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这才是范氏觉得最惊讶的地方, 从前她虽然知道魏尧在京里颇有能力, 也知道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势力不容小觑,但却没有想到,不容小觑到这种地步。

苏铎和他那些随从的去向至今不明,大理寺和五城加上公主府的人,每天至少加起来有上百号人在京城里搜寻, 绕是这样, 仍旧找不到苏铎, 可见要么是京里大理寺和五城的人没尽心, 可公主府的人又怎会不尽心呢?

原本在苏铎和招福说了那番话以后,范氏就已经猜到了施老先生临死前告诉了苏铎真相,苏铎知道她的身份之后, 一定会想方设法做文章的,她回来之后和云公良商量, 云公良就提出要辞官离开京城, 并让范氏去告诉了云招福他们的打算, 却没想到,魏尧会当机立断, 趁着夜色将苏铎直接解决掉,并让他们无需离京了。

刚开始范氏和云公良还有点怀疑, 是不是真如魏尧说的那么顺利,苏铎是吏部尚书又是安乐驸马,他死了定会引起朝廷重视, 可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苏铎的事情依旧不能定为谋杀,只是失踪了,在没有找到尸首之前,都只能算是失踪。

“唉,不过也正因为他能做到这些,我才更加担心呢。”范氏抬眼看着园子里的花,白白的光打在上面,感觉着夏天的园子看的都有些眼晕。

魏尧若是个寻常皇子,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就算得不到重用,那也没什么,闲散王爷的日子过得总会要舒心一些的。如今却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并且京中还没有什么人察觉到,他这么低调,为的是什么?太子和晋王如今斗上了台面上,各方势力角逐都在明面,只有他隐在暗处,如今淑妃复位,裴家回京,一系列的动作就足以说明了他的野心。

若说让他为了招福放弃他的野心,他必然不可能做到,也不能做,身后的势力会推着他前行,所以,这才是让人值得担心的地方。若他成事,招福怎么办,后宫的生活尔虞我诈,她能受得了吗?若是不成事,那就更难办了,新君继位首先要收拾的就是对他有威胁的人,魏尧的下场会怎么样,谁能说得准呢。

云招福回到王府里,就看见王顺拿了封信迎出来,喜气洋洋:“王妃,王爷又来信了。”

王府里的下人们知道王爷王妃感情好,每回王妃只要看见王爷的信都能喜笑颜开,果然,听说又有信,云招福眼前一亮,扶着腰就过去了。

上回收到魏尧的信是三天前,怎么会这么快又有呢。

迫不及待在影壁那儿就打开了,信上写了寥寥几个字:‘十日后,归。勿念。’

云招福惊喜的合上信,秦霜见她这样,问道:“王爷说什么了,王妃这样高兴。”

云招福将信展开给秦霜秦夏看,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太好了,王爷要提早回来了。”

三天前的信上说的是二十日左右,不过两天,就变成了十日,这也太让人高兴了。

“看来王爷是归家心切,从岭南就算日夜兼程,也得十日的路程,王爷这是半点都不会耽搁的意思了,心里定是记挂着王妃和小殿下,要早些回来呢。”

秦夏性子活泼,说的话也很欢乐,见云招福甜蜜的笑,不禁又打趣起来:“王爷也该回来了,王妃在家里可是寂寞的很,这些日子都很少笑呢。”

云招福横了她一眼:“我一个人对着谁笑,就你嘴刁,中午罚你替我喝一碗鱼胶。”

鱼胶这东西很补,对身体有好处,只不过云招福吃不惯那一口腥味,所以回回喝起来都像是上刑一般,但此后的两个嬷嬷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断了这个,每日都给她熬过来,吃的云招福听见这东西就觉得腻歪腥气。

“那敢情好啊,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鱼胶了,只怕秦嬷嬷知道了,又要气的跳起来了。辛辛苦苦熬的好东西,却进了我的肚子,太可惜了。”

秦霜秦夏在云招福面前,已经几乎没什么拘束了,三人一起共过患难,早就升华了主仆情谊,现在三人说是主仆,其实就是朋友,什么话都能说。

云招福的身子有好几个产嬷嬷跟在身边调理,虽然肚子越来越大,但是身子却越来越康健,腿脚的力气不减反增,精力充沛的很,中午吃过了午饭,在水廊上走两三个来回,然后消食差不多了,就回房睡一会儿午觉,生活规律,清闲自在。

今天也不例外,云招福睡下之后,正做着美梦,却被书锦给喊醒了:

“王妃,快醒醒,出事儿了。”

云招福迷迷糊糊:“什么事儿了?”

“宁王殿下请见东宫,居然趁着太子不注意,拔刀把太子给刺伤了,命在旦夕啊。”

秦霜也在一旁,等着书锦喊人,对还没清醒的云招福说了这么几句话。

云招福的双眼立刻睁开,睡意全无,书锦扶着从床铺上坐起来,云招福拧眉问:“谁传来的消息?”

“是宫里,说太子妃快要吓疯了,请了晋王妃还有您去宫里安慰。”秦霜的话让云招福陷入了沉思之中,宁王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到东宫去行刺呢,这怎么可能?

但这种消息,不可能谬传出来,云招福匆忙将被子掀开,对书锦道:“出了大事,耽搁不得,快帮我换衣裳梳头吧。”

这么大的事情,她断没有留在府里不出面的道理,总得去看看怎么回事,宁王这是当真连活命的机会都不要了吗?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匆匆忙忙赶去了东宫,云招福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未近前,就听见东宫之中传出几声尖锐的咒骂声和一团杂乱的哭泣声。

秦霜在云招福身后护着,见云招福停下脚步,以为她是害怕了,上前扶住她,云招福对她摇摇头,她倒不是害怕,只是在听里面有些什么人,咒骂的声音应该是皇后,一团杂乱的哭声,就听不太清楚了。

东宫出来两个嬷嬷,带云招福她们进去了。

走到东宫大殿中一看,才知道什么情况。

太子妃坐在一旁嘤嘤哭泣,晋王妃从旁安慰着,皇后气的双眼通红,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叫骂,地上跪的是贤妃和宁王妃,宁王妃只顾着趴在哪里哭泣,贤妃则挺直了背脊流泪,不是与皇后辩论两句。

看见云招福进来,晋王妃对她招招手,云招福来到太子妃身旁,太子妃抬头,看见云招福,便将身边的晋王妃给推到一边,让云招福坐在自己身边,拉着云招福的手说道:

“你身子重,还劳烦你过来,只是我这心里头难受啊,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呢。”

晋王妃薛碧霄被推到一边,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太子妃和云招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甩袖坐到一边去了。

云招福拍拍太子妃的手:“你别着急,事情已经出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太子伤的严重吗?”

太子妃吸吸鼻子:“我也不知道,那么长的一把刀,就直戳进了他胸腹,都是一家子兄弟,你说他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太子好心好意的,听说他在宫外过得潦倒,还想帮扶他一下,把他传进宫里来,谁想竟是引狼入室。”

看样子,太医还在给太子医治,宁王已经被押下去了,云招福看了一眼边哭边骂贤妃的皇后,看样子皇帝还没有过来,云招福真是有点搞不懂这个皇帝了,到底是中了什么迷魂汤,自己的儿子,还是太子,被另一个儿子刺伤了,他居然能忍住不出面?

据太子妃说,太子是听人说起宁王被逐出王府之后,过得日子相当潦倒,居然开始靠变卖东西度日了,心里想着到底是兄弟一场,总不能眼睁睁 看着宁王就这样下去,有心帮扶一把,却没想到引来了这样的灾祸。

云招福的目光落在跪坐在一旁哭泣的宁王妃吴欣常身上,一身布衣,头上裹着蓝巾,打扮十分朴实,身上没有什么配饰,只手腕上戴了一对镯子,耳朵上连坠子也没有,更别说其他了,可以想见,日子过得必然相当拮据,既然太子有心帮扶他们,为什么宁王会不受帮忙,反过来做了这样的事情呢?

如今太子和晋王斗到了明面上,太子选择这个时候帮一把宁王,肯定也是想要让宁王感恩,然后跟着自己一起对付晋王的,却没想到还没等拉拢到宁王,就被宁王先发制人的戳了一刀。

“不管你说什么,宁王必须死!别说宁王了,就是你还有你们安国公府满门,上上下下都跑不掉!”皇后愤怒的声音在殿中回想。

贤妃边哭边求饶:“皇后娘娘,这件事情宁王定是受人挑拨,您可千万别中了别人的计啊,宁王是个善良老实的孩子,他没有心眼儿,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您大人大量,给宁王一个机会吧,交给臣妾,臣妾一定会让宁王把一切真相全都说出来的,您也算给臣妾一个机会吧,皇后娘娘,求求您,求求您了。”

贤妃娘娘自从宁王被贬黜王府之后,在宫里一向低调,若非必要几乎连话都不说了,已经够低调,没想到却迎来了这样一件无妄之灾。

第204章

皇后娘娘指着贤妃叫道:

“交给你办!凭什么!谁知道你心里又憋着什么坏!行刺太子, 不管什么原因, 他就得做好赔命的准备!我和太子,对你们母子不薄吧,从以前到现在,明里暗里,帮过你们多少回,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可你们是怎么回报我们的?你的儿子是个畜生啊!是个连亲兄弟都能下得去手的畜生!”

皇后的指责让贤妃无地自容, 可如果她这里再放弃了, 那么她的儿子就真的死定了, 刺杀太子啊, 而且据说太医到现在也没给出个准信儿,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只说了一句伤及肺腑, 还在里面医治,若是太子有事, 那贤妃一点都不会怀疑皇后说的, 肯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娘娘!皇后娘娘, 您要相信宁王殿下定是被人蛊惑呀。那背后之人用心狠毒,一定要查出来啊。切不可中了别人的计, 皇后娘娘。”

贤妃声嘶力竭的声音也没能拉回皇后的心,正巧里面太医出来了, 皇后立刻起身,紧张的迎上前去,对太医问:“怎么样, 太子如何了?”

太医行礼后对皇后叹了口气:“娘娘,太子身上的伤极其严重,那一剑直接刺入了太子殿下的肺部,血液倒入,太子殿下咳嗽不已,越咳越不利于伤口恢复,情况不妙啊。”

听了太医的话,皇后失魂落魄的跌坐到椅子上,太子妃也惊愕的瞪着眼睛,大大的眼泪珠子就那么掉了下来,皇后娘娘也想哭,可她的儿子现在还在里面躺着,生死不明,而这个时候,本应该在她身边给她支柱的人却始终不见。

“皇上呢!派人去通知他了没有?”皇后对身旁的人咆哮,太子遇刺的事情已经将她逼疯了。

身旁的嬷嬷吓得跪下:“娘娘,都派人去通知两回了,皇上都说就来就来,可到现在也不来,是不是要再去请一遍?”

皇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伸手扶住了额头,猛地又将手边的茶杯扫落到地上:“去请,去请,去请!”

没有任何一刻,皇后这样绝望,这样痛恨过皇帝,他可以三宫六院,可以荒废朝政,但他怎么可以无视自己亲生孩子的死活呢!而且是太子啊,是大魏朝下任的国君啊,难道太子的生死存亡都比不过他手头那些丹药来的重要吗?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爬起来,正要往外去,就看见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甩着拂尘,小跑了过来,嬷嬷大喜,过去告诉了皇后,皇后心中升起一丝希望:“皇上来了吗?终于来了吗?”

大总管带着几个小太监走入,在皇后面前跪倒,行礼请安,皇后巴巴的看着他后面,目光期盼,却怎么也没有盼到她想看见的那抹明黄身影。

大内总管拂尘一甩,身后的小太监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将手上端着的托盘送到了皇后手边,托盘上放着两只白玉瓷瓶,大内总管尖细的声音说道:

“娘娘,这是皇上最新炼制出来的丹药,有止血愈合伤口的功效,皇上请皇后娘娘送给太子服下。”

皇后听到这里,简直要晕倒在地,幸好身后的嬷嬷扶住了她,皇后将那一只小瓷瓶拿起,放在面前看着,她从刚才开始,一直盼望到现在,没把人给盼来,却盼来这两瓶可笑的东西,心中的气说什么也难以平复,一时冲动,将手中的白玉瓷瓶给打碎在地,瓷瓶碎了,瓶子里一颗颗,指甲盖儿大小的金丹就滚了出来。

太监总管吓得赶忙低下了头,皇后冷声对他问道:

“皇上可知太子命在旦夕,他是太子的父皇,难道连看都不愿意过来看一眼太子吗?炼丹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皇后对着太监总管咆哮,身后的嬷嬷怎么拉都拉不住,皇后濒临崩溃边缘,头上的后冠都因为她的情绪激动而歪掉了。

“滚——给我滚——让他去炼丹去吧!滚——”

皇后突然咆哮,把殿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太子妃也不敢哭了,呆愣愣的看着姑母,从记事以来,她就从未见过姑母发这么大的脾气,印象中,估摸总是言笑晏晏,说话轻声细语,知书达理,贤惠端庄的,却没想到,姑母也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云招福在旁边轻轻的拉了拉太子妃的衣袖,太子妃转头过去看她,云招福悄悄指了指皇后,意思是让太子妃上前安慰一番,太子妃立刻会意,先前只顾着发呆,此情此景,没有谁比她更加适合上前去安慰姑母了。

过去扶住了皇后的胳膊,皇后原本想推开,见是哭的眼睛红红的太子妃,皇后心就软了下来,伸手抚了抚太子妃的脸颊,暗自提起了精神,她现在不能崩溃,太子躺在里面,需要她,太子妃什么都不懂,自然也需要她,若是她现在倒下,或是被人诟病了,那么这两个孩子就真是没盼头了。

“起来。去明明白白的告诉皇上,太子命在旦夕,求皇上务必来看一眼他。”皇后恢复了冷静,吩咐道。

不用怕,太子受伤而已,还是有希望的,她的背后还有袁家,她不是孤军奋战,袁家一定会为太子和她讨回公道的。她现在要做的是冷静,冷静,再冷静,千万不能着了别人的道。

“是,咱家这就去回禀。”

大内总管领着一干小太监,逃也是的离开了东宫。一路小跑,回到了丹房,皇帝正披头散发的配置仙丹,从左边的罐罐里舀出一勺,再从右边的罐罐里舀出一勺,这么毫无章法的搭配着,神情几近癫狂的状态,大内总管回来复命,喊了一声‘皇上’,差点就把皇帝给吓出毛病来,回头恶狠狠的一脚踢在大内总管刘全儿的肩膀上,刘全儿不敢哀嚎,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跪好,说了句:“奴才该死。”

皇帝这才蹙眉转身,问道:“药送过去了?”

提起那药,皇帝满脸都是骄傲,那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耗尽了精神才炼制出来的金丹,珍贵无比啊。只要给太子送去,太子必然能药到病除。

刘全儿支支吾吾的看着皇帝,不敢回答,皇帝转身,拧眉欲再次抬脚踹他,刘全儿赶忙跪趴下来回禀:“回皇上,奴才把药给皇后娘娘送过去了,可是…皇后娘娘却…”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皇帝眉头蹙起:“她怎么了?不要?”

那可是他的一片心意,皇后敢不要?

“娘娘她…不仅不要,还…还把药摔碎了。”刘全儿斟酌着回答道,回答之后,就迅速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皇帝的表情。

紧接着,刘全儿就听见一声巨响,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哗啦啦尽数被扫到了地上。

淑妃听见丹炉这边巨大的响动,就赶忙过来了,就看见地上满是瓷瓶碎片,刘全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帝暴跳如雷的正在砸另一边的瓶瓶罐罐。

刘全儿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淑妃,淑妃睨视他一眼,刘全儿就立刻会意,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丹房里就剩下皇帝和淑妃两人在,淑妃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皇帝,轻声说道:“皇上莫气,气大伤肝,得炼制多少药才能把肝补回来呀。”

淑妃的声音对皇帝而言似乎有什么魔力,先前还暴躁不已,下一刻就平静下来,转身将淑妃搂在怀中,不断吸取她身上的香气,这种香气似乎能让他凝神聚气,抚平焦躁的五脏六腑。

“没事了,没事了。”淑妃抱着皇帝,一手在他背后轻轻的抚动,皇帝感觉好多了,说道:“还是你好,总能让朕平静下来,其他人全都是坏的,她们一个个都想着自己的儿子,想着自己的家族,想从朕的身上获得更多的荣耀,她们一个个都骗朕,把朕当傻子一样耍弄。还是你好,还是秀娘你好。”

淑妃神情温和,听着皇帝在她耳边说的话,轻柔的回道:

“皇上对秀娘好,秀娘才对皇上好。皇上会一直对秀娘好吗?”

皇帝连连点头:“放心吧,朕会一直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所以秀娘你千万不能离开朕,好吗?答应朕…朕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你,只有你了。”

淑妃好看的唇上勾起一抹冷笑:“好。我不走,一直一直都在你身边。”淑妃温柔的声音对皇帝来说就像是天籁之音般,让皇帝越听越舒服,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

“所以现在,皇上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淑妃裴氏在皇帝耳边问道。

“还不是皇后,朕这样辛苦炼制的丹药,巴巴的让人给太子送去,可皇后非但不领情,还把朕的药给摔了,那可是朕熬了好几个日夜炼制出来的金丹啊。”

皇帝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淑妃知道,淑妃听后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皇后确实做得不对,那可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啊,纵然她不相信,也不该试都不试就把皇上的心意摔碎在地上的。”

“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皇后她仗着背后有抚远侯撑腰,有袁家撑腰,可她不想想,若是没有朕的话,他们袁家至今不也只是个三流的门阀,难登大雅之堂,可是抚远侯这些年在岭南招兵买马,一味做大势力,朕不想多生事端,就由着他去了,可是最近,这抚远侯是原来越不像话了。”

第205章

皇帝说话的时候, 淑妃就那么安静的抱着他, 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袁家和皇后娘娘都不理解皇上对他们的心意,臣妾看在心里,急在心里,皇上都已经做到这地步了,真的不太明白, 皇后娘娘和袁家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淑妃的话深得皇帝的心意, 连连点头:“是啊, 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果然人都是贪心的,给了一个,还想要两个, 给了两个,还想要更多, 更多。还是你好, 你和裴家都好, 全都本本分分的,从不与朕提过分的要求, 还处处帮朕分忧。这回定王去岭南办差,朕心里放心的很, 那孩子从小就是个稳妥的,安安静静的,从不争抢功劳, 哪怕功劳被别人抢走了,他也不说。”

皇帝这个时候,脑子里全都是淑妃,裴家和定王的好,完全忘记了从前对他们的猜忌。

淑妃听得笑了起来:“是啊,那孩子不喜欢争,我是女人家,有时候难免小肚鸡肠的,我便说他,皇上知道,定王殿下与我说什么吗?他说都是自家兄弟,功劳给谁都是一样的,您听听,这话说出来,只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肚子里笑死咱们了。”

皇帝也记得魏尧曾经说过这句话,当时听着心里就觉得很温暖,现在被淑妃点名而出,皇帝颇有一种‘有子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那些笑你们的,都是心里有鬼的小人。用不着理他们,朕心里明镜儿似的,谁对朕好,谁对朕不好,朕都知道。等这回定王从岭南回来,朕一定好好的赏赐于他。”

淑妃温柔谢过:“赏赐倒是无所谓的,臣妾和定王都不在意这些,只是盼着定王能早点回来,太子和宁王闹出了这档子事,真搞不明白,宁王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刺杀太子呢,都是一家兄弟,他怎么那么狠心。若说背后有人指使,可是安国公都被杀头了,安国公府也不复当年,难道是安国公府的人唆使宁王这么做的吗?他们是对皇上的判决心存不满吗?”

淑妃的话让皇帝不由得愣神儿,他最近精神不济,有很多事情如果淑妃不提醒的话,他可能根本就想不起来,脑子里混乱的很,往昔的事情,今夕的事情,好多都混杂在一起,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记忆,现在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啊。

宁王不会无缘无故的刺杀太子,肯定是有什么缘由的,而这个缘由就是——安国公府。

当初安国公被皇帝判了杀头,安国公府的人满心不忿,所以暗地里唆使宁王刺杀太子,太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能动摇国本,就能在某种意义上报复到当初下令杀人的皇帝。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皇帝将淑妃推开,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炼丹房,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疯疯癫癫,淑妃站在乱成一团的丹房里,无视周围的混乱,一步一步,缓缓的踩在从碎掉瓷瓶里掉出来的金丹上面,将金丹踩在脚底下,碾压成泥。

淑妃走出丹房,从容不迫的理了理衣袖,刘全儿弓着身子凑过来,对淑妃问道:“娘娘,皇上去了乾元殿,丹房里的东西该怎么办才好呢?”

淑妃抬首一叹:“收着吧,瓷瓶儿都扔了,重新灌进新的瓶子里,皇上用不了多久…还会回来的。”

刘全儿抬眼看了看淑妃,轻声回了句:“是,奴才这就派人去收拾。”

淑妃嗯了一声,便敛下眼睑,漫步走回了主殿,站在廊下,看着乾元殿的方向,嬷嬷过来问她:“娘娘,太子遇刺,您需要去东宫瞧瞧吗?”

“哼。”淑妃冷哼一声;“我去了,人家也不一定会欢迎,说不定还会惹了一身骚,何必呢。我这样远远的看着,既害不到我,又能看看那些人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不是挺好嘛。”

这个时候,她凑过去才是自讨没趣呢。上赶着给皇后送温暖,她还没那么闲。

“定王妃也被喊进宫里了,咱们要不要派人去照应照应。”嬷嬷扶着淑妃进殿,边走边问。

淑妃想了想,定王妃如今六个月的身孕,确实不能出差错:“秦霜秦夏都跟进宫了的话,就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更何况,她们现在也没工夫针对招福,派两个人在东宫外头盯着些就是了。”

“是,奴婢知道了。”

淑妃回到殿中,昭哥儿正在拿笔随便在纸上画圈圈,这是昨天淑妃教他的,这孩子很聪明,一学就会,抓笔的动作也很利索,就跟尧哥儿小时候一样,看见淑妃进殿,昭哥儿脸上一喜,小短腿从软塌上滑下来,扑腾扑腾的就跑入了淑妃的怀中。

淑妃温柔问:“写的累吗?”

昭哥儿摇头:“不累。”

淑妃将昭哥儿抱起,陪着他一同坐回了矮桌前,抓住昭哥儿的手,一笔一划的带着他写字。

云招福在东宫里,一直折腾到傍晚时分才回到王府。

太子伤的很严重,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太医说,若是今天晚上醒不来的话,那太子的情况就很危险,若是今天晚上能醒来,但不能抑制咳嗽的话,情况也很棘手,最好的结果就是伤口愈合,但是会终身落下一个咳喘的毛病,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皇后和太子妃听了之后,差点当场晕倒,谁都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这样,太子乃国之储君,若是有咳喘的毛病留下,将来还怎么龙御天下,所以,这个最好的结果在皇后看来,都是坏的结果,心中对罪魁祸首宁王更是恨之入骨了,当天晚上就让人去天牢里面给宁王一点苦头吃,让他知道行刺太子到底是个什么罪责,并且回绝了贤妃的一切请求,明言绝不原谅。

云招福本来是要留在东宫陪太子妃说说话的,但她挺着肚子,走起来都喘气,太子妃于心不忍,就让她回来了。回来的路上,云招福就一直在想,宁王为什么这么做。下午的时候,皇帝难得从乾元殿发出一封旨意,让刑部和大理寺详查太子遇刺一案,并且在旨意中稍稍提及了安国公府,似乎有意将此刺杀行为算到了原安国公府头上。

有皇帝这么一道指向明确的旨意,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就该知道,这件案子要怎么办了。后面就算有什么新的线索,都只能按下不表。

云招福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如果是她的话,她才不太相信这件事是安国公府的人唆使宁王做的,如果安国公尚在的话,那么他的话也许宁王会听,可是现在的安国公府,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族里所有又职务在身的人全都被撸掉了职务,变成了一介平民,这种情况下,他们想的最多的应该是保命,而不是报仇,因为在朝不保夕的情况之下,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报仇啊。

就好比裴家,当初被流放西北,裴家是什么样的实力,在被流放之后,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敢起这样的念头,做这样的事情,可安国公府凭什么?

再说宁王也不是什么笨蛋,他看着就比魏尧精明,就算觉得安国公死的可惜,但他却不是魏尧,对安国公会那么有情有义,哪怕拼着自己一死,也要替安国公报仇。

这前因后果,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想到情况不对,云招福不知道皇上是喝了什么迷汤,居然一口咬定了安国公府指使这件事。

云招福想起宫中淑妃娘娘。

今年在东宫,她原本以为淑妃娘娘回出现的,然而到她离开之前,淑妃都没有出现过一回,只是开始的时候,打发人来问了一下太子的情况,皇后那时候忧心太子,也没有回答,淑妃宫里的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后,就识趣的回去复命了。

皇上的丹炉在淑妃宫里,那么云招福是不是有理由怀疑,皇帝今天那道圣旨,跟淑妃有点关系。

毕竟别的人不知道淑妃和裴家的实力,云招福却清楚的很,如果这是裴家的手笔,那事情似乎就能解释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