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刃心里有事,哪里有兴致同祁骁说笑,进屋让丫头们伺候着脱了狐裘先吩咐道:“都下去吧,我同太子有话说。”

丫鬟们躬身退下,祁骁上前将人搂了,一笑道:“才一日不见,你就这样想我了?进门又是脱衣裳又是让人回避。”

百刃哭笑不得:“别闹…我是真的有话要问殿下。”

“问吧,我又没堵着你的嘴。”祁骁捏着百刃的下巴让他转过脸去,在脖颈上细看了看皱眉道,“你昨日定没好好上药,走之前我明明记得已经快好了的,但这处又有些红肿了,你屋里的人是做什么的?”

百刃闻言有些心虚,昨日听了江德清的话后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屋中想了一夜的事,直到躺下了才想起来未曾上药,他心里有事又懒怠起来,本以为已经快好了一日不上药也无妨,不想翌日竟又有些肿了。

“不怪她们,是我忘了。”百刃侧过头来不让祁骁再看,“不说这个,那个贺梓辰…”

祁骁放下脸来看着百刃,冷笑一声道:“一日不见,你问我一句好了么?上来急吼吼的就想找他,你见都没见过这人,心里就待他比待我重了?”

百刃哭笑不得:“我同殿下还用那假惺惺的寒暄么,我就是问贺梓辰也是为了柔嘉,好吧,昨日是我错了,没记得上药,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别同我一般见识了。”

同自己就不用寒暄了?祁骁挑眉,这句话说的还有些样子,但祁骁偏生就看不得百刃为别人着急的样子,百刃越是着急他越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百刃无法,苦笑道:“我到底哪里又惹得殿下不痛快了?”

祁骁淡淡一笑:“没,是我性子恶毒,就喜欢看你着急。”

若是在以前听了这话百刃当场就要炸了,但他这些天同祁骁日日在一起,知道他并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冷漠无情,只是脾气不大好而已,无奈一笑道:“殿下不是那爱拿别人痛处取乐的人,何必这么说?”

百刃难得的服软了,祁骁也就绷不住了,低头在百刃唇上亲了下低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若真是那样的人,就不会这样帮我了…”百刃躲不开,只得让祁骁亲了个实在,断断续续道,“江总管同我说了,为了我姐姐的事…殿下已经否了好几家子了,可见殿下是认真的想替柔嘉寻个好婆家的。”

祁骁心中熨帖,火气也就散了,一笑道:“罢了,想问什么,说吧。”

百刃如蒙大赦,一连串的问了半日,有的祁骁还说得出,更多的他也说不好了,失笑道:“他屋里有没有丫头我怎么会知道?不过…”

百刃连忙静静的等着祁骁的下文,祁骁笑了下道:“据敦肃长公主说,这贺梓辰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在外面胡混送掉了性命,想来贺梓辰他母亲是不会由着儿子也胡来的,且贺梓辰很是自律,我估计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百刃默默出神,祁骁拉着人一同坐到软榻上,不紧不慢道:“我昨日从公主府出来就命人暗中去贺梓辰府上看了看,一套三进的宅院,略小了些,仆役也不很多,但院子倒很干净利索,花草侍弄的也好。”

祁骁拉过百刃的手笑着捏了捏:“不过这些无关要紧,若你看中了,来日让姑母开口请皇帝赐一套宅院就是了,委屈不着你姐姐。”

百刃忙摇头:“我不挑这个,只要他真的人好,那贺太太也肯好好待我姐姐,就是贫苦些也没什么的,再说…说是清贫,那也是跟殿下和公主府这样的府邸比,若同平民百姓比起来已经好多了,我姐姐不是那骄狂的人,守得住贫的。”

祁骁点头:“还有就是他如今只是个庶吉士,要想出头且得熬了,不过由进士进翰林,将来再由韩林进内阁,这个路子是对的,他当初辞谢了我姑父给他引荐的差事,自己安心走科举之路,可见还是有些脑子。”

百刃心里已经动了七八分,两人又说了半日的话,酉时贺梓辰同贺家兄弟两兄弟来了,祁骁免了众人的礼,一笑道:“本是家宴,免了这些虚礼吧,这位就是贺梓辰了?”

贺梓辰见祁骁点名叫他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学生贺梓辰,见过殿下。”

“以前咱们在公主府见过的,孤记得你写了一笔的好字。”祁骁转头看向百刃,“这是岭南王世子。”

贺梓辰行礼问好,百刃难得的没在生人面前露出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笑着问了好,又同敦肃长公主的二子寒暄了几句,只是余光还一直留意着贺梓辰,贺梓辰长相虽不及祁骁,但也算是俊秀了,且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行一动带着温和的书卷气,百刃看了暗暗点头。

略说了几句话众人就去外书房,贺梓辰到底是进士出身,品鉴字画自是难不倒他,不过他为人谦逊,虽懂得多但并不卖弄,只是偶尔祁骁问到他了才答几句,但句句都说在点子上,百刃心中越发满意。

贺家二子不善于此,祁骁本意也不是真的叫人来赏玩什么字画,在书房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传宴了,酒过三巡后众人都自在了不少,百刃也同贺梓辰说了会儿话,有意无意的试探了贺梓辰几句,贺梓辰本以为自己来太子府是要坐冷板凳的,却不想这岭南王世子这样看的起自己,连连同自己说话,贺梓辰心中纳罕,但也对百刃很有好感,两人有来有往的说了半日的话,酒酣兴浓时贺梓辰也没了些顾忌,笑着道:“世子说笑了,学生一心苦读,哪里是为了来日能三妻四妾呢。”

百刃心中一喜,一笑道:“是我失言了。”

“世子客气了。”贺梓辰连忙摇头,随即感叹道,“不瞒世子,学生虽年轻,也尝过人情冷暖,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来日若能有幸得一温婉女儿为妻,定相敬如宾,能和睦一世就足矣了。”

百刃彻底放下心来,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祁骁,只见祁骁也正笑着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低头吃了口菜遮掩过去了。

怕犯了夜,戌时贺家兄弟就告辞了,众人都带了酒,祁骁嘱咐了下人将几位少爷好生送回去,至于百刃,自然又让祁骁留下了。

“殿下…”换了衣裳擦过身上后百刃呆呆的在榻上坐了好久,半晌问祁骁,“殿下觉得这贺梓辰怎么样?”

祁骁撑不住笑了:“你一晚上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现在倒问我?”

百刃摇头苦笑:“我心里觉得他很好,只是我曾识人不清,已经有些不敢信自己了,别的还好说,这干系到柔嘉一辈子的事,不得不仔细。”

祁骁知道他说的是岑朝歌的事,怕他勾起前事来心里不舒服,笑了下道:“原来世子殿下这样信得过我了。”

百刃笑了下:“殿下看人准,就替我拿一拿主意吧。”

百刃倒了杯茶给祁骁,祁骁接过尝了一口道:“我看着很好,这贺梓辰吃过大苦头,难得的是没自怨自艾,不紧不慢的,倒有些甘之如饴的意思,他这样的人对身边人错不了,一旦过上安稳日子定会珍之重之,且他经历过风浪,就是以后有些不顺遂,他也撑得住。”

百刃彻底放下心来,点头一笑道:“既如此…就是他吧,下面的事还得麻烦殿下了。”

祁骁笑了下不说话,在自己唇上点了点,这些天两人有诸多亲昵,百刃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一下子红了脸,祁骁也不强逼,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百刃无法,只得忍着羞凑近了在祁骁唇上亲了下,低声求道:“下面的事就劳烦殿下辛苦了。”

祁骁笑着加深了这个吻,方才他还有一点没跟百刃说,贺梓辰除了那些好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是贺家的人,那柔嘉嫁过来后,也成了贺家的人。

贺家自武帝时就同嫡系一脉交好,这些年各种姻亲往来,早就成了祁骁背后的一大助力,柔嘉嫁入贺家,几乎同嫁给自己没多大差别。

祁骁放开百刃,宠溺的将人搂在怀里,心中轻笑,将百刃这样看重的亲人划到了自己麾下,还怕百刃以后不听话么。

第三十五章

翌日,天阴阴的又下起雪来,祁骁披着衣裳收起床帐,起身看窗外的大雪,半晌转过头来低声道:“别回去了,前几日的雪还未化尽,都成了冰,再加上这一层雪路上越发难走,马车定是行不得了,就是轿子也不稳当。”

百刃昨日一直想着柔嘉的事睡得晚,这会儿半阖着眼,一副没睡饱的样子,祁骁走近了笑了下道:“你要是困就接着睡,反正你如今告了病假,正是自在呢。”

若是在自己府里,百刃早就起来了,但在祁骁这…百刃不由得有些放纵,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吧,反正也没别人知道。

祁骁榻上铺着狐皮褥子,又暖和又舒服,盖的锦被也是天天晒的,蓬松松的,躺在里面整个人都软了三分,百刃撑不住又躺下了,祁骁笑了下将层层床帐又放了下来,命人将熏笼点得再旺一些,又让人将窗户留出一个缝来,都嘱咐好了才去了前面。

百刃既已经相中了贺梓辰,那就可以让敦肃长公主忙起来了,自己也要往翰林院那边打点一番,柔嘉郡主再不受宠,让她嫁给个家道败落的庶吉士也是说不过去的,祁骁揉了揉眉心,眯眼看向门厅外侍立着的几人,只觉得其中两人眼生的很,转过头看向江德清:“他们是…”

“回殿下,这是之前皇帝派给殿下的那两人,最前面那人是沈欣。”江德清深深的看了祁骁一眼,“站右手边第二个的,叫霍荣。”

祁骁了然,点头一笑下,接着吩咐江德清如此这般的去跟敦肃长公主交代,江德清答应着去了,祁骁转身回里,换好朝服后自去上朝不提。

公主府中,敦肃长公主知道祁骁和百刃都很满意贺梓辰后心中高兴,笑吟吟的应下了这媒人的差事,打发江德清走后又命人将贺太太请到了府上来,将之前的话一五一十的跟贺太太说了,贺太太一听喜不自胜,笑道:“我说呢,之前辰儿还疑惑,怎么突然就让他去太子府,我只以为是公主想让他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个脸,却不想竟是为了他的婚事。”

敦肃长公主一笑:“之前没定下来,怕他心浮就没跟他说,不过我就料到了,辰儿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谈吐,世子见了一定会喜欢,可不是,果然一下子就让人家相中了,如今就要问你的意思了,这岭南王的柔嘉郡主,你可还中意?”

贺太太苦笑道:“公主又拿我打趣了,人家是堂堂郡主,我还有什么不中意的,只是怕齐大非偶,不好做亲。”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敦肃长公主让屋中众人下去,轻声道,“不妨同你直说,岭南王这些年一直偏宠侧妃,对王妃和柔嘉郡主并不很看重,柔嘉因为这个从小自然也没少受委屈,宅门里的这些事不用我说你也懂得…”

贺太太忙点头,敦肃长公主淡淡一笑道:“这岭南王世子倒是个明白人,他也看透了,什么位高权重的,都不及真心实意对他姐姐强,是以只想找个人口简单的,肯好好过日子的人家,我不就想到你们了么。”

贺太太眼中俱是感激:“这些年多亏了公主每每相助,不想辰儿的婚事竟也要这样麻烦公主…”

“你我自幼相熟,何必说这些外道话?”敦肃长公主拉着贺太太的手拍了拍笑道,“再说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柔嘉郡主我已遣人打听过了,确确实实是个好的,性子又和婉又恭顺,和辰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放心就好。”

贺太太越听越满意,连连笑道:“那就最好了,偶然间说起来,辰儿也是说想要个性子柔婉些的夫人的。”

敦肃长公主一笑:“这事儿太子也算是半个媒人,他之前跟我说下了,若是你们两家都满意,那他愿意拉辰儿一把,你知道的,明年散倌,辰儿是去是留还没个定数呢,若得太子青眼,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贺太太喜不自胜:“辰儿这是交了什么好运,竟得太子襄助。”

敦肃长公主摇头笑笑:“既你没甚说的,就算定下来了,我择日进宫就跟皇上提了,再请皇上赐个婚,这事儿就算是圆满了,聘礼你也不用愁,还有驸马和我呢,且不说辰儿是我看着他长大的,单就是咱们自□□好的情谊,我也该帮你一把。”

贺太太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过意,偏过头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唏嘘道:“公主的大恩大德,让我跟辰儿如何报答呢…”

“说这些做什么。”敦肃长公主宽慰一笑,“回去好好跟辰儿说,该准备的就准备下,辰儿也不小了,我的意思是定下来后就操持起来,单是辰儿自己出息还不行,总要人丁旺起来,你们一家子才真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贺太太连连点头:“全听公主的。”

祁骁下了朝后直接回府,江德清早早的守在仪门外,远远的就迎了上来,将公主府中的事跟祁骁说了,祁骁点点头:“世子呢?起来了么?”

江德清一笑:“起了一会儿了,用了些膳食,站在窗户前面愣了会儿神,这会儿又去后面院子了。”

祁骁一听这个也不进屋了,直接转过正厅,往后院中去了。

百刃没带着人,祁骁为了寻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最后终于在落梅居前看见了人。

落梅居前种了好大一片腊梅,梅花将开未开,百刃穿着狐裘抱着个小手炉,微微仰着头看那花骨朵,祁骁走近了笑道:“再等上一二日差不多就要开了。”

百刃没想到祁骁这会儿回来了,愣了下道:“跟长公主说了吗?”

祁骁失笑:“你还一直想着这事儿呢?”

祁骁拉着百刃的手往回走,慢慢的将自己的计划同百刃说了,百刃微微蹙眉:“皇上…会答应么?”

这就是世家大族不方便的地方了,结个亲你愿意我愿意不算完,还得让皇帝满意才行,祁骁冷笑:“之前皇帝往我屋里塞了两个丫头,这事儿犯了姑母的忌讳,皇帝正想找个由头安抚姑母呢,这时候姑母去请皇帝赐婚,他会答应的。”

百刃抿了下嘴唇低声道:“长公主肯这样帮忙,看的都是殿下的面子,我都懂得的,这事儿…我原没想到殿下会这样十二分的出力,我…我都记下了。”

祁骁转过头来看百刃,轻笑道:“之前就说好的,你拿自己来抵,我就放过你姐姐,若你够听话,我就给你姐姐一个好婆家,百刃…”

祁骁拉过百刃的手轻轻摩挲,低声笑道:“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百刃瞬间红了脸,左右看了看不自在道:“我…我是答应了,但…”

祁骁轻笑:“行了,我也没想马上将你如何了,你心里明白,肯听话就行了。”,祁骁看着百刃泛红的脸就忍不住逗他,压低声音道:“再说…我就是想如何,你这小身板怕也撑不住,早上的药膳吃了么?”

百刃点了点头,祁骁满意的在他脸上亲了下,忽而余光一转,直直的看向远处那片腊梅林。

祁骁眼中闪过一抹戾色,他就知道有人要按捺不住了。

“我方才让她们给你蒸了碗酥酪,大概已经送过去了,你先回去。”祁骁对百刃温和一笑,“我前面还有些事,一会儿去找你。”

百刃不疑有他,答应着转身去了,祁骁看着百刃上了游廊才转过身,一路出了内院,江德清一直在前面等着,见祁骁出来了忙迎了上来,祁骁垂眸:“让霍荣上我书房里来。”

江德清一顿,祁骁冷笑:“一直腾不出手来料理他们,他倒要上赶着来作死,今日一并处置了干净。”

江德清心中了然,点头去了。

凤华宫中,冯皇后听完心腹宫人的话半晌回不过神儿来,失神喃喃道:“皇上…皇上答应了将柔嘉郡主许给那个叫贺什么辰的小翰林?”

心腹宫人勉强笑了下:“娘娘,那翰林叫贺梓辰,皇上…皇上还同敦肃长公主说…会让内务府帮忙操办婚事。”

“凭什么?!”冯皇后勃然大怒,“皇上明明知道本宫是想将柔嘉指给骅儿的!若是被祁骁抢了先我也认了!这个贺梓辰又是从哪儿出来的?!凭什么不声不响的将就让皇帝指了婚?!”

“娘娘息怒!”宫人就知道冯皇后知道了会动气,皇帝之前一句风声也没跟皇后透露,如今阖宫都知道了才跟皇后说,冯皇后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了,宫人连声劝道,“怪不得皇上…是敦肃长公主进宫跟皇上求的亲,娘娘知道的,长公主说话向来有分量,皇上也就答应了。”

“是!她这个长公主一向比本宫说话管用!”冯皇后之前本就憋着气,如今皇帝无视她的心意将柔嘉随意许了人,就等于当面给了她没脸,新仇旧恨聚到一处,冯皇后怒不可揭,“就因为她是文帝嫡亲的公主,所以人人都敬重她!她一进宫,就是本宫也得对她礼让三分!但郡主婚嫁的事凭什么也让她来插手?是不是以后皇子公主们婚嫁也要她说的算了?本宫的凤印还有什么用?!人人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本宫这后位还有什么用?!”

宫人连声苦劝:“娘娘别这样说…小心隔墙有耳,公主必不是有心的…”

“呵呵…她不是有心的?”冯皇后连声冷笑,“之前本宫亲自带了重礼去毓秀殿,让她帮忙跟皇帝提一提柔嘉和祁骅的事,她不帮也就算了,本宫也没指望过她!但她呢?!转脸就将柔嘉送进了贺府!呵呵…好啊,祁骁不要的,她也不肯给骅儿…呵呵…”

“娘娘…皇上大概也有自己的考量,岭南势大,将柔嘉郡主指给哪位皇子都容易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倒不如将她许给世族公子。”宫人轻声劝着,“那个贺梓辰虽也姓贺,但奴婢听说他家里早就破落了,就是得了这么个婚事,也翻不起大浪来的。”

“有他的考量,就可以不顾本宫的颜面了么…”冯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笑道,“好,这次的事…本宫记下了!”

宫人心里发虚,低声劝道:“娘娘…好不容易才将皇上的心哄转了,这个当口上可不能再惹皇上不快了…”

“知道,本宫不会再犯傻去同皇上较劲,长公主本宫也动不得,但…”冯皇后狠声一笑,“百刃…本宫还是动得的,这也是个拜高踩低的,一开始巴结祁骁,一计不成又去讨好敦肃长公主,呵呵…放着骅儿这正统的嫡皇子不理会,倒去捧别人,本宫就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看看清楚以后这宫中是谁的天下!”

第三十六章

太子府内书房中,祁骁立在书案前细细把玩一套新得的紫毫,一共十二支笔,笔杆有点似枯枝有的似翠竹,皆由和田玉雕就,精致无比,祁骁随意的挑了支沾了水,笔锋尖、齐、圆、健,无一不美,祁骁满意一笑,低声问:“知道孤为什么叫你来么?”

霍荣在地上跪了多时却一动不动,面上沉稳:“回殿下,属下愚昧。”

“不知道…”祁骁将手中的毛笔随意放下,拿过丝帕擦了擦手慢慢道,“其实也没什么…孤方才在落梅居,恍惚看见了那个与你一同进府的,叫…对,叫沈欣的,是孤眼花了么?”

霍荣心中暗骂沈欣莽撞,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回殿下,属下与沈欣自进府一直没得着正经差事,都是哪边儿缺人就让我们去哪边,怕是落梅居有什么粗糙差事用着他了吧。”

祁骁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也罢,幸得落梅居中并没有孤的侍妾,不然孤就要多想了,好好的,竟跑到那边去了。”

霍荣垂首:“殿下说笑了。”

祁骁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淡淡道:“霍荣…我看着你年纪不小了,可曾娶亲了?”

霍荣摇摇头:“回殿下,属下今年二十有三,因一直当着差,不曾娶亲。”

祁骁一笑:“那倒是奇了,孤怎么听说,你膝下已有一子一女了呢?”

霍荣蓦然看向祁骁,额间慢慢的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霍荣,长平人,自幼丧父丧母,由族中叔伯叔父周济着长大…”祁骁修长的手指轻扣书案,,“后来进了宫,因办事沉稳老练,颇得乾清宫大总管江德清的赏识,他还认了你为义子,入宫第三年你曾回过老家一次,那一个月…呵呵,发生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其后每半年你都会回长平一次,说是回乡探亲,探了五年,儿子女儿却都有了,呵呵…霍荣,孤可有说错的地方?”

祁骁说的每个字都重重的砸到了霍荣的心上,霍荣再没了方才的平和,脸色惨白如纸,半晌低声道:“没…没有。”

祁骁一笑:“你瞒的倒是真好,长平老家的亲戚们都不知道你已经成了亲,更别说你义父江德清了,更是一无所知,孤倒是有些佩服你了,竟能瞒得这样滴水不漏。”

霍荣咽了下口水,声音发抖:“殿下…”

“你这样费尽心思的瞒着,孤猜想…你也知道江德清是靠不住的吧。”祁骁含笑看着霍荣,慢慢道,“你放心,你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孤也不会张扬的。”

霍荣双唇不自然的抖动,他竭力压下心中不安,哑声道:“殿下…想要知道什么…”

祁骁满意一笑:“聪明,不枉费孤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查你的身世,不过不是孤想知道什么,是该孤问你,江德清…或者说是皇帝,是怎么交代你的,他们想知道什么?”

霍荣闭了闭眼,想想他那一儿一女咬了咬牙:“江公公想知道…殿下平日都跟什么人来往,每日回府后都做些什么,还有…还有就是盯紧了殿下的动向,一有不对,马上去宫中报信。”

祁骁点点头,淡淡道:“那今天沈欣怎么去后院了?你们看到听到什么了?”

“殿下,沈欣去落梅居的事属下当真不知。”霍荣犹豫了下低头沉声道,“昨晚沈欣同属下说,说…看见殿下和世子在画廊后面,画廊后面…”

祁骁蹙眉不耐道:“孤知道了,往下说。”

“是,离得太远,沈欣其实也并没看真切,他同属下说,要想办法混到后面去,弄弄清楚…”霍荣小心的看了祁骁一眼,低声道,“属下虽同沈欣一同被指派到殿□边来,但之前我们并不熟识,我也劝过沈欣不可急功近利,他…”

祁骁嗤笑:“他不听,总想着快点拿住我一个大把柄好去立功,白痴…”

霍荣深深吸了一口气:“殿下颖悟绝伦,就是…就是这样。”

祁骁轻声一笑:“你既然同孤说了实话,孤也就不瞒你了,孤同世子…确实是你们想的那样。”

霍荣心中大惊,祁骁又道:“霍荣,孤今日没叫沈欣,而是单独将你叫来了,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霍荣额上的汗缓缓流下来,顺着脖颈渗进衣料中,他缓缓摇了摇头,祁骁淡淡一笑:“不用这么害怕,这事儿在我府中本不是什么秘密,跟着我的人知道的不少,我对自己人向来不设防,若你也成了‘我的人’,那你知道了,也无妨。”

祁骁话锋一转,忽然带了些杀气:“但沈欣…就不一样了,孤是留不得他了,霍荣,为了让孤放心,也为了让你那一子一女能继续安安稳稳的在长平老家呆着,替孤料理了这个麻烦吧。”

霍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对沈欣有什么情谊,但就这么要了沈欣的命,自己又如何同皇帝交代?

祁骁仿佛是看出了霍荣的顾虑,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只管放手去做,等事后你就同皇帝说,沈欣已然被我收买,怕他透露出不该说的事,你先一步将他结果了,不就得了?”

霍荣沉下心想了想,这倒是个法子,祁骁见霍荣被自己说动了笑了下道:“你放心,孤性子虽不怎么好,但对孩童还是有几分仁慈之心的,只要你日后按着孤说的做,孤保你妻儿性命无虞。”

祁骁起身,将方才把玩的那套紫毫递给了霍荣,一笑:“这几只笔还不错,下次回老家的时候,带给你儿子吧。”,说罢也不再理会霍荣,自己转过屏风出了书房,去寻百刃了。

暖阁中,百刃正拿着本书随意翻看,见祁骁来了起身道:“殿下。”

“坐。”屋中没下人,祁骁自己倒了杯茶喝了,百刃偏过头看了看祁骁,祁骁一笑,“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什么?”

百刃摇摇头:“殿下方才是听说了什么好事么?”

祁骁失笑:“你看出来了?”

百刃暗悔冒失了,忙道:“我不是要打听殿下的事…”

“无妨,我的事你随意打听。”祁骁坐到百刃身边来,拉过他的手捏了捏,“还记得我上次同你说皇帝派了四个人给我么?”

百刃点头,祁骁一笑:“方才将他们料理了,心里轻松,面上就带出来了。”

百刃睁大了眼:“料理了?那是皇帝派给殿下的啊,怎么能随便料理了?”

“我自有办法。”祁骁低头在百刃唇上亲了下轻松笑,“以后在我府上你可以安心了。”

百刃还是好奇,他一向最厌恶这些事,在这上面吃过不少亏,实在不明白祁骁如何这么简单的就将人料理了,忍不住跟祁骁取经,祁骁笑了下:“拜师学艺还要带上二两束脩,世子殿下两手空空的就要跟我学看家的本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百刃最不经打趣,以为祁骁是不愿意说,面上有些尴尬:“就是我拿得出的,怕殿下也不稀罕…”

祁骁像被小猫在心里挠了一下似得,轻声叹息:“百刃…你是故意惹我心疼你么?”

不等百刃说话祁骁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低声笑道:“自来我亲你,你都是一副受迫的样子,今天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全告诉你。”

百刃闻言脸上红了一片,祁骁一笑:“不单是这个,就是你府上那些耳目,我也有法子帮你解决了。”

百刃心中一动:“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祁骁坐直了身子,笑吟吟的看着百刃,“不用就算了。”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百刃心里几番挣扎,最后还是忍着羞耻往祁骁身边凑了凑,若是平时祁骁早就将人搂在怀里了,谁知祁骁这次是打定主意要逗他,动也不动,只是含笑看着他,百刃脸上越发烫的慌,犹豫着将手攀在了祁骁后背上,微微抬头,在祁骁唇上碰了一下,祁骁垂眸看着他一笑:“我以前都是怎么亲你的?世子殿下就这样敷衍我么?”

百刃皱眉,顿了下吻上了祁骁的唇,学着祁骁平日的样子,试探的在祁骁唇上讨好的舔了一下,他方才吃过酥酪,唇齿间还带着奶香气,祁骁忍无可忍,还是将主动权揽了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祁骁满意的将人放开了,百刃脸红红的,低声道:“殿下…现在能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