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骗子

  明石这话一说,大吉立刻盯着他,不置可否的看了半天。明石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并且随时预备着和她对咬一场,然而到了最后,大吉开口说了话,心平气和,并没有对他呲牙亮凶器。

  “以后你还咬不咬我了?”大吉又问。

  明石移开目光:“你不咬我,我就不咬你。”

  “以后你还骗不骗我了?”

  “你不欺负我,我就不骗你。”

  大吉似笑非笑的一抿嘴,明石抱着膝盖蹲在他面前,微微扭着脸垂了眼皮,柴房阴暗,连月光都没有,也唯有她能看清他的面孔——像练过缩骨功似的,他如今缩作一小团,脸也是一张洁净的小白脸,看着是个书生的模样,然而比老虎豹子还要凶。

  “我要走了。”大吉站了起来:“再呆下去,天就要亮了。”

  明石东倒西歪的站了起来:“要我送你吗?”

  “你想送我吗?”

  “不想,我好冷。”

  大吉一皱眉头,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

  五分钟后,宽宏大量的大吉飞身跳墙,飘然离去。明石瑟瑟发抖的也回了卧室,裹着棉被坐在床上,他凝神思索了良久,末了长叹一声,倒了下去。而未等他重新入睡,大吉已经飞檐走壁的回了燕王府。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大吉可以优哉游哉的在房内来回走动,无需畏惧窗户。明石对她的求助还在她耳中回响,她一边愉快的回忆,一边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玩意儿。

  这玩意儿,还是她在城外溶洞中游荡时偶然捡到的。在她炸毁溶洞入口之前,没有人差觉过她的存在,她就是有这样的本领。

  捡起这个小东西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这玩意儿有一点好看,洁白莹润,是一块好玉佩。目光扫过玉佩上的花纹,她觉得自己是知道了个大秘密——这东西,四哥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而对于明石来讲,它很重要。

  这是个没头没尾的秘密,不过手腕一翻将玉佩攥进了手心,她把它重新藏回了怀中。很对不住,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确实是很对不住,她又要欺负他了。

  谁让她是个妖魔呢?妖魔需要去讲人间的道理吗?

  不过也不能完全的无所作为,答应了十分,总要做上四五分才行,有那么四五分,也就够笼络住明石了。

  可是笼络住了明石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嫁给他?大吉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这个念头太荒谬。

  况且她也只是喜欢招惹撩拨他而已。

  天亮天又黑,大吉又到了她精神焕发的时候,于是开始在燕王府内游荡。府内总有卫兵来回巡逻,但是大吉全然不在乎。在荒野中生存久了,她已经带了兽性,隔着很远就能嗅到陌生人的气味。

  然而她是白白的游荡了一夜。

  既然毫无收获,那么她就没了借口去见明石。悻悻的赶在天亮前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在半路瞧见了一个小厮——小厮十三四岁,是个白白嫩嫩的好小子,她盯着对方圆鼓鼓的脸蛋,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百般的忍了又忍,她最后还是忍住食欲,回屋子喝她每日应得的那一份鲜血去了。

  到了喝的时候,她又走了神,心不在焉的思索:“我若是从今往后再不喝人血,吃肉也不吃人肉,那除了不能见太阳之外,不就也和个好人儿差不多了?”

  紧接着她又想:“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开始吃人的呢?”

  好像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牙尖爪利,饿得发狂,见了活物就扑上去了,咬上一口之后见那皮肉柔软,不是自己牙齿的对手,就连吃带喝上了。横竖外面的人都厌恶嫌弃她,都愿她死了或者丢了,那她心中含着恨,也就不必客气。猎物越是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她心中越是痛快,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个人看待了,宁愿在深山老林里,活成个妖魔鬼怪。

  大吉把这日子过了两天,两天之后,她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的再一次溜出燕王府,吓唬明石去了。

  明石的确是有起夜的习惯,又不惯尿在房内的马桶里,所以大吉一堵一个准。明石万没想到她会忽然降临,果然大吃一惊,险些将尿滋了她一身。慌忙提起裤子裹紧袍子,他劈头就问:“你有发现了?”

  大吉背着手,上下打量着他不说话。两天没见了,她确实是有点想见他。明石的头发一天长似一天,也不修剪整理,像丛野兰花似的披头散发,白天千目用一根头绳给他扎了个小辫,扎得很紧,现在那根小辫还颤巍巍的耷拉在后脑勺上。隔着一脸的头发,明石和大吉对视了片刻,末了明石抬手一抹脸,露出了真面目:“你怎么不说话?”

  大吉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石立刻说道:“那咱们去柴房。”

  “你不打算把我当成客人招待吗?”

  明石犹豫了一下,末了将一根食指竖到了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带你去我房里,你轻一点,不要惊动了星汉和千目啊。”

  大吉很合作,蹑手蹑脚的跟着明石穿过院子,进了黑漆漆的东厢房。明石没有点灯,只摸索着到了一杯冷茶放到了桌边,又小声说道:“这有椅子,你坐。”

  然后他现在明石对面坐下了,是正襟危坐,双膝紧并,两只手撂在大腿上,像个紧张的小姑娘。大吉也坐下了,一边坐,一边暗暗的嗅了嗅房中的气味。气味当然全是明石的;抬头再看明石,她发现明石刚把头发拢到脑后重新扎束了,脑袋利索了许多,一张脸也明明白白的露了出来——脸是很清秀的一张脸,细皮嫩肉的,足有男扮女装的资格,眉毛长,眼尾也长,鼻梁笔直,唇红齿白,不知怎的,他今夜气色这样好,看着比平时俊俏了许多。

  本来,大吉这一趟来,只是拿他寻寻开心而已,可是色令智昏,她现在昏头昏脑的改了主意。

  “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她低声问。

  明石拼命的点头:“想。”

  “那……”大吉难得的犹豫沉吟了,但终究是没有脸红:“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明石一愣:“啊?”

  大吉说道:“亲我的脸,我保证不会咬你。如何?”

  明石舔了舔嘴唇,不但和大吉一样没有脸红,甚至根本就没顾得上羞涩:“亲一下就告诉我?”

  “对。”

  “不咬人?”

  “不咬。”

  明石欠身凑向她,飞快的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而大吉顺势搂住了他,心中忽然有热浪翻腾,让她磨牙霍霍,一定要咬他一口才过瘾。

  她强忍着没有行凶,但是也死死搂着明石不肯放——她喜欢这样,结结实实的满怀抱着他。

  明石抬手捂了自己的颈侧动脉:“干嘛!你该告诉我了吧?”

  大吉低低的笑了一声:“骗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

  明石开始挣扎,又作势要咬大吉的脸,大吉的脸很烫,心跳得很快,一只手从自己身上摸出了那块玉佩,她悄悄的把它塞进了明石袍子内侧的暗袋里。眼下的一切都有趣,都令人亢奋,以至于她最后竟然有些怕,怕到她主动的松了手。

  明石立刻坐回了原位,在她的面颊上留下了一个口水淋漓的浅牙印。气冲冲的瞪着大吉,他低声怒道:“骗子!你又欺负我!”

  大吉没回答,霍然而起。明石向后一缩,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然而大吉完全没有向他施展拳脚的意思。快步推门进了院子,明石追出去一瞧,就见一个黑影在墙头一闪,大吉已经溜了个无影无踪。

  “女流氓!”他用力的擦嘴,心中恼火:“我大半夜的不睡觉,亲了个食人魔!”

  然后他关门闭户,脱了袍子往椅子上一扔,滚上床去开始生闷气。

  二次穿越

  明石赌气一夜,到了翌日天明,也不正经起床,半睡半醒的裹着棉被犯懒,一直熬到了傍晚,饭都不吃。千目白天过来撩拨了他几次,都没效果,这时她自己吃饱喝足了,蹦蹦跳跳的推门又进了来,也不避嫌,直接搓着手向他笑道:“嗬!今天真冷,你找本黄历看看,是不是到了三九了?”

  明石慢吞吞的坐了起来,依然用棉被将自己裹成个蚕蛹:“懒得看,没精神。”

  千目听了这话,“咚”的一声蹦到了他面前,双手张开挡在眼前,她将掌心向外,凝神蓄力了片刻之后,她让自己双掌掌心分别睁开了一只大眼睛,还让两只大眼睛向他缓慢的眨了眨。小脸蛋躲在双手手背后,她叽叽咕咕的低低发笑,自以为很有趣。然而明石和那两只眼睛对视了一瞬间之后,却是低头把脸往被窝里一埋:“别用它看我,我头晕。”

  千目不听话,不但不收了双手,还故意调动了细长十指,柔曼的向前抓抓挠挠,权充大眼睛的长睫毛。明石烦了,开始在被窝里扭来扭去,想要变脸色,偏偏此时苏星汉推门进了来,上前便扯下了他的棉被:“别懒了,来人了!”

  苏星汉的话,明石倒是听得进去,慢吞吞的伸腿下床,他抓起袍子随便的一披:“谁来了?朱棣?”

  苏星汉一摇头:“不是朱棣,是朱植!他好像是逃过来的,那模样看着可惨了。”

  明石莫名其妙的走了出去。屋子里有灯烛炉火,还不觉怎的,出来一瞧,才知道外面是天寒地冻、日落西山。朱植带着田辟疆站在他面前,看着也是影影绰绰的不分明。

  “来了?”明石裹着袍子,瑟缩发问。

  朱植惶惶然的点头回答:“来了。”

  苏星汉站在一旁,打了个喷嚏:“进去说吧,外面怪冷的。”

  说完这话,他抢先跑进了东厢房。而朱植在夜色之中隐去了一脸的倒霉颜色,倒还能够勉强支撑着谈笑:“我从四哥那里得了个玩意儿,你见了,一定喜欢。”

  明石心中一动:“是那块玉佩?”

  朱植伸手在腰间一扯,原意是让它在明石面前亮个相,哪知明石的手奇快,一把就将玉佩夺了去。朱植一皱眉头,“哎”了一声,然而斥责的话并没有出口,因为身旁的田辟疆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厉声喝问:“房上何人?”

  声音未落,田辟疆向上一甩手,已经发出了一支袖箭。院子统共只有这么大,袖箭的速度比声音更快。房上应声滑下一人,借着纸窗内朦朦胧胧的烛光,明石第一个认出了她:“你怎么又来了?”

  大吉的手背被袖箭蹭去一条皮肉,张口含住了手背伤处,她噙着鲜血不看明石,而是一跃而起扑向了田辟疆。朱植是带了佩剑的,这时下意识的想要拔剑抵挡,可大吉也不知道是练过哪一门的功夫,轻飘飘的纵身向上,飞一样的就逼近了他们主仆二人。

  在千目的惊叫声中,明石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大吉那一圈毛茸茸的狐皮领子:“好你个骗子!你还有脸再来!”

  大吉一见明石,就把田辟疆和朱植暂时放下了。

  “我是骗子?”她放下了受伤的右手,脸煞白的,嘴角还留着一抹血痕,然而眼中有笑意,不凶恶:“你怎么这么蠢?我已经给了你一个白天的时间了,你还说我是骗子?”

  明石自知不是大吉的对手,所以先把那块玉佩往怀里一掖,腾出手来要和大吉算一笔总账:“你少和我胡言乱语!我是蠢,我若不是蠢,怎么会受你这妖魔禽兽的欺骗?我陪你喝了好几夜的西北臭风,你可好,当我是个大傻瓜!”说到这里,他转身吩咐千目:“你去叫星汉出来,我一个人打不过她。”

  千目没有动,而是给了他一脸怒容:“什么意思?你俩半夜约会啦?噢!”她气得发疯,双掌的掌心开始灼灼的发烧,然而急怒之下也骂不出什么好的来,只会重复着大叫:“噢!不要脸!你和食人魔约会?你、你、你——你等着!我让苏星汉揍扁你!你等着!”

  说完这话,她转身要往房内跑,明石慌忙把她的衣领也抓了住。这回他一手大吉,一手千目,一时间分身乏术,把话说的是左一句来右一句:“没有的事,狗才和她约会——你个骗子,你赶紧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千目狂怒,大吉冷笑,朱植主仆被他们三人隔绝在外,也无路进房,唯有苏星汉将木格子窗推开了一线,眯着眼睛窥视外面战局,因为天气实在是太冷,所以很不想出门劝架。

  明石急出一头热汗,偏偏这时风还急了,并且是一股子急旋风,滴溜溜的专门卷他们三个。大吉没当回事,千目东张西望,却是忽然变了脸色:“这风好怪……”

  话未说完,空气中忽然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爆裂声音,旋风失了方向,搅得空气如浪如潮。明石身不由己的腾了空,惊骇的合拢手指向下望去,他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朱植,还有一头冲了出来的苏星汉。

  “星汉!”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对着苏星汉伸出手,想要让他抓住自己。可是气流汹涌,由不得他。急速旋转着穿过一片光影,他最后的记忆就是怀中玉佩竟然被风卷出,砸到了千目的额头上。

  而在那个时候,他们的世界里无天无地,无始无终,只有光与风,只有轰鸣与波动。

  良久之后,明石从一片旋转混沌中睁开了眼睛。

  周遭是个半明半昧的天色,天边也有一线青灰色的光明,是太阳将升未升,朝霞还青涩着。即便没有那一线光明,明石也看得出自己身处之地,乃是一片荒野山坳。

  他醒了,身边有人哼哼唧唧的坐了起来,是额头青肿的千目。于是他扭头去看千目,顺便看到了千目身边昏迷不醒的大吉。

  千目一脸茫然,和他对视片刻之后,他开了口:“我们是不是又穿越了?”

  千目慢慢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没有那两块玉佩,也能穿越吗?”

  明石轻声自语:“见了鬼了。”

  千目忽然来了精神:“如果真是穿越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回到现代了?”

  明石连忙也爬了起来:“可是星汉——”

  一柄大刀伸了出来,截断了他和千目的对话,顺便惊动得地上的大吉也睁开了眼睛。大刀之主穿着青布褂子,头皮剃得铁青:“别动!哪儿来的?”

  明石回了头,在看清了大刀之主的形象以及大刀之主插在腰间的□□之后,他颤巍巍的说道:“千目,错了,穿错了,这不像现代,这像……民国年间哪!”

  新时代的第一餐

  大吉怔怔的坐在地上,见明石和千目都哆哆嗦嗦的举起了手,且有一名和尚模样的男子将一柄大刀架到了明石的脖子上,便将心思一转,也乖乖的效仿那两个人,举起了双手。

  明石是真没办法,千目则是别有所图。慢慢的将一只手转向那人,她掌心的肌肉皮肤动了动,一只大眼睛作势要睁。

  可惜,还没等大眼睛睁开,那男子的兄弟们扛着长棍短刀,也涌上来了。乱哄哄的一番质问恐吓之后,明石得知了他们的身份:土匪。

  他智商尚存,没敢对着土匪装神仙,只说自己是走迷了路。而土匪们见了他们三人这个花里胡哨的古怪打扮,立刻就怀疑他们是走村串巷唱小戏的。唱小戏就唱小戏,明石没敢犟嘴,土匪说什么他都点头。

  然后,土匪把他们身上的厚衣裳扒去了四分之三,趁机又在千目和大吉身上各摸了几把,明石虽然不是女子,但是细皮嫩肉的,所以也被土匪摸了脸蛋掐了屁股。大吉望了望远方,估摸了一下日出的时间,然后一言不发,由着土匪把自己押上了山间小路。

  不出片刻的工夫,这三位进了土匪的老巢。

  土匪的老巢,名副其实,是一片乱糟糟的茅草房,看起来确实很类似巢。明石等人直接被搡进了一眼土洞里,这洞是依着一片土坡挖出来的,洞口拦了人胳膊粗的木栅栏门,门上又挂了沉甸甸的大铁锁。大吉躲在土洞最深处,然而一只手暴露在外,偶然见了一会儿清晨的阳光,那手背皮肤上便起了星星点点的水泡,有了溃烂的征兆。

  明石到了这个时候,就顾不得再和她算总账了。此地不冷不热,他身上留了两层单衣,除去一层也不至于寒冷,故而将外面那层衣裳脱下来往大吉头上一扔,他没说话,只“哼”了一声。

  大吉缩回了手,将那件单衣整理了一下,严密的盖住了自己的头脸。千目见状,就低声嘀咕道:“你还管她干什么?”

  明石横了大吉一眼:“虽然她是个骗子,可我也不想让她死在我身边,我嫌臭!”

  衣裳下面的大吉开了口:“我没有骗你。”

  “你当我是傻瓜吗?”

  “你要的玉佩,我夜里放进你外袍的暗袋里了。”

  此言一出,明石目瞪口呆之余,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怀里本来就藏了一块玉佩,自己这一块和朱植那一块碰了面,当时牵扯在一起的三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又穿越了!

  穿越到了半路的时候,一块玉佩掉了出来——如果没有这个小变故,他们是不是就能再往前走上百十年,彻底的回到现代去了?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苏星汉。他和千目走了,把苏星汉独自留在明朝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难受得像火烧一般,哭也不是,吼也不是。咬紧牙关熬了片刻,他把那一阵心疼硬压了下去,然后才抬头对千目说道:“我还得回去,要不然……星汉一个人。”

  千目抱着膝盖,垂头不答。她对苏星汉有点感情,但是感情不深,不过明石像只雏鸟一样认定了他,自己也犯不上阻拦。横竖无论明石去哪里,自己都是要跟着他的。

  明石回头又往栅栏外望:“那块玉佩在袍子里,都被他们抢走了。我们得想办法尽快逃出去,把玉佩抢回来。”

  千目说道:“那也只有一块。”

  “有一块算一块,总比一块都没有强。”

  千目沉默了一瞬,然后伸手摸了摸明石的头发:“你别急,肯定有办法的。我会帮你。”

  三个人在这眼小土洞里蹲了整整一天。

  这一天,明石和千目滴水未进,内急了也不敢声张,大吉则是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好容易等到天色暗了,终于有人晃晃荡荡的走过来开了木栅栏门,也不说话,抓了千目的细胳膊就往外拽。千目很顺从的爬出了土洞,随即向着那人抬起了左手。

  五指张开亮出掌心,她低声说道:“去,把我们的东西都取出来给我们,不要被别人发现。”

  那人立时怔住了,片刻过后,他面无表情的一转身,迈步便要走。千目放下手,回头想对明石使个眼色,然而一股疾风掠面而过,她还没反应过来,温暖的鲜血已经喷了她半脸。圆睁二目转向前方,她就见大吉在将那土匪扑倒在地的同时,已经用尖利牙齿咬断了他的颈部动脉。

  强忍着没有尖叫,她回头对明石小声说话:“她又吃人啦!你看啊!她又吃人啦!”

  明石这时也已经钻了出来,冲上来抓住大吉的后衣领,他用力的往上拽:“你怎么又吃人?你松口!不许你吃了!”

  大吉一晃肩膀,不理他。咕咚咕咚的痛饮了一气之后,她站起来,顺手从尸体身上摸出了一把短刀,递向了明石:“拿着,防身。”

  明石接过了短刀:“你还要干嘛?”

  大吉抬袖子一抹嘴,抹得下半张脸血淋淋,似乎只在一瞬间,她就又恢复了她妖魔的本相。

  “干嘛?”她低声说话:“跟着我!”

  然后她疾冲向前,是夜色中的一道剑气白光,直直的刺入了前方一座茅草屋的窗子里。

  明石见势不妙,一手握着刀,一手领着千目,慌忙也追了上去。可是未等他跑到茅草屋的近前,窗洞子里飞出个黑黢黢的物事,梆硬的正打在了他的胸膛上。他低头一瞧,是个人脑袋。脑袋下面皮肉参差,筋骨血管拖拉在外,可见这脑袋,是大吉生生撕扯下来的。

  “别怕。”明石强忍着不哆嗦,含含糊糊的还想安抚身边的千目,并没有想过其实千目的胆量并不比他小。

  这时,窗洞中探出了大吉的面孔,大吉轻声说道:“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明石二话不说,短刀都不要了,拽着千目就走,直接就又走回到先前蹲了一整天的土洞里去了。

  他猜得出来,大吉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剿匪者

  明石和千目蹲在土洞里,土洞窄小,两人又是肩并着肩,所以几乎挤得要合二为一。这回真相大白了,大吉也暂时离了眼前,明石的胆子壮了许多,开始越想越恨:“全怪大吉!给就给,不给就不给,非得装神弄鬼,偷偷的塞到我的袍子里!”

  千目的目光较为短浅,并且觉得同样是穿越,民国总比明朝更现代化些,所以她虽然也恨得咬牙切齿,但和明石相比,她恨的是别有原因:“活该!让你背着我去和食人魔约会,遭天谴了吧?活该!”

  明石气得要哭出来:“星汉怎么办?他一个人留在明朝,还不急死了?”

  “噢!你还记得苏星汉哪?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和食人魔约会呢!”

  明石没搭理千目,只闷声嘀咕:“我一定要回去找星汉,当初是他救了我,我现在也不能丢了他不管!”

  “你要是又回明朝了,食人魔怎么办?肯定也得还跟着你呀!你俩感情那么好,你怕太阳晒着她,还把衣服都脱给她了。我呢?我也怕晒啊!我这么白,一晒就会出雀斑的!”

  “烦死了!别和我说话!”

  “就说就说!不要脸的,和食人魔约会!不怕食人魔半夜饿了拿你当夜宵!食人魔还绑架过你呢,你都忘了?你个斯德哥尔摩症患者,臭变态!”

  明石扭头望向了她,千目以为他要和自己打上一架,连忙先下手为强,劈头就扇了他一巴掌。明石被她打得一晃,然而没翻脸,甚至根本不计较,只瞪大了眼睛小声说道:“你听,外面怎么这么安静?就算大吉厉害,那被她咬死的土匪,总得叫上一两声再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