事,若是定王殿下被诬告成功,那势必会影响刑部的案子进度,褚大人为了保住自己,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第139章

吏部尚书褚闻杰因贪被罢,经刑部审理两个月之后, 传讯各种人证物证, 判决证据确凿,被判秋后问斩。

这一事件在朝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适逢此番变故之际, 宫中的淑妃娘娘,怀胎十月, 六月中旬,为皇上添了一位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皇帝高兴极了, 减免一年赋税,举国欢庆。

在这样的喜庆日子里, 似乎吏部尚书褚闻杰秋后问斩的事情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云招福在淑妃生产的第二天就入宫去了, 在一众嬷嬷的带领之下, 去到了淑妃的寝宫, 淑妃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小皇子睡在她身旁, 云招福过去瞧见孩子在睡,赶紧放轻了动作,提着裙摆悄悄走过去,淑妃撑在软枕上歇息, 见她鬼鬼祟祟的不禁弯了嘴角,召唤来嬷嬷,将睡梦中的小皇子抱到了旁边婴儿床上,晚上奶娘和孩子就睡在那里, 这样淑妃就能时时瞧见了。

但云招福觉得,可能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那就是淑妃不敢将小皇子隔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在怀孕这段时间,淑妃在自己的宫里,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去,每日伺候的也就是身前几个人,像是与世隔绝般过了这么长时间,宫里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抢,仿佛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风再大,雨在狂,她自纹风不动,磐石如坚,宫里那些阴谋诡计也很难伤到她。想着她每日在宫中,要提心吊胆的防备,云招福就觉得那些一心想要入宫来的女人,实在是太傻了。

“娘,您感觉怎么样?”

云招福拉住了淑妃的手,这般问道。

“到底是年纪大了,我记得我十五岁生尧儿的时候,刚生完就能下地走,这回就不行了。”

裴氏是天生的骨相美人,无论什么神态,动作,都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韵味。即便她刚生了孩子,经历过女人一生最狼狈的时刻,但她依旧没的令人沉迷。

“多休息两天也是好的。魏尧从听说您要生产,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晚上也没敢睡,直到早上,宫里派人去王府里传了话,他才肯去眯了一会儿,这不上赶着就让我快进宫来瞧您。”

魏尧就算是儿子,却也不能在后妃生产期间入宫探望的,不过女眷可以,云招福就是代替魏尧入宫来的。

提起魏尧,淑妃欣慰的笑了笑。

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云招福赶忙起身,退到一边,跪地行礼,皇帝看了一眼云招福,笑着抬手:“起来吧,无须多礼。”

云招福站起了身,看见皇上坐在床沿上,拉着淑妃的手,体贴入微的说道:“政事太多,来的晚了,今儿可好些了?”

淑妃娇娇柔柔的点头:“好多了。”

皇帝看向云招福问:“你母妃生产太累,你每天都来瞧瞧她,免得她盼望,不过时间不可太长,以免影响你母妃休息。”

“是。”云招福应声过后,便乖巧的坐到了一旁。

淑妃牵着皇帝的手,轻声说道:“既政事繁忙,皇上便无需抽空来瞧我了,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哪里就娇弱了,皇上龙体才最重要。”

这番话说的皇帝心头温热:“再忙也是要来看你的,朕知道你嘴上要强,实际上朕若不来,你定要躲在被子里哭鼻子了。”

淑妃横了皇帝一眼,往云招福的方向看看,小声埋怨:“孩子还在呢,皇上说这做什么。”

哪怕是刚生产了,淑妃这小意柔情依旧能让皇帝看的赏心悦目,往云招福瞥去,云招福立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端着茶杯默默的喝茶。

皇帝眼中,这孩子素来识趣。

“原也不会这样忙,谁知西北突发战事,高句国被萧国强攻,国破了,萧国占据了高句国,紧接着就对我大魏边境骚扰不断。”

听闻有战事,淑妃紧张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可派兵前往了?边关的百姓伤亡可重?”

皇帝见她如此,哪里会不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不过,真相可能会让她产期忧心,干脆安慰道:

“放心吧,朕已派出陈亮将军前往做三军主帅,镇守边关,百姓都没事。裴家所在的奴营并不在萧国攻打的范围之内。”

皇帝的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不然,大魏西北奴营与高句国毗邻,萧国既然拿下了高句国,若犯大魏,第一个开刀的应该就是奴营,裴家在流放西北苦寒地,服役地点就在西北奴营之中,所以这回萧国犯境,裴家只怕凶多吉少了。

这些话皇帝自然没有告诉淑妃。当初他曾承诺淑妃,只要淑妃替他生下皇子,他便将裴家老少接回京城,其实若是没有萧国犯境的话,这个承诺皇帝也没打算兑现,不过是骗骗女人的话,淑妃如今回了宫,孩子也生了,等到她自己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皇帝再找其他理由搪塞一番,久而久之,搪塞的多了,她自然会明白,而到时候,她就算知道皇帝的是骗她的,也已经晚了,没有用了。

果然,皇帝一番安慰的话让淑妃很是受用,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再次握住皇帝的手,说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不会不管他们的。”

起身靠入皇帝的怀抱,皇帝将之拥着,两人鹣鲽情深的模样让云招福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刚才那些肉麻的话,她还能装作没听见,可这就在眼前的搂搂抱抱,她要还装看不见,就太扯了。

空气突如其来的安静,云招福好怕他们俩情到浓时…到时候最尴尬的可就是她了。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幸好,两个成年人还算有点克制力,只是你侬我侬的抱了一小会儿后,就分开了。

皇帝轻言安慰了淑妃几句,让她好生休养,淑妃叮嘱皇帝主意龙体,别太累。

两人之间的相处,就跟那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似的,看的云招福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皇帝离开了淑妃的寝宫,淑妃便躺回了软枕之上,对尴尬的云招福招招手,云招福期期艾艾走过去,嗫嚅一句:“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淑妃勾唇一笑,没有说话,云招福觉得这种环境要是不说点什么的话,实在难受,于是就问:

“娘,您先前说的奴营,是不是就是…裴家当年流放之地?”

云招福对淑妃问,并没有忌讳这些事情,毕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若是云招福故意避讳不谈,反而显得介意,这样大方的谈出来,问出来,才是人之常情。

淑妃喜欢云招福这样有什么问什么的性子。

“是啊。当初裴家做了错事,被流放西北,便是在西北奴营中服役的。”

“哦,那现在是西北起了战事吗?怪不得皇上每天忙得很,打仗这种事情,最操心了。”

萧国是西面的大国,素来就有侵占大魏的意图,十年前有裴家镇守,萧国不敢来犯,自从裴家流放以后,萧国便屡屡于大魏边境挑衅,大魏回回出兵应付,却难有胜时,十几场大仗小仗,输个八、九、十来场也是常事了。

所以说,云招福觉得当初皇帝那样轻率的处置了裴家真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裴家历代忠心,并无犯上之意,然而皇帝却因害怕,就听信了谗言,将一代武将世家给削爵流放,以至于萧国这几年对魏国穷追不舍,屡屡进犯,其实就是有恃无恐,觉得魏国没有悍将出山,无人能制止他们,魏国国力鼎盛,打个十几年仗也许还不觉得吃力,但是一旦时间久了,穷兵窦武的国家,没有发展未来,这个铁律。

两人正聊着天儿,那边睡着的小皇子忽然就哭了起来,宫中的奶娘将皇子抱起身,一个过来回禀淑妃:

“娘娘,小殿下醒了,该换尿布了。”

淑妃点头,转首对云招福道:“换完了尿布就该吃奶了,今儿你就先回吧。告诉王爷,我身子挺好,没什么事儿,让他不必担心。”

云招福与淑妃告别后,便出宫去。

没想到半道上居然遇见了安乐公主和驸马苏铎,两人一同入宫,也不知是去见皇后还是见皇帝。

云招福从轿撵上下来,与安乐握住了手,三人寒暄了几句,苏铎见她俩有话说,便似笑非笑的过来:“公主与定王妃说会儿话,我在前边等公主。”

安乐幸福的点头,苏铎经过云招福身边,目光随意瞥向她,不知为何,只一道目光,就让云招福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像是对上了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苏铎与云招福擦肩而过。

安乐公主过来牵云招福的手,语气略带埋怨:“你之前还说要去公主府找我,可我在府里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你上门,亏你还是我的好姐妹,真不够意思。”

两人牵手走在御花园里,对于安乐公主的控诉,云招福笑答:“这些日子太忙了,王爷在刑部处理案子,都不怎么回府,府里的大事小事不就落到我一个人身上,你是知道我的,我对处理那些事情本来就没天分,人家一天能做完的,我得分三天,五天做,可不就耽搁了时日嘛。”

第140章

安乐公主听了云招福的解释,横了她一眼, 算是接受了, 云招福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等候的苏铎,对安乐公主问:“你和驸马今日进宫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吗?”

安乐公主抿唇犹豫片刻, 悄悄将云招福拉到一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不是, 我们来见父皇。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云招福瞧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子, 不禁好奇他们到底进宫来是干什么的, 点了点头:“你说吧,我不告诉别人。”

“唉, 其实你告诉也没什么。若是成了, 你们早晚会知道的。我想请父皇让苏铎进吏部, 褚尚书的事儿你肯定知道了, 他这一走,吏部尚书的缺就空下来了, 苏铎一直在礼部,对吏部是事宜也有所了解,若是凭着我的关系,能将他送上那个位置, 干点实事出来,今后就不会有人说他的闲话了。”

云招福很意外,没想到苏铎居然瞄准了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安乐真是天真, 她以为将苏铎送上高位,底下就没有人说他的闲话了吗?若非娶了公主,就凭苏铎的经历,别说做吏部尚书了,就是进吏部当差都难。

吏部是六部之首,他这一跳可不是一级两级,那是十八级飞升啊。也亏他敢让安乐去开这个口。

“你别这副表情嘛,我也知道他资历不够,但是他确实是有才能的,只是缺少机会罢了,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总是听别人说他闲话,也不叫个事儿,我既然能帮他,吏部又正好出了空缺,反正送他上去,凭他的才干,今后肯定能闯出名堂,叫人信服的。”

安乐也看出了云招福眼中的不信,还很天真的替苏铎辩解。

暗自叹了口气,这样天真的安乐,云招福真是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且不说苏铎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就凭他的资历,安乐也不该为他开这个口,不过怎么说呢,有时候裙带关系就是这么用的,苏铎不可能放着安乐这么大座宝藏而不挖掘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造地设。

更何况,云招福也没有权利干涉安乐的决定,此时干涉的话,还会让安乐以为她存心拖后腿呢。

“那你去和皇上说的时候,注意些言辞,别太激烈了。”到最后,云招福也只能说一些鼓励的话。

安乐公主开怀点头:“放心吧,该怎么说,苏铎都和我交代过好几遍了,不会有错的。而且,我觉得这事儿能成,前儿褚大人出事之前,苏铎曾入宫过一回,似乎也检举了褚大人的错漏,父皇对他的办事能力本身就挺满意的,再加上我从旁一说,应该可以。”

云招福很意外,褚闻杰出事后,苏铎还入宫检举过?苏铎能检举褚闻杰什么呢?云招福一下就想到了杜谦绑架她的事情,那件事虽然没有明说,也没有证据,但是明里暗里的指向,都和苏铎脱不开干系。

因为一切都太巧了,之前因为云香寒和云香暖算计云招福的事情,苏铎声称给云招福藏了一根银针,还让云招福把这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云公良知道,云公良不会为了一根针,直接找崇敬侯府的晦气,但是却会因为这件事,而对苏铎另眼相看,对他不做堤防,然后再利用云公良,将那两幅画交给云招福,让云招福去茶庐,很巧的是,茶庐里有个卫林通风报信,利用太湖石将云招福骗去了后门,让杜谦抓到她。

这些都是缜密的逻辑猜想,没有切实证据,因为你不可能凭着猜想就把罪名定到苏铎身上,从头到尾,每一道环节,他都没有主动现身,可是却不可推卸的,和每一道环节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安乐公主和云招福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不能再耽搁,与云招福道别,顺便请云招福有空的时候去公主府小坐,云招福礼貌性答应了,安乐公主便提着裙摆,往不远处等候的苏铎跑去,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因为苏铎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而雀跃不已。

云招福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挽手离去,满心希望,安乐的这个美梦可以一直做下去。

苏铎是好人还是坏人,与他今后能不能给安乐幸福,让安乐开心,并没有直接联系。

正欲转身,只见原本好好前行的苏铎忽然转过了头,目光凌厉的盯上了云招福,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没由来的,让云招福觉得周身冰寒,鸡皮疙瘩都忍不住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苏铎很陌生,很可怕。

萧国果然如预料那般,开始骚扰大魏西北边境,陈亮将军带兵镇压,却在萧国军队游击的战略下输的惨不忍睹,一个月,战五回,输五回,八百里加急,来回往京城跑,请求朝廷支援,皇帝与兵部日日夜夜都在商讨战策,最终又派了杨硕将军领冀州三万军开赴西北支援。

然而萧国的主力军队根本不与我大魏军交锋,只是派一些小股先锋队伍,打一场,换一个地方,每回都能折损大魏几百乃至几千兵员,这些兵员折损是小,最关键是折损了主力军的士气,毕竟人家以少打多,还将他们人多的这一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战事一日日紧迫起来,皇帝案头日日都能听闻大魏军在边境如何如何惨败,若这种情况不能遏止的话,那么等到萧国正牌主力军攻打大魏边境时,将士们连连惨败,没了信心,那还如何与萧国军队抗衡?

这些日子的朝臣们上朝的主题就是如何应对西北局势,仿佛是个困局,无法解决。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提了一句:“唉,若是当年的上将军在,萧国哪敢这样嚣张。”

一句话,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文武百官之中,炸开了锅,只有在乱世中,会打仗的将军才是值钱和宝贵的,战事吃紧,大家就自然而然的想到那个屡战屡胜的人,谁不想生活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而这种环境,是铁血军人,浴血奋战换来的。

皇帝也听到这些声音,隐忍着没有说话,心里却明镜似的,他又何尝不知战事吃紧时会格外怀念骁勇善战的裴家军,可是往昔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没法挽回,纵然裴家还在,可如今的他们又怎么会像从前那般,对朝廷尽忠,对他这个皇帝尽忠呢?

又有人提出请抚远侯从岭南回京,转战西北,满朝武将里,陈亮和杨硕将军算是近几年军中颇为出色的领兵人物,他们都没有办法将萧国军队打退的话,那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当年与裴家齐名的抚远侯亲自出马了。

只是这个提议很快又被人给压了下去,原因无他,因为抚远侯是镇守岭南的,岭南周边也有虎视眈眈的小国存在,若是他们知晓抚远侯离开了岭南,前往西北,趁机来犯的话,那么抚远侯就算解决了西北战事,再接着换来岭南战事,那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毕竟抚远侯只有一个,镇守了岭南,西北就势必难以管到。

就在朝臣们日日担心,皇帝夜夜难眠的时候,一封来自西北的捷报就忽然呈送了回来。

皇帝看了那捷报之后,心情十分复杂。文武百官看着皇帝这幅表情,都很好奇捷报里写了什么,按理说,如果西北大军打了胜仗,皇帝应该高兴才是,可看皇帝的表情,纠结多过高兴。

皇帝让人将这份捷报送到文武百官手中传阅,捷报里写的清清楚楚,这回西北大军能够报捷,首功不是西北将士,而是西北奴营,这回萧国进犯,首当其冲便是将西北奴营,奴营中两千多名戴罪之人,被萧国俘虏,然而,就在那些戴罪奴身被俘虏后的一个月后,西北奴营的人便在裴家老少爷们儿的带领之下,将萧国军队搅了个天翻地覆。

众人这才想起来,裴恩怀,便是前上将军,当年被皇帝削爵流放之地,便是那西北奴营。萧国来犯,上将军老当益壮,不减当年战神风采,居然带着一帮本该等死的奴隶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硬仗,杀了萧国的好几个领头将领。

而陈亮和杨硕两位将军在捷报中对皇帝提了一个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们问皇帝,能否请裴老出山,指点他们如何对抗萧国。

这个问题,无论谁替皇帝想想,都会觉得很难回答。

因为当年裴家被判通敌卖国,那通的敌,据说就是萧国,所以裴家被流放西北了,如今萧国来犯,无意当中将裴家老少所在的西北奴营抓做俘虏,裴家老少,不减热血,带着奴隶们打翻身仗,甚至还杀了好多个萧国的领头将领。试问,如果裴家当年真的通敌卖国的话,那么裴家又怎么会在西北安分的流放十年,十年后,萧国进犯,又是裴家冲锋陷阵,立功至伟呢?

所以说,从明面上看,本次的事件与十年前的事件根本就是矛盾的。

这让皇帝怎么回答?让裴家指挥,那就等于拆了十年前皇帝亲自搭建的高台,要不让裴家指挥,那大魏对萧国的战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根本就赢不了。

一封捷报,让皇帝陷入了两难之地,也让文武百官难以抉择。

第141章

裴家的突然出现,让朝廷里的气氛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想起前几日, 朝中还愁云惨雾, 人心惶惶的样子,日光都被云层给遮蔽了, 但裴家的出现,就像是从云层缝隙里射向大地的一道光束, 带给了人们无尽的希望。

比起国家军队屡战屡败来说,似乎皇帝的面子, 可以稍微搁置一下吧。如果裴家真的能替大魏将犯境的萧国赶出大魏的话, 那就是大大的功德,谁希望自己的国家战火连天呢。

普通人不希望, 皇帝自然也不希望。所以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以后, 皇帝给远在西北的陈亮和杨硕将军回去了一封密函, 密函中写了, 若是这回裴家可以助大魏打退萧国的进攻,那前事便既往不咎, 并另行封赏。

这封密函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西北边关,知道密函内容的人,只有那么寥寥几个,皇帝并没有在朝中宣扬此事。因为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裴家在经历了前事之后,还能真心的为他卖命杀敌吗?

所以,在这封密函之后,皇帝还给陈亮和杨硕将军单独写了一封烧火漆的密中密, 内里表达了让两位将军在与裴家说话之间,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注意不要让裴家使坏。

裴家在西北奴营中都能立功,这件事情很快就在朝野传遍了,一时间众说纷纭。

就连皇后宫中也听闻此事,当天下午,皇后娘娘就在宫里砸碎了不少花瓶,大发雷霆。并且极其不理智的找到了元阳殿。

皇帝与兵部大臣们正在商议如何对敌的事情,皇后娘娘便去了,并且朝臣们都看的出来,皇后娘娘的脸色并不太好看,所以,很识趣的告退。

大臣们离开之后,皇后便来到皇帝案前,沉声问道:

“皇上,裴家的事情可是真的?”

皇帝抬眼看了看皇后,便敛目拿起一旁的折子,打算继续批阅,皇后再上前一些,压住了皇帝要拿的折子堆,皇帝拿不到只能对上皇后,耐着性子说:

“后宫不可干政,别闹了。”

以往皇后若有不对的地方,皇帝只要说这么一句,皇后就明白了,绝对不会继续不懂事,然而今天,这句话忽然失灵了,皇后不禁没有明白,反而不懂事的继续发问了。

“皇上,臣妾只问你,裴家的事情是否真的。”

皇帝无奈,双手抱胸,气闷的闭上眼睛:“是真的又如何?皇后这是在跟朕兴师问罪吗?”

“皇上糊涂啊。”皇后急的眼中直冒火:“裴家那是何等虎狼之家,皇上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那些虎狼赶出京城,贬至关外,如今只因一点小小的功绩,就要将虎狼再次迎回京城,皇上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皇帝紧咬下颚,对皇后将裴家形容成虎狼有些不满。

“没说迎回京城,如何养虎为患。现在边关告急,我大魏屡战屡败,裴家在西北奴营之中,偶然间立了大功,那边关两位将军请示朕,能否用裴家退敌,朕不过答应了,裴家能不能替大魏赢这一场仗还不一定呢。”

皇帝觉得自己的忍耐限度已经到了,皇后其他方面都挺好的,就是不能牵扯到淑妃和裴家,牵扯到这两样,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根筋,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果然,皇帝的解释并没有让皇后释疑,反而冷声问:

“那若是裴家赢了呢?皇上打算如何做?”

皇帝咬着下颚,沉吟好半晌,然后才睁开眸子,开口:“既然裴家能立下这样大功,那就算迎他们回京,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裴家这回愿意为大魏再立汗马功劳,那就说明,他们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皇帝在的,裴家的忠心不变,皇帝这些年一直后悔,当初那样轻易的对付裴家,以至于后来,打仗的时候,无将可用,但皇帝又不能自己打脸,亲自去把裴家给再请回京城,但这次战事来的凑巧,不用皇帝亲自去请,裴家就凑巧立了大功,皇帝以此为台阶,提出若裴家能战胜萧国,那他就皇恩大赦,让他们回京,到时候,裴家老小定然对他感恩戴德,皇帝这一招是一箭双雕,若是成了,便是不费吹灰之力,既得良臣,又彰显了自己作为皇帝的胸怀,两全其美,怎么想都是赚的。

可惜皇后却不这么想。

不为别的,只因为皇后背后是抚远侯。

当初裴家被贬流放京城,皇帝还没料理到抚远侯的时候,他就自己聪明的请离了京城,这些年一直在岭南镇守,说是镇守,其实就跟自立为王差不多,这十年来,他以朝廷的名义招募了八万袁家军,俨然要走裴家当年的老路,而且用的手段,比当年的裴家可要高明多了。

裴家至少根基都在京城,所以当初皇帝下令对付裴家的时候,裴家避无可避,袁家如今识破了这个问题,抚远侯以为山高皇帝远,做的那些事,皇帝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为什么那么抵触裴家回来?在皇帝看来,不过就是因为袁家在岭南势力做大,不愿有人回来与他们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