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白曜,耳边回荡着的依稀是那句:白曜明日就要成亲……

他要成亲了,竟连来此亲口告诉她都吝啬着不肯来,还要托旁人的口。

这些年来,她终究只是白曜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论她多么厚着脸皮的对他纠缠不休,他的心中始终不曾有她。

她嗤嗤一笑,泪水悄然滚落脸颊,呆呆地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汁坐在桌案旁,等待着竹床上的人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床上的人终是动了动手臂,玉染立刻将脸上的泪痕抹去,端着早已冰冷的药汁走了过去,低声说:“你终于醒了,赶紧将药喝了吧。”

床榻上的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阴戾的目光扫了眼玉染,仿佛觉察到什么似地,却是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她端过来的药汁。

他将药放至唇边,似乎要饮尽,可眉宇间却忽闪一抹冰寒彻骨的杀意,猛然将药摔至地上,“哐当”一声脆响,碎片溅了满地。

玉染满脸惊诧,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他合着凌厉地掌风朝她逼来,她深知这是致命一掌,即刻想要躲避,可她终究难敌那快如疾风的身形,被迫迎了他那狠辣一掌。

她迎着掌力瞬间被打飞了出去,摔在了木屋外,一口血顿时涌上喉头,喷洒了满身。

她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他冰冷地目光中藏着无尽的冷凛,那么陌生。

“为什么……”她用尽了全力才能颤抖着问出心中的疑惑。

“此生,终究无人可信。”他的声音犹如炼狱中的鬼魅,但凡任何一个字,都冷到极致。说罢,再无留恋,转身大步而去。

玉染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她的目光也越发迷离,七筋八脉早已被他一掌所震碎,她知即将面临着的将是死亡。

白曜要成亲了,那她苦心修仙,妄想长生不老又有何意义?

只是……临死前,却不能再见白曜一面。

朦胧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目光依稀是那样冰冷,她强行撑着自己最后一丝意识,想看清楚眼前之人,可视线却愈发模糊,一阵阵猩红与黑暗交替。

终究还是她天真了,即使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真是白曜,他也不会为她流一滴眼泪的吧。

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只有像华碧晗那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而她玉染一个平凡且卑微如尘埃的女子,只有高高仰望他的份……

白晔根本没走,一直都隐藏在暗处,目睹了一切。

他缓缓从暗处走出,俯视着口中溢着鲜血的玉染,他的嘴角依稀挂着冰冷的笑意。

他所承受的痛,他也要玉染与白曜与他一同承受,这样才能抚平他亲手打散华碧晗元魂时的痛。

当白曜再来到幽兰谷时已经是数日后,看着四周熟悉的一切,却见不到玉染的身影了,他一路缓步慢行,四下搜寻玉染的身影,直到接近小木屋时,他的步子止住了,呼吸几欲停滞,生怕再前进一步便会看见他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他死死地盯着一动不动躺在冰冷的地面的玉染,活了数千年来,第一次内心感受到恐惧。

记忆中突然闪过玉染的一笑一颦,仿若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回忆,竟然那么清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会这样痛。

“玉染。”他轻声唤了一句,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犹记得曾经,只要他叫一声玉染,她便如一个小麻雀一般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仿佛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

他总是嫌她烦,可如今,他多么希望她能够再应他一声,能够像以前那样围绕在他身边不停的说话。

“玉染!”白曜终是动了身形,缓步走到她身边,无力地跪倒在她身边,看着她那已渐渐开始腐烂的身体,他凝了全身之力将真气朝她体内输去,一遍又一遍的不管不顾,只想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妄想将她死而复生。

可是他的真气只是恢复了那即将腐烂的身体,恢复了那清丽的面容,雪白的肌肤。白曜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他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直到耗尽了全部真气,玉染仍旧一动不动双目紧闭,毫无气息,只是那么静静地躺着。

他的双拳用力捶在地上,口中喃喃低唤:“玉染……不要死……”

他将玉染紧紧拥入怀中,泪水悄然滚落脸庞,那一刻的白曜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也有七情六欲,那些权欲与荣耀终究抵不过眼前此人。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从未想到,原来那一次离别竟是永生。

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第90章 苍生,不灭神话1

 幽冥炼狱的崩塌,南海枯竭,无数怨灵侵袭人间,不仅整个人间陷入一片混乱与恐慌,就连天界也为之一震。天界白曜初登天帝之位,人间却发生如此惨剧,便是天帝之责,众仙连夜参与朝会,商议前往人间将怨灵捕捉归来之事。

白曜行事果断,当即便命东玄神君率众仙去人间捕捉恶灵,玄天、月秀、百溟水三大神君纷纷各自率兵将前往人间,唯独早已移居回北月仙宫的月初没有受令,仍旧在自行调息,经过数月的时日,月初已能渐渐将两股真气融合在体内融会贯通。

她能如此迅速的领悟,倒是多亏了白曜,这些日子他耗尽了心力将她七筋八脉彻底打通,强行用真气使她能够将两种真气融会贯通,否则此时的她也许早已命在旦夕。

如今既然能够控制运行两种真气,便很快能够运用自如,如今她年纪轻轻便已拥有了万年功力,再加上她那极高的天赋,不出一百年便可融会贯通,将来上天入地只怕是少有对手能与之争锋。

“如今天界仙众至人间捕捉恶灵,如今已抓走半数,怨灵知人间待不下去,便全部朝北月仙宫而来。”北月仙宫的弟子百川面色忧虑。

“恶灵们似乎知道神君正在闭关修行,若当真齐齐涌入仙宫,只怕会引得仙宫大乱。神君闭关,单凭我们之力只怕难以阻挡,是否禀报神君呢?”另一名弟子拿不准主意,便急急地问道。

“莫慌,神君闭关紧要关头,咱们还是不要打扰。相信仙众应该会得知怨灵已涌向北月仙宫之事,必会前来相助。”百川的话才说完,顿时整个北月仙宫一阵阵阴森的尖叫声萦绕四周,那森然的笑声分明在千里之外,却仿若萦绕在身畔。

无数怨灵已闯入北月仙宫,他们时而凝聚一团,时而分散各处,遇人便咬。

北月仙宫的弟子虽有仙术,却难以抵挡那无数怨灵的侵袭,多半弟子已被咬的浑身是伤,四处逃窜,哀嚎连连,还有的弟子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血溅当场。

百川一见情况不妙,正想朝月初闭关修炼之处而去,却忽闻空中浮现一抹冷声:“大胆妖孽,还不速速退散!”

怨灵闻声毫不畏惧,反倒愈发张狂,一齐朝百川扑了过去。

一道金光乍现,冲破幽暗浮光,瞬间将数百个怨灵打散,一阵凄厉的嘶吼声听在耳中有些发麻。

百川惊魂不定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西溟神君,他手持长刀,不出片刻已将此处怨灵击的溃散,他顿时从心底涌现出感激之情,若非西溟神君及时赶到,此时的他只怕是早已被怨灵撕碎。

“北月神君在何处,速速带我去见她。”百溟水面色冷峻,可声音中却有着难掩的焦急。

“何事竟让西溟神君如此慌张?”月初的声音平缓无波,与此时危急的形势显得格格不入,正闭关的她已然能觉察到四处弥漫着的妖气,知大事不妙,便已自行出关。

百溟水见缓步而来的月初,目光微微一动,沉声道:“我已探得,此次怨灵之所以会突然涌向北月仙宫,全然是因身后有人操控。所以,这背后之人的图谋必然不止攻陷北月仙宫这么简单,我们还是先离开为上策。”

月初却道:“我倒想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百溟水道:“北月仙宫太危险,你必须速速离开。”

月初的声音已是冷然一片:“你走吧,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那便由我来解决。”

百溟水见月初坚定的目光,似乎已对所有事了如指掌一般,沉默了片刻,随即便道:“那我便陪你一起面对。”

月初见百溟水这样坚持,便也没有多言,精锐地目光将四周扫了一圈,嘴角忽然泛出一抹轻盈地笑容道:“无双,数千年不见,如今竟也不现身一见吗?”

月初的话音落,忽然一阵娇媚地笑声缭绕四周,只瞬间,一道红色身影闯入众人眼中,一名风姿柔媚的女子站在屋檐之上,迎风而立,发丝飞舞。

“月初果真是我的好姐妹,即使时隔千年不见,依旧能辩得我的气息,我是该庆幸呢还是觉得不幸呢?”无双声音娇柔中带着几分戏谑,她不时把弄着胸前的一缕发丝,姿态万千。

看着此时的无双与千年前截然不同的两种姿态,忽然间觉得时间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竟能将当初麓山的那个纯真的无双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既然魔君夫人亲自前来北月仙宫,那便说说来意吧。”月初知道无双变了,此时身为魔君夫人的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双,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月初当真变了不少。”无双的眸底一抹黯然稍纵即逝,随即又是一阵媚笑:“你定然已听闻陵霄冲破幽冥炼狱,如今魔君正在寻找他。”

“是寻找他,还是想要除掉他?”月初一语道破。

“寻找他也好,除掉他也罢,陵霄功力之深厚上天入地无人能够追其踪迹。若想要逼其现身,也唯有他知道你身陷险境。”

月初轻轻地笑了一声:“无双,从何时起我们之间竟也要相互算计了吗?”

“你我终究各为其主。”无双回以一笑,那笑容依稀是当年在麓山时的甜美笑颜,可如今却参杂太多的无可奈何。

月初亦心知肚明,只是幻化出天音剑,白色的幽光赫然绽放在黑夜,为四周的凄暗染上几分暖色,她遥指屋檐上的无双,冷声道:“你以为单凭这群怨灵,便能将我置于危难之地吗?”

无双面对月初的冷色,张狂一笑:“我知你天生仙姿玉骨,更拥有了白晔的万年功力,可惜的是,如今的你真能将这万年功力融会贯通,运用自如吗?我劝你不要再做无谓挣扎,束手就擒为好。你我姐妹一场,我也不想见你被恶灵撕碎。”

“我倒十分有兴趣领教一下你所操控的恶灵。”说着,便持剑飞身朝无双逼近。

无双眼看着月初的逼近,美目微眯,寒光乍现:“你当真要与我动手吗?!”

月初面对无双的质问,没有任何回答,剑势未收,夺魄而去。

无双眼见那毫不留情的长剑朝自己逼来,丝毫未有收手之势,这才急急地避过,心中愤然地回首,怒视月初:“当真是我的好姐妹呀!”

“你明知我有伤在身,却引这无数怨灵来北月仙宫欲置我于死地,你明知我与陵霄的情谊,却利用我欲置陵霄于死地,你所作所为,我已不能再待你如初。”月初的声音已冷到极致,目光闪现一抹黯然:“你可以对我下手,但我不能容许你对陵霄下手,我欠他的已不仅仅是一条性命这样简单。”

无双自知即使月初真气紊乱自己也并非是她对手,便未有迎战之心,便以怨咒召集着无数怨灵。

顿时,分散在四处的怨灵瞬间聚集到一起,一股浓烈的妖气合着阴鸷的尸腐之气朝月初逼了去。

“师妹,躲开!”百溟水在数丈之外大声提醒着。

月初本想迎上怨灵搏杀,却因百溟水的提醒而惊疑,不疑有他,便一个旋身避开了朝自己夺魄逼来的怨灵。

怨灵扑了个空,却是将早先月初所站之处击溃的巨石崩塌,凹陷而下,顿时只剩一个窟窿,熊熊绿光燃烧着窟窿中,可见其来势之猛烈。

“恶灵聚集,吞噬万物,你万不可被其近身,否则只会被妖火焚身,无处可逃,你只能远战。”百溟水再次出声提醒。

一旁操控怨灵的无双倒是微微有些诧异,不禁将百溟水打量了一番,怨灵的可怕唯有魔界高层可知,而这区区一个年少的百溟水却知晓的如此通透。

经百溟水一提醒,月初便已明了,不断飞身避开怨灵的攻击,月初的身法灵敏,可怨灵的身法却愈灵敏,几次险些将月初至于危难之中。此时的月初才发觉这聚集在一起的怨灵当真古怪,它似乎能看透自己的招式,千变万化中,她却无法看透怨灵。

百溟水欲上前帮忙,却发觉他根本无法闯入怨灵与月初之间的缠斗中,似有一股强大的妖气正封闭着他的真气。

无双得意的看着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的月初,笑着提醒:“月初,敌强我强,敌弱我弱,这便是怨灵的厉害之处。你若还不束手就擒,只怕是马上就要被怨灵撕碎了。”

“小心!”百溟水忽见怨灵分出数个假身不断对月初强攻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而那真身却偷偷闪现在其身后,此时月初的身后却是空门,怨灵将会是致命一击。

月初明知身后的危急,却被假身缠住,根本无法顾及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入骨极致的黑光从天而降,似将月初身后笼罩成一道屏障,任是凶恶的怨灵也无法冲破那道黑光,但凡冲撞入黑光中的怨灵瞬间化为一团灰烬。

无双见此情形,眸光一冷,朝黑夜的苍穹中望了去,却无任何踪迹,她厉声道:“陵霄!你终究还是来了!”

月初的危机被解除,闻无双之言心中一动,也朝空寂的苍穹中望了去,却不见陵霄的踪迹。

无双继续道:“既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无双还未落音,转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其身后,待无双惊觉身后有人之时,她的颈脖已被从身后扼制住。

“无双,一千年不见,你的胆子愈发大了。”陵霄的声音飘忽在耳边,有一种冷到极致的冰凉。

冷漠的清峻语气,听在月初的耳中是那样的熟悉,再见到安然无恙的陵霄,她那空寂了多年的心似乎瞬间被填满。

无双强自镇定地笑道:“琉离四处寻不到你,所以才命我出此下策引你出来。”

“正巧,我也想见一见琉离。”陵霄的嘴角轻轻勾勒出一个弧度,似隐去了身上的杀气,将手从无双的颈脖上收回。

无双的颈脖一得到释放,便立刻跳离陵霄数丈之外,正欲开口说话,只见此时的陵霄却已然将目光投放至月初身上,那目光虽冷,却蕴含着细碎的明媚,此时此刻再也容不下旁人。

无双心中忽泛几分酸涩,那一刻她是羡慕月初的,她所拥有的恰恰是自己所没有的。

陵霄已飞身至月初的身边,抬手轻柔地将她腮边的一缕发丝勾至耳后,指尖却停留在她的发间,冰凉的目光渐渐化作一抹温柔。

千年未见,他们之间本该有许多话说,可陵霄却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不言不语,唯有那指尖的温柔,眷恋的难以割舍。

月初眼眶泛起一阵热流,依稀记得一千年前,陵霄为了救她心甘情愿的缴械投降,受尽了幽冥炼狱千年之苦,如今能见他安然回到身边,她的喉头间已是哽咽一片,几次想说话都被那份酸楚击溃。

她终究是难忍心下凄楚,泪水潸然而下,扑向他的怀中,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生怕他会再次离开。

陵霄感受着怀中的一抹温暖,心下亦是柔软一片,他将怀中的她揽紧,低声在她耳畔道:“我回来了。”

月初在他怀中点头,泪水早已打湿了他的前襟,哽咽道:“我一直在等你。”

百溟水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心中涌现出的是一种没由来的感觉,像是痛,却又像是欣慰。这么多年来看着月初孤孤单单一人,从最初的单纯变得冷漠,也唯有此时此刻才真正做回了自己。

如此情生意动的场面,百溟水本不愿出声打扰,但此时此刻的情形却是那样不合时宜,他冷道:“月初,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更不要忘记这里是北月仙宫。”

月初贪恋着陵霄的怀抱,却因百溟水的话而幡然醒悟,她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涌动,从陵霄的怀抱中挣脱。

此刻,天际一阵风声席卷而来,整个北月仙宫的凄暗瞬间被金光冲破,怨灵嘶声尖叫,四处逃窜。

无双一惊,只见北月仙宫内涌现数人,这其中竟有白曜,还有一个她即想见又不敢见的月秀,她的手忽然紧紧握拳,深深呼吸一口气,笑道:“北月仙宫今夜当真热闹,堂堂天帝都驾临了。”

月秀千年不见无双,再见她却不似当年,全身的妖邪之气与那魅惑妖娆的狂性,他几乎要认不出她了。

“魔君夫人即要引出陵霄,竟废这样大的代价攻陷北月仙宫,当真是不想活着离开此处了。”白曜这话虽是对着无双所言,可目光却是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月初与陵霄。

“天帝这话说的狂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让我活着离开此处。”无双既然达到了今日的目的,便未想再继续纠缠下去,瞬间召唤想要逃窜的怨灵,怨灵当即听令,立刻将无双重重包围在其中,将无双掩护着送出了北月仙宫。

白曜并未有亲自去追捕的意思,便对月秀下令道:“她曾是你门下弟子,如今便由你亲自去捉捕她。”

月秀稍一犹疑,随即领命追捕无双而去。

“没想到幽冥炼狱都关不住你,魔界大护法果然名不虚传。”白曜负手缓步朝陵霄与月初走出,精锐地目光依稀凝着月初,低声道:“你可知陵霄的强行冲破幽冥炼狱,使得南海枯竭,恶灵为祸人间,生灵涂炭。”

月初黯然垂首,深知如今人间大乱,而这始作俑者便是陵霄的离开。

白曜继续道:“当年你为了救陵霄,一步三叩首才求得佛祖宽恕陵霄的罪孽,为惩罚他将其封印在幽冥炼狱三千年,以赎得罪孽。可如今期限未满,他强行离开,这便是逆了佛祖之意,天将众怒。”

“天怒?”陵霄听着白曜所言嗤鼻冷笑:“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灭我,我灭天!区区佛祖又能奈我何?”

白曜听陵霄那狂妄之言,没有怒意,反之又问月初:“还记得当年你求得佛祖宽恕陵霄时所立下的重誓吗?如今,我便要你当着陵霄的面重复一遍。”

月初又如何能忘却当年在佛祖面前所立下的重誓,她的心中五味参杂,沉默半晌,终是抬眸,对着陵霄一字一句道:“我月初,今日对着佛祖起誓。从今日起,不再留恋红尘俗事,安心留在天界斩妖除恶。有朝一日,陵霄再杀无辜之人,必亲自手刃他。”

陵霄的面色因月初的话语而逐渐转为阴冷,他隐含杀意地对着白曜斥道:“堂堂佛祖却要用此等手段来胁迫月初立下重誓,当真为三界所不齿。”

白曜笑道:“这是月初心甘情愿为救你而立下的重誓,如若你再杀无辜,那月初必将手刃你。”

陵霄握住月初冰凉的手,沉声道:“你跟我走。”

白曜见月初的面色微有动容,当即凌厉地出声道:“月初,你想违背你对佛祖立下的誓言吗?”

“天帝……”月初感受着陵霄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虽然温暖,可却未暖热自己冰凉的手心,她永世不可能忘记当年在佛祖面前所立下的誓言,她亦是一个守信之人,断不会轻易毁了自己的誓言。

她深知,若是她毁了誓言,必会有天谴降临,她更不知那所谓的天谴将会伤害到谁。

她无法预知,所以便不敢赌。

陵霄能感受到月初心中的矛盾与挣扎,便又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坚定:“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只要有你,又有何惧?”

月初侧首,深深凝视陵霄那霸气的容颜,决绝的双瞳,有一瞬间的迷惘与动容,可是她终究还是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你走吧。”

陵霄依旧伫立在原地,眉目清浅,唇锋紧抿,月光如纱般倾泻,将他衬得清幽而沉寂。

“你想被困死在北月仙宫吗?”月初心知白曜既能驾临此处,他身后必然会有更多更多的仙众赶来,如若陵霄此时不走,再耽搁片刻便再也走不了。

“幽冥炼狱都困不住我,更何况区区一个北月仙宫!”陵霄的话语虽然狂妄,可声音却是无比严肃认真,他问:“你当真不随我走?”

“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月初终是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坚忍的背影显得异常决绝。

“究竟是不愿违背自己的誓言,还是舍不得白曜?”陵霄的声音依稀平缓,话至此处,骤然生冷:“回答我。”

月初的身子微怔,竟忽觉有些发寒,她与陵霄认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用这样冰冷入骨的语气对她说话,她心中微痛,可嘴角却扯出笑容。

她转身,迎上他冰冷的眸子,对着陵霄说道:“我有太多的放不下,地位、荣耀、权力,我不可能陪你共同面对无知的未来,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安宁的家……”

“你说的对,我确实给不了你想要的。”陵霄徐徐一笑,似有轻蔑,“仙魔不两立,你堂堂华碧晗的心目中又怎会愿与妖魔为伍,一千年当真能改变许多,月初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月初,就如陵霄今后也不会再是麓山上的陵霄。”

月初眉眼一动,唇齿微动,此刻的她多想告诉陵霄,她并非华碧晗的转世,他也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如今的形势已迫得她不能再去辩解,如若此时当真能挥剑断了陵霄的情丝,那也倒好,此后天界便再不可能利用她威胁陵霄。

若月初不再是陵霄的弱点,那一千年前陵霄被关押在幽冥炼狱的悲剧便不会重演。

如此,便让陵霄误会她,也是值得的。

沉默的月初看着陵霄飞身而去的身影,眼眶终是被泪水迷蒙,模糊了她的视线。

白曜没有动身,亦是眼睁睁地任陵霄离去,直到其消逝不见。

“当真是用心良苦。”白曜睇着月初眼中的泪,恍惚间想起了数千年前,玉染对他也曾如此用心良苦,情根深种,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负了她,并认为玉染对他的好是理所应当。

月初闻声,握着天音剑的手又多使了几分气力,直到掌心全无血色,一股愤怒地热流涌上心头,持剑怒指白曜的胸口。

“师妹,不得无礼!”百溟水一惊,上前一步欲制止月初的大不敬行为。

月初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说:“如今我依旧喊你天帝是敬你,我位居你之下无可奈何。如今我如你所愿激走陵霄,如若你再逼他,即便你是天帝我亦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