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爷。”

顾鸣抬头望着立在屋中的少女,心中生出感慨。

顾令月是他的嫡女,虽不如长女阿瑜得他怜爱,但到底是父女之亲,自己对于这个女儿并不是没有一点感情的。只是小时候走失,韩国公府“和睦”的表象因着此事彻底破碎;多年之后父女第一次重逢会面又是在林水轩那样一个尴尬情境下,注定就不能有一个好的开始。直到前些日子,母亲秦老夫人在荣和堂中点醒自己,方想明白这个女儿对自己的重要意义。

这一番,顾令月前来书房,他有意好好相待。父女二人再次相对,此时方能放下了之前的厌恶心结,仔细打量这个女儿。

少女坐于屋中轮舆之上,身形瘦削,肤色如雪,唇色浅淡,一身翠绿六幅广裙逶迤修长,半身上锦绣半臂鲜艳,愈发显的少女风姿神仙风流。虽不如心爱的长女阿瑜美艳伶俐,倒也骨清神秀,犹如雪地里的一枝红梅,劲挺瘦削。惊觉在自己不经意的时间,这个女儿竟已经长大到这么大了!

“留娘,你今儿也有九岁了吧?”

“阿爷记差了一点儿,”顾令月嫣然笑道,“留儿出生在建兴九年二月,到今年,算是十岁了。”

顾鸣撺拳遮住嘴唇,咳了一声,微微尴尬,“原来你竟满十岁了,阿爷这些年事宜繁忙,竟是记差了些。”

顾令月唇边泛起笑容,“留儿这些年少陪在阿爷身边,您记差了点,也是有的。日后咱们父女常常相聚,想来阿爷定是疼留儿的。是吧?”转过身,接过瑟瑟递过来的提篮, “阿爷日日劳烦精神,留儿关心阿爷身子,特意下厨做了一笼糕点,阿爷可要…尝尝看?”

顾鸣微怔,低头见雪白托盘中摆着的淡紫色糕点,其上缀着点点芝麻痕迹,不是旁的,正是自己平日最爱用的紫龙糕,开口问道,“这紫龙糕倒是不错,这些糕点都是你亲自做的?”声音柔和。

“是啊!”顾令月道,“我听府中姑姑说阿爷爱吃紫龙糕,特意随着姑姑学着做的。阿爷,你尝尝看。”伸出双手,在顾鸣面前晃动,露出指间的累累红痕,撒娇道,“瞧瞧,我的手都被烫伤了,阿爷,你可一定要给我面子呀!”她着意撒娇,这般模样又是娇俏又是可爱。

这对父女二人,女儿希望通过示好得到阿爷的宠爱,着意撒娇讨好;阿爷则寄望通过女儿重获错失多年的风光权利,也是有意疼爱,二人彼此努力妥协,一时间竟也气象和乐。顾鸣取了一块紫龙糕,放入口中咀嚼,只觉口感绵嫩,味道不及厨娘老道,但正因如此,反是显得顾令月亲力亲为,令人更为感动。不由笑道,“留娘辛苦了!家里有那么多厨娘,哪里就需要你这个小娘子做这种事情?”

顾令月露出一丝诧异笑意,似乎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思,随即笑道,“女儿不辛苦。”想起旧事,眼圈儿一红,“留儿从前在湖州的时候,总是想着若是有阿爷阿娘疼我,便也知足了!上苍仁慈,竟肯圆了我的美梦。这一年来,阿娘时常陪在我身边,可阿爷却很少见面,若是阿爷日后也能如阿娘一般疼我,我可就再没有遗憾了!”

顾鸣瞧着少女琉璃眸中闪耀着的孺慕期待之情,心中一动,留娘对自己这个阿爷怕也是有着敬爱之心的,只是自己素来待她严厉冷漠了些,她怕是也十分害怕,个女儿对自己也是又敬又畏吧。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柔软起来,笑道,“傻孩子,阿爷自然是疼你这个女儿的!”

顾令月微微一怔,唤道,“阿爷!”眸子微微泛红。

“咱们父女离失多年,好容易重逢,自然当多多相处。”顾鸣豪朗的声音笑道,“阿爷知道你孝顺阿爷,只阿爷日常在书斋中也有很多事情,不如这般,日后你多往这众友斋中来,书房行走,咱们父女好生聚聚。”

“留儿自然听阿爷的。”顾令月含笑应道。

顾鸣瞧着顾令月容光焕发的笑容,面上笑容也越发舒心,叮嘱道,

“留儿,咱们父女既然重聚,阿爷也有几句话想要嘱咐你:天下至亲莫过于血脉,世人血脉又以父系最重,留娘,无论你从前过的什么日子,你的根系终究在顾家。日后读手足兄弟要相亲相爱,莫要生疏了!”

顾令月闻言面色微微一僵,勉强忍住了,低头应道,“留儿知道了!”声音柔驯。

“这方是懂事的孩子!”顾鸣抚着胡须满意道,“——其实你阿娘着实太偏激了,你大姐当初才多大年纪,如何会生出什么不好心思?”

“阿爷,这话女儿不敢苟同!”顾令月虽然有意与阿爷修好,但终究心中对父母之别自有一番定见,此时听着顾鸣越说越是过分,不由一股气闷郁在胸怀之中,听到此处终究忍不住开口,“当日女儿失踪之事,终究因着大姐之故引得所有从人旁观致使。阿娘失女痛彻心扉,若是不怪责大姐,就当怪责到阿爷身上。阿娘不忍心怪您这位夫婿,这才一心迁怒到大姐身上。阿爷莫非是宁愿阿娘当日怪到你头上,也要为大姐辩解么?”

顾鸣心中志得意满,只当做将女儿全权训服,不意顾令月竟敢反驳自己的话语。不由气怒,斥声道,“放肆,胡说什么?这是你为人子女应当说的话么?”

“女儿不敢苟同,”顾令月扬声冷道,“为人子女者自当孝顺,但做父母的也当处事公平,公正讲理,若是不然,又凭什么要做儿女的一心顺服?”

二人扬头,互相对视对方。书斋之中充满了僵硬气息。

片刻之后,顾鸣率先移开视线,他有求于顾令月,只得先行求和。本以为这个女儿对自己孺慕不已,定会对顺服不已,此时方发觉少女骨血之中有一种耿介之气。只得开口道,“是阿爷说话莽撞了,你别计较。”

顾令月心里也盼着父女和顺,见顾鸣服软,便低头局促一笑,“阿爷说哪里的话?留娘也有不是的地方。”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一时之间,父女二人心中俱都觉出一种不足来,只是二人心中都彼此有所求,方勉强忍住了自己的脾气。表面平和,内里却蕴藏着一丝伏笔。

暮色低垂,众友斋中,顾鸣坐在榻上中长吁短叹,眉宇间有悒悒之色。他延请的幕僚何坤拱手,“东翁不知有何烦难之处?不妨说出一议,许是小人等有法子为您分忧呢?”

“先生客气了。”顾鸣客气道,“国公府的状况您是知道的,顾某不受宫中看重,所幸膝下有小女留娘,颇得二圣宠幸,许是日后顾家重振就要落在这个女儿身上。留娘对我这个阿爷颇有孺慕之心,只是对姨娘苏氏所出的姐弟似乎颇有心结,我担忧家中不睦,不知先生可有法子教我?”

何坤心中道,“苏氏所出子女不过庶出,却得你一心偏纵,怕是要捧到小娘子头上方算满意。似你这般偏心到了咯吱窝里,小娘子就是有再好的脾气,怕也没法子忍下来啊。”只是终究顾念宾主之情,不肯明出谏言,笑着建议道,“东翁说的是。只是小娘子幼年多舛,心性敏感,东翁若是明显偏着大娘子和小郎君,小娘子多半便会觉得东翁偏心,愈发乖僻,怕是东翁所希的就愈发渺茫了!”

顾鸣闻言叹道,“留娘实在是太多疑了,其实我对他们姐弟,都是一般的慈心的!”

何坤微微一笑,“其实小郎君心性纯善,东翁若令小娘子和小郎君日常相处,小娘子自会喜欢小郎君,日后照拂一二也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顾鸣闻言一震,“先生这主意极是。”越想越妙,不由拊掌道,“若是此计果然奏效,鸣一定重谢先生!”

这一日长安天气晴好,阳光照在国公府门楣上,一片光亮,扫风立在书房门前,向着顾令月恭敬笑道,“三娘子您来了,快请进去,国公已经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顾令月坐在轮舆上,优容致意笑道,“多谢!”

进了书房大门,见内间门帘尚闭,外间客间中一个七八岁的蓝裳男童坐在书案背后后面,衣裳清净,头上扎着一个严整的小髻,正垂头观看着手中书卷,见了顾令月进来,连忙起身, “三姐姐好。”

顾令月见是苏妍之子,自己的异母弟弟顾嘉礼,面上神情微微一僵,应道,“你也好。”

顾嘉礼今年八岁,不同于胞姐顾嘉辰长于苏姨娘之手,做为韩国公顾鸣唯一子嗣从小多在外院,自去年起便有坐馆先生专门启蒙,学了道理。虽然本能里对血脉相亲的生母和姐姐更为亲近,但对于这个嫡出的异母姐姐也保持着几分尊重之意,好奇问道,“三姐姐,这些年我都没有见过你,你是在外面么?”

顾令月虽对苏妍母女颇有厌恶之情,顾嘉礼却是稚龄,之前接触甚少,倒也没有什么恶感,闻言笑着答道,“是呀!”

“那姐姐这些日子是在母亲的公主府中么?”

这一回,顾令月沉默了片刻,道,“不是!我是在湖州长大的。”

顾嘉礼眸中露出困惑不解之色,“姐姐好生生的,怎么会到湖州去呢?”

顾令月闭唇良久,方模糊道,“我幼年遭难,为养父所救,流落湖州。直到圣人寻到我的踪迹,方将我接了回来!”

顾嘉礼闲暇时也听闻这个姐姐是极得圣人看重的,点了点头,“那湖州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我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考取功名,争取外放到江南做官,瞧瞧江南的风景。”

“哟,”顾令月扑哧一声笑起来,“小不点,你年纪不大,志气倒不小呢!”

顾嘉礼挺起胸脯,“赵先生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盯着祖上的资产,要凭自己的能力打下基业来。”顿了顿,“我是庶子,不能承继爵位。自幼身子不好,于习武上也没有什么天分,怕是没有法子入军继承顾家基业,我想过了,唯有努力读书,日后从科举上挣出个出身来。虽然母亲不需要我锦上添花,到底也是件荣耀之事呢!”

顾令月闻言眸中露出些许讶异之色。

苏妍母女百般筹谋,她知道的,最重要的便是想为顾嘉礼谋夺继承国公爵位。没有想到,作为二人最钟爱的,利益最终享有的顾嘉礼,竟是一个心性纯正的孩子,垂眸赞道,“你这位赵先生是个好的,你日后可要好好跟他学习。”

转头吩咐红玉,“将我带来的点心端上来。”

红玉应了一声,提起带过来的提篮,将篮中点心一一呈在案上。顾令月微微一笑,“小家伙,可要来尝尝看?”

顾嘉礼望着面前花团锦簇一般的点心,小小的脸蛋上露出纠结之色,却坚持道,“赵先生说,治学当艰苦勤奋,不可玩物丧志,三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不敢受呢!”

顾令月闻言吃吃笑起来,“不过是些小点心,哪里谈得上玩物丧志?”温声道,“你年纪还小呢,适当休息休息也是可以的。”

顾鸣从书房里出来,站在门前,见着暖阁里顾令月、顾嘉礼姐弟二人相处的温馨情景,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微微一笑,“你们二人都来了!”从里间走出来。

顾令月和顾嘉礼都直起身子,束手行礼道,“见过父亲。”

“起来吧。”顾鸣吩咐道,问顾嘉礼,“可是习过了《四书》?”

顾嘉礼道,“先生已经是讲到了《中庸》,我有几分不明白,想过来问问阿爷。”

顾鸣指点了顾嘉礼功课,又温声鼓励几句,方转头望向顾令月,“留娘,锦奴与你有血脉之亲,你母亲待你是好,但她终究会老病,莫非能看上你一辈子?圣人和你不过是表兄妹,如今待你不过是瞧在太皇太后和你母亲的情分上,若有朝一日,太皇太后和你母亲都不在了,他难道会待你如斯么?唯有锦奴,锦奴是你的亲弟弟,你如今待他好,他日后自会敬你,护你,你可明白么?”

顾令月听闻顾鸣说姬泽话语,心中登时生出一种逆反情绪:九郎待自己极好,日后才不会慢待自己呢!

她心中清楚,姬泽最初亲近自己的因缘并不是纯粹的,但坚信人之间相处慢慢会有感情的。自东都桃林初见后,二人教学书法,情分日渐滋生,直至今日,她是真心将姬泽当做自己的兄长敬爱,也相信姬泽对自己的疼宠之情确然其然,是没有一丝掺假的。她虽心中如此想,却不愿意当面驳了顾鸣的意思,打破这些日子书房的和乐假象,躬身福了一礼,温声道,“阿爷,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车路过东阳市,话说好想去横店!!!在东阳服务区看见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同车的人说说不定是哪个明星,嘤嘤嘤,好想倒回去瞅瞅。结果同事们商量去看红木木雕了。。。其实我还是俗人,真的挺想去横店!!!

赶下一更,能出来也会很晚了。。。。大家先睡吧!

十七:杜鹃竹里鸣(之反击)

韩国公府的正院位于府邸中轴线上,乃是一间四进的院子。青砖黛瓦,气派非常。因着第一进院中植着两株百年桂树,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桂华院。昔日公主在府中之时,住的是第三进正房。苏妍虽然独占恩宠,公主不在的时候在国公府犹如正经夫人,但终究不敢住入正房,只在桂华院东跨院中捡了一间向阳的厢房住下来,唤作碧兰阁。这些年经营下来,碧兰阁中陈设珍羞,锦绣华张,宝光耀人,不输于一般富贵人家。

碧兰阁中轻纱帘慕在风中吹起一层如水的波皱,角落里兰花香炉吐着淡淡的熏香。顾嘉辰绛色裙裳明艳无双,坐在阁中锦绣榻上,侃侃冷笑,“…听说那顾令月三天两头前往外院书房,和阿爷相处甚好,一副父女相偕的模样。我当说当真是血脉至亲么,十多年不相见,不过待在一会儿小半个月,就已经腻和成了这样!”

苏妍闻言叹了口气,“阿瑜,你着相了!”

“你阿爷心里疼的是你,对那顾令月施点小恩小惠,不过是盼着顾令月向太皇太后和圣人求情,还韩国公府昔日尊荣罢了。你既明白其中真相,又何必做这般计较之态?”

苏妍话语殷殷,“可我就是计较,”顾嘉辰嚷道,眼圈儿一红,“阿爷从小到大一直疼的都是我,何曾给过顾三娘一个好脸。如今却让她越过了我,我知道阿爷心中另有打算,可是我呕不下这口气。”

她猛的起身,消解心中郁气在阁中走动几步,瞧着妆台上摆放的脂粉,眼睛一眯,发现其中不对,取过查看,“这妆瓶中装的是木樨粉,阿娘素来惯用的是玉女粉。轻风,你是怎么做事的?”

轻风闻言分外委屈,“大娘子,奴婢何尝不知道夫人爱用的是玉女粉。若是能够,难道奴婢会不取么?只是如今早就不是从前的日子了。”眼圈儿一红,“如今二夫人掌家,奴婢去管家处取用度。管家说那玉女粉精细,要几十贯钱才得一盒,姨娘一个妾室凭什么用这么精细的东西?”

顾嘉辰闻言猛的合上奁盒,气的胸脯起伏不已,“那些个人什么个阿物?当初阿娘掌家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像哈巴狗儿似的,成天登着碧兰阁的门讨好。如今二夫人当了权,不过是这些日子,便都变了一番嘴脸,一个个都是个小人!”

“阿瑜,”苏忙妍唤住女儿,扯着顾嘉辰的手腕,柔声劝道,“好了,一时河东一时河西,如今我不再当家,从前那些特殊供奉自然是再也没有了的。”扬起笑意,“其实这玉樨粉其实也是不错的,细腻均匀,不比那玉女粉——”

“啪”的一声,顾嘉辰将手中木樨粉打翻,“阿娘您何必这般粉饰太平!”转过身,望着苏妍落下泪来,“若是从前日子,似木樨粉这等粗糙的东西,您如何会往自己的脸上抹?”她抿着唇,“阿娘,我知道你是为着我的婚事筹谋打算,只是公主母女这般咄咄逼人,再这么下去,我的婚事没有着落,咱们母女在这国公府中,已经可以人见踏一脚了!”

碧兰阁中静默片刻。苏妍低头片刻,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忽听得阁外廊上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住了动静。

片刻之后,阁门帘子从外头被掀开来,一名葛蓝锦裳俊秀的男童进来,扬声唤道,“阿娘!阿姐。”声音一片清亮,不是旁人,正是顾嘉礼。

苏妍闻得儿子的声音,眉宇之间登时闪过一丝欣悦的喜色,“锦奴!”适才的话题全摞在一边,将儿子抱在怀中,执着手中干净的帕子擦拭顾嘉礼额头眉梢的汗滴,盈盈笑着柔声问道,“有些日子不见,瞧着比从前又瘦了呢?是不是学习太辛苦了?”

“不辛苦,”顾嘉礼笑道,“赵先生教导的又有趣又好,我学的很是劲头。今天先生教的是《论语》,我背的又快又好,先生夸奖我了呢!”

“是么?”苏妍面上扬起愉悦的笑意,在儿子粉嫩的额头上亲了一记,“锦奴真棒!”

顾嘉辰与顾嘉礼一母同胞,感情十分亲昵,见着弟弟前来,心中也漾起一片欢喜之情,收住之前心中怄气,含笑道,“我也瞧着锦奴比上次见瘦了。世上旁人读书是要挣个前程,阿弟日后是要继承爵位做国公的,何苦读书太苦?倒不如过的松泛一些。至于诗书,随意读一些也就是了!”

顾嘉礼这些日子在外院受赵先生教诲,明白了爵位承袭、嫡庶分别的道理,闻言扬道,“阿姐这话错了!”立在原地,一板一眼,“大周爵位止于终身,阿爷这个国公位已是当初因着特例多袭的一代,我哪里还有日后继爵的道理?”

顾嘉辰神色十分不快,“当年龙末可汗大举进犯周土,朝中无人能敌,阿爷临危受命击败匈奴保住大周,凭着这份军功,难道挣不来一个国公爵位?公主下嫁之家自来有延爵一代的惯例。阿爷是韩国公,你是阿爷唯一的子嗣,这国公的爵位不是你继承又能够有谁?”

顾嘉礼闻言驳斥,“若阿姐一直真的这般想,竟是错了!公主下嫁延爵一代乃是天家体恤血脉亲情,特意给自己孙甥的好处。公主母亲若是育有亲子,这国公爵位自是由亲子继承。但母亲膝下只有三姐姐一个女儿,锦奴不过是妾室庶出,哪里有脸面借着公主母亲的情分继承爵位?”

“天家顾念骨血之情,亦应广延范续。”顾嘉辰脱口而出,“咱们乃阿爷所出,论理也是公主的子女。这些年你叫公主一声母亲,莫非竟是白叫了不成?”

“世上如何有这样的道理?”顾嘉礼皱眉摇头,“我们姐弟和三姐姐同样是阿爷的儿女,我虽同样叫姐姐,心里却明白,还是阿姐和我更亲近一些。”转头瞧着苏妍,带着一丝孺慕之情,“我虽叫公主母亲,心中亲近的却是阿娘。既是如此,又如何能借着公主母亲的情分?赵先生说,继承爵位不过凭的是祖宗遗惠,算不得什么,只有科举入官方靠的是自己的本事。阿娘、姐姐放心,锦奴日后定会好好随着先生学习,入朝为官,凭着自己的本事荣华富贵,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孝顺阿娘,也好照顾姐姐。”

男童言语真挚,苏妍虽一直筹谋继爵之事,听着儿子这番豪言壮志,也是感动非常,抱住顾嘉礼含笑道,“好,咱们锦奴是个有志气的,阿娘等着日后享锦奴福气的日子。”顾嘉辰瞧着这般情景,心中虽残余着一丝不舒服,唇角也不禁翘起来。

顾嘉礼从苏妍身边离开,挨到顾嘉辰身边,执着顾嘉辰的手,亲热道,“阿姐,我给你带了一块莲花饼餤,你尝尝看?”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层层包裹,解开系着的结,打开帕子,露出其中的一块糕点。

顾嘉辰望着帕子包裹的糕点,只觉弟弟对自己的关爱之情,一颗心都淡淡酥软了,抿嘴笑道,“难为你记挂着我这个姐姐。”接过莲花饼餤,递到唇边,轻轻尝了一口,只觉入口酥软,滋味香甜,带着一股莲花的香气。一双眸子微微一亮,赞道,“这莲花饼餤的滋味真不错。”

“是吧?”顾嘉礼得意起来,“我也觉得这糕点滋味很好,才特意带了一块给阿姐哩。”

“算你小子有良心!”顾嘉辰嫣然笑道,伸手弹了弹顾嘉礼的额头,“对了,”不经意问道,

“这糕点是哪里来的?”

“哦,这个啊,”顾嘉礼道,“是三姐姐给我的!”

顾嘉辰面色陡然变的难看,“什么?”登时觉得入口的莲花饼餤点滋味苦涩起来。猛的起身,将包着饼餤的帕子往窗外狠狠掷去,顾嘉礼追到窗前,见帕子落入院中池水中,很快沉了下去,不见踪迹。不由跺脚,“阿姐,你这是做什么呢?这是我好容易才省出来带给你的,若是你不喜欢吃,还给我就是,做什么要扔了呢?”

“做什么?”顾嘉辰望着顾嘉礼冷笑道,“吃吃吃,你是饿死鬼脱胎的么么?顾令月给的东西你也敢接,你不怕吃死你么?”

顾嘉礼被斥骂的莫名其妙。他自来都是被苏妍和姐姐捧在手心的,何时曾受过顾嘉辰这般冷言冷语,登时委屈极了,“三姐姐也是我的嫡亲姐姐,怎么会害我?这莲花饼餤我和阿爷都吃了老半天了,什么事儿也没有。我心里惦记着阿姐,特意省下了一块带给你,竟被你这般对待。”

“她是你哪门子嫡亲姐姐?”顾嘉辰怒极反笑,“怕是存着心想害了你呢。你一口一个三姐姐叫的倒是很亲热,她和你是同一个阿娘生的么?”

顾嘉礼立身,板着脸道,“嫡庶尊卑的道理锦奴知道,赵先生教导过了。家庭之中,家主应尊敬妻子,宠爱妾室,嫡出子女需友爱手足,庶子女也要尊敬嫡母,孺慕嫡出兄姐。家和万事兴,方是一个家族的兴旺之道。三姐姐也是阿爷的女儿,自然是我的嫡亲姐姐,她虽然性子清淡了一些,但待我这个十分和善。我为何不能与之互敬互爱了?”

“你——”顾嘉辰被顾嘉礼伤了心,点头道,“好好好,你敬重顾令月,视她为姐,”转身掀了帘子进了内室,背着身子泣道,“我是个心里藏奸的,挑拨你们姐弟感情。既然这样,你以后不要回来见我这个阿姐好了!”

顾嘉礼瞧着这般顾嘉辰伤心的摸样,心里难受的狠,却又不肯认错,立在原地,倔强不知所措,眸中含着泪花。

苏妍瞧着顾嘉礼这般模样,心痛不已,“锦奴,到阿娘这儿来。”

顾嘉礼扑到苏妍怀中,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苏妍,充满了受伤情绪,“姨娘,阿姐说的害死真的么,咱们真的和三姐姐如阿姐说的那般不能共存么?”

“你阿姐那是和你发脾气呢,”苏妍笑着安慰道,“你阿姐确实和三姐姐有些不快之事,但那些不过是小事。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难道还能一直板着不成?”

顾嘉礼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苏妍拍了拍顾嘉礼的背,笑吟吟道,“难道阿娘还会骗你么?”

顾嘉礼方破涕而笑,“阿娘最好不过了!”

母子二人和乐相聚,顾嘉礼起身道,“午间赵先生还有给儿子上课,儿子过些日子再过来给阿娘请安。”

“阿娘虽然疼你,也知道学书是最重要的。”苏妍道,“你在外头好好随着先生学习,不必记挂阿娘和阿姐。”

顾嘉礼沉声应了,起身向外行,忍不住回头望着苏妍。

“好了,”苏妍立在党门处瞧着儿子的身影,唇边噙着笑容,招手道,“时侯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顾嘉礼闻言方收了依恋的目光,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顾嘉辰立在珠帘后,听着外间苏妍哄着顾嘉礼的话,双手因着用力而手背青筋隐隐显现,忍耐不住打起帘子出来,“阿娘,阿弟还小,被顾令月哄骗去了,你做什么要跟阿弟粉饰太平?”

“你阿弟还小呢!”苏妍回过头来,声音柔和但坚决,“这等事情,就不要让他知道了!”

“他今年八岁,也不小了。”顾嘉辰愤愤,“他是阿爷唯一的男丁,日后是要继承阿爷爵位的。如何能不知道分辨敌我。”她恨恨道,“那顾令月定是也晓得阿弟重要,使手段将阿弟笼络了去。”想起顾令月曾赠顾嘉礼的莲花饼餤,眼睛忽的一亮,望着苏妍,“阿娘,我想到一个好法子了!…”声音喜悦不已

苏妍见了顾嘉辰神色,心中立马明白顾嘉辰的打算,心头登时一紧,板着脸色斥道,“阿瑜,我不准你动这般主意!”

顾嘉辰闻言失望至极,质问道,“为什么?——锦奴乃韩国公府男嗣,是十个顾令月也及不得的。只要锦奴吃那么一丁点小苦头,咱们便能除了顾令月这等心头大患。这么好的法子,你为什么不肯用?”

苏妍望着顾嘉辰郑重道,“锦奴是男丁,他的天空应该在府外广阔的地方,不该搀和到这等内院纷争中来。我希望他的心胸宽广,无污绰之事,行事光明正大。这等内宅之计不适宜让他知晓。”她转头注视着女儿,“阿瑜,我知道你性子高傲,不肯服输,你不管行怎样事都没有关系,可是不准把锦奴牵扯到其中,你——明白么?”

顾嘉辰闻言一颗心沉下去。

从前她也隐约也知晓自己在阿爷阿娘心中及不过弟弟顾嘉礼重要,但顾嘉礼到底是自己的同胞弟弟,性子也纯善可爱,倒也没生出什么芥蒂来。这一刻却觉冰寒入骨,冷心冷肺,笑容里露出冰渣子来,“锦奴是个琉璃心肝不能碰的,我顾阿瑜便是个天生烂心烂肺的,在这等污蹉事情里头滚上几滚没有问题。你既是这般嫌弃我,当初生下我的时候就一把把我掐死,留着我一条命做什么?”

苏妍看着顾嘉辰这般伤心模样,心痛不已,“阿瑜。阿娘不是这个意思。”

她喋喋解释语无伦次,“你是我身上落下的肉,我如何不疼你?可是我没有办法,阿娘也没有办法。世道重男嗣,你阿弟是我们母女真正的依靠。你阿爷如今虽然疼我们,长远却未必靠的住,所以我拼尽全力也要保他好好的,拼命也要保他好好的。阿瑜,你明白么?”

顾嘉辰望着苏妍面前焦急的容颜,阿娘虽然容颜依旧娇美,但到了这个年纪,岁月如何能完全不在面容上留下痕迹来?柔和的眼角已经布下细细的纹路。心中一软,握着苏妍的手,“阿娘,我知道你的苦心。”猛然用力,“可是阿娘,我再也忍不下去。”她睁大一双眼睛,“似这等憋屈的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若再让我忍下去,怕是我就要疯了!”

苏妍望着女儿眸中淡淡显现的赤色,心惊不已:顾嘉辰性子骄傲至极,这些日子屡在下风,已经压抑了太久,若自己再不让她松泛松泛,怕是她性子上来,又要跳出来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且自己虽然面上淡然,但做了这些年当家姨娘的风光日子,如今一朝沦落,言行虽然如常,心中深处又如何能一丝儿怨都没有,叹了口气,“罢了,你是我的女儿,你既然这般执郁于心,这回我就如你的意!”挺直腰肢,

“让府中的人看看,我苏妍也不是好欺负的。”

顾嘉辰惊喜不已,面上绽出欢愉的笑容,灿烂如三月春花开,“阿娘,你真好!”

“不过,你得答应阿娘一件事情。”苏妍道。

“阿娘你说。”顾嘉辰道。

“咱们这番挣的是你阿爷的宠爱,让府中小看咱们母女的人好好收收心。顾令月与此事无涉,不许横生枝节,坏了你阿爷大计,我可不依。”

“知道了!”顾嘉辰心中畅快,款笑应道,“阿娘放心吧,我不会惹事的!”

再说了,苏妍做了国公府八年的隐形夫人,一朝失权柄,被府中之人小看,面上虽然轻光,实际心中也已郁郁。她陪伴在顾鸣身边十年,自问对这个男人了解如掌上指纹。既然已经定计,很快就打算停当。

这一日,一阵风吹过,阁中窗下的一株桂树微微摇晃,叶子一片绿圆。韩国公顾鸣接到苏姨娘重病不起消息,匆匆赶回桂华院,穿过头进的东边月洞门,进了碧兰阁。穿过打开的阁中起居室珠帘,见苏妍躺卧在室中当窗水仙锦绣榻上,身形消瘦,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被衾,面色如雪,不由惊了一跳。“妍娘!”

苏妍见着顾鸣,眼圈儿亮了一亮,“国公!”挣扎着从水仙锦绣榻上坐了起来,支撑着朝韩国公顾鸣拜了一拜,“妾身见过国公!”

她身子消瘦的形款落落,这番在榻上挣扎行礼下来,愈发显得风姿楚楚可怜。顾鸣心中怜惜之情大作,坐在榻上握着苏妍的手,“妍娘,快躺着。”

“快有些时日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

“妾身没什么的,”苏妍局促一笑,眸下染着一抹微微青灰的痕迹,作势掩饰道,“只是前些日子着了些凉,在屋子里躺几日就好了。”

顾鸣见状不由蹙起眉头。碧兰阁里间的帘子打起,顾嘉辰从里头绕出来,手中捧着一盏盛满微热药汁的瓷碗。见着顾鸣,微微讶异,朝着顾鸣屈了屈膝,唤道,“阿爷。”声音显出几分冷淡之意。

顾嘉辰捧着药碗走到苏妍榻前,柔声道,“阿娘,你该用药了。”将药盏奉到苏妍唇边,细心的服侍苏妍用汤药。

顾鸣见着母女这般情景,不由微微尴尬,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阿瑜,你阿娘这是怎么了?”

“阿爷原还记得我们母女么?”顾嘉辰答道,声音淡淡,侧影娟娟,有着年轻少女特有的美好光洁弧度,风姿楚楚。眼圈儿一酸,泪水滴了下来,“前些日子,大母将家中管事权交给了二婶,虽说是正理,到底扫了阿娘的面子,阿娘心中本就不大畅快。二婶掌家后,送到碧兰阁的日用种品较诸从前都差了个等次,还传了些风言风语,说是阿娘不过是个妾,如何配用那等好东西。阿娘性子骄傲,听得了一丝半些儿,便再也支撑不住,登时病倒了。”

顾鸣闻言不禁大怒,“岂有此理!虽说母亲指了范氏掌家,可范氏该明白这个国公府的主子是谁。妍娘是我心头爱宠,慢待了谁也慢待不到你身上。妍娘,你等着,我这就寻了范氏与你出气,日后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国公,”苏妍坐在水仙榻上,闻言连忙前倾身子,扯住顾鸣前去的衣袖,“你可别这样!”

“二夫人到底是二郎君的妻子,身份贵重,您别为了我一个小小妾室伤了和二郎君的和气。再说了,”眼圈儿一红,楚楚可怜道,

“他们原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我本就是个小小妾室,哪里配使用什么好东西。我只求,只求您能将妾身放在心上,常常进内院来看看妾身也就好了。”

苏妍知道顾鸣最是心爱自己这等模样,如今这般做作,当真是楚楚可怜,令人怜惜。顾鸣瞧着苏妍这般模样,心中怜惜之情大起,叹道,“妍儿,你这又是何苦?”

“这是妾身应该的!”苏妍叹道,一双眼睛望着顾鸣含情脉脉,“妾身能够和国公相知相守这么些年,又有阿瑜和锦奴一双儿女,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那些小委屈,妾身并没有放在心上。”

顾鸣闻言感动非常,叹道,“你呀!”

“我心中有数,妍娘,你就放心吧!”顾鸣开口道,

苏妍点了点头,望着顾鸣目光脉脉含情,“我都听国公您的!”她转头吩咐顾嘉辰道,“阿瑜,你送送你阿爷。”

顾嘉辰点了点头,将药碗交到身后弱柳手中,陪着顾鸣出了碧兰阁。

桂华院中长廊大气疏阔,顾鸣在廊中行走,“阿瑜,你阿娘十分不容易,你是她的女儿,可要多多心疼些她。”

“阿瑜知道的。”顾嘉辰有礼点头,柳眉微蹙,大大的眼睛中还含着淡淡的水光。“阿爷,一家人和和气气在一处最重要,三妹妹也吃了不少苦,当日公主不肯放三妹妹回来,大母登门好容易才把三妹妹接回家,你就别为我和阿娘而惹了三妹妹伤心吧?”她虽然应承过苏妍今日不涉顾令月,到了这个时候,终究是没有忍住,顺手挑拨了一下顾鸣和顾令月的感情。

顾鸣闻言一怔,“这和留儿有什么关系?”

顾嘉辰闻言,美丽的眸子骤然一缩:若是从前的时候,阿爷听见自己的这番话,便立刻会对顾令月大发脾气,今天他竟难得的心平气和,不仅没有反感顾令月,反而还追问起自己话语细节起来。显见得在心中便不希望认定此事和顾令月有什么关系。

她做了顾鸣宠爱的女儿多年,最是明白顾鸣心理不过。这种心理上的倾向微妙之极,表明这段时日他和顾令月妇女之情升温,确实而实的对顾令月产生了怜惜之情。

这样可不行!

她在心中警钟拼命拉响。自己虽然多年受尽宠爱,到底不过是一介庶女,在国公府中的地位全靠的是顾鸣的宠爱。顾令月却不同,她有一个大周公主的娘亲,更是宫中双圣看重之人,若是顾鸣也开始疼爱起顾令月来,哪怕对顾令月的疼爱之情只有自己的一半,自己又如何能比的过顾令月?

顷刻间,一种惶惑之感冲刷顾嘉辰的心灵。几乎是本能的,顾嘉辰下了决断,采取动作毁坏顾鸣对顾令月刚刚建设起来的父女之情。只有破坏了顾鸣和顾令月的父女之情,自己才能依旧是国公府最受重视的女儿,才能保住和顾令月匹敌的地位。

打定主意,她便低下头来,柔声道,“阿爷,你也别恼三妹妹。三妹妹之前全力准备春宴,阿娘奉了大母的命,尽心尽力的配合三妹妹。可是三妹妹身边的朱姑姑见了阿娘,竟觉得阿娘以妾室之身掌管国公府丢了妹妹的脸面,逼着大母将管家权交给了二婶母…”

顾鸣闻言不由一怔,顿了片刻,勉强道,“那朱氏是公主身边的人,确实可恶。可是你三妹妹是个乖巧的孩子,这件事和她倒不大相干。”

顾嘉辰闻言心中危机感愈发浓重,心底一片深弘,面上却笑的温柔和善,“阿爷说的是。你也别误会我,当年在延州,的确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三妹妹讨厌我,也是有的。可是,我真的没有针对她的意思,上一次被大母教导过之后,我已经悔过了。这些日子我努力向三妹妹示好,只是,三妹妹似乎还记恨着从前的事情,不大肯理我…!”

顾鸣闻言大感欣慰,笑着道,“阿瑜,你这般想就对了。你三妹妹是被公主教坏了。可她毕竟是咱们顾家的女儿,待到她回到顾家以后。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顾嘉辰欢愉道,“阿爷,我想着,三妹妹还是多留在家中,和咱们培养感情吧!”

顾鸣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自然,我当真是很喜欢三妹妹的。”顾嘉辰抿唇笑道,“可我这般说其实也有些私心。锦奴年纪小,这些日子日日读书,读的身子都消瘦了,我瞧着十分心疼,听说妹妹身边的赖姑姑精通膳食调养之术,不免便想让三妹妹借赖姑姑,给锦奴调养调养身子,想来锦奴的身子就会好转了!”

顾嘉礼是韩国公顾鸣唯一的男丁,顾嘉辰以这个弟弟为理由,顾鸣果然重视起来,点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抬头望着顾嘉辰,欣慰道,“阿瑜,你能够这般想着锦奴的身子,当真是个好姐姐。”

“瞧阿爷你说的,”顾嘉辰悄声笑道,“我是家中长姐,自然是疼爱下头弟妹的。只是我和三妹妹交情不是很好,这话若是我去说,只怕三妹妹会误会,不若由阿爷出面,想来三妹妹就不会驳回了!”

顾鸣闻言愈发满意,抚了抚胡须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陪着你阿娘吧!”

十七:杜鹃竹里鸣(之决裂)

顾鸣回到外院的书房,想起顾嘉辰适才出的主意,登时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