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人沉默了。谢怜又想起一事,道:“还有外面那石梁!石梁上刻的赞颂语上有许多划痕,不像是普通的磨损,应该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上面划的。”

裴茗皱眉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城冷声道:“因为不承认这句话了。”

谢怜道:“对。和砸匾额是一个意思。”

半月怔了怔,道:“所以,这座神殿,是乌庸的国民们,自己放火烧的吗?”

沉默一阵,谢怜正想开口,忽听裴茗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怜一回头,只见裴茗举起左手,手上大口咬着一只蝎尾蛇,还在用那尖尾巴不断用力戳他。半月又要给他跪下了,道:“对不起,我身上都是蛇…”

谢怜哭笑不得,拉住她道:“半月,不要养成动不动就给人跪下道歉的习惯。裴将军你怎么会给她的蛇咬到?”

裴茗举着手,黑着脸道:“我怎么知道?一伸手揽她的肩就这样了。”

谢怜耐心地问道:“那裴将军你干什么伸手揽她的肩呢?”

“…”裴茗似乎现在才注意到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须臾,道,“习惯使然。在这种黑暗阴森的地方,揽住女子的肩安慰她们不要害怕,不是常理吗?”

半月道:“对不起,我并不害怕。”

“…”谢怜听懂了,这就是裴茗无意识手痒了而产生的悲剧而已。裴茗好容易扯下了那条蝎尾蛇,左手已经肿起了一大片。他道:“快给我解药。”

半月道:“对不起,我身上的善月草用完了。”

谢怜道:“没事,裴将军你是神官,一会儿而就消肿了。”说完便回头,继续研究墙壁。忽然,目光扫过一处黑壁,瞬间凝住了。

他道:“各位,快来看,这墙里还留着一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看懂壁画颜料的化学成分,也没查到这些化学成分燃烧后会是什么效果。大家当他们画壁画用的颜料都是神秘的独家配方就好…

第152章 四天王暗黑墙中藏

果真如此。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烧尽, 还是上方的颜料受热融化后流下来覆盖住了下面的图像, 使之免于遭难,谢怜指尖下,的确隐隐约约能看见小半张人脸。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去剥除那些成型的黑色硬物, 裴茗捧着肿得老高的左手道:“太子殿下对壁画这么有兴趣的?”

谢怜道:“不是有兴趣,而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裴茗道:“说说看?”

谢怜道:“难得我们此行来一趟铜炉山,除了拦下潜在的鬼王, 是否也可以追本溯源?比如,它是何人所创, 又是用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也许,可以一次击破, 一劳永逸,再不用担心鬼王出世。”

裴茗道:“你这个想法是真的很大胆。不过,花城主都没查出来, 我们要废的时间恐怕更多。眼下裴某并不建议这么做。”

花城却道:“我没查出来是因为我资质比较愚钝, 能力有限,而且那时候忙于厮杀。如果由哥哥来主持, 那就不一定了。”

谢怜道:“不不不。我才是能力有限, 三郎本领比我大多了。”

“…”

似乎是听不下去了,裴茗把裴宿丢给半月,转身出去, 道:“我还是出去透透气好了。”

那边,谢怜居然并不困难地便擦掉了几片黑色硬物,他愣了愣, 道:“这些居然可以…”

这层看似烧焦了的黑色硬物,居然可以大块剥落!

几个字间,他已经剥下了一大片,露出了一张婴儿拳头大的人脸,虽然线条极为简单,但脸上神情栩栩如生,似乎在追逐着什么,连眼神里的狂热都画了出来。那层黑色硬物似乎反而形成了一层保护膜,使得被包裹着的壁画的颜色还十分鲜艳,仿佛才刚完成不久。谢怜回头道:“三郎,我们一起…”

只见花城一动没动,黑暗中,却有一片银光闪烁起来。不多时,数百只银蝶无声无息地振翅出现,停留在了黑漆漆的墙壁上。随着它们齐齐扑扇翅膀,谢怜听到了轻微的碎裂之声,仿佛被剥落了脸上的面具,黑色的墙壁裂开了无数条细小的裂缝。

然后,崩溃。

那些原本附着在墙壁上的黑色硬物都落了下来,露出了其后的真容——

一副巨大的彩色壁画!

谢怜仰头望着这面墙壁,只觉头皮阵阵发麻。

整个画面分为明显的四层。最上面一层金光闪闪,云气缭绕,没有人。

第二层,只画了一个人物,是一名俊美的白衣少年。他周身都描绘着灿灿的金光,与最上层的光芒用的是同一种颜料。

第三层,画了四个人物。每个人的脸庞、服饰、神情、动作不尽相同,个子比第二层那个白衣少年小了一半。

第四层,也就是最底一层,则画了无数个人,比第三层的四个人又小了一半,乌压压的。每个人的脸都一模一样,神情亦然,皆充斥着狂热、崇拜、迷离。谢怜剥出来的第一张脸,就是处于这最底层的一张脸。

整个画面线条优美圆熟,谢怜被它震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三郎,你…以前见过这个东西吗?”

花城缓缓地道:“我走遍大半铜炉山,走过几乎每一座乌庸神殿,可以确定,我从没见过这个东西。”

谢怜回过神来,道:“这壁画恐怕不是两千年前的东西吧。”

花城道:“绝对不是。看颜色和保存完好程度,最多一百年。也许,更新。”

也就是说,这幅壁画,是后来才被画上的!

谢怜指着最上一层,道:“那一层,应该是画的‘天’。因为‘天道’凌驾于众生万物之上。”

又指第二层,道:“这一层,应该是乌庸太子。既然这座神殿拜的是乌庸太子,那么壁画的主角自然是他,所以他是画面上最大的人物,身上的光和天光颜色相同,而且,仅次于‘天道’之下。”

再指第四层,道:“最底层的人物最小,面目雷同,应该是乌庸国众。”

最后,指第三层,道:“但是,这四个人又是谁?无论位置还是个头,他们都处于国众之上,太子之下。说明地位也应如此。是大臣?护卫?还是…”

花城走近几步,道:“哥哥,你看,他们身上也有一层灵光。”

果然,的确是有,只是,因为乌庸太子的光太强盛了,对比来看,他们身上的灵光几乎被隐没了。谢怜了悟,道:“是太子飞升后,点将点上去的神官。”

也就是等同于风信和慕情的角色了。谢怜在这神殿内转了一圈,确定只有这正对大殿门的一面墙壁上暗藏玄机,其余三面墙壁都被烧得不能再焦了。

这壁画到底是谁留的?留给谁看的?想传达什么样的讯息?

单单这样一幅,谢怜并不能看出太多东西。沉吟片刻,他对花城道:“我们接下来路上留意一下其他乌庸神殿吧。我有预感,这样的壁画…可能不止一副。”

花城颔首道:“正有此意。”

二人并架着裴宿的半月迈出了神殿,谢怜这才想起一人,道:“裴将军呢?”

裴茗方才说要透气便先出去了,他们在神殿里倒腾半晌也没见他回来,谢怜喊了几声,也不见回音,道:“可别是在这时候失踪了吧?”

四人在这个荒凉小镇上找了一圈,在铜炉山里也没办法用通灵术,一无所获。就在谢怜觉得这山简直没法儿闯了的时候,花城道:“哥哥,别急。我有办法。”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一只极小的银色蝴蝶轻轻振翅起来,围绕着谢怜,飞了几圈。谢怜虽然觉得它可爱,却不知有何用,道:“这是…”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喘气声,随即,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那银蝶身上传来。

他道:“我可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裴茗!

谢怜望向花城。花城嘻嘻笑道:“昨天,我在每个人身上都放了一只银蝶。”

裴宿勉强抬起头来,道:“…然后,你就可以通,过那只银蝶,监,听,对方的一举一动,而对方觉察不,到你,吗?不愧,是血雨,探花。”

花城道:“不会断句不要说话。”

“…”

谢怜将那只小小的银蝶托在掌心,对它道:“裴将军?你在哪儿?你对面是谁?”

花城道:“抱歉哥哥,只能听,不能说。”

谢怜想了想,道:“也对。”如果听者的声音也能传过去,岂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对方觉察?

紧接着,另一个清冷冷的年轻男子声音疲倦地道:“老裴,一个忠告——你现在可千万不要讲些无聊的废话。当心我一掌拍死了你。”

听到这个声音,谢怜微微睁眼。

是灵文的男相!

他道:“原来如此!那一路上大杀四方的黑衣男子…是化了男相的灵文。”

裴宿道:“是,灵文前辈,带走了裴将军吗?”

谢怜道:“不知道,还在听。”

那边,裴茗道:“杰卿干什么这么大火气。”

灵文道:“闭嘴。让你别说了。不是我火气大,是别人火气大。先说好,我现在可控制不住我的身体,万一把你打残了也别找我负责。”

裴茗道:“咱们现在都这幅德性,动弹不得,谁吓唬谁。”

谢怜抬头道:“不是灵文抓走的裴将军。眼下他们都受困于某处,受制于某人。”随即凝思道,“连锦衣仙都能压制,对方该是什么来头?”

裴茗又道:你现在身上穿的还是?”

是什么他没说出来,但众人都明白他指什么。

锦衣仙!

灵文道:“嗯。他很不喜欢你。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裴茗道:“你怎么知道他想什么?我真是服了你,是怎么想不开闹了这一出,胆大包天敢去神武殿偷东西,砸了你的金饭碗,现在还跑铜炉山来。它让你来的?”

灵文道:“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老裴别问了!他要生气了。我感觉得到。”

裴茗闭嘴了。过了一阵,灵文轻轻吐了口气,似乎锦衣仙终于平静了下来,于是,灵文道:“老裴你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跑铜炉山来干什么?你左手是被一百万只黄蜂蛰了还是怎么样,伤成这样子。”

裴茗的声音也是憋屈郁闷至极,道:“出师不利,一言难尽。还不都是小裴不省心。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哪知道一来就遇克星?不伤成这样子,我会给人拖到这个鬼地方来?连是谁都没看清。”

谢怜心道:“你倒是快直接说哪个鬼地方啊,山洞也好房子也好,说了好歹我知道该往哪儿找了啊。”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线索。铜炉山内,无法使用缩地千里,所以,裴茗一定离开得不远。听得出来,他们对话的声音有些空灵,隐隐有回音,一定是在一个足够空旷的空间。而且,谢怜隐隐能听到水流之声。

方才走过来许久不见地上有河流湖泊,路上也没有比那座乌庸神殿更空旷的建筑了。所以,此刻他们身处之地,只有一个可能——

地下!

但是,这个小镇也不小,究竟是哪一处的地下呢?

裴茗道:“你呢?听说你路上杀了一千多只妖魔鬼怪,把它们都吓坏了,真是可喜可贺。第一文神你是做不成了,来转行当武神吧。这得是什么玩意儿才能把你绑在这里?”

灵文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小心和雨师大人打了一场,打完了昏昏沉沉的,大概被躲在后面的人趁机暗算了。用不着问,他总会出来的,记得别暴露你自己身份就好。”

这时,两人的对话中突兀地插入了第三个声音:“裴茗南宫杰你们这对狗男女少打如意算盘了,你们皮下是什么玩意儿,我还不清楚吗!”

第153章 何不须黎何不敬文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 十分陌生。尽管谢怜知道那边听不到, 但还是不由自主压低了嗓子,道:“有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对裴将军不利,得赶紧找到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边两人似乎都被来人震慑住了, 半晌,裴茗才道:“敢问阁下哪位?既然到了这一步,何必还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声音道:“那就要问你了。”

灵文道:“一定是跟你有仇的, 多半是个女鬼。又被你害惨了。”

裴茗道:“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你。这…东西浑身上下有哪一点长得像是个女鬼?况且他又不止抓了我一个,说不定是跟你有仇呢?”

灵文道:“算了, 这个时候就不要相互推诿了,一起共渡难关吧。也有可能是同时跟你我二人都有仇。你记得起来有什么这样的人吗?”

裴茗道:“记不起来。太多了。”

那男子似乎走近了些, 声音大了些,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听到脚步声, 反而听到的是“咚咚”的怪声。他道:“你们能不能要点脸, 少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似乎是这一句的措辞和语气暴露了什么,沉默片刻, 灵文道:“你是…敬文真君?”

那个声音没答话。裴茗也似乎愣了愣, 道:“敬文真君?不对吧,敬文真君说话会这么不斯文?”

灵文哼道:“他从来如此。在别人面前说话是一副口气,在我面前又是另一副口气, 你当然觉得不像。”

这头,谢怜微微蹙眉,道:“敬文真君?”

这个称呼, 他似乎有点印象,但又说不准。听起来似乎是个文神,但是,文神里,神号中带有“文”“敬”“静”等字眼的实在太多了。这时,裴宿低声道:“敬文真君,是,把灵,文真君点将点,上来的,先代,第一文神!”

他这么一说,谢怜才终于想起来了。他第一次飞升时,灵文还只是下天庭的一个小文官,当时上天庭的第一文神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位文神。而那位文神,似乎就是这位敬文真君!

不过,如今敬文神早就衰落了,八百里也找不出一座敬文殿。谢怜忍不住道:“原来大家都是熟人。那为何不能好好说话呢?一定要上来就动刀动枪五花大绑。”

花城却道:“就是因为是熟人,所以才要动刀动枪五花大绑。”

话音刚落,那边敬文又开口了。似乎因为被拆穿了身份,要端着架子了,他切了一副面孔,说话也比之前斯文了,只是绵里藏针的,道:“南宫,你在上天庭当你的第一文神不是很得意吗?怎么砸了自己的金饭碗,跑到这里来了?”

裴茗道:“看到没,是跟你有仇的。这回是给你害的。”

敬文却道:“裴将军,你不要以为我找南宫算账,你就逃得了干系了。这贱人欺辱我敬文殿香火式微,暗地派人砸我宫观添柴加火,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武神官都是谁借给她的?”

“…”

敬文继续道:“南宫你也别笑。枉我当初一片惜才之心点你为将,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真的是忘恩又负义,最毒妇人心。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谢怜捂住了额头,心道:三毒瘤不愧为毒瘤,做的事情,一个比一个不厚道!

谁知,灵文却淡声道:“敬文真君,眼下可没别人在这里,刚才你也骂都骂了,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你点我的将,当真是因为惜才吗?你到底是为什么点的我,点了我之后又是如何对我,旁人不清楚,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谢怜越听越奇,道:“敬文真君和灵文到底怎么回事?小裴将军,你知道内幕吗?”

裴宿也听得认真,对他道:“抱,歉。那,时我尚,未飞升,知之,不多。”

谢怜心想他这断句恐怕是好不了了,花城在一旁道:“哥哥,不用问别人,问我就好。”

谢怜奇道:“这等上天庭陈年轶事,三郎你也知道?”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对上天庭各大神官的黑历史和白历史,花城是真的都有一手狠料。他一点头,果真告诉了谢怜。

原来,敬文和灵文,同为须黎国出身的文神。敬文比灵文资历老了大几百年,在须黎国根基深厚,原本,这二位是无甚交集的。

但有一年,须黎国拜文神祭祀。祭祀过程中,有一小小赛事。年轻学子以须黎国为文题,题材不限,写一篇文章,不署名,贴到国内最大的文神庙中——当时,就是敬文殿了。由众人评定,选出最优一篇为魁首,奖励该人。

当时,恰逢敬文真君下凡游玩,一时心血来潮,化了个书生的形,参了这桩赛事,一挥而就,写了洋洋洒洒一华章,歌颂须黎之国威,自信一定能在众多文章里脱颖而出。试想,如果赛后揭晓结果,该章夺魁,再揭露真相,高居榜首者便是敬文真君自己的分身,岂不又是流传后世的美谈一桩?

如果事情是这个发展,那原本是很和谐美满的。谁知,出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意外。

祭典结束后,榜首揭晓,夺魁者不是敬文的《须黎赋》,而是一篇策论,叫做《不须黎》。

这样的转折虽然尴尬,但对旁人来说还挺有趣的。谢怜问道:“那《不须黎》三郎看过么?”

花城道:“找来看过。哥哥要是想看,改日给你默出个大致来。”

谢怜忙道:“那倒是不必。不过,能击败当时已经飞升的敬文真君,想必是写的很好了。”

花城评价道:“写的不错,但也没多神。只是当时须黎国国内形势不妙,国众怨怼颇多,见了这样一篇东西,刚好合了口味。加上《须黎赋》那种文章泛滥成灾,早看腻了,两相对比,《不须黎》自然胜出。”

谢怜微微点头,道:“文无第一。这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写的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花城道:“不错。一开始,敬文也是这么想的。”

须黎国众到处寻找那《不须黎》是谁人所作,当然无人认领。谁敢认这种东西?有人贪名冒认,也很容易就露馅了。不久,因为被官兵注意到,祭典便撤下了那篇榜首。

对这场赛事,敬文真君虽然不大痛快,嗤之以鼻,但过了几个月也忘记了。坏就坏在,几个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上天庭的文神们之间流传开来——

须黎国文神祭典上以《不须黎》夺魁的那人到底还是给查出来了,眼下已被抓进牢里关着了。而这个人,居然是个街边卖鞋的年轻女子!

这还得了!

谢怜道:“…卖、卖鞋的。”

花城道:“是的。南宫杰以前在人间就是干这个的。”

难怪以往听过有人私底下喊灵文殿是“破鞋殿”,不止一次两次,但谢怜并不认为应该对这种东西刨根问底,所以从来不知出处为何。

本来,无论如何也没人会把《不须黎》和一个卖鞋女郎联系到一起的,但那年轻女子偶尔也帮人抄书写信代写情诗什么的赚点运笔费,某日,被主顾发现字迹和那榜首文的极为相似,报了上去,这才被抓住。

得知此事后,敬文真君提笔一挥,立即便把这名叫做南宫杰的年轻女子点了上来。

要知道,当时的女神官原本便少,不是没有,但多半是掌花花草草、刺绣手工、歌舞才艺什么的。即便是点将,大家也都不愿意点女子做下级神官。女文神更是罕见至极。文神殿中的女子,清一色的都是美貌少女,而且并不是掌文的,多为砚墨铺纸的软玉温香,算不上神官,最多只能算赏玩之物。

敬文真君此举,在众文神中博得一片惜才美名,人人都道这小小女子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遇到了敬文真君这样慧眼识才的贵人,不但逃离了牢狱之灾,而且还攀上枝头变凤凰,俨然一段佳话。

然而,此时此刻,“佳话”的主角们却在咄咄逼人地对质。

那边,敬文道:“我对你的千般器重,到了你嘴里,却反而变成不怀好意。”

灵文素来待人有礼,不卑不亢,这时却嘲道:“算了吧。您也别整天到处对外说有多器重我了。真器重我,也不会几十年如一日让我在您殿里给每个人端茶送水擦文案、徒步几百里去取一份诗稿、逢年过节马不停蹄给其他神官送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