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汉并没有从天而降摔成肉饼,所以那碎裂与坠落,就只能和其余人等有关了。

  “我们找一找,看看附近有没有高山悬崖。”他对苏星汉说:“我怀疑他们已经摔死了。”

  “哎哟,那个小姑娘也摔死了?”

  明石想起千目,不知怎的,会感觉恍如隔世。千目对他很好,他对千目也没有恶感,但他确实是不曾想念过她。甚至几日不见,他就会忘了她。

  “不会吧……”他沉吟着回答:“她……不像是会容易死的人。”

  苏星汉抬手一拍他的后脑勺:“你又会看相了?”

  他孔武有力,明石猝不及防,被他打了一个踉跄。

  明石和苏星汉以郊游的心态,开始四处乱逛,寻找可以摔死人的高地深渊,如此找到了傍晚时分,二人一无所获,只累得脾气见长。对骂了几十句之后,明石气冲冲的走在了前头,走出没多远后,他被苏星汉从后方抓了住:“你是傻×吗?”

  明石奋力一挣:“我又怎么了?”

  “你往哪儿走?你还下不下山了?”

  “我正在往山下走!”

  “放屁!你认不认路啊?”

  “那你想往哪里走?”

  苏星汉抬手向旁一指:“那边!”

  话到此处,二人互称对方为蠢猪,又吵了足有五六分钟。吵到最后,两人忽然一起意识到了一个新问题:到底谁的方向是真准确的?

  太阳已经斜到了西天,明石退让一步,决定跟着苏星汉走,然而走了好一阵子之后,他们变脸失色的发现自己遇到了鬼打墙,又走回来了!

  两人二话不说,改走明石的路线。

  这个时候,太阳虽然还未彻底的落山,然而四周山高林密,地面的光线已经十分暗淡。苏星汉有些害怕,明石要去和他手拉手,他也没有再拒绝。

  “我怎么感觉……”他的牙齿打了架,因为天色越晚,寒气越重:“前边已经没有路了?”

  明石回头正要回答,冷不防脚下被树根一绊,让他当场跪了下去。苏星汉连忙要用力把他拉起来,可是明石低头盯着地面,却像是冻住了一样,并不肯随着他的力道站起身。

  苏星汉累得要命,没空陪他打哑谜,这时就又不耐烦了:“腿摔断啦?”

  然后上前一步,他在去拎明石的后衣领前,低头望着地面,也怔住了。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没吭声,硬把一声惊叫咽进了喉咙里。

  他看见草地上丢着几丝血淋淋的布帛,而一个人仰面朝天,正红赤赤的躺在草中。

  那人非常的红,因为一身的皮肉都被切刮殆尽,只剩了一副附着血肉的骷髅,黑洞洞的眼窝里,一只翠绿的螳螂跳跃而出,带出一丝粘稠的腥红。

  红色幽灵

  苏星汉不知何时放开了明石的后衣领,改为弯腰捏住了他的肩膀。

  然后他第一句话是:“是人还是猴儿?是个猴子吧?”

  明石随手折下一根硬邦邦的草杆,伸出去捅了捅那具血肉牵连的骷髅:“哪有这么大的猴子,一看就是个人。”

  苏星汉咬紧牙齿,感觉自己的头发紧随汗毛,也集体立了起来:“你别动!你还捅它?!”

  明石收回染了血的草杆,送到鼻端嗅了嗅,然后回头对苏星汉说道:“很腥,味道还挺新鲜,是个新死鬼。”

  苏星汉见了他的举动,简直要抓狂:“你有病啊?你快把它扔了!”

  明石果然扔了草杆,但是随即就又捡起了草叶上的一丝布帛。布帛柔软,是丝绸料子,捻着布片站起身,明石让苏星汉过来看:“朱植的手下,穿的是不是这种料子?”

  苏星汉硬着头皮扫了一眼:“有点像。”

  明石扔了布片,重新蹲下来,开始伸手在那草中拍拍打打。苏星汉看他围着那具骷髅转个不休,急得说道:“你拍个屁啊,把蚊子全拍出来了!这时代环境保护得好,你知道这山里夜里会有什么猛兽?你看这个人,都被啃成什么×样了?”

  明石这时站起了身,一只手从草丛中拎出了一把小□□:“星汉,你瞧!他真是朱植的人!”

  苏星汉退了一步:“那怎么就只有他一个?剩下的呢?”

  明石没回答,怔怔的盯着前方发了一阵呆,然后忽然走到那具骷髅前方,俯下身仔细的又看了一遍,随即回头问道:“你会不会开枪?”

  “我怎么可能会开枪?”

  明石听了这话,勃然变色,拉起苏星汉说道:“快走!这里危险!”

  苏星汉莫名其妙的跟上了他:“你刚看出这里危险?”

  明石头也不回的跑了起来:“不是野兽吃了他,他的肉有刀削的痕迹,我们快跑!”

  苏星汉听到这里,瞬间反应过来:“食、食人族?”

  下一秒,他带了哭腔:“往哪儿跑啊?咱们不是迷路了吗?”

  明石气喘吁吁的仰起了脸:“我会看星星——”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发现今晚是个阴天,空中暗沉沉的月黑风高,半点星光都没有。

  夜风起了,风声轻淡,还不如苏星汉的喘息声粗重。苏星汉惶恐的环顾四周,心想这地方夜里要是没有野狗才叫怪了,而他一看见野狗就要蛋疼——见了野狗蛋疼,若是见了野老虎野狮子,他想那疼痛只会加剧,绝不会减轻。

  凡是野动物,都会令他生畏。

  “明石。”他提了建议:“要不然,我们找个树洞藏起来,等天亮吧!”

  话音落下,他没得到回答,于是又问了一声:“明石?”

  前方的明石向前抬起了一只手,苏星汉顺着那只手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远方红影一闪。

  “哈?”他的嗓音高了八度:“猴子?”

  明石头也不回的反问:“你觉得,它会是猴子?”

  苏星汉咽了口唾沫:“那……总不会是人吧?”

  明石不再回答,只张开双臂将苏星汉护在了身后。天是彻底黑了,远方最后一点微光也消失在了地平线后。天地黑了,树和草却还鲜绿着,他定在原地不动,看见那似有似无的红色人影再次在一棵老树之后闪烁浮现。他是在地下世界中生活久了的人,最能迅速适应黑暗的环境,这一回,在人影闪现的一瞬间,他看清了对方的大概模样。

  他看见那个人影所穿的服饰,乃是一身华丽崭新的红色嫁衣!

  一定是嫁衣,尽管现在身处陌生的明朝,他也察觉得出那红衣上所带着的喜气。衣裳是喜悦的,然而衣裳内中的生灵,却是来历不明的。

  “星汉。”他低声开了口:“你转身背对着我,别让坏人从后面偷袭了你。”

  苏星汉没主意了,乖乖的听话转了身,又道:“开打的时候告诉我。”

  明石无暇回答,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等待红衣人影再次出现,然而红色影子这一次消失在了层层草木之后。明石等待了良久,只等来了风声与虫鸣。

  轻轻长吁了一口气之后,他侧过脸唤道:“星汉。”

  苏星汉也侧过了脸:“啊?”

  “那人好像不见了。”

  苏星汉并没有吓得落泪,只是流了鼻涕。此刻用力吸了吸鼻子,他颤悠悠的说话:“不见了好,咱们也赶紧换地方吧!”

  话音落下,两人一起静了一下。

  因为他们听到了头上气流一般的窃笑声音。下意识的猛然抬起了头,苏星汉随即大叫了一声,明石也瞪圆了眼睛。

  在低低的、横逸斜出的粗壮枝干间,红色嫁衣的衣带飘然垂下,在风中缓缓散发着腥臭的气息。顺着衣带向上看,在红嫁衣与绿枝叶之间,他们看到了一张溃烂狰狞的脸!

  撕裂的嘴角豁开了一塌糊涂的面颊,参差肮脏的半边牙齿曝露在外,鼻子是皮焦肉烂的孔洞,一只眼珠被凌乱长发遮挡了,另一只眼珠枯瘪暗红,与扭曲的眼皮融为了一体。居高临下的望向了明石与苏星汉,他,或者是她,也或者是它,缓缓的向下伸出了一只乌青的利爪。

  “鬼、鬼吗?”苏星汉从嗓子里挤出了细细的哀鸣。

  明石转身正面了树上的鬼怪,同时把苏星汉又往自己身后一拽:“不知道,是鬼也没关系。”

  他仰起脸,双眼下方显出了虚弱疲惫的青晕:“反正,我也算是半个鬼。”

  然后他纵身向上一跃,竟是一把抓住了那只伸向自己的鬼爪!

  另一只手也伸上去,他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吊在了那只鬼爪上。红色人影发出了一声喑哑的怪叫,细如枯枝的腕子在他手中灵活一转,似要挣脱出来,然而就在此时,明石张开嘴,对着那只鬼手就咬了下去!

  论拳脚功夫,他几乎不是任何好汉的对手,普通的赖汉也足以打断他那营养不良的胳膊腿儿,但他有一口整齐结实的好牙,犬齿尖利,能把他弄到的一切事物咬碎。耳中听见“咯噔”一声响,是那只手的骨骼关节被他的牙齿咬错了位。而一阵疾风劈头而至,是那影子向明石挥下了另一掌!苏星汉见状,不假思索的向上一窜,大喊一声:“你妈×!”

  可是他们脚下忽然响起了喀喇喇的声音,苏星汉脚下一空,应声跌落,明石低头向下一瞧,就见草地上凭空裂开一眼黑不见底的深洞,随之而来的一击让他眼前一黑双手一松,当即也随着苏星汉一起跌落了下去。

  大吉大利

  深不见底的黑洞,并没有明石想象的那样深,而且因为他是摔在了苏星汉的身上,所以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直接摔死。挣扎着爬起来,明石坐在地上向上看,就在这个时候,天上云开月明,世界忽然增添了些许光明。

  那个红衣影子在枝叶之中忽隐忽现,如同一条盛装而又恐怖的长蛇。最后从坑洞上方探出了头,它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喘笑声,像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缓缓抬起一只指节扭曲的手,它终于开了口,声音低哑,但依然听得出,应该是个女子:“我的肉,好不好吃?”

  明石站了起来:“不好吃。”

  “那么,换我来尝尝你吧!”

  明石摇了摇头:“我是吃垃圾长大的,我的肉有毒,一定也不好吃。”

  “那我去吃你身后的汉子。”

  明石低头看了躺在地上的苏星汉一眼,然后仰起脸答道:“想要吃他,得先过了我这关。”

  女子喘息着笑了:“你好厉害啊!”

  明石估算了一下这洞子的深度,约莫着这洞也就两三人深,四壁光溜溜的只有些许草根,普通人向上爬,即便是有些功夫,恐怕也很困难。幸好,他不是普通人。伸手在坑壁上拍了拍,他在二十岁之前一直活得像只下水道里的壁虎,爬爬钻钻的事情,他擅长得很。

  可是那女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抬手抓住自己的长发,那女子缓缓向后拽去,狰狞的面孔随之移了位置,原来那面孔乃是一张新鲜的脸皮。

  脸皮,连着牙齿和头皮,连着碎骨与头发,被她像脱帽一样的脱下,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光滑的皮肤遍布着血污又反射了月光,明石看得出她其实很年轻,被鲜血打湿了的发辫沉重的堆在肩膀上,她低下头,在朦朦胧胧的光线中显出了浓眉大眼和饱满的额头。

  将那张脸皮随手甩到一旁,她像摘手套一样,又从手上摘下了另一副新鲜的双手皮肤。指节扭曲的的利爪也消失了,她露出两只纤瘦的手,手不大,然而手指奇长。吮了吮指尖上的血污,她将双手揣进了袖子里。

  “我看你能有多厉害!”她的脸上洋洋得意,声音却是不带感情。

  然后赶在明石回答之前,她忽然向前伸手用力拍了三声巴掌。一团烟尘随着她的动作从手中袖中砰然爆出,明石抬手要捂口鼻,然而为时已晚,他在昏迷的前一秒低头去看苏星汉,看见苏星汉单手掐着喉咙,似乎正在作呕。

  明石睡了好一阵子,醒来之时,他发现天色微明,似乎已是到了黎明时分。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石洞的洞口,手脚都被藤条紧紧的绑缚了。挣扎着转动脑袋去找苏星汉,结果在不远处的一块长条石上,他看到了□□的苏星汉。

  苏星汉依旧昏迷着,而明石回想先前的一切,认定是那女子在拍手之时,对自己下了麻醉剂之类的迷药。

  就在这时,有人步伐轻快的从石洞中走了出来,行动之间带着一股腥风。明石连忙眯了眼睛,就见一双脚迈过自己,走向了苏星汉。曙光之中,他看得清楚,那人一身红衣一脸血污,正是夜里的女子。

  女子这回手里多了一把雪亮的刀子,站在苏星汉面前,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又俯下身凑到苏星汉的胸膛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明石见势不妙,再也忍不住了:“喂!要吃先吃我!”

  女子抬头望向了他,眉目与发辫都是漆黑,血污覆盖之下,牙齿和皮肤却仿佛是雪白。

  “你们两个人,是刚还俗不久的和尚吧?”她开了口,声音依旧低沉:“我方才还怕和尚没油水,不值一吃,哪知道你这位朋友还真是有肉。”她嘿嘿的笑了几声:“好运气!”

  “少废话!快来先吃我!”

  女子慢条斯理的答道:“你?诚如你所说,你看起来的确是不那么好吃。”

  “你是什么人?专门躲在这林子里吃人的?”

  女子对他露齿一笑:“没错,我就是专吃活人的妖魔鬼怪。”然后她对着她一抬右手,露出了手背上一圈醒目的伤口:“你的牙口不错,所以我打算把你留到最后,慢慢的吃。”

  说完这话,她扭过脸,单手握刀,在苏星汉的下腹部来回刮了几下,刮掉了一片卷曲的短毛。顺势用刀背敲了敲毛中的那条命根子,她讥笑了一声:“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分给你一口肉?”

  明石不言语,两只手在身后扭曲成了不可思议的形状,从那捆在腕子上的藤条中一点一点的挣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生怕对方留意到自己的行动,所以王顾左右而言他。

  女子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短暂的犹豫过后,她开口答道:“我叫大吉,大吉大利的大吉,好不好?”

  明石又问:“你有没有看见忽然出现的人?都是官兵的打扮,带着很多箱子。”

  大吉一歪头,抿起薄而干裂的嘴唇:“我只见过一个官兵,在我的地盘上乱转,被我吃掉了一半,留起了另一半。”

  “那附近——附近这两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动静?”

  大吉扭头望了望远方,朝霞的微光让她眯起了眼睛,下意识的向石洞里退了一步。

  “你话真多,信不信我真的先吃了你?”她问明石。

  明石看着沉睡不醒的光屁股苏星汉,把心一横,决定换个战术:“你不能吃我。”他告诉大吉:“因为,我是神仙转世。”

  大吉对着他一挑眉毛:“那我们会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明石略一思索,又道:“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做,我们有钱,给你买两口大肥猪,让你慢慢吃好不好?”

  大吉摇摇头:“可我现在已经饿了,我需要新鲜的血。”

  明石叹息一声,说道:“那你喝我吧!别把我喝死了就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前头。”

  大吉走到明石面前,蹲了下来:“最好的朋友?有多好?”

  明石看着大吉的眼睛说话:“我被我妈——我娘——丢在地洞里,一个人活了十多年,是他把我从地洞中救了出去。”

  大吉听了这话,不置可否,起身转到明石身后,要去解他手上的藤条,可是就在她触碰到明石手腕的一瞬间,明石调动全身的力气一个转身,一拳就凿到了大吉的天灵盖上。大吉大叫一声,挥刀想要反击,可是就在这时,苏星汉不声不响的跑了过来,一头撞向了大吉的后背。

  大吉摔倒在地,随即却又爬了起来。握着刀子向后退到洞口,她抬头又看了看太阳,末了点头一笑,用低而柔的声音,阴恻恻的说话:“今天到此为止,将来,我们夜里再见。”

  话音落下,她一转身,逃进了深深的石洞中去。

  太平的一日夜

  苏星汉在发现自己损失了半壁□□之后,吓得冷汗涔涔,只庆幸那个大吉废话太多,错失了杀人吃肉的良机,否则自己此刻就算还有半条命在,怕是后半辈子也只能在太监界发展了。

  然而明石却有不同见解:“我看,大吉要么是不太饿,要么是不很想杀我们,否则,我们没有机会逃生。”

  苏星汉一边擦冷汗,一边又问:“你说大吉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明石思索着答道:“我看她这样惧怕阳光,也许是吸血鬼一类。”

  “中国也有吸血鬼?”

  “不清楚,我也只是在一本书上读过这些故事,究竟是不是真有,等我下次看到大吉,问问她就是了!”

  “不用不用,我不感兴趣,咱们永远都别见她了!妈的没想到明朝还有吸血鬼,太他妈吓人了!”

  苏星汉没有找到自己的衣袍,所以明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披了上。二人仓仓皇皇的朝着太阳走,直走到日上三竿之时,才重又见了人烟。

  硬着头皮厚着脸皮,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了市镇,回到了客栈。对着店伙计,他们只说自己是在山路上遇了山贼,等到二人重新洗漱穿衣了,苏星汉感觉自己实在是憋得慌,便忍无可忍的溜去春枝房内:“大姐,想我们了吧?跟你讲,这一夜可真是把我俩吓尿了,你猜我俩遇见什么了?说了你都不信!”

  他们二人一夜未归,也没个音信回来,春枝便也一夜未曾安睡。苏星汉的年纪和身量,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大汉,这大汉对她如此自来熟,让她深觉不安。支吾着敷衍了几句,她背过脸去不想距离苏星汉太近,然而余光一瞟,她又发现苏星汉正直着眼睛在看自己的脚。

  她脸一红,正要把脚再往裙子里收一收,然而一个人忽然蹲到了她身边,张开双臂拢住了她的腿:“不许看!”

  她低头一瞧,发现这人是明石。要躲不躲的略一抬腿,她忽然想起了临行前朱植对自己的命令,于是站定了,只弯腰扶起明石道:“无论如何,平安回来就好,我悬了一夜的心,现在也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只是这小镇子里没什么好酒好菜犒劳你们,劳你们问问店伙计,若是那厨房能借咱们一用,我便下厨,弄几样洁净些的小菜给你们吃。”

  这话一出,正是称了苏星汉的心意,不等明石回答,他已经先人一步的跑了出去。结果不出片刻的工夫,春枝果然挽了袖子下了厨房,而苏星汉和明石也不困不累了,很有兴致的在一旁打下手。苏星汉已经将春枝的三寸金莲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所以视线开始顺着裙子往上走,裙子荡漾,依稀能看出对方圆润的腿与臀,腰身却是细细的一捻。藕荷色的小衫领口探出嫩腻如玉的纤细脖子,他看见对方的小耳垂上吊下两只珍珠坠子,一点鬓发松散了垂在耳畔,忽然回眸一笑,她微微露出了细白的牙齿。

  这一笑本是笑给明石的,但苏星汉也有了感慨:这大姐长得是挺美。

  大姐人长得美,手艺也好,还特地烫了一小壶酒。这酒的度数很低,苏星汉当饮料喝了大半壶,明石没有碰酒,只说:“吃饱了,我们就都休息吧!白天睡好了,夜里好清醒一点。”

  春枝疑惑道:“我们可是要赶夜路吗?”

  明石答道:“不是要赶夜路,我是怕太阳落山之后,会有不速之客过来找我们的麻烦。反正这里也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熬过今夜,我们明天早早上路,离开这里就是了。”

  春枝微微蹙起了眉头:“说得怪吓人的。”

  苏星汉提议道:“让大姐晚上就到咱们屋里呆着吧,人多了还能互相壮壮胆。大姐,你是不知道,我俩昨晚遇见活鬼了——”

  明石给了苏星汉一拳:“你别乱讲吓唬姐姐。”

  春枝是个识时务的,这时见了,便道:“我胆子小,要是真吓人,可就别告诉我了。”

  苏星汉又问道:“大姐,你就不好奇我俩是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