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我的,会不会觉得她也太小气了些?”

帝和道:“不会。”

“那如果你是她,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

河古忽然转头看着帝和,他说什么来着?

“莫非我要被她无穷无尽的恨到羽化?”

帝和道,“你明天羽化不就是了。”

“让你留下诀衣一人在佛陀天,你回异度回的安心吗?”

“有何不放心的?”猫猫并不喜欢跟他在一起,他带着她出门她心里非常不愿意,他走了,她便无人管束,对她来说,不晓得多喜欢。两人不曾相遇的时候,彼此生活的很好,如今再分开难道就过不下去了么。

河古在心里叹了叹气,不晓得是帝和对诀衣的感情还不深厚或是他在他面前装得不在乎,独留一人在另外的世界,如何能安心?心中挂念一人,怎可肆意离去?

“你说,我过去对她是不是太狠了?”

“非常。”

“真的不能得到她的原谅吗?”

“呵。”帝和颇有兴趣的问,“非她不可了?”

“她非我不可。”

“……”帝和劝酒,“喝吧喝吧,喝完了勾歌就会原谅你的。即便不原谅,你今晚也能睡出一个美梦。”还人家姑娘非他不可,以前可能勾歌对他的感觉是不错,但是他把人家欺负成那般惨样儿,更是一点儿不心软的封印了她多年,这会儿想求得人家原谅,哪那么容易就让他抱得美人归,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像他对女人的温柔与善良,说不准儿勾歌这会子给他下崽了。

寻常时,河古不至喝醉,他心知自己的酒量不大好,比不得那些个千杯不醉,会斟酌着喝。可万籁寂静的时候,身边有一个舌尖能开出莲花的家伙,一壶烈酒不知不觉中被他喝完了,身体渐渐飘飘然。

“我去拿酒。”

帝和见一壶酒喝完,起身去拿,身子刚转过去,听到身后传来河古的声音。

“别拿了,我不喝了,再喝就该醉了。”

帝和勾起嘴角,再喝才醉?他现在恐怕就醉得不轻了吧,说话的声音开始含含糊糊的,要是勾歌见了,不晓得是越发讨厌他,还是觉得这小子其实不是个坏人呢。

“有件事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帝和走开几步之后,听到河古在说话,他以为他是在说酒话,没想到他又说了一句。

“关于诀衣和魔神圣烨的。”

帝和的脚步停了下来,魔神圣烨?

无声的,帝和转身看着河古,只见他摆摆手,自顾自的说道,“罢了罢了,还是不说吧,事情过去很久了,说出来徒增你的烦恼,我不能让你夜不安寝。”

一步步的,帝和走回到河古的身边,坐下。

“什么事,你说。”

在幻姬的天书上,紫红蟾蜍生活在北荒三玄地层,那儿离极西天甚远,也从未听说过九霄天姬与魔神圣烨有过什么纠葛。帝和怀疑诀衣和圣烨曾大战过,可从天书上并未找到他们打过架的记载,甚至在写着九霄天姬的书卷里,从头看到尾,没有听到圣烨这个人,没有见过面的两人为何会有故事?连幻姬的天书上都没有记载,河古说的又怎会是真?

帝和信幻姬的天书,也信河古酒后吐真言。

“不说不说,说出来你可是要打我的。”

“保证,不打。”

河古慢慢的转头看着帝和,说话时气息里满是酒气,醉得不浅。

“不能说。”

“不说得不到勾歌的原谅。”

河古倏然抬起手一把抓住帝和的衣裳,“勾歌,勾歌,你原谅我吧,我以后不

会再那样对你了,我……”看清是帝和的脸后,河古又道,“你个骗子,变成勾歌来骗我,不跟玩了。”

看到河古这样,帝和越发觉得他心里关于诀衣的事肯定不是小事,不然不会到这个地步还不肯告诉他。

“你我相识多年,莫非还不信我的脾性?不管你说出来事是什么,放心,我心宽的很,不会计较。”

河古眯着眼看了帝和一会儿,“真要说呀?”

“嗯。”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而且吧,白天幻姬打开天书的时候,我以为她的天书上会有那件事,我还纳闷你看到那件事怎么会那么平静,凑过去看了几眼,没想到没有。”

帝和不疾不徐的,“慢慢说,我听着。”

“连天书都没有的事,我也不确定真假了。”

“不管真假,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

河古到底是醉了,帝和的话说得很清楚,可他却需要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在他的再三催促之下才慢悠悠的说话,

“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

帝和打断河古的话,“别很久很久了,说正事儿。”

“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大概还是在我……哎呀,想不起来了。”

帝和道,“在你年轻的时候。”

“啊,是,在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去海天圣地,在那儿听谁说的来着?”河古绞尽脑汁想了想,没想到,帝和催促他不要在乎是谁说的,主要是别人说了什么,可河古醉酒后异常固执,定要想到是谁说的才肯继续朝下说。

终于,在半炷香之后,想他到了。

“我想起了。是听海天定域年蛰神龟说的。”

帝和微微诧异道,“你见过年蜇神龟?”

定域年蜇神龟并不是神力太了得的神兽,它之所以在天界众人皆知,是因为它的年纪。即便是帝和与诀衣的年岁加起来亦未必有这只神龟的年岁长,活得太久了,无极时光里的故事听到了太多太多。

帝和看着河古,有点儿后悔让他喝了太多的酒,再少喝一点,此时清明些,说话便利索很多。但河古说,故事从定域年蜇神龟那儿听来,他信了七分。即便是他此时去北古天的海天圣地,恐怕也找不见年蜇神龟了。听闻,它已经沉睡万万年了。

“见过,我还和他聊了。”

“你们怎么会聊到圣烨与诀衣的身上去?”

“我初到海天圣地并不晓得年蜇神龟在那儿,累了落在海面上的一个小岛礁上休息,睡着之后发觉小岛下沉,醒来看到自己睡在了一只神龟的背上,就这么认识了。”

帝和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了好一会儿河古没然后出一个字,帝和第一次感觉喝酒真误事,这货就不敢喝酒。

河古快睡着的,忽然睁开眼睛,“我想起了。”

“说。”

“然后我问年蜇神龟为什么会到海天圣地来,它不是一直在皇母西山,是西极皇母的灵宠么。”

帝和点点头,也不管河古是不是看得清他的点头。若以他如此回忆,今晚他就只能在这儿陪着他了。可河古的脑子也是争气的很,在想到定域年蜇神龟是西极皇母的灵宠之后,对当年听到的故事不再迷糊了,因为他听的故事,实在让他对魔神圣烨十分不耻。

万万年前,圣烨还不是魔神,生活在北荒三玄地层的他是紫红蟾蜍里最为强霸的一只,没多久成为了紫红蟾蜍的首领。当初有些神仙为了修行事半功倍,会到北荒三玄地层里面寻找紫红蟾蜍,这本是平常的事。可是有一天晚上,圣烨亲眼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抓住,而他除了自保逃离,无能为力。脱险后的他,经过一夜的考虑之后,决定修仙,想要变成神来保护他的同类。

修仙之道甚苦,个中艰辛无可一一言说,圣烨极为聪明,凭其灵气领悟,仅仅过去几万年便能化出人形。为了让自己的修为大加长进,决定拜一个强大的师父,他的诚心感动了天界的大仙,可惜的是,他的真身是一只紫红色的蟾蜍,丑陋不堪,在同门的师兄弟里并不得大家的喜欢,常常受到挤兑。如此过去了几十万年,他拜的师父十几个之多,倒不是他不好学,或者心太贪,

想多学技艺,而是每回被人排挤陷害,让师父大怒,从而被逐出师门,或者是他自己一气之下出走。

最后一次被同门的小师弟欺负后,圣烨一怒之下去了魔界,他不要再寻神仙拜师。他看到了同族被抓的无奈,秉持保护弱小的心想修仙,修仙之时,深明何为神仙,一直告诫自己莫要杀生,与人为善,与天地为善,偏偏天地众人不与他善,因其真身貌丑而对他一次次伤害。天界的人,每回被魔界的人攻打皆会紧张万分,既然他们害怕魔界的人,那他便要成为魔界的强者,让所有的人害怕自己,不敢再欺负他与同族。

入魔之后,圣烨苦心修行,卓绝的智慧让他的修为增进得非常快,直至他的修为超越了那时魔尊。魔尊想收他为己用,圣烨温和婉拒,他虽然不满天界的神仙,却不改初心,他并非想为魔尊做助纣为虐的欺善之事,只是想修达大位,成为能保护北荒三玄地层紫红蟾蜍的人。

魔尊三次请圣烨,圣烨皆不赴宴。魔尊震怒,命人暗中在取了圣烨的性命。

不料,被追杀的圣烨被激怒,凭一人之力灭了魔尊五十万魔兵,更是将他灭了,取而代之,成为魔界的一代枭雄。

然,圣烨本性不坏,即使成为了魔尊,也并没有对天界作出十恶不赦的事。

一日偶然,他去北荒三玄地层看紫红蟾蜍们,遇到了在北荒取灵石的西极皇母。

西极皇母念在圣烨性本善,问他可愿与她回皇母西山修行,断魔根,成为天界的一位大神。圣烨本是不肯,天界拜师给他留下的过往不美好。西极皇母见他犹豫,并不着急,许他一月之期。若是一个月后,他想拜师断魔根归神,直管去皇母西山找她便是。

一月之期到了,最后一日,西极皇母在大门外见到了圣烨。

拜师前,圣烨将真身在她面前变出来,很丑的真身,可却没有吓到西极皇母,也没有让其他的同门师兄姐们诧异,大家很平静的看着他。圣烨变回人形,风度翩翩的一个美男子,他问西极皇母,为何不嫌弃他的真身。

西极皇母笑了笑,“心善之人,时光只会给他最俊美的容颜。”

完全接纳他的皇母西山让圣烨感觉很舒服,他的心,终究是本善至根的。

为了断掉自己的魔根,圣烨每日刻苦修行,西极皇母对这个弟子很是满意。五十万年后,圣烨在皇母西山终于修得仙身,断了他的魔根。圣烨成仙后,格外高兴,对西极皇母尊敬有加,在离山回到北荒之后,每日亦不曾懈怠过修炼。

百万年后,圣烨渡仙成神,且因平北荒大乱,天降浩劫于其破,大成。破升尊位,成魔神。

当年的故事若是到了这儿,圣烨定然是北荒最完美的大神,他的人形很是温润俊美,心性善良,待人谦和。如果,没有那一日的见到她。

诀衣!

圣烨感激西极皇母对其的教导,在成为魔神之后,每隔十年会去皇母西山拜见师父,有一年,他如旧的去了皇母西山。意外的,遇到了那一年在外练战回皇母西山的诀衣。

一眼之见,再难相忘,钟情不改。

圣烨**上了从他眼前飘然而过目不斜视的诀衣。

一笑一尘缘119

偶见诀衣,圣烨思之如疾。原本只打算在皇母西山留七日的他,变成了不定归期,只为能多看几眼诀衣,与之相识。无奈的是,诀衣甚少出宫,即便是出门了,不是有事便是去见西极皇母,极少有与皇母西山师兄姐们一起嬉闹的时候。

苍天不负有心人。

一日,西极皇母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四海上宾,诀衣身为西极皇母的得意亲传弟子,现身华宴。而圣烨身份已然不低,也随西极皇母一起招呼远来的客人。

那时的诀衣年岁不大,天赋异禀,西极皇母对这个极其聪慧的座下弟子甚为偏**,虽然年岁是皇母西山最小的,可名声却仅次于西极皇母。只因在一次毫无征兆的突发仙妖大战中,她一人率十万之众全灭妖族来犯百万之军,天兵在她的谋略里无一伤亡,从此一战成名。此后的大小战伐中,她率领的军队必然能夺得胜利,战名逐渐传开,更是得以破例入天阙神殿,习九霄八卦战术。进了天之天阙神殿后,诀衣每年有六个月在天阙神殿里,其他日子若无战事,便会回到皇母西山。

姑娘生的极美,若非战名传响,观其容貌难与铁骨铮铮的女将想到一块儿,甚为寡言,若笑浅淡。

四海来客惊艳诀衣的绝色,可到底是来别人山头做客,即便对她抱有浓厚的兴趣,亦不会太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不愿失态于西极皇母的眼前。可有一个人却不如此,他并非不想维持自己的风度,而是看着她,着实难以把住自己的眼睛,从看到她就没转向过旁人。她不言不语的时候,他觉得好看。她淡淡一笑谢过他人问候,他更觉得美为极致。连先前打听她时,师兄师姐说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此时坐在旁边觉得话少是个天大的优点,于此便能少与那些觊觎她的人聊上话了。

圣烨喜欢上了诀衣的事,西极皇母听弟子言语过两句,并未放在心上。圣烨是个本性善良的人,他应该晓得,寻常的神仙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十丈红尘里的男女感情是凡人世界里的东西,对于天界的人来说,并非好事。而诀衣是她非常放心的弟子,即便是圣烨**慕她,她也绝不会对他动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少**慕诀衣的男子都只能远观而不敢对她生出非分之想,圣烨不过是才见到诀衣,被她的美貌所吸引罢了龊。

直到在宴席上,西极皇母亲见圣烨的眼中满是对诀衣的热情,她才觉得圣烨的感情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天上地下,真情流露是一个可悲可喜的词。两情相悦在允许男欢女慕的世界里,情不自禁的表露出自己的真情是好事。可若是在禁情的天界,尊位不够,**慕却不见得是好事。

碍于席间的人太多,西极皇母并没有对圣烨说什么,她纵然担心他的情,却还是放心诀衣的心。她的心空明纯净,断然不会被圣烨这种俗世的感情所打动,对于这个亲传弟子,她十分的了解。

一念只求道的诀衣心中没有丝毫男女情,在圣烨之前便有许多师兄**慕她绝色容颜,后觉她委实太过于清冷寡言转而只是欣赏,有心意坚决之人继续**慕她,也只是把自己的情意放在心中,不会对她表露出来,皇母西山人人皆知,她的心不在红尘里,她是入了天阙神殿修行的人,往后是天界的女战神,与他们不同。

对于男子的**慕,诀衣感觉并不敏锐,一点儿不像她在战场上见微知著,对别人如此,对一直看着她的圣烨依然如此。她知道有人看着她,可每次她出门,总有人盯着她看,日子久了,习以为常,懒放心上。

宴席上,圣烨客气的敬过四海上宾之后,举杯敬诀衣,借口与她相识。

诀衣对断了魔根成神的圣烨有所耳闻,八卦他的人无一人说他不好,有着先入为主的想法,她觉得此人差不到哪儿去。圣烨的敬酒,她并未拒绝,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酒杯,对他微微颔首,一饮而尽。

诀衣在干脆在圣烨看来是一种莫大的认同,内心欣喜若狂,她没有拒绝他的酒,是否表示她并不讨厌他这个人?否则,她为何要喝他敬的酒呢。

喜欢一人时,太容易迷失自己的心智,在对方看来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是**慕人的心中,会认为是特地为他而做,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幸福。

圣烨对着诀衣频频举杯,以期能从举杯对饮中与她多说上两句话,每次他敬酒总要说上好些话,而诀衣每回只是一言不发的喝掉自己的酒。

三杯之后,圣烨再敬酒,诀衣看着他,十分平静的对他道:“敬别人吧,我已喝了三杯了。”言下之意再是清楚不过,她不愿意再与他喝酒。

圣烨哪里肯与他人喝酒,看着诀衣笑,刚想解释自己为何只是想与她喝酒,诀衣的脸转了过去,不再看他。

美人的眼中没有他,不要紧,姑娘家总是要矜持害羞些的,他不介意。圣烨笑笑,笑自己的急躁,更笑诀衣的直白,他眼中的她,不论做什么都是美好的,哪怕就是不待见他,也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欢喜。只要,她愿意与他说话,一个字好,一句话也好,他全想珍惜。

宴席上的人无一不看出圣烨对诀衣的欢喜,偏偏她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主座上的西极皇母在宴席后将诀衣叫到了身边,让她陪自己回宫。

在西极皇母的寝宫里,她告诉诀衣,万事心为静,莫起诸多杂念,毁了自己。怕她多想甚多,又叮嘱她每次在外征战的时候,小心为上,莫莽撞,战场变化多端,一切以安危为重。想到她一直都打胜仗,怕她以后遇到更强的对手吃了败仗心里难以接受,格外告诫她,既战,便有输有赢,一次输赢不重要,心中要温和平静,处变不惊方是真正的战神,亦才能保天界安平生世。

诀衣认真听着西极皇母的话,点头应声,把她的教导一一听到了心中。从西极皇母的宫里出来后,径往自己的宫走去。

林密小道上,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诀衣。”

闻声,诀衣停下脚步,转身看到路边的树后走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昏暗中走近她,模样渐渐清晰。

她记得此人,在大宴时,坐在她的左手边,叫什么名字来着?啊,圣烨。

“何事找我?”诀衣问得很直接。

“你是要回宫吗?”圣烨问。

诀衣道:“嗯。”

“我送你。”

送她?!

诀衣问:“为何?”

“……嗯?”圣烨被诀衣的问话问住,为什么要送她?她难道感觉不到吗?他以为皇母西山的人都看得出他喜欢她,她可能现在还不喜欢自己,可不该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吧。很快,圣烨觉得诀衣的问话是在明知故问,女子家家肯定不好意思将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圣烨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啊,那个,我住的地方离你不远,顺路,一起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