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心头慌乱,喃喃道:“这是红莲业火,如何能灭?”

“借西湖之水!”白夭夭转过身来,目光凝重,不容小青反驳,她便又续道,“小青,事不宜迟,再要犹豫谁也保不住。你们二人去召集众妖,前去西湖。我去金山寺,救他们出来!”

说罢她便是飞身而去,小青看着雨后初霁的碧空之中渐渐浓烟密布,狠狠一跺脚,暗道:“法海,你要撑住!小灰,你召集众妖,西湖边见!”

2

永安主持袈裟加身,身后带著僧人围在金山寺外,白夭夭翩然落地,刚待接近庙宇,却被一道白光逼得退出几步,抬头望去,却见面前白帝神色肃穆地挡在跟前。

白夭夭眼神痛楚,乞求道:“还请白帝放我过去!相公他还在寺内!”

“白夭夭,你来迟了,”白帝沉声说完,挥动衣袖间,已是两道金色锁链缠上了金山寺外的红莲结界,“天帝已经下令,这次无论谁输谁赢,那三种命格,必须留在此处!”

“什么!”白夭夭脚下一软,“天帝是要他们死?”

白帝想到法海,何尝不是心痛,但依旧面色肃穆地道:“九重天容不下再多一次的失误,此番若是再让斩荒集齐三种命格,那苍生倾覆,再无回转的余地!这是无奈之策!”

白夭夭捏紧双拳,渐生愤怒:“你们天族无胆对付斩荒,便任由相公他们以命相博?红莲结界已起,你们不想着救他,却要他葬身此处!五方天帝,便是如此仁爱,如此情义吗?”

“休要放肆!许宣之事我们若是早知道,断不会由着他这样胡来!他师父如今还在九重天上,跪在天帝门前请他收回成命!你又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你们所要的,只有命格!”白夭夭声色俱厉,“如今破军贪狼皆在我体内,若你们要取,何不将那锁链锁在我的身上?”

白帝闻言微微一颤,面露慎重之色:“此话当真?”

白夭夭远望着金山寺上笼罩的结界血色越来越浓,嘶吼道:“让他们出来!就算困住斩荒又如何?不过是白白赔了二人性命!”

白帝怒道:“红莲业火焚尽世间万物,斩荒以此困住了他们二人,你就算闯入,顷刻间也会化成飞灰,这是他设下的死局,你又能如何?”

白夭夭心如刀绞,强咬住嘴唇不让泪水落下。她通红着眼眶,直向着金山寺中,声音远远传出:“许宣,若你记得许下的誓言,若你还对我有一分一毫的怜惜,想办法活下来!”

结界之内,许宣以仙力强将一朵飞来的红莲挡开,耳中听见白夭夭的声音传来,神色顿生痛楚,而斩荒的脸色在一片血红中,反倒是逐渐凌厉冷酷:“她一贯对我避之不及,为了你,哪怕隔着莲火,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闯入这结界。”

许宣以手撑着天乩剑柄,早已力竭,而一旁的法海持杖之手,亦是早已不稳。

火光潋滟,三人已然气虚力竭,最先还是许宣率先将天乩拔出,以衣角擦去剑尖血痕。

法海脸色苍白,一笑:“怎么?还欲再战?”

许宣淡淡道:“我得想法子出去,否则以娘子那混不讲理的性子,定然会耗尽妖力。”

斩荒闻言冷笑:“莲火一起,任你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能灭?”

“杀了你,火自然就灭了!”许宣提气,拼尽性命,将天乩剑挥向斩荒,斩荒上前,也是握紧了剑柄,两人用尽全力,对峙僵持,四目相对间,飞扬的尽是血性。

纵是西湖边,亦能望见金山寺上妖火缭绕,宛如朵朵莲花连成一片,众小妖皆是慌乱不已,而小青因法力不足,一次又一次的催动也不过令西湖水面微微涌动,丝毫不能成势。

小灰也如被火烤,急得不停跺脚:“这……这该如何是好!”

小青皱眉思忖片刻,朗声开口:“众妖听令!引水,灭火!”

阿福抓耳挠腮:“山君,小的们是走兽,平日里修习的多是土木法术,还有火系的,这引水一事,恐怕难以持久!”

小青望了一眼众妖,咬牙狠心道:“你们几个,将妖力渡在我身上!”

小灰双眸蓦然圆睁,急忙劝道:“山君不可,我们妖力混杂,一个闪失你便要爆体而亡了!”

“哪还管得了那许多,听我的!”小青双手一沉,青色妖力从指尖溢出,袭向西湖水面,众妖面露担忧,却也只能一个接一个将法力灌于小青身上。

小青咬牙,嘶吼一声,唇边已然浸出血渍,而西湖之水终于翻腾起一道冲天水柱,向着金山寺奔袭而来,轰隆之声,震天动地,白帝骇然道:“以那帮小妖之力,还妄图引水倒灌,横亘整个临安城,且不说此举扰乱三界秩序,就是那些小妖微末的道行,你可知有多危险!”

白夭夭面容沉静,只目不转睛凝视结界之内:“这一次,我只为救出相公来!”

白帝气急:“引动西湖之水,关系的是人间安危!”

“大不了再遭一次天雷!为救他,我愿与天地为敌!”白夭夭扯出一笑,火光衬着她样子娇柔又坚强,她衣上染血,神情倨傲……趁着水柱袭来,白帝失神之际,白夭夭一跃而起,击向金山寺上空的金色锁链。

白帝赶紧挥出仙力,怒喝道:“速速住手!”

白夭夭哪顾得上白帝的阻拦,后背生接了白帝那一掌,双手齐齐释放法力,劈断了金色锁链。

随着一口鲜血喷出,盘踞在结界外的水势猛然灌入结界,犹如一道水蛇,直缠上金山寺去,怒吼着攻向逐渐吞噬着金山寺的火麒麟,拼死缠着火麒麟作殊死一搏。

3

眼前火势渐渐熄灭,寺内化作死一般的沉寂。

白夭夭想也不想冲入寺中,终是见到许宣长剑指在斩荒喉际,法海法杖则抵在斩荒后背。

胸中舒出一口长气,自此再无气力,白夭夭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许宣收剑,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可是受伤了?伤着哪了?”

“你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活着……”白夭夭笑中带泪,眼中全是释然的喜悦。

“我答应你的,如今可是做到了,”许宣拇指缓缓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及血痕,“而你呢,娘子,为何独自一人,将自己深陷危险之中?”

斩荒笑得张狂:“好一对同生共死的夫妻!我用本元之力所布下的莲火,扔挡不住你们二人!好!好极了!”笑着笑着,便有鲜血咳了出来。

白帝赶紧上前两步,将仙力注入斩荒体内,稳住他岌岌可危的性命,急冲冲地对许宣道:“许宣!破军贪狼都在白夭夭体内!你若不及时将命格抽出,物归原主,这三界的运势,就要乱了!”

许宣看着怀中白夭夭,一时不知如何动作。

斩荒唇边勾出妖冶笑容,哑声道:“许宣,纵使她心系于你,可你还是赢不过我!我为了她,甘愿舍下三界,而如今情势变化,法海与她之间,只能活一个,你这好兄弟,好丈夫,又该如何选择?”

白帝皱眉,对许宣道:“你带着他体内的灵珠上九重天寻天帝,他定有法子使命格归位!许宣,别中了他的圈套!”

许宣从怀中掏出斩荒灵珠,只见其上遍布裂痕,黯淡无光,许宣眉心紧皱,面色沉重:“原来,这才是你一早就布下的圈套。”

斩荒闻言倒是大笑起来,金山寺在他背后,也显得荒芜苍凉:“我聪明一世,与天相争,平生鲜有败迹。沙场征战多少次,却从未料到,有朝一日竟会落到此等地步!筹划千年,却一朝败北,受九重天算计,于三界中如丧家之犬,历尽追捕……”他将目光凝在白夭夭脸上,白夭夭心头一涩,竟是第一次对斩荒露出了和软的神色。

斩荒就这样,隔着数不清的物是人非望着她,轻笑着道:“我不悔,这一生的胜负,一生的荣辱,到头来随红莲业火付之一炬。留下的,唯有我的心。夭夭,情之滋味,入骨相思,我离问鼎三界唯有一步之遥,可离你却始终千山万水。如今,我舍下所有,唯愿你从今后,再不用看他人脸色,如此,你心中可对我,有一丝的情动?”

他的目光同言语一样痴缠,堂堂妖帝,睥睨世间万物,唯独此时此刻,竟在言语中露出一丝哀求。

白夭夭想起临安初见,他是玩世不恭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一身尘泥兼满目疮痍,心中如被针尖轻轻戳动,传来轻浅疼痛,白夭夭望向身边白衣飘然的许宣,艰难开口道,“我心中,从始至终,只有许宣一人。”

斩荒眼中一瞬间失去了光辉,神情颓唐,再无生意,他自讽一笑:“既如此,也够了。我从不受制于人,生死亦如此……”他忽地从地上暴起,伸手去夺许宣手中的灵珠,“沦为阶下囚徒,我宁愿一死!许宣,三界只容得下一个妖帝!如今,唯有我一死,夭夭方有生机,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许宣目露不忍,手中紧紧攥着灵珠,与斩荒对峙,手中力道多了几分。

白帝大急道:“许宣!莫不是你要违逆了天帝的意思!还有法海……”

法海出声打断道:“师父!生死于我这个方外之人,没有半分分量!许宣,此事我早已对你言明,眼下你无需为难!”

白夭夭缓缓站起身来,不住摇头,凄苦道:“不会的,我应了小青,会替她救下你。破军本就是你的命格,我想尽办法也会还给你!”

众人各执一词,许宣双目徘徊不定,心中痛色尽显,斩荒却趁其走神,施了个巧力将灵珠夺了过来,白帝怒极,一袖掀翻斩荒,正欲再次上前,法海却拦在他面前,哀求道:“师父……”

白帝指着斩荒怒道:“你居心实在歹毒,千年前,当日我就应不顾天帝反对,在昆仑山上诛杀了你!”

斩荒俯身地面,胸口绽放大朵血花,手握灵珠,却笑得更加得意:“大业难成,我此生注定饮恨而终,既然如此,能叫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族,生出这样的记恨,我死的也不算亏!”

他将灵珠对着阳光举起,白夭夭的容颜,映在灵珠之上,他微微一笑,问道:“你,会记得我吗?”

白夭夭避开了目光。

斩荒惨然一笑:“忘了也没关系。我爱你,本就是我一人的事,上有碧落下有黄泉,前后万万年,我这一生,遇见过你,爱上过你,这便够了……”

他笑得凄然,身虽垂死,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暖意,白夭夭终是忍不住看向他,目露同情与心软。

斩荒带血的手紧握住灵珠,暗暗发力,断断续续地道:“从头到尾,我孑然一人,如此也好,来去、生死,都只由着我一人决定!”

灵珠碎裂,在他手中化作齑粉。

风过,那紫色麒麟灵珠再不复存在,斩荒缓缓倒下,眼光始终缠绵在白夭夭身上,而他最后的声音,亦环绕在白夭夭耳侧:“夭夭,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同你在木屋中共度那几日,你重伤沉睡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天地之间你真切地属于我……今生你多保重,来世,你只会……是我的。”

斩荒化作烟尘,原地盛开了满目旖丽的红莲。

红莲飘散开来,白夭夭摊开掌心,一朵莲花便轻轻落于其上,却转瞬间又悄然消失。

白夭夭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她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清明。

永安带头,众僧人席地,口中诵起超度的经文,法海法杖拄地,挣扎着向门外的众僧人走去:“我手中未染杀孽,便好,破军格在你那里,甚好!”

白帝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他,忍不住斥道:“少了破军格,你连命都保不住,还要帮着设阵!如今命格还是没有夺回来,好?好在哪里!”

法海笑道:“师父,徒儿是佛门中人,你……”

小青匆匆赶来,远远望见他此般模样,咬住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间一声长啸破空而来。

天地震动,大片乌云再度卷来。

“蛟龙!”许宣望向白夭夭,解释道,“你引动西湖之水灭了莲火,却是破了最后一道结界。”

白夭夭心中慌乱,喃喃难语。

许宣握住她手,给她力量与勇气:“娘子,我们速去西湖,或许要劳你同我共战蛟龙了,”随后,他又转向白帝,朗声道,“还请白帝将法海带回九奚山疗伤,我们命众小妖赶紧撤离西湖、救治百姓……”

第八十六章 人间炼狱

1

西湖之水倒灌之危刚过,蛟龙又已出世,人间再成炼狱。

许宣同白夭夭走在灾难过后的颓败街头,四周流离失所的百姓哭喊之声不绝于耳,白夭夭不住落下眼泪,两人并肩走到许府之外,只见那大门被水冲得七七八八,白夭夭一触之下,门板便歪了半边。

府中更是满目疮痍,白夭夭喃喃道:“我的家,都已如此,更何况,城中那些百姓的家……”

庭院之中,一棵桃花树已被浸泡的连根拔起,白夭夭不由颤声道:“相公,这是成婚那日,我与你亲手种下的……”白夭夭终是崩溃,跌坐在地,痛哭出声,她望着自己双手,只觉其上俱是满满的罪孽,“相公,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许宣将她紧紧揽进怀中,任由她泪水浸湿自己衣衫:“不怪你……夭夭,一切都不怪你……”

“可我们方才还杀了蛟龙……相公,你之前万般计划,皆是为了龙族,今天却任由蛟龙死在天乩剑下……之前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功夫?”

许宣竟扯出一笑,伸手揉了揉白夭夭的脑袋:“无妨,只要你不涉及其中,于天下也好,于龙族也罢,我从无所求……这些滔天大祸,我会陪你一起担着……我们一起去赎罪……我这便去药师宫中,能多救一个人,便多救一个,总能减少杀孽。”

“我与你同去!”白夭夭拉住他手,站起身来。

然二人还未出门,小灰已经心急火燎跑进来:“许大夫!许大姐流产了,许家姐夫受命在城中维持秩序,现在也是下落不明,清风四处都在寻你……”

“什么?”许宣忽觉愧疚,他先前竟不知他姐姐有孕在身……这个弟弟做的,实在太不够格。

白夭夭更是焦灼难安,抓住许宣的手:“相公,你赶紧去看姐姐情况如何!”又转向小灰,细心叮嘱,“小灰,带着小妖们,咱们将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务必要妥善照顾安置,唯有如此,才能减轻我手中的罪孽。另外,让小妖们多多留心姐夫的下落,拜托了……”

“哎!”小灰一一应下,一溜烟地跑走了。

许宣轻握了握白夭夭的手:“娘子,那我先去了。城中众人就托付你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在,就务必要想法子救治,一条性命是一桩杀孽,将来若是反噬……”

白夭夭柔声断掉他的话:“你不用再说,我心中明白,即使不为着自己,就为着他们,也不会再使一人身死。”

许宣帮她理过额际湿发:“你伤重,切莫滥用术法,叫小灰去药师宫,找人来帮忙。”

白夭夭点点头,送他出门,再目送他消失在长街尽头。

忽有传音符飘然而至,白夭夭接过后,瞳中一黯。

2

天帝手持锄头,亲手在蓬莱仙山花园中植入一朵红莲,而后蹲下身来,以手掌轻拂过红莲花瓣,低喃道:“我自做了天帝,方知天道的可怕。你我自出生后,命运便截然不同。不过晚生了片刻,你从小都是如此孤傲不羁,最后,连生死也不愿受他人决断……”那红莲无风自动,开放的十分妖异,天帝再掬一抔黄土,摇头长叹,“斩荒,你错了,我从未想要过你的命,明知你犯了大错,仍盼着有一日,你能悔悟,却原来,错的也是我……”

天帝自嘲一笑:“也许,你回来,找我认个错,我宁愿不做这个天帝,也会护下你……可你终究没有……你终究没有回来。”

远处百草仙君前来,恭声禀道:“天帝,青帝又来造访,如今就在园外。”

天帝皱眉,冷声道:“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吗?”

百草仙君为难道:“他也是五帝之一,跪在蓬莱之外只为求见一面,我这……”

“既如此,便让他进来吧,”天帝拍了拍手上黄土,淡淡道,“白夭夭犯下如此大错,实难饶恕。传我旨意,毁其元神,囚于黑暗之地,一生一世,永不能离开。就让潇湘仙子,前去擒人罢……”

潇湘仙子立于昆仑山巅,抬手将一壶酒洒于云海之中,自嘲道:“我与你斗了一生,可到你死了才知,在你心中,我竟连半分影子都没留下……只是我也终究没落了下乘,你在白夭夭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斩荒,若当初你没有在婚礼上当众出走,今日,你我定会有不同的结果……”

潇湘仙子唇边低笑两声,似嘲讽,似苦涩,她紧攥手中酒壶,声音轻不可闻:“反正你身已死,我只当,你悔了……”收到天帝传讯,潇湘仙子站起身来,眉目间又复恢复冷傲之色,“你生的时候都未曾想起过我,死了,怕是也不愿饮我这壶酒……既如此,我为何还要一厢情愿地惦记于你?我这便去擒你心心念念之人,她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潇湘渐渐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可眼角却滑落一行晶莹。

白夭夭赶至西湖边,龙王正望着如今一片死寂的湖面,背影沧桑。

知她到来,他神色复杂地转过身来,怒眼看向白夭夭:“蛟龙为何会死在你夫妻二人的手中?白夭夭,你们不会不知,你杀死的是我龙族的守护之神,是所有龙族子民的信仰和力量!”

白夭夭目光震动,眼中是深深的愧疚:“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白夭夭愿意一人承担!”

龙王失声大笑:“日前我还在东海向你许下诺言,无论今后如何,我龙族都会做你白夭夭的后盾!今日若是换了他人,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可却偏偏是你,还有……许宣……天意弄人,如今更觉讽刺至极……”

白夭夭垂眸,低声缓缓道:“我自知罪深难赎,龙王动手吧,我愿意以命偿还!”

龙王提起一掌,手背隐有龙鳞闪现,然而还未有所动作,潇湘仙子已带着天罡卫匆匆赶到:“住手!白夭夭自有九重天来惩处!”

她从远处大步前来,从手中召唤出捆仙索,手臂一抖向着白夭夭裹去。

“潇湘仙子,我愿意随你离开,”白夭夭任由仙索捆上自己,却依旧望向龙王,“但我得先了了对龙族的亏欠……龙王,我是真的希望一切能在我这里停止,四海真的不能再生动荡了……”

“这一切哪儿容得你说了算!”潇湘厉声呵斥。

龙王以警告视线投向潇湘,潇湘虽依旧背脊直挺,却毕竟没有再催促白夭夭离去。

龙王缓缓放下了高举的手,望着满眼恳求的白夭夭,长叹道:“白夭夭,你与许宣的命,是欠了龙族的。哪一天龙族要取,我自会来寻你,只是这之前,切莫轻易丧命了!”

白夭夭听在耳中,哪里不明白龙王深意,心中更觉愧疚,她低眸,颤声问:“眼下失了守护神,龙族……要如何?”

龙王却是语声淡然:“合族上下,为着龙神,畏手畏脚数万年,新生之子,哪还记得龙族当年遨游四海的潇洒恣意。如今蛟龙已去,我们倒是无所畏惧了,龙族上下每个人,都是本族的守护之神!但你大可放心,龙族亦是心向和平。”

龙王的声音在夜色中掷地有声,微有些浑浊的双眸中却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白夭夭望着他,深深地鞠下躬去……

潇湘扯动手中锁链,欲带着她上九重天复命,白夭夭跌跌撞撞地随她走了。

龙王留在原地,望向苍茫夜色,眼光黯然。

3

白夭夭没有料到,天帝竟会在潇湘绑她上九重天后,直接带她来了骊山,不由向天帝问出了心中疑惑。

天帝温和一笑,徐声道:“九重天上,人人都要我立时处置于你,若非如此,恐怕你将成为众矢之的,我也会烦不胜烦。”

白夭夭沉默须臾,方认真道:“我不怕责罚,既是做错了事,我也应当接受责罚。”

天帝轻叹一声:“唯有这样,你才能减轻你心中的愧疚吗?”

白夭夭颔首:“是……无论天帝降下何等旨意,我都会承受,但在我受罚之前,我希望天帝能允我先救下法海……”

天帝驻足,凝神望向她:“你要去救法海,可知……”

“我知道……”白夭夭竟是淡然一笑,“即使舍去性命,我也愿意。”

“这样的话,你岂非背离了你与许宣之情?千年都守过来了,如今这样放弃,值得吗?”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一直是我与他之间的命数,然而我从未背离他,只是情至深,未必只是长相守。此生我与他携手,与天相争,争过了,又何须拘泥结果……”白夭夭贝齿缓缓刮过下唇,忽地展出一丝苦笑。

天帝沉默一瞬,才问:“你当真决定了?可知如此一来,你二人之间再难重圆,许宣也应了他一生孤苦的命格。”

白夭夭神色镇定,仿佛是终于将一切都放下了,她轻叹一声:“从见到你的一刻起,我便知道再没有回环的余地。天衍万物,众生都是天命的产物,相公再如何无双,终究难敌天命。天帝,我决定了,离去,是为了让他平稳的活着。”

天帝略微点头,目光中有着沉重:“也罢,只是我还要你做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