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带着众天兵离去,许宣跌坐云头,反手抹去唇边鲜血,忽觉茫然。

而后,他迅速站起,飞奔九奚山,找到冰镜,一遍又一遍地施法,试图寻觅白夭夭同斩荒的踪迹,而无论如何,其中都是迷蒙一片。

此战之后,法海昏迷不醒由天兵接走,小青重伤被小灰救回洞府,白夭夭同妖帝一起失踪,昆仑百废待兴,人间更是一片炼狱……

唯一可见的好处,或许是因为昆仑妖阵开启,蟠桃林中的四十八只小妖终是悉数复活,夜以继日守着小青,盼她早日醒来。

3

山林之中有一座小巧木屋,斩荒守在白夭夭身侧,日日夜夜喂以麒麟之血,终是令白夭夭醒了过来。

白夭夭睁开双眼,一见斩荒,便是怒极,意欲攻来,却被斩荒握住手腕,低声唤道:“夭夭……”

白夭夭借着月色,看清他面容苍白,握住自己手腕的掌心露出数道未愈伤痕,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动作,半晌才冷声道:“你还是不肯投降吗?”

“投降?”斩荒苍凉一笑,“虽未取得七杀,可我已得破军,你也在我手上,取回你身上那半贪狼只待月圆之时,而我还有万象令,数十万妖族听命于我,随时便可卷土重来,我为何要投降?”

白夭夭声音冷冽,缓缓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已失人心,早晚会失去一切……”

斩荒沉寂良久,忽地看向窗外半轮月亮,轻叹道:“夭夭,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待白夭夭作何回应,斩荒便轻叹着续道:“你可知,我同天帝是同胞兄弟?”

白夭夭本不欲听他所言,而他此句一出,她瞬时愣住,讶然问道:“什么?”

斩荒望向她浅浅一笑:“这个秘密,九重天可能就百草仙君知晓,连青白二帝都不知道,他们的天帝,长了张同我一模一样的面容……所以我从前征战四海时,脸上始终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就为了顾全我这位天帝兄长的颜面,只为他口中所述的三界安稳……可笑,我与他同日出生,长得别无二致,同为妖族之中万年难觅的五色麒麟,就只因我身上多了贪狼命格,便为人所忌惮。他成了众生仰望的神明,而我却只能做他脚下的尘泥吗?从万年前他派百草仙君来贬我下界之日起,我便发誓,总有一日我要堂堂正正重返九重天!”

见他神色癫狂,白夭夭愣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斩荒神色却是渐渐平静,又低声问道:“可你知道吗?夭夭,他心计有多深沉?他下凡界找到我,赐我万象令,让我回北荒统领无主的妖界,我以为得他信任,便头戴面具杀回了妖界,曾经以一人之力,抵百名妖族强将,终于让妖界尽数听命于我,此时我才向他们亮出万象令,他们对我不得不服,尊我为帝,哦,逆云便是他们的头领之一,也是从那时起,他便跟在了我身侧。”

顿了一顿,斩荒起身,走到窗下,任月光为他身影镀上一层萧索清辉:“北荒在那个时候,一片荒芜,经我万年治理,才有了后来模样,而后便是四海之战,他让我相助,我义不容辞助了,以为终于能扬眉吐气,得封上仙,而换来的,却是他的信口雌黄,甚至令白帝碎我元神……夭夭,你说,今时今日,我离这天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不应该杀回去吗?”

白夭夭心中感慨万千,其中孰是孰非,她不能听斩荒一家之言,更何况如今,搅弄三界风云的更是他妖帝斩荒!她身边亲近之人,也俱是因斩荒的私心而身负重伤。一想到此,白夭夭便是怒到浑身发抖:“你与天帝一母同胞,又是受他指点方才能够统一妖族……但凡你还有半分良心,就不应起兵作乱,将整个妖族,乃至三界苍生卷入这战火之中!”

斩荒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眉间不由有些失望,而更多的,亦是没有知己的愤慨:“你修道千年,虽说在人间走过一遭,现在看来,还是太过单纯!天帝假仁假义,罔顾手足之情在先,以那阴私手段登上帝位后,又怕我威胁到他,便以万象令来安抚。只是他错就错在,以为我竟会吃他这一套!”

“就算如你所说,可当日你留恋凡间之时,于天帝不过蝼蚁,他若不是顾念你,为何要送你入北荒?还助你在妖族称帝?”

“因为贪狼!”斩荒反身奔向床边,抓住白夭夭手臂,“他惧怕我命中的贪狼格,惧怕我的资质在他之上,惧怕我有朝一日,会夺了他手中的权柄!若天帝当真觉得众生平等,又为何不将他妖族的身份公诸于世?!”

白夭夭手臂吃痛,皱着眉将他甩开,两人对视片刻,白夭夭只从他眼中看到了自负与疯狂,若说方才还有半分怜惜,此时也已消失无踪,不由摇着头淡淡道:“我如今才算明白,为何你们同年同月同时出世,你却得不到那天帝之位。斩荒,你以为是命格作祟吗?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就将自己凌驾众生之上,从未为天下生灵做过半分思量,这样的你,配做天帝吗?”

斩荒震怒,白夭夭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正色道:“昔日我听相公说过,天帝为渡苍生,舍身成仁,险些化去一身修为消散天下,因此千百年来,才不得不闭关修行,而你……”她转身,望着斩荒轻蔑一笑,“与你一路阴沉,用尽心机使尽手段相比,谁配做君主,谁委于尘泥,高下立判!”

斩荒站起身来,强扣住白夭夭肩头,不顾她反抗,抚上她的脸庞:“你不信我也无妨,我便与你做一个赌,我会证明给你看,何为天地之君!”

白夭夭挣脱他略带轻薄地抚摸:“若以此做赌,你注定会输。万年前如此,万年后亦然!”

斩荒闻言,不怒反笑:“看来这几日你修养的不错,这样甚好,近日我便能将贪狼格补全了。”他深深望了白夭夭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白夭夭则松了口气,从袖中拿出小灰替她找来的古籍。

她翻开,却又跌入新的迷惘:“这上面空白一片,我该如何寻觅偷换命格之法呢?”

思索至半夜,白夭夭方才迷迷糊糊睡着,隐约之间,发现自己身处神识内白茫茫的世界中,白夭夭皱眉,忽见到一个人影,四周闪烁着金光,立在一片混沌之中,白夭夭好奇地走近,讶然发现竟是斩荒!

“你……”正待质问,她忽又住嘴,只觉眼前之人虽与斩荒生得一般无二,周身气息却截然不同,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浩然仙气……

她顿时拜下:“不知是天帝前来,为何事入了我的梦中?”

天帝轻浅一笑:“你这小妖不算蠢笨,看来骊山老母座下确实不凡。”

“师父……”白夭夭突然灵光一现,抬首满怀期待地看向天帝,“天帝可是来指点我那无字天书的玄机的?”

天帝唇边笑意更深,手中幻化出一只水壶来,递给白夭夭。白夭夭懵懂接过,向其中闻了闻,越发不解:“就是普通的水啊……”而再抬头时,天帝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夭夭四处寻觅,惊惶醒来,却见自己依旧在木屋中的小床之上,手中也并无水壶。

她从袖中掏出那古籍,迟疑着,将其浸入了旁边的脸盆之中,片刻之后,书籍已然全湿,可一切变化皆无。

白夭夭抱住自己的头,绝望道:“我这是哪里生的幻觉,就因为斩荒说他和天帝长得一样,我便梦见了天帝?”

她懒懒地趴在桌上,已经准备放弃,水中却忽然腾起白烟,白夭夭低头一看,书卷上金光流转,渐渐显露出符号。

她大喜过望,又怕被人看见,忙用宽大衣袖盖住,忍不住地欣喜偷笑。

第八十二章 妖帝易主

1

数天数夜,虽无结果,许宣依旧站在冰镜前不停施法,青帝找到他时,他已是鬓发散乱,双目赤红,俨然疯狂。

“你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他们又如何?”青帝终是出声阻止,“法力不支,你莫非还能从妖帝手中夺回白夭夭不成?”

许宣停住手上动作,指尖战栗,呼吸急促,痛声道:“师父!法海伤重不醒,娘子下落不明,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你可以做的,”见他情绪崩溃,青帝长叹一声,“龙王扯了龙鳞上表,欲求见天帝。潇湘刻意隐瞒,被白帝发现后,虽是怒斥了潇湘,他却也不愿为了身负重罪的龙王得罪众仙家……”

许宣闻言,终是渐渐平静:“……我去。”他无畏得罪谁,何况他本就欠龙王一份人情。

青帝颔首,临走依旧不忘叮嘱:“你还有许多重任在身,白夭夭和法海还等着你救,若你先垮了,他们就更无所依托了。”

青帝离开后,许宣呆坐良久,终究是起身,向外而去。

龙王被困冰牢之中,身上锁着九道玄冰寒锁,他目光平静,似乎早已看淡生死,眼神中亦是无悲无喜。听得许宣脚步声传来,他缓声道:“我想尽法子,将身上鳞片送出,昔日的众仙友未有一人愿意相见,想不到啊,最终等来的却是你。”

许宣观他英雄迟暮的模样,只觉心痛难安:“许宣向来只做自己应做之事,此次妖族之乱,并非龙王之错,如今许宣也自当倾力相助,即使要硬闯天庭,也在所不惜。”

他神色平静,龙王心头却掠过千头万绪,最终化为一声欣慰的嗟叹:“能有你这样的君子之交,我此生算是死而无憾了。”

龙王扶着锁链缓缓起身:“九重天欲要治我袒护逆子之罪,我不欲争辩,饕餮他也更是罪无可恕,可我只求天帝能怜我一族真心归顺,饶饕餮不死,为此,本王愿用龙珠交换!”

许宣难掩震惊之色:“那龙珠上有你毕生修为,若就这样失去,你必死无疑……”

“可三界之中唯有这一颗龙珠,能救法海的命,”龙王依旧神色安详,见许宣目光几变,沉默不语,他轻声道,“你不必忧心,修道者终有作古羽化的一日,我此生无愧先祖,无愧天地,无愧众生,唯一有愧的,只有他,倘他在我身边长大,也不会犯下这许多罪过。为了这孽子,我愿意赔上性命。”

许宣劝道:“龙王稍安毋躁,待我禀告天帝,或许九重天开恩,尚能赦免饕餮一命。”

谁料龙王轻轻摆手:“我这一命换一命之计,已是叫天帝为难,若还存有以情动人的心思,岂不叫天帝朝令夕改,又叫天族中人如何看待?如今我被囚于此处,也再难有第二次机会。许宣,今日你便就带着我的龙珠前去,若不能保下饕餮,本王也不会怪你!”

“不要!”

许宣闻言大惊,急忙提起仙力灌向冰牢,试图将其破开,可龙王更快,一片金光自他体内射出,连着寒气将许宣逼退几步……

“此事,就托付于你了……”

一声龙吟在耳边消散,许宣再睁眼时,冰牢已经碎裂,一片空空荡荡。他忙四周察看,大声喊道:“龙王,此事我还没答应于你!”

可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一颗金色龙珠自半空中坠下,稳稳落在许宣掌中。

许宣望着龙珠,心中悲痛万分,郑重道:“龙王放心,许宣绝不负所托!”

许宣闭眸,忽地想起一个典故,二话不说直赴蓬莱仙山,将龙珠放在了无疾兰的花瓣上,只见无疾兰上腾出淡淡白烟,不多时,蓬莱仙山的云雾环绕之中,便现出一个身影,与斩荒一模一样的面容上,却是温润如玉的浅笑:“七杀星,果然智计超人。”

许宣弯腰一揖:“不过是依着经史典籍妄加猜测,直到此刻,方敢确定……许宣斗胆,见过天帝。”

天帝笑言:“麒麟一族对龙珠的味道十分敏锐,加上这无疾兰的催送,如今已是传遍了九重天。许宣,你一向手段凌厉,为了逼我现身,倒是不择手段,险些让我晕了过去啊。”

许宣谨慎回答:“许宣不敢,只是更不敢擅闯天界。”

天帝对此答案似是非常满意,笑道:“你天生仙根,步入九重天已有多年,只是还未渡劫,因而我不曾召见。如今你第一次相见,难道不应行个大礼?”

许宣却推脱道:“天帝避世不出多年,从未将真身大白于众仙之前,想来也不会在乎这些虚礼。”

天帝望着许宣半晌,笑了:“如今后辈中,你的确算是个有趣人物。怎么,是想替饕餮求情,还是为你自己求饶?”

许宣唇际有着浅笑:“那日私自放走妖帝,许宣罪不容恕,愿受天帝责罚,只不过今日前来,是为另一桩事。得罪!”

话音未落,许宣忽地将无疾兰之上的龙珠朝着天帝抛去。天帝以广袖带起风势,将龙珠卷入袖中,正是这一招之间的迟疑,只见剑光一闪而过,天乩剑已然袭来,天帝下意识抬手,许宣这使尽全力的一招立马便将天帝指尖划破,一粒血珠飘出,许宣以长剑相接,收入怀中。

天帝脸色一凛,微怒道:“大胆许宣!竟敢对我出手,只以为你性子孤傲,看来还是低估你了!”

许宣躬身一揖:“许宣身上罪孽深重,也不在乎多这一桩,若不借天帝之血,恐怕再难寻到斩荒行踪!”

天帝低眸,沉吟片刻后才道:“一个白夭夭,竟让你与斩荒都乱了心神。”

说罢,他便欲转身离去,许宣伸手拦住,恭敬道:“天帝留步,还请天帝允我去将龙王遗言交代与饕餮!”

天帝冷哼一声:“天上的事,都叫你一人去做了,你可是以为我手下再无人可用?还是天界缺不了你?”说是这样说着,却是忽地抬手,伴随金色龙珠飞出的,是一道玉质令牌,许宣侧身将两物接在手中。

天帝徐声道:“你既愿能者多劳,那先前两桩事,并着法海的安危,我一并交给你,若有一桩办砸了,我都要唯你是问,可别忘了,私纵妖帝之罪,我还没找你算账。”

“谢天帝恩准!”许宣得了令牌,再不停留,抱拳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天帝望着他背影,却不知在思忖什么。

2

许宣带着令牌,去了鹰司牢笼,只见雄鹰盘旋嘶吼,饕餮已是遍体鳞伤,却依旧透着不可一世的狂妄之气,在鹰盘旋袭下时欲伸手抵挡,只是被天罡卫催动雷电劈落在地。

饕餮跌落在地,眸中现出阴鸷之色,忽地见到许宣到来,桀桀怪笑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许宣对欲上前阻拦自己的天罡卫亮出令牌,天罡卫赶忙跪拜:“见过天帝!”

“你们下去吧,我有话同他说。”

见天罡卫在许宣示意下逐渐散去,饕餮不屑冷哼:“与你说话我只觉得徒费口舌,许宣,今日就算是天帝亲临,我也绝不会低头。”

许宣神色疏淡,冷声道:“我来并不是劝降,也不是取你性命。而是受你父亲所托,前来告诉你,他已经作古了。”

饕餮闻言大骇,冲向许宣:“是你!?不……是天帝老儿取了他的性命?!”

许宣摇头:“龙王是自尽的,他用龙珠,向九重天换你一命。”

饕餮心痛至极,仰天长啸,顿时暴起,伸出利爪掏向许宣心窝,然而他身上伤势太重,不过几招之间,便被许宣制服,只是不肯服输,仍作困兽之斗。

许宣怒喝道:“够了!若不是为了龙王,我今日定将你手刃此处!你父亲舍了一命,只为换你残存,如今你还待如何?莫不是要叫龙王白死吗?”

饕餮闻言不再挣扎,失魂落魄地委顿在地,身上伤痕道道深可见骨,而他静坐原处,再无半分生机。

许宣长叹道:“你罪恶滔天,本无可恕,就算是留一条命,活罪也难逃。天帝下旨,即刻将你押入镇妖塔,化去一身修为,永世在塔中囚禁。”

饕餮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你去告诉天帝,我要送父亲最后一程。”

许宣闻言却转身沉默离去。

饕餮慌了,站起身来抓住牢笼,怒道:“你站住!我要你告诉天帝……”

许宣没有回头,对待饕餮,他没有半分怜悯,只漠然留下一句:“龙王已去,如今,再没人会听你谈条件了。”

饕餮怒极,欲飞身扑向许宣,却被结界狠狠弹在地上,他朝着许宣背影嘶吼道:“许宣!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九重天上所有人,让你们后悔今日所作所为!让你们为我父王的死付出代价!”

他的嘶吼如同金属相击,粗噶不堪,在阴森的牢狱内,只余可怖回响。

次夜便是月圆,是斩荒夺取白夭夭灵珠的好时候。

夜空之中,黑云低垂,乌云遮挡了半扇月光,斩荒居于法阵中央,身下阵法隐隐发光。

逆云在旁守着斩荒,眼中闪耀着期待的光芒。

随着地面上紫色莲花印记渐渐沿地攀爬,斩荒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隐有妖光:“时辰已到,请她入阵。”

逆云领命,走到木屋前,却忽地发现一道传音符飞出,他讶然睁眸,拔剑打去,在斩碎灵符的同时一脚踹破房门,怒视其中一脸震惊的白夭夭:“你竟解开了灵珠封印?”

白夭夭骇然,一掌打向逆云,身子一矮便要逃脱,逆云却抖出银色锁链,瞬间锁住白夭夭手臂,狠厉说道:“白姑娘,饶你有本事解了封印,今日也是逃不掉了!”

他扭着白夭夭,将其拽出木屋,送至了阵法中间,银色锁链发出脆响,地上妖异的紫色光链瞬时缠上白夭夭双足,白夭夭立马便被困住,灵珠在胸口悬浮,隐隐透出莹白光线,任她苦苦挣扎都没有丝毫作用。

逆云对斩荒抱拳道:“还好主上阵法开启及时,若是再晚一步,白姑娘就将那传音符放出去了。”

斩荒嘴角噙笑,望向在阵法中负隅顽抗的白夭夭:“她的能耐果真不小,灵珠已被我全然锁住,竟然有办法在你我眼皮子底下解了这封印,恐怕,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吧……”

空中乌云渐渐散去,一轮圆月当空,斩荒抬头望向天色,对白夭夭道:“夭夭,我无意伤你,休要再闹了!”

白夭夭怒瞪了斩荒一眼,挣扎的更加强烈,胸口灵珠爆出一阵阵光芒。

斩荒皱眉,心念一动,法阵溢出紫光万丈,白夭夭顿时感到元神一阵灼痛,身躯内竟隐隐透出白蛇原形。

而她胸口的灵珠中,隐隐透出了一丝紫光,斩荒忍不住上前,伸手抚上。

白夭夭脑中一片嗡嗡之声,眼前闪过天书上的图文符咒,默念道:“贪狼噬月,乾坤扭转。”

斩荒忽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自白夭夭身躯传来,他匆匆收手,掌中的万象令图案竟然冒出阵阵白烟。

一旁逆云感到肩头一疼,忙抚上肩头,紧盯白夭夭。

白夭夭浑身忽然散发出强大的妖气,额头高扬,面目痛楚,衣摆无风自动。

斩荒不由觉得惊诧:“你……”

身上的银色锁链节节断裂,白夭夭轻轻抬首道:“斩荒,我早说过,不会让你如愿!”

斩荒收起惊讶神色,面上又复是一派平静,不怒反笑道:“你想逃出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又有什么新花样?”

白夭夭反手一掌,与斩荒双掌碰触,两人同时落地,她冷声道:“今日我妖力大增,我能赢你,为何要不战而逃?”

二人周身散发出刺目金光,逆云受到强大妖气压迫,竟无法上前,只得担忧地提醒道:“主上小心,白姑娘……似乎不同往日!”

斩荒冷笑一声,就要出手,空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快住手!”

白夭夭听出是许宣声音,急急抬首,而在她分神之际,斩荒手中运力,将她一掌击飞,许宣忙飞身上前接住她,却见白夭夭抓住自己的手,痛苦呻吟了一声,不由慌张地翻过来察看,痛声道:“他阵一开,我便用天帝之血找到你们所在,却不防还是来晚了……”

白夭夭不解地看向自己手掌,却见掌心之中,万象令的印记一闪而过,不免也是大惊失色:“这是……万象令?”

斩荒被强行夺取万象令,功力受损,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愤怒不已,眼神中渐渐升腾起浓浓杀意,怒喝道:“是他!一定是他!”

许宣见状,想要率先出手攻去,只是方一提气,便觉心口滞碍,一番盘算之后,他拉起白夭夭,欲飞身逃离。

斩荒眼神一狠,险些要跌倒,逆云匆匆上前将他扶住,斩荒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鲜血来,沉声道:“追!”

白夭夭看到许宣面色青黑,不由关切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天帝欲夺走妖帝的万象令,派仙君来阻拦我寻你,给我下了毒,还好我事先服过万毒丸……”

“你怎可这样……”白夭夭话音未落,许宣心头一滞,便是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斩荒趁隙追至,一掌攻向许宣背心,白夭夭看在眼里,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许宣身前,欲要接下斩荒这拼尽全力的一掌。

斩荒双眸圆睁,收手已是不及,而在危急关头,天帝忽从空中飘然落下,屈指弹在斩荒手背,硬生生改了他的掌风方向。

待得斩荒立稳之后,天帝袍袖一挥,许宣与白夭夭便从原地消失,而他缓缓转身,看向斩荒。

月色之下,天帝与斩荒相对而立,一个通身妖异,如同风流公子,一个一身仙气,飘渺空灵。

兄弟二人,千年不曾谋面,斩荒心中的怨恨更盛,擦去唇边鲜血,冷声道:“怎么?你如今舍得出来了,天帝不是一贯风姿超然,怎生也会暗中出手,卑鄙行事,强行夺取万象令?”

天帝叹息一声:“我当日留有一线希望,以为你能统领妖族,一改三界交战困局。如今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野心,也高看了你的胸襟!”

斩荒“呵呵”嗤笑两声,讽道:“此处无人,你也不必惺惺作态,我之野心拜你所赐,我之胸襟,不知强过你千倍百倍!”

“你说的不错,若当日我不是存了一己私念,也不会放任你将妖族荼毒至此!更不至于令各族卷入战局,天下苍生遭难……”

“大哥若真觉得有愧于苍生,何不让出这天帝的位置?”

斩荒步步逼近天帝,声音越发冷厉残忍:“我有今日,也是拜大哥所赐,你亏欠我的,我给你机会弥补。若你替我而死,我顶了这天帝之位,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