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是不是要去转运公司?我送你去好不好?”
“你要整天闲着没事,就在家睡觉,别来闹我。”说是送她,到时候又不知道带她去哪里玩,她还要工作呢。
“真要走啊?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入乡随俗,来个法式吻别吧——”
沈星乔推他,骂道:“不许占我便宜。”
纪又涵欲抱她,沈星乔躲,两人正笑闹间,突然魏茵从楼道里出来,手里提着个垃圾袋。沈星乔忙推开纪又涵,收起脸上的笑意,同她打招呼:“下来扔垃圾啊?”感觉挺尴尬的。
魏茵淡淡应了声,眼睛在她和纪又涵之间转了转。
沈星乔忙说:“我们一起上去吧。”
魏茵看着纪又涵,“不上来喝杯茶?”
纪又涵忙说不了,看了眼沈星乔,开车走了。
沈星乔和魏茵站在电梯里,两人没说话。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是气氛就是很诡异。沈星乔绞尽脑汁,打破沉默说:“我和剑桥的同学吃饭,碰到纪又涵——”
魏茵打断她:“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
沈星乔闭嘴了。
这种古怪的气氛让沈星乔很不舒服。这天早上,两人一起吃早餐,她说:“过两天就是你生日,要不要办个PARTY庆祝一下?”
说是PARTY,其实就是找个地方,弄点吃的喝的,大家聚一聚。
魏茵提不起兴致,说:“没什么好聚的,暑假大家都回国了。”看了眼她,“你腰上什么东西?跟绑了个腰包似的。”
沈星乔拿下艾灸包,兴致勃勃跟她介绍艾灸的好处,“这个艾灸啊,想灸哪里就灸哪里,又方便又好用。”这两天她睡眠真的好了不少,枕在脖子上,夜里都没惊醒过,放在腰上,还可以治宫寒。
魏茵奇怪,“哪来的?”
“同学送的。”
“谁啊?剑桥那个?”
“是啊。”
魏茵抬眼看她,“他男的吧?”
“对啊,怎么了?”沈星乔不解。
“他在追你?”
沈星乔被牛奶呛了下,“没有,就是普通同学,我们都一年没有联系——”
“那他怎么知道你睡眠不好,还知道你宫寒?”
沈星乔被她问的一时语塞。
魏茵有点羡慕嫉妒恨,有了纪又涵,还不满足吗?突然说:“过生日我请大家吃饭吧。你把纪又涵也叫上,不用每次见到我都回避。”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有这么避之唯恐不及吗?每天看着沈星乔容光焕发的样子,魏茵这段日子过得糟糕透了,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沈星乔跟纪又涵说了这事。纪又涵哪懂女孩子之间这些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大咧咧说:“那我就去啊,她是你室友,时不时总要碰面,回避也回避不过来,习惯就好。”
魏茵订了一家意大利餐厅。沈星乔打听都请了哪些人,除了她和纪又涵,还有一个中国同学,那天正好要兼职,时间上不知道赶不赶得及。万一到时只有他们仨儿,沈星乔都不知道这顿饭要怎么吃。纪又涵想了想说:“那我把晏格非也叫上吧。”
7月22日,天气晴好。
沈星乔和魏茵先到的餐厅,很快纪又涵和晏格非也来了。晏格非带了个名店做的生日蛋糕,纪又涵送了根万宝龙的笔。
晏格非一直在调解气氛,和魏茵你一言我一语,聊着时事八卦,用餐期间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吃完时间还早,魏茵提议去旁边百货商场逛逛。一楼照例是各大奢侈品专卖店,沈星乔见了新上的包包,职业病犯了,拿着手机各种偷偷拍照,并赶纪又涵去外面等。
纪又涵站在门口玩手机。魏茵走过来,双手抱胸,看着他说:“沈星乔有个剑桥的同学,男的,最近来了巴黎,你知道吧?”
纪又涵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知道他送了沈星乔什么吗?沈星乔可是天天带着不离身哦!”
纪又涵皱眉看她。
魏茵看了眼里面的沈星乔,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在靠近旋转门的地方停下来,回头看着纪又涵。
纪又涵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魏茵突然问:“你喜欢沈星乔?”
纪又涵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露出一个了然的冷笑,毫不犹豫回答是。
“那么沈星乔呢?你确定她喜欢你吗?而不是脚踏两条船,三心二意?”
纪又涵有点生气,“你在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魏茵梗着脖子说:“我只是将我看到的说出来,她要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人说,我就当做一回小人。”
纪又涵自然不相信沈星乔和王应容之间有什么,可是他太喜欢沈星乔,喜欢到患得患失,偏偏又对王应容十分膈应,魏茵正好说到他的痛处,登时怒了,冷声说:“我们就算怎样,也不关你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些话?”
“难道我连喜欢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吗?”魏茵大声叫道。
像是配合她的叫声,突然一声枪响。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还在傻乎乎地问“男主说好的报复呢”,有些人敏感的好像看过我的大纲。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沈星乔听到枪声时还没反应过来,当看到周围的人放声尖叫、四处逃窜,才知道出事了。她立即向门口冲去,慌乱地叫着纪又涵的名字。
刚跑到门口,一声呼啸擦着她耳边过去,砰的一声,身后有人倒下,鲜血慢慢从身体里流出来,很快流得满地都是。
沈星乔吓得腿一软,摔在地上,被惊慌的人群在身上踩了一脚,当时又惊又怕,也不觉得疼,立即滚到一边,让出道路。
远远地,她看见纪又涵和魏茵在一起,挥舞着手臂,嘶哑着嗓音大叫纪又涵的名字,可是人群太嘈杂恐慌了,声音被淹没在连绵不绝的尖叫声里。
像是黑白默片般,纪又涵和魏茵被潮水般往外涌的人群推挤着,离她越来越远。
沈星乔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忘不了被抛下时那种绝望害怕的心情,她感觉灵魂好像都碎掉了。
变故发生时,纪又涵也愣住了。
魏茵茫然问:“发生什么事了?”
纪又涵听着失控的尖叫声,脸色一变,“好像是恐怖袭击。”
魏茵吓得心脏骤停,连忙抱住他,冲旋转门跑去,“我们快出去。”
“不行,沈星乔还在里面。”他欲往里走,可是魏茵抱得太紧了,他挣不开,急得满头大汗。这时有人倒下了,满地是血,恐惧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纪又涵和魏茵远远听见说死了人,都吓一跳。
所有人争先恐后往门口涌来,一波又一波,混乱不堪。纪又涵挣扎着,扒拉着,大喊大叫,可是没有用,怎么都挤不过去。
“走啊!”魏茵拖着、拽着、拉着他。
他们就这样,被势不可挡的人群推出了旋转门。
到了外面,纪又涵还要冲进去。晏格非好容易逃出来,还没来得及喘气,见他这样,挥手给了他一拳,“你嫌自己小命不够长是不是?这可是恐怖袭击,你进去有什么用?送死吗?乖乖回去等着,别给人添乱了!”
纪又涵不肯走,晏格非和魏茵只好陪他在对面一家咖啡馆等着。咖啡馆老板明白是恐怖袭击,吓得把门都关了。
很快警察来了,拉起黄线,封锁了现场。
沈星乔见人群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闯,时不时这个被踩一脚,那个被撞一下,知道慌乱恐惧的人群最可怕,最易发生踩踏事故,连滚带爬跑回了专卖店,躲在柜台下面。
落地窗外死者的眼睛正对着她,鼻翼微张,似乎还在喘气。
沈星乔觉得她在向自己求救。枪声一走远,她便忍着害怕跑出去,大着胆子摸了摸那个金发碧眼年轻女子的脉搏,好像还在跳动,忙说:“你别死啊,坚持住,医生很快就来了。”惊恐下用的是中文,完全想不起说法语。
那女子眼睛一直睁着,嘴唇微张,一副来不及惊讶的表情。
沈星乔一直以为她活着,不顾满地鲜血,跪在地上不停鼓励她,用手堵住伤口,希望血能流得慢些。
专柜工作人员见危险远去,这才出来,见到那女子瞳孔都散了,摇了摇头,把沈星乔拉起来,说:“她已经走了。”
沈星乔难以置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死了,好半天,眼泪才哗的一下滚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警察来了,封锁了进出口,荷枪实弹护着里面的人出去。
沈星乔满身是血泪流满面的样子很吓人,立即有人过来问她有没有受伤。她摇头,随着疏散人群往外走,走前没忘了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
沈星乔站在大街上,沐浴着明亮的阳光,感觉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眼泪被风一吹,很快干了,黏在脸上紧绷绷的。
来巴黎三年了,她被抢过,被欺负过,被羞辱过,也算见识了许多,可是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直面生死,短短几十分钟的经历,让她对生命本身都开始怀疑起来。
面对死亡,一切是那么的脆弱不堪微不足道。
纪又涵发现了她,跳过黄线,冲进人群抱住她,急的脸都白了,大声叫:“救护车,救护车!”说的是中文,没人听得懂。
沈星乔怔怔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似的,好半天才说:“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
魏茵和晏格非也赶来了,听说她没事,都松了口气。晏格非打量她,“真的没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真没事,就是摔了一下,好像擦破了皮。医院现在肯定乱着呢,不如回家自己上点药。”
众人见她行动无碍,好像真的没事,又对这个地方犯怵,巴不得赶紧离开,说:“那就走吧,实在是怕了这里。”
坐进车里,直到驶离现场,几人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晏格非开车,纪又涵半搂半抱着沈星乔坐在后面,魏茵顿了顿,转身往副驾驶座走去。路上纪又涵轻声问沈星乔哪里擦伤了,疼不疼,真的不要去医院看看吗。沈星乔只是摇头,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没说话。
纪又涵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地看着她,却又无能为力。
惊魂未定回到沈星乔住处,晏格非瘫在沙发上,“可算捡回一条小命,真是吓死我了。”
魏茵打开电视看新闻,事发突然,还没有报道。
沈星乔回房拿了衣服准备洗澡。纪又涵坐在她床上,眼睛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要洗澡了,你不出去吗?”
“你真的没事?”纪又涵始终放心不下。被人群隔开的那一幕不仅让沈星乔绝望害怕,也让纪又涵懊恼不已。没有人知道她一个人时发生了什么,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些血,究竟面对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纪又涵又心疼又自责。
“我需要洗个热水澡镇定一下,你先出去吧。”沈星乔带上门,将水量开到最大,蹲在喷头下,双手抱着自己呜咽出声,脑中不断回放着纪又涵渐走渐远的身影以及年轻女子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
心里的痛一阵一阵翻涌上来,像海浪一样,一会儿一会儿的,不肯停歇,搅弄的她片刻不得安宁。
温热的水流洗去一身的血污,也抚慰了不安的情绪,沈星乔感觉舒服了些,换上干净衣服出来,一切不好的事情仿佛都远去了。
纪又涵见她神情不再像刚才那样木然,放心了些,端了杯热可可给她。
沈星乔抱在手里,没有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新闻已经出来了,下午两点左右,两名恐怖分子袭击了一家商场,五人当场死亡,一人重伤,多人受伤,目前事件正在调查中。
晏格非拍着胸口说:“竟然死了五个人?我们真是福大命大。”
众人不由得一阵后怕。
后怕过后,又很庆幸,七嘴八舌讨论当时情形,隐约带着点兴奋刺激的心情,毕竟这样的事不是谁都能遇上。大家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发泄半天,情绪渐渐稳定。
晏格非恢复的最快,当同学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事时,他已经口沫横飞添油加醋讲述事情的经过,当时情况如何惊险,自己怎样冷静镇定逃出生天,说的比电视上演的还精彩。
纪又涵都听不下去,说:“你就是随大流往门口跑,还分析判断英明决定呢,别胡扯了。”
晏格非虽然亲历这件事情,可是跟置身事外没什么区别,他连死人都没见到,当时跑的比兔子还快。
魏茵问沈星乔身上怎么有那么多血。纪又涵很紧张地看着她。
沈星乔没多说,“我不摔了一跤吗,地上就有血,也不知道谁的。”
一旦确定环境安全,大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沈星乔胸口那里被人踩了一脚,洗完澡才发现拳头大一片青黑,疼得厉害,用红花油慢慢揉开,躺在床上休息。
魏茵看看时间不早,让纪又涵和晏格非留下来吃饭,淘米洗菜,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下午发生的那场袭击带来的阴影在忙碌里一点一点淡去。
事情再恐怖,毕竟没有人出事,沈星乔也不过受了点轻伤,照常出现在餐桌上。大家一边讲述着事情发生时各自的心理路程,一边吃饭,晚餐气氛还是很轻松的。
沈星乔喝了点汤吃了几口菜就没吃,说胸口疼,早早回房睡了。很快纪又涵进来。沈星乔睁开眼睛,“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吗?”
纪又涵坐在她床头,拽着她的手,问她胸口疼得厉害吗,“要不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确认一下吧?”
“不用,肋骨没事,就是有些淤肿,又不是第一次受伤,养几天就好。”
纪又涵沉默半天,终于开口,“星乔,当时我急坏了,想跑回去找你,可是大家都往门口挤,我——”
沈星乔勉强一笑,“当时那样的情况,混乱不堪,能保全自己已是万幸,我没有怪你,你别多想。我很庆幸,大家都没事。”
沈星乔说的这样客气,纪又涵心都凉,急了:“你在怪我扔下你自己跑了,对不对?”想起被人群分开那一幕,沈星乔绝望看着他,仿佛听见她惊恐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纪又涵心口突然一痛,隐约明白那一瞬间失去了什么。
“不,我真的没有怪你。”沈星乔抬眼看他,迎视着他的目光,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那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冷淡?纪又涵不满又不解。
沈星乔眼睛看着被子,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你不是在专柜外面等着吗,为什么和魏茵在一起?”她还紧紧抱着你!
纪又涵脸刷的一下白了。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纪又涵无法解释当时的情况。
教养使然,他不能当着沈星乔的面说魏茵的坏话,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魏茵身上,更不想提及王应容,他只能沉默,好半天说:“魏茵找我说几句话,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他闭上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情偏偏就在那时发生了。
好像被命运捉弄一样,百口莫辩。
沈星乔淡淡说:“受了一场惊吓,大家想必都累了,回去路上开车小心点。”
纪又涵垂头丧气离开了。
纪又涵走后,沈星乔接到王应容电话。
“刚才听说发生恐怖袭击,好像离你那儿不远,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
王应容一愣,“那就是出事了?你在现场?”
“受了点惊吓而已,不要紧。”
王应容皱眉,“我明天去看你吧,你住哪儿?”
“不用,不用,又没受多重的伤,不用特意跑一趟。”
“你还受伤了?”王应容越发担心,“现在在医院?”
“没有,没那么严重,在家呢,就被人踩了一下。”
王应容停了一会儿,轻声说:“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沈星乔鼻子忽然一酸,没说话。
“不要害怕,不要多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嗯。”
可是沈星乔睡不着,闻着手指,似乎还有鲜血的铁锈味。砰的一声枪响,重物倒地声,惊恐尖叫声,痛苦喘息声,白天发生的一切,像影子一样跟着她,怎么赶都赶不走。
她根本没办法入睡,爬起来开电脑看综艺节目。她无法集中精神,完全不知道主持人们在笑什么,思绪总是飘走,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时不时在她眼前浮现。
沈星乔抱着枕头,埋头痛哭。
哭累了好一点儿,总算可以眯一会儿。
一晚上就这样时醒时睡,本以为长的没有尽头的黑夜,还是熬过去了。
天亮了,太阳冲破云层,那些惊恐、害怕、绝望所有负面情绪仿佛也随着黑夜一道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