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目光落在远方,道:“永安皇宫。”

永安皇宫,坐落在西方的另一座大城之中。这座城池原本也是一座颇为繁华的城镇,只是一直被东边的仙乐皇城压着一头。而仙乐皇城沦为一座疫城之后,新的国君把新的王都选在了这里,要不了多久,它便能压过旧皇城,风光无限了。

谢怜深夜而至。月光下,他像一只白猫一样无声无息地在新皇城密密麻麻的屋脊之上横飞纵跃,那黑衣武者则如一只黑色灵狐,一直紧随在他身后。不多时,两道身影落在一座大门之前。

谢怜觉察不对,这门上竟是能隐隐感觉到不好的气息,顿住脚步。正要伸手探察,那黑衣武者却一步上前,拦在他身前,伸出一掌,低声道:“破!”

从那门缝里漏出一道火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烧毁了。随后,那黑衣武者才伸手推开了门,道:“殿下。”

谢怜迈入门中,往地下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地上散落着一些焦黑的残渣。谢怜取了一点,嗅到了香草和符纸的味道,看了那黑衣武者一眼。

这只鬼果然厉害。

这些被焚毁的残痕,显是有人在门里设了防护之法,而且防护之力不弱,寻常的小鬼们若是想强撞开门或是穿门而过,少不得要被烧个肝胆俱焚,这黑衣武者却只在一瞬之间便将这阵毁得彻底。

不知是不是新落成的缘故,这座永安皇宫并不如何华丽,相反还有些寒碜,比起仙乐皇宫差的太远了。这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一路上,几乎障碍不断,各种辟邪防御之物设成的阵法和陷阱不断。不过,每当谢怜觉察出前方有什么拦路的东西,那黑衣武者便抢先一步破除障碍,给他清扫了道路,所以,还是畅通无阻。

半个时辰后,永安皇宫高高的大殿上方,两道修长的身影立于屋脊之上,俯瞰下方。

两人都戴着一张面具。那白衣人大袖飘飘,挽着一道白绫,随风乱舞。那黑衣人则干练利落,腰悬长刀,护持在那白衣人身侧,和他凝望着同一个方向。

新任的永安国国主便在这座大殿里了。谢怜冷笑道:“在皇宫里设这么多道阻拦邪祟的关卡,看来,他真的很怕被什么东西找上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所以今天有点少不好意思,理一下思路再粗长。

今天先吃一点风味不同的花花吧_(:з」∠)_

第193章 白衣鬼点将黑武者 2

无名道:“殿下, 我去开道。”

谢怜却道:“不用,我亲自来。”

说完,他便一跃而下,仿佛一朵白花被风吹下枝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宫殿之前。

正当他要推开殿门之时, 殿里飘出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

郎英又没有妃子, 儿子也早就死了,他殿里哪来的婴儿?

谢怜并不在意这个。别说是有个婴儿,哪怕是里面藏了千军万马他也无所畏惧, 提起一脚踹开殿门!

奇怪的是, 大殿之内只有一个人, 并没有第二个人, 更没有什么婴儿。一看清来人, 那人一抬头, 道:“你来了?我正在找你。”

殿内之人, 正是郎英。

他虽然已贵为国主,却并无华服在身,木然地坐在一张宝座上。谢怜还奇怪了一瞬他怎么这个反应, 随即才明了,他此刻带着面具穿着丧服,郎英是把他认成白无相了。

这座宫殿里也设有阵法, 谢怜迈入之时, 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阻拦。但他脚下稍稍用力,便踩在了殿内地面上, 空气中传来踏碎了什么的声音。

殿外的寒冬和夜色涌了进来,灌得谢怜狂风满袖。他阴恻恻地道:“你找我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郎英神色微变,道:“是你?”

谢怜缓缓向他走近,雪白的靴子一步一步踩在冰冷冷的石地上。他道:“是我。”

郎英一介莽夫,带兵灭了仙乐,帝王之气加身,一般的邪祟近不了他的身。但此时此刻,谢怜带来的,是成千上万的战死亡魂!

他就不信,数目如此之庞大、怨念如此之强烈的怨灵,还拿郎英没有办法吗?果然,怨灵们在躁动,迫不及待地要挣脱出来寄生到敌人新鲜的血肉之躯上。那躁动之声任何人都不可能听不到,但郎英也并未大惊失色,道:“你是来杀我的?”

谢怜不答,下一刻,他便闪到郎英身前,抓住他的头发,按到了地里。

成功了!

悲喜面下,谢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果然,果然!他,可以打败郎英了!

原先的他被神官的身份束缚,拿这个有帝王之运的人毫无办法,而抛弃了神官之身的他却反而终于可以打败郎英了。谢怜心脏砰砰狂跳,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却勃然色变:“什么声音?”

咿咿,呜呜,他又听到了那阵细小的婴儿啼哭,可是,这大殿之内,分明根本没有婴儿!

再一确认,不对。那哭声是从他手下的郎英嘴里传出来的!

更准确地来说,是郎英的身上。谢怜一把扯开他的衣服,双眼陡然大睁,霍地起身:“…这是什么?!”

郎英慢慢翻身坐起,道:“不要怕。”

这一句不是对谢怜说的,而是对他身上的东西说的。

郎英的胸口上,赫然生着两张脸,每一张都和真人一般大小,凸出个硕大的肿瘤。大的那张面目秀美,依稀看得出是个女人模样,小的那张则皱巴巴的,像个婴儿,而那一阵有一阵无的啼哭之声,就是从这“婴儿”的嘴里发出的。

人面疫!

谢怜愕然道:“你怎么会有人面疫?!”

郎英却道:“这不是人面疫。”

谢怜道:“这哪里不是人面疫?这不是人面疫是什么?”

郎英道:“这是我老婆和儿子。不是你说的那种东西。”

他一边低声说话,一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这两张人脸,真的就是一个丈夫和父亲在抚摸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模样。但那两张脸不是连眼睛都睁不开,就是只会张着嘴呀呀哭泣,空有人形,不成人样。

须臾,郎英抬头道:“白无相在哪里?他说了这样我老婆就会回来的,但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是不会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快叫他来找我!”

闻言,谢怜明白了,道:“你,让白无相,把你妻子和儿子的怨灵,养到了你身上?”

原来如此,一路上皇宫里那些阵法,根本不是为了防住外来的东西,而是为了防止藏在里面的东西逃走!已经成为国主的郎英,却在用自己的血肉偷偷喂养这两只怨灵!

谢怜还想来找他算账,谁知根本不需要他动手,郎英已经给自己种上了人面疫。那两只疫面长在他身上的时间肯定不短了,连细小的手脚都一并长出,累赘地垂了下来,畸形又可怖。而且,它们已经吸干了宿主的养分,郎英两排肋骨异常突出,小腹也瘪了下去,肤色蜡黄,身形憔悴,看上去仿佛根本没几天好活,和原先战场上那个神勇凶猛的武者根本不是一个人。

看来,虽然他打了胜仗,成了国主,过的也不怎么样。谢怜一点也不觉得痛快,一把抓住郎英,怒道:“开什么玩笑?!”

他还没要仇人的命呢,仇人自己就快死了!这算什么?这怎么办?!

这一抓,从郎英身上掉下什么东西,莹莹红光,一弹一弹,滚得远了。郎英抓住谢怜的手,似乎连做这个动作都觉得困难,喘气道:“珠子…那颗珠子。”

谢怜转头一看,地上滚动的,居然是那颗他给了郎英的红珊瑚珠。郎英道:“我一直想跟你说,谢谢你的珠子。”

听到这一句,谢怜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句话,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翻起,又被他强按了下去,道:“你!…”

郎英低声道:“你早点给我就好了。可惜…”

话音未落,谢怜手下抓着的躯体一沉,郎英就这么睁着眼睛倒下了。

谢怜还没反应过来,无名道:“殿下,他死了。”

“…”

谢怜道:“死了?”

低头看看,郎英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他真的死了。

谢怜喃喃道:“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还什么都没对郎英做,他怎么就死了?

而且,说起来他还死的挺圆满挺高兴的。他完成了对仙乐的复仇,身上带着他的至亲,准备去黄泉之下相会了。他在世上受够了煎熬,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一死了之。反倒是谢怜,现在连报复的对象也没有了!

满腔的憋屈和愤懑,最终化作一种感觉——可恨,可恨!实在是太可恨了!

郎英倒下不动了,他胸口那两个人面却仿佛知道宿主已经死了,忽然齐齐哭了起来,呜呜咿咿,刺耳至极,比手指甲在金器铁器上擦刮的声音还令人难以忍受。谢怜已经要气疯了,他拔出那把黑剑,正想一剑下去让它们闭嘴,那黑衣武者却“铮”的一声拔了刀。刀光闪过,郎英的尸体霎时被斩成了几块,十几块、几百块…血肉横飞。谢怜还没动手就被他抢先一步,冷声道:“谁让你这么干的?”

无名道:“不必脏了殿下的手。”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少年的声音喊道:“叔叔!”

谁?谢怜转头,只见殿门大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门口,正望向这边。他原是满面笑容的,一迈进来看到的却是尸块满地,登时呆住。谢怜无动于衷地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道:“我…”目光一转,又看到地上尸块,惊道:“叔叔!”

这时,外面又有人叫道:“太子殿下!你别乱跑啊,国主说了,不能在宫里随便乱跑的!大半夜的您别让我难做啊…”

太子殿下?

郎英的儿子已经死了,这少年喊郎英“叔叔”,定然是郎英另立的太子,永安太子!

这小太子也反应过来了,惊恐道:“鬼!有鬼!来…”没喊几个字,那黑衣武者在他脖颈上一击,这位永安太子便晕倒在了满地血泊之中。然而,喊声已经传了出去,外面喧哗起来:“什么?你们听到没有?”“卫兵!卫兵!”

谢怜目光移动,那黑衣武者微微俯首,示意交给他解决,闪身出去。一瞬之间,外面的喧哗便尽数被掐断了。迈出殿去,大片侍卫倒地不起,而那黑衣武者站在中间,纤细的长刀滴着血,竟是一刀解决。而远处又起了新的喧哗,来了一批新侍卫,喊着“保护国主!”“保护太子殿下!!”

谢怜漠然转身,不理。果然,不到片刻,那些人声又仿佛被一刀收割了一般,尽数湮没。随即,那黑衣武者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

谢怜微微侧首,道:“皇宫,烧了。”

无名颔首道:“是。”

熊熊烈火燃起,两个漆黑颀长的剪影立在烈火之前,地上的影子不断扭曲、变形、拉长。

闹了这么大一场,永安皇宫中的宫人们早被尽数惊醒,或救火或逃跑时的叫骂、哭喊飘了满天,和仙乐皇宫被烧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那黑衣武者道:“殿下,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那白衣人寒声道:“去郎儿湾。”

仙乐灭国之前,谢怜去过无数次郎儿湾。每次去,都是为了降雨救人,身心俱疲,步伐沉重。这一次,他是为了完全相反的目的来的,却是一身轻松。

熬过了旱灾,又得到新任国主的大力扶持,郎儿湾早已恢复生机,大街小巷和乐不已,行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和几年前的惨淡光景天差地别。只有一个地方惨淡依旧,那就是仙乐太子殿。

破败的太子殿没有人会来,谢怜便把栖息地点选在了这里。此刻,他正在殿中打坐。

这些怨灵们本该很快就找到宿主、也就是诅咒对象的,然而因为郎英已经死了,它们现在还在苦苦挣扎,不依不饶地向谢怜哭诉尖叫,被谢怜闭着眼随手挥开。他蹙着眉道:“等着,不要急,会让你们都解脱的!”

这时,一个声音道:“殿下。”

谢怜睁开双眼,只见那黑衣武者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第194章 无名鬼供奉无名花

他的情绪还沉浸在那些怨灵的尖叫里, 一时回不过神,面具下的脸上都是冷汗,魂不守舍地道:“…不要用那两个字称呼我。”

每次听到有人这么叫他,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使得他分外烦躁, 每叫一声, 他心里就一惊。无名却道:“殿下永远是殿下。”

谢怜望了过去。当然,看不到这黑衣武者的脸,只能看到一张笑面。而对方看他的脸时, 也只能看到一张惨白的面具。

他冷声道:“再这么叫我就让你魂飞魄散。不要以为你真的有多强。”

那黑衣少年俯首不语。谢怜冷静下来, 道:“去探查郎儿湾这一带, 寻找最适合设阵作法的地点。”

无名道:“是。”

谢怜闭上眼睛, 顿了顿, 又睁开双眼, 望那黑衣武者, 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那黑衣武者道:“地点定了,那么时间呢?”

“时间?”

“亡魂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必须要帮它们找到诅咒的对象, 不可拖延太久。”

的确不能拖延太久。沉默片刻,谢怜道:“三日之后。”

无名又道:“为何是三日之后?”

不知为何,谢怜一跟他对话就有些心浮气躁, 道:“三天后是月圆之夜, 届时发动人面疫势必威力大增。你问太多了。快走就是了。”

无名颔首,无声无息地退下。谢怜再次闭上双眼, 捂住额头,希望能缓解这阵头痛。正在此时,他听到了几声从背后传来的冷冷嘲笑。

一听到这熟悉的冷笑声,谢怜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他霍然转身,果然,在他身后,坐着一个戴着悲喜面、身穿大袖丧服的雪白人影,正双手笼袖,在神台上看着他。

白无相!

谢怜拔剑刺去,那白衣人“叮”的一声,二指夹住剑锋,叹道:“如我所料,这副模样,果然很适合你。”

若不揭开面具,这两人几乎从头到脚都一模一样,一番缠斗,两个白衣人来回交锋,外人便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了。白无相一边轻松躲避着谢怜的剑锋,一边道:“太子殿下,你把你父母埋在那种贫瘠凄清的异乡土地上,不觉得委屈了他们吗?”

谢怜心往下一沉,道:“你动我父皇母后尸体了?你毁了他们的尸身?!”

白无相道:“不,恰恰相反。我帮你厚葬了他们。”

闻言,谢怜一怔,白无相道:“我帮你把他们带到了仙乐皇陵,还为他们穿上了珍稀的玉衣,可保尸身千年不腐。如此,你下次去看望他们的时候,还能见到他们宛若生人的遗容。”他告诉了谢怜皇陵的位置和进入方法,这本该是由国主和国师告诉谢怜的,但他们都没来得及这么做,就死的死、散的散了。谢怜惊疑不定,道:“你怎么会知道进入仙乐皇陵的方法?”

白无相微笑道:“只要是关于太子殿下你的事,我无所不知。”

谢怜骂道:“你知道个屁!”

如此粗俗露骨的字眼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习惯。白无相却仿佛又看穿了他的想法,打量他片刻,温声道:“没关系的。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什么东西束缚你了,也不会有人对你抱有多余的期待,更不会有人知道你到底是谁。所以,你大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听了这句,谢怜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怪物找他是来干什么的?

示好。

是的。虽然听起来似乎可笑,但谢怜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就是来向他示好的。无论是厚葬他父皇母后,还是安慰他,都是出于此种目的。

他一定非常非常高兴,比谢怜以往见到他的任何一次都要高兴。仿佛看到这样的谢怜就令他格外愉悦,不由自主地便柔和亲切起来。这种亲切居然让谢怜在一瞬间有点想感激涕零,但紧接着,更多的,还是恶心。

谢怜寒声道:“你别高兴的太早,不要以为我会容你这个东西留在世上,待我灭了永安,准备好我来找你算账!”

白无相摊手道:“欢迎至极,乐意之极。哪怕你要来杀了我,我也会在这里等着你的。什么时候你真的能强到杀了我,你就可以出师了。不过——”

他面具之下的笑容似乎收敛了,道:“你,真的会灭了永安吗?”

谢怜道:“什么意思?”

白无相道:“你明明可以现在就动手,为什么还要特地选在三天后?难道事到临头,又犹豫了不成?莫非你到了国破家亡的这一步,竟然连复仇的魄力也没有?我是不是又要看到一场太子殿下的失败了?”

“失败”二字,极其扎耳。谢怜举剑劈去,却被一脚踹到,踩翻在地。

白无相不知如何夺到他手中黑剑的,方才那温柔可亲的语气陡转轻蔑,道:“知道现在的你像什么吗?”

谢怜抓住胸前雪白的靴子,可无论怎么用力,也移动不得分毫,被牢牢踩住,不得翻身。白无相微微俯下身,道:“你就像个小孩子在赌气。你根本没有下定决心。”

谢怜怒道:“谁说我没有下定决心?!”

白无相道:“那你现在干什么?你的诅咒呢?你的死光、死绝呢?你的父皇母后,你的士兵,你的国民摊上你这么个神,真是可怜!他们生前你保护不了他们,他们死后你连为他们复仇都做不到!你这个废物!”

他脚下一用力,谢怜的悲喜面下登时溢出几丝鲜血,是从他喉中涌出的。

白无相垂手握剑,黑玉般的剑尖抵在谢怜喉间,划过那道咒枷,唤醒了谢怜某些回忆。

他道:“要我帮你温习一下百剑穿心的滋味吗?”

过分的恐惧让谢怜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而吓住他之后,白无相又重新变得可亲起来。

他挪开了靴子,把地上吓得僵住的谢怜扶得坐起,掰着他的脸让他望向一个方向:“看看,看看。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他让谢怜看的,是破败神台上破败的神像。

那太子像手里的花与剑早就不翼而飞,被烈火焚烧过,被斧头菜头劈砍过,被举起来摔在地上过,半身焦黑,残缺不全,惨不忍睹。的确是和谢怜残存的记忆片段中的自己十分相似。

白无相道:“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拜谁所赐?你以为是我吗?”

谢怜的脑子仿佛被他强行洗刷过一次,又反复灌入新的东西,越来越迷惑,越来越怀疑。他连愤怒也忘了,迷惑地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我?”

白无相道:“我说了,我是来教导你的。我教你的第三件事,就是:如果不能救苍生,那就灭苍生。把苍生踩在脚下,他们才会对你拜服!”

他说完这句,谢怜的头忽然疼得想要炸开了一样,抱头大叫起来。

是那些怨灵!

无数怨灵在他脑子里尖叫哭号,谢怜头痛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白无相却在一旁笑了起来,温声道:“它们已经快等不下去了。三天后,如果你不能发动人面疫,不能给他们诅咒的对象,他们诅咒的对象就会变成你。你知道,那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吗?”

谢怜感觉那把冰冷的黑剑又被塞进了他手里,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道:“你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待到那阵头痛慢慢褪去,谢怜放开手睁开眼,破破烂烂的太子殿中,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白衣人早就消失了。

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夜色早已降临,太子殿内昏暗无光。谢怜心中一动,意识到一件事。

三日之期,已经过去一天了。

这时,一片漆黑的太子殿中,似乎有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鬼使神差,谢怜转过了头,看清那一抹白色是什么之后,面具之下的瞳孔收缩起来。

他一把夺了那东西,道:“这…花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