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敢听从我的吩咐?”

“这是主子的吩咐,那小的们也定当相信主子的判断,即便是您让我们去送死,也绝无反对的理由。”

听着这话,沈思曼不禁眯了眼,她其实是不会去很信任身边人的,不管上司还是下属,前世的事实也曾一再的证明她的正确,然而现在看着此人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她也不禁心中微微泛出了些异样的心绪。

她缓缓将手中信纸重新折叠,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说道:“风玄玥离开京城本是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却来了这么一出,真是十分奇怪,睿王府的事情何时轮得到我来管了?再说,我为何要管?”

那人抬头来看她,好像对她的这句话感到十分的诧异,半饷眨了眨眼睛,说道:“二小姐您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您又不是外人,怎么还会管不来府中之事呢?再说,就凭您与我家主子的关系,主子不在府中,您也多少可以代替照顾一下的,不然府中上下几百口人没了主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沈思曼当即凉凉瞥了过去,刚才还觉得这人忠心主上心思坦荡甚是不错,然听他这么两句话说下来,顷刻间那种感觉就烟消云散,觉得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属。

她何时在睿王府不是外人了?何时跟风玄玥的关系好到可以代替他指使他府中下属仆从了?还府中上下几百口人没了主子都不知如何是好?

她神态清冷,眉心微凝,小眼神阴测测的,若是风玄玥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她定然又要狠狠挥拳送他去死了!

010 恶婆娘

沈思曼本以为风玄玥不过是出个门,不出两日就会回来,却没想到她一直等了十天,那人竟始终毫无动静,似乎真的就这么放心将睿王府中人都交给她去理会,短时间内都不打算回来了。

她当然不会真的去理会那睿王府中的事情,不过那家伙好歹也算是她目前的合作伙伴,现在却多日没有出现这实在是有些不应该,而且少了他时常到眼前来聒噪,她虽没表现但也内心里竟似隐约有了那么点不习惯。

这一点异样心思被她直接忽略,询问了他那群下属们他究竟何时才回京城来,然面对着她的询问,那群颇有点他们家主子风格的下属们却每一个都摇头说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只说事情办好了,再加上主子也想回来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回来了。

这算是什么狗屁回答!

她目光凉凉的,然后直接转身出了睿王府,压根就没想过要真的来管着府中事,至于说什么府中几百口人没了主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更是一个笑话好么!另外关于那封信上的内容,她也只选择了让她看着顺眼的那一部分去看,其余的一概忽略。

在这十天里,她视察了她的商铺,并又另外开业了一家酒楼和一家青楼,生意甚是红火,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银钱在“哗啦啦”往她口袋里流入。她也出城去往了那即便是朝中也少有人知道的秘密营地一次,将那改进又重新锻造的枪支再一次试验。

这一次比上次可是好多了,子弹飞出而没有出现炸膛现象,但那木头的部分还是出现了裂痕,并且她亲自上阵瞄准,结果子弹飞往的方向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等于是告诉她,再一次失败,不过无论她还是那军中对此充满着期待的那部分将士们,谁也没有因此而失望挫败,反而在见到这一次枪支竟没有当场爆炸开来的时候忍不住欢喜鼓舞。

失败怕什么?至少比上一次可是好了许多,再如此继续改进进步,总能成功的,而且看这模样,离成功也并非很遥远。

咱可是南菱最精锐的军队,便是放眼天下四国及诸多小国也是顶尖的,若是改日再多了如此威力的大杀器,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定能跟随总帅驰骋四方,横扫天下!

而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将士们对待沈思曼的态度也越发恭敬,丝毫不因她是那所谓的女流之辈而对她有丝毫轻慢不屑,并对于她的吩咐有求必应,还是着重对待的那一种。

将这边事情应付了之后,她也就离开要回去京城,从营地穿过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两名年轻的士兵在对话着,也没有察觉到身后出现了人。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刚才练箭时还差点将同伴们给射伤!”说这话是那稍微年长些的士兵,大概也就二十来岁,看其着装应该是低层的一个队长之类的人物。

与他相对着站立的则是一个更年轻的,看上去稚气未脱最多也不超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低垂着头神情有些沮丧,轻声嗫嚅着说道:“我今日一早收到了我娘托人送来的家书,看了有些难受。”

“嗯?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家里道没什么事,只是信中说到了我同村的那位许大哥,他自从前年退役回乡之后,因为在战争中受伤失去了双腿,现在日子过的十分潦倒,我就觉得有些不好受。”

沈思曼无意间听到这一番对话,不禁顿了下脚步,陪在身旁要送她出营的那位将军本是想要开口呵斥的,听到这竟也将那呵斥收了回去,神色微有些恍惚然后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现象其实是普遍存在的,这些士兵们把这最好的年纪花费在了军营之中,过个十年十五年后,除非能够在战场上攒下足够的军功步步高升为军官将领,不然就只能退役回老家。这些人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没有谋生的本事,更有大部分身有残疾,那生活就因此而潦倒,或者逐渐成了那地痞流氓甚至是沿街乞讨。

就他所知道的便有好些曾经的下属士兵,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退役之后生活过得十分不容易,他虽有心帮助但毕竟也力量有限,又能帮得到哪里?王爷也时常为这事思虑,已是努力增加了许多每个士兵退役时所分发的饷银,然而没有谋生本事,终究还是坐吃山空。

这事儿想着就难受,他后来便也索性不想了,然此刻无意间听到这两士兵的对话,那些记忆就又被勾了出来,不禁怅然。

他那一声叹息惊动了正对话的两人,转头来看当即神色一正,对着沈思曼身旁的将领行礼,紧绷着脸似乎很紧张。

沈思曼不知道,他们却十分清楚,这位将军外号黑虎,真实姓名是什么却反而少有人知,性情行事相当十分之凶残,又被下面士兵们暗暗称呼为黑脸魔鬼,最是讨厌下面士兵们耍嘴皮子,也不知他刚才听到了多少,是会勃然大怒呢还是亲自下场来将他们狠狠操练?

然让他们意外的是,黑虎将军竟只是瞪了他们两眼,又骂了一句:“杵在这里做什么?偷懒啊?还不快滚去操练!”

然后转身对沈思曼做一个请的手势,说道:“二小姐,您这边请。”

沈思曼又看了那两士兵一眼,然后朝军营外走去,身后两士兵皆都松了口气,庆幸同时又不禁有些意外和好奇,便不由得多看了沈思曼一眼,再之后转身朝校场奔了去。

这就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任何的风波,沈思曼出了军营之后便直朝京城回去。

近日需要她忙碌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很多,商铺的事情有专人看管,都是她前段日子亲自去挑选来,再亲自培训教导之后的成果,现在处理起生意虽难免生疏但也已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是有这么一个效果,她就自动的懒得去插手,最多遇到当真重要的事情时会下个决定什么的,其余的,即便生意亏本了,只要不是因为严重错误造成的,她都不计较。

毕竟,她的赚钱目标可不仅限在京城,更不会仅限于几家热门商铺,若真要事事亲力亲为,她哪里有这么多精力?

前世,她的产业遍布全世界,其实也都是开了一个头之后就安心当甩手掌柜,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各账户上的数字不断增多,以及偶尔心血来潮的光顾,那时,她还要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走私之上,并且最终也跌落在那儿,还莫名到了这个鬼地方。

因为不忙,所以她往回走的速度也不快,终于进入京城的时候已是傍晚十分,落日的余晖照耀大地,为这天地都渲染上了一层靓丽金红,抬头看天,看到满天都是明媚斑斓的云,似乎将天空都给点燃了,映在她的脸上,为她清冷的面容镀了一层艳色,忽然间整个人都轻柔,容华绝代。

路旁行人经过这里纷纷驻足仰望那马背上抬头望天的女子,被她的神采所迷,目光都痴痴的。

她感觉到被注视,也将目光从头顶天空收回朝周围扫了一圈,痴迷的人们纷纷惊醒,再回神就看到那姑娘已策马朝这大街的尽头飞奔而去。

直到她消失在尽头拐角,那顺着她远行的目光才依依不舍的收了回来,与身旁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悄然议论。

“刚才那姑娘是谁家的?真是好俊俏的模样!”

“还有那满身贵气,一看就像是大家小姐,非我们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如果我没有看错记错的话,这似乎是左相府的二小姐。”

“…沈二小姐?!你怎知道的?你见过?”

“前些日子曾有幸远远的见着一眼,当时睿亲王殿下就与她一起,听王爷唤她为…请恕我无礼,当时我听王爷喊她小曼曼,那除了沈家二小姐还能是谁?”

“哦?还与睿王殿下一起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在何处所见?”

“这话说来那可就长了,那日我…”

他洋洋洒洒开始大秀口才,将一件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情直说得口沫横飞,也吸引了更多附近的人围拢来八卦,人越多,他越兴奋,就讲得也越激动精彩,于是人更多…

沈思曼还才不过策马离开连左相府都没有回到,她身后有关于她与风玄玥幽会茶楼的事情便从城门开始朝京城内外迅速蔓延,并经过多方传递之后,所传之流言已与事实相去了十万八千里,但无不在说明这一个事实:睿王殿下对沈二小姐十分宠爱欢喜,并不因先前那有损清誉的流言,或者干脆说就是事实而有任何的嫌弃,真是太让人感动,睿王殿下太伟大了!

不过当然,沈二小姐其实也是极好的,在所有人都指认五小姐就是陷害她的人时没有激动感情用事还将真正的恶人抓出来还了五小姐清白,之后却也并没有责罚那大胆丫鬟反将其留在身边教导,真正是菩萨心肠,好善良啊有木有!

沈思曼若是听到这些流言,说不定就要一头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了。

前行之中,她忽然听到有人轻唤“沈姐姐”,那声音从她身侧响起并迅速转移到了身后,最后那一个尾音颤巍巍穿过那一段空间到她耳朵里面,已是交缠在风中几乎微不可闻。她百忙之中侧头看向身后,看到一个白衣女子静静站在身后街边看她,轻轻倚着身旁丫鬟的手,好一个姣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千金闺秀。

一瞥她就收回了目光,虽不认识这人,但她还是停下了马转身看向那边。

这仔细一看,又觉得这姑娘容颜秀美婉约,柳眉弯弯下两汪清泉似的盈盈眼眸,小巧粉润的鼻子是一抹轻柔的弧,嘴角微微上翘浅柔含笑,文静、秀丽、温柔、娴雅,还有那满身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瞬间让人觉得清华高贵,如同瞻仰着那神坛上的女神只能仰望并不敢靠近,生怕将女神给亵渎了。

沈思曼将她这么一打量,心中忽然便有了猜测,这莫不是那传说中声名显赫的才女,贵女,美女,右相殷离唯一的妹妹,殷…殷什么来着?

哦,上次回头便将那事给抛到了脑后,也没有去刻意回忆或是打听这殷小姐芳名,所以她现在还是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她停马转身,高高坐在马背上看着已经相距在少说也有三丈外的殷小姐,问道:“有事?”

这姑娘确实就是那殷小姐没错,她站在那儿看沈思曼,则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那马背上高坐的姿态是不同于女子的利落潇洒,却又绝不会让人生出任何一点粗俗之感,反而觉得她高而远,清而冷,在她的目光之下让人不敢与她对视,即便目光偏移也依然感到有深沉的压力迎面而来,让人的心湖无法平静冷静。

她今日一身黑衣,没有飘逸云袖,没有逶迤裙摆,没有挂饰香囊,就只那么简简单单一身黑,被裤子紧缚的双腿在裙摆中若隐若现,修长而线条优美,紧束的腰带勾勒出那让人羡慕嫉妒到抓狂的曼丽纤腰,继续往上,越过那并不汹涌却依然迤逦的弧度落到她精致的脸上。

肌肤白皙紧致,每一条线都似那大自然最鬼斧神工之作,薄唇轻抿略有些清冷,却粉润剔透十分好看,眉细而长,弯弯的横在那清透晶莹又如深海碧潭般不可测的眼眸之上,美得让人心惊,让人不忍直视,因为多看一瞬便会多一点自卑,尤其她那清冷目光更让人吃不消,只觉得那心都被她看得寒泠泠的。

她就这么神情淡漠,目光清冷的坐在马背上,却像是女王端坐她的王座之上纵横睥睨,尊贵不可侵犯!

那殷小姐忽然目光闪烁了下,因为她从不知道沈思曼竟原来美成了这般模样。印象中的沈思曼,分明是唯唯诺诺软绵无能,简直比她身边的丫鬟还要暗淡无光,然此刻忽然间光彩大盛,简直要刺瞎了她的眼。

她将目光低垂,盈盈朝沈思曼行了个见面礼,说道:“方才见到沈姐姐身影便忍不住呼唤,其实一直想要去看望你却总被各种事耽搁,前些日子又发生了点误会,怕是惹得沈姐姐你生气了呢,小妹在此向你赔个不是了。”

若按规矩,沈思曼现在应该是要下马,给她回个礼的,可她坐在马背上,扫了眼她和对面的距离后,就坦然继续坐在马背上,连稍微挪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并语气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我都已经忘了。”

对面殷小姐见她这般行为,不由眉头一皱似有不悦,随之却又舒展,若无其事的含笑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有听闻有关于姐姐你的事,今日一见,果真是有了好大变化,上次匆匆一瞥,小妹便没有将姐姐你认出来。”

她说着,也看了看此刻两人之间的这长长距离,眉心再次轻蹙了下。这般说话实在是有些奇怪,然而她在等着沈思曼走近过来。

沈思曼怎么可能会走近过去?她甚至都不想跟这女人在这里浪费口舌。

这倒不是她不愿与之为善,而是这殷小姐无论神态还是动作以及姿态,尽管看似温和有礼,实际上却在那儿揣着装着,既如此,她又何必要跟她客气?她沈思曼是那种人吗?

她摸了下手中马鞭,继续面无表情的看对面,并直接忽略对方话题,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那边不由惊诧,又有些窘迫和恼羞,觉得沈思曼的这话太伤她的自尊,不由得俏脸一阵白一阵红,说道:“看来是我打扰姐姐了,既如此,那我…”

“啊!你这恶婆娘又在欺负人了!”忽然从旁边传来一个清朗少年的声音,打断了这边正在说的话,沈思曼则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就微挑了眉梢,然后转头凉凉的看了过去。那少年被她这么一盯,莫名觉得脊背一凉,便有些瑟缩,又觉得如此真是太丢脸,不由便摸着鼻子哼唧了两声,然后几步冲到她面前,伸手就来拉她的缰绳,道,“本公子问你,我十三叔到哪里去了?”

那边女子也是认出了此人来,正要行礼却听到这一句话,顿时抬头看了过来,连已半俯身的行礼都暂且的被她忽略。

什么意思?太子为何竟会来问沈思曼睿王殿下的去向?

沈思曼已彻底忽略了她的存在,那太子殿下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瞧过那边一眼,只看到沈思曼的时候就直接扑了上去。

“你这事问得真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十三叔去了哪里。”

他更不满的哼唧两声,说道:“你肯定知道!十三叔出门前不是还留了封信给你吗?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十三叔到底是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道!”

011 逛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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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在街上遇到了太子殿下,且看他这模样还似乎是专程来找她的,找她来问风玄玥的下落?开什么玩笑!

她低头看着那仰着脖子也没有超过马头的少年,他用力抓着她的缰绳,仰起的脸上眉头皱起神情沉凝,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那一句话。

缰绳一紧在他手中滑溜了出去,他当即连忙的更加用力抓住,又将那被扯过去的缰绳扯了回来,并睁大眼睛狠狠盯着这胆大包天从来也没见他放在眼里的混账,怒道:“大胆!你竟敢对本…本公子如此无礼,信不信我将你抓了关入天牢?”

沈思曼连眼角都没有为此而动一下,神态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说道:“那不知你当街来拉扯我的坐骑,是有何贵干?若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麻烦松手,我还有事。”

“你…”遇到她简直就是他有生以来所遭受到的最大折辱和挫败,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遇到了性情大变之后的她,从初见到现在他堂堂太子殿下就站在她马下一副给她牵着马的姿态,她就不曾拿正眼认真的瞧过他一眼!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越委屈越愤恨,于是更加的委屈,渐渐的有水雾在眼中凝聚浮动,夕阳红艳,将他的嘟嘟圆脸映成粉红,双眼之中反射出点点绚烂光彩,十分可怜。

沈思曼看着他,也不由得怔愣了下。

什么情况?她把这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给惹哭了?她今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吧?一直坐在马背上几乎没动弹过!

不远处墙角有人小心的探出了脑袋来朝这边张望,但却只看了一眼就又马上缩了回去,脸色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惊骇不已的事,微微扭曲而使得那原本就不很好看的脸越发古怪。

沈思曼低头看这太子殿下,终于是给出了一点表情,眉梢一挑,道:“你…”

下面的话被他直接打断,他在瞬间惊醒将眼中的水雾又给逼了回去,吸着鼻子嗡声没好气的说道:“混账!你什么你?你什么都没看到!”

沈思曼也是真的不继续将那话说下去,并且看着他的目光也略微柔和了一点点,嘴角轻轻的勾起。

他看着她,忽然呆了呆,似有惊艳从眼底划过,然后他嘴角一瞥,眼中犹还有点点水光晶莹,表情却已紧绷,嗯哼着说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三番两次的不将本公子放在眼里,若非看在十三叔的面上,本公子早已不让你好过!”

话虽如此,但他这般神态语气配上那水光盈盈的眼眸,实在是楚楚可怜得紧,就连沈思曼看着都不禁生出了一丝的疼惜来。

这小子其实也真是没做过什么过分之事,连被她砸伤了脑袋也都没有计较,尽管这其中可能确实是有着风玄玥的原因,但他毕竟是太子,若当真记仇定要报复,谁也拦不了,因为确实是她拿石头将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给击伤了,按律例来讲,此乃是重罪。

沈思曼万分难得的出现了一点点愧疚,于是也就不跟他计较他的态度恶劣,言语不客气,还正眼认真看着他,说道:“我确实是不知道睿亲王去了哪里。”

突然而来的好态度,让他愣了下,然后眨一下还有点泪光点点的眼睛,又吸了下鼻子,说道:“当真?”

“不敢欺瞒殿下。”

这话却好像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脸色一紧便说道:“你连殴打本公子都打得面不改色,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两人无言相对,她难得的好耐心,他则泪眼楚楚又撅着嘴一脸倔强,然后两人同时将视线偏移,他扯着她的马缰拍了拍马脖子,说道:“好吧,暂且信你这一回。你可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本公子现在还不想回去,你带我去玩儿!”

这是什么发展节奏?让她带他去玩?还是要好玩的地方,她哪里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下,眸色淡淡,语气更加淡淡的说道:“青楼,你要去吗?”

远处墙角后,有几个人闻言轰然倒地,挣扎了好久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那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对话,连行礼都忘记,还在不知不觉中已朝沈思曼走近了好几步的殷家姑娘,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脸上还因而浮现了两抹红。

天哪!她听到了什么?

这些人的反应沈思曼毫不关心,她只是没啥表情的看着眼前这太子殿下,然后看到了他一怔之后眼睛猛然间大放光芒,一瞬间就连那刚刚前一秒还十分明显的委屈楚楚都消失不见,转而换上了满脸灿烂的笑容,笑眯眯连点头说道:“好啊好啊!本公子早想去那种地方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可惜总被那些个烦人的奴才阻拦好像本公子是要去干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真是烦恼得很。”

沈思曼闻言却并无任何吃惊诧异的神色,只不过拿眼神在他身上一扫,然后伸手到他面前,道:“上马!”

他眼睛一亮当即一把抓住她的手跳上了马背,毫无前两次见面时的嫌弃之色。从那墙角后轰然冲出了一群大概五六个人,满脸惊骇欲绝的表情朝这边扑了过来,欲要阻止他们的太子殿下被拐带去那等肮脏之地,然他们才刚扑出,沈思曼已伸手将太子殿下往身前一搂,马鞭飞扬“啪”一声策马飞奔而去。

一群人扑出,扑了个空,在地上让滚成一串葫芦,还吃了满脸满嘴的灰,某人拐带着金贵太子殿下策马扬长而去,就从他们的眼前奔过,又从那殷氏千金女身旁掠过,空气涌动,带起的劲风吹拂只将那姣姣千金女以及她身旁的娇贵丫鬟一起吹得惊呼着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扑通”一声跌倒摔趴在了地上。

那一群太子殿下近身侍卫奴才们呆呆从地上抬起头,看着那远去的骏马,他们家太子殿下的欢笑声还远远传来,传进耳朵之中格外刺激,其中一人激灵着跳了起来,跺脚指着那边急吼,声音都十分的尖利:“快快快,快追上去!那个…那个…竟要带殿下去那种地方!”

他本想要大骂一句那个啥啥的,话到嘴边忽然想到那人身边,连忙收回几乎将自己给噎岔了气,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太子殿下去那种地方啊,若是有个好歹或是让皇上太后娘娘知道了,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

还有沈二小姐身为千金闺秀,身为堂堂左相府最金贵的姑娘,身为未来的睿王妃,身为太后娘娘最最喜欢的 淑女,竟竟…竟然跑去青楼玩儿,还拐带了太子殿下一起?!

几个人迅速从地上跳起,飞快的朝前方追了上去,一阵飞檐走壁,身影在空中掠过留下一串虚影,捉之无形,简直让人以为是白日见鬼。

“快快快,他们追上来了!”

他坐在沈思曼前面,察觉到身后的响动不由急急催促,夕阳映照中,更显得他整张脸都粲然生辉,叫喊之际露出了嘴角两颗尖尖的虎牙,倏然反射出两点红艳霞光,于是衬得他忽然间异常魅惑。

沈思曼策马往前,行动并不因为身后追兵的靠近而有任何惶急,打马之中朝身后看了一眼,看到有四名侍卫模样的人从屋顶飞掠,紧追了上来,并正在与她逐渐的靠近。

他们毕竟是贴身保护太子殿下的侍卫,除了必须忠心耿耿以外那一身的武功必然也要顶尖,此刻飞檐走壁那速度比马奔走都要更快。

眼看着越来越近,太子在马背上抬头也都能看到了他们的身影,不由得越发焦急,急忙催促,就好像那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侍卫,不是为解救他而追来,而是某些欲要阻扰他大事的十恶不赦之徒,怎么看都觉得讨厌。

“啊啊啊啊!追上了追上了!”

他在马背上慌忙大喊,若非沈思曼拉着他,怕是都要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而他压根不管这个,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后追来的那四人身上,更后面一些,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正在急忙追上来。

又是“啪”一声马鞭飞扬,催促着马儿一路往前疾驰,沈思曼自始至终都是连眉梢都没有颤动一下,也不再看身后,甚至就在她身前的太子殿下也不过被她一瞥而已。

她此刻正在想着许多天前收到的那一封信,当初她只挑拣了她看着顺眼的来看,刚才却又忽然想起了另外被她忽略那部分的其中一点,正是与这太子殿下有关。

那信上面说,太子怕是还记恨着当日城门附近的那件事情,若是相遇定会作对,但其实他本性不恶,不过是小孩心性,又是自小在万千娇宠中长大的,谁也不曾对他无礼,希望她能不要去跟他计较,若能再稍微的和缓一点,比如带他去玩儿之类的,相信这小子定不会再跟她记仇。好歹是个太子殿下呢,跟他搞好关系怎么算都是不会吃亏的。

虽最后的那一句有些不怎么和谐,但其实那字里行间散发的爱护之意十分明显,也可见风玄玥对这太子侄儿确实是真心疼爱欢喜的,生怕他不在的时候,这位太子殿下做出什么得罪她的事情又被她无法无天的欺负了。而在那之后,还有小小的一段,却是让沈思曼十分的记忆深刻,所以她刚才问太子殿下是否要去青楼的这一句话问得相当顺口,之后再见他的反应也无丝毫意外之色。

风玄玥说,这太子无意间不知是听到了哪个人说起青楼如何好玩,便一直心心念着想去见识一番,无奈身边人看得紧,他几次想要前往都被阻拦了回去,以至于越发的惦记。他倒是觉得带他去见识一下也无妨,想当年他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因为好奇前往青楼见识,结果就那些还没他自己长得好看的女子,且满目的低俗,真让他大失所望,他相信他的太子侄儿就算不如他一般大失所望,至少也不会喜欢那种地方的,如此正好能断了他的惦记。

如此自恋自夸自大自以为是的风格,确实很适合风玄玥。她本是不想理会的,然今日竟凑巧碰到了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偷溜出宫来玩的太子,她便想起了那信中的内容,又觉得如此理会一次也无妨,反正她今晚无事,闲得很。

各种心思在脑海中飞速转动,她另外的动作也丝毫不停顿,扬起马鞭“啪”一声甩在了马上,刚落下就又迅速扬起,这第二次却是用力甩向了已追到身后,眼看就能触及到她的那位太子亲卫。

鞭子迎风而长,迅疾而凶猛,在空中倏然划过一道霹雳电蛇朝着后方十分狠辣的扑咬了过去。

“好!”太子见此当即拍手叫好,更让那直面如此凌厉一击的侍卫不由得心一抽,那凌空的身子便直往地上栽落了下去。

一落地就又迅速的跳起,朝着那又远离的两人一马瞪眼,同伴们从他头顶掠过继续追上去,然后被又是一阵看不清痕迹只觉满目都是鞭痕的“啪啪啪”从半空抽了下来,马踏飞燕绝尘而去。

“沈小姐,请等等!”

他们的呼唤消散在空气里,沈思曼策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飞扬的尘土后。

此刻,头顶漫天的红霞逐渐暗淡,天地蒙上了一层浅淡暮色并逐渐越发的浓烈,太子殿下的护卫们被沈思曼以马鞭抽落到地面,抬头眼睁睁看着那个大胆女子竟要拐带他们的太子殿下去逛青楼,不由面面相觑并懊恼而愤恨,若非顾忌她的身份,他们说什么也不可能会被这般轻易的抽落下来,还眼睁睁看着她带了太子殿下一起扬长而去,现在看过去,那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从后面“呼哧呼哧”的追上一个面白无须,满身阴柔的男子,见他们四个站在前头动也不动,也没有瞧见太子殿下的身影,不由得一怔然后眼前一黑差点没昏厥过去,急忙奔了上前去,跳脚连声问道:“殿下呢?殿下呢?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追上去把殿下救回来!快快快!”

明艳艳的霞光逐渐消散,天地间被朦胧灰暗笼罩,夜降临。

此刻正是各大小青楼点灯开门打算要开始营业的时辰,远远看去,那聚集着全京城至少十之的那条街上一片灯光连接,如同天上那刚消散没多久的晚霞,一点点的点缀在那儿练成了片儿,一眼望去便是满目的风光迷离。

这里已经很热闹,各家各院的姑娘或在门口或在楼上窗前招引着客人,莺燕呢喃直让人的骨头都酥了。

街上有各家老少爷们穿梭,左右四顾看着周围那一个个或娇艳或妖娆或热情奔放的姑娘们,目不暇接乐不思蜀,从旁边店里扭着小腰奔出来的姑娘们,直接奔进了他们的怀中,芬香扑鼻将人迷得晕乎乎的,自动自觉的便跟着她们被拉进了那门里面。

从每一家的大门内,传出各种寻欢作乐的声音,在耳边回旋的全是那引人遐想的靡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