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笑笑:“既然见着了,怎么能不管?”

白衣妇人走得很快,仿佛感觉到背后有人,不时回头张望。如意远远看她回头的时候几乎与背后的红衣女子贴上了脸却毫无所觉,不由叹了口气。

白衣妇人进了街角的一家大门。红衣女子似乎也想跟着进去,大门上贴着的门神像却忽然闪出一层金光,吓得那女子倒退了两步,在门口转来转去,终于于还是不敢走近,哭着走开了。

吉祥轻咳了一声,如意一把没拉住他,他已经走上前去:“这位姑娘—”

红衣女子吓了一跳:“你,你,你能看见我?你是鬼差么?”

她一张脸本来可怖,这时又是泪又是血,更加可怕。连吉祥都有点看不下去,稍稍转过头,笑笑:“我不是鬼差。姑娘这是在找替身么?”

红衣女子听了他的话,惊慌地倒退一步:“你,你是谁?”一面说,一面踉跄地往后退。

如意哼了一声,像个影子一般滑过去挡住了她:“喂,问你话呢!”

红衣女子的脸色更加难看:“我,我是在找替身,那,那又怎么样!你们,你们快让开!”

吉祥笑笑:“你看起来好象很着急的样子,是赶着想去投胎么?”

红衣女子紧张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我,你想干什么?”

如意终于看不下去,哼了一声:“他是要帮你,还没看出来么?”

红衣女子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公子,公子你真的肯帮我么?我,我要赶在今夜去投胎,不然我怕会跟阿平分开,永远都见不到了…”

“今夜?”吉祥抓抓头发,无奈地看一眼如意。后者给他一个白眼,明白地在说:“你又找了个麻烦啦!”

第44章

“你,吉祥你又给我找麻烦。”白无常满脸黑线,“这是你送来的第几个啦?要是都像你这样,阴间还不乱了套!”

“少来了!”如意嘴一撇,“阴间每天过多少魂灵,插一个号有什么了不起!别忘了吉祥哥哥给你办过多少事,这点人情你也不还?”

“好好好,”白无常一看见如意更是头疼,“算我服了你行不行?得得,你,过来,拿这个送她去轮回吧。”

“喂,要和她那个阿平一起哦!你可别想敷衍我们!”如意伶牙俐齿地补上一句。

白无常立刻做举手投降状:“行了行了,我怕你了!这么样吧,你跟他一起去,看着她投胎还不行吗?这总该相信了吧?只要小心别叫阎王看见。”

“阎王哪里会看见,他这会在大殿上审案子还审不过来呢。”如意对白无常吐了吐舌头,转向吉祥,“吉祥哥哥,我跟他过去看看,你等我。”

白无常看着如意的背影,向吉祥做个鬼脸:“喂,这是你养的管狐?究竟他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啊?”

吉祥笑笑:“如意就是这个脾气,嘴上不饶人。真是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

白无常摇摇手:“是朋友就别说这话,你不是也帮了我不少忙。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鬼要投胎必须要找替身,这也是阴间的规矩,你总是这样可不大好。不是老哥我怕事,你这个性格啊,见了什么事就想管,也不替自己考虑考虑,真是…”

吉祥低头笑笑:“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白无常叹口气:“你呀,就是心太软了,要不然也不能让养的小管狐爬到头上来作威作福的。哎,你这个脾气,容易给自己惹麻烦的。”

吉祥拉了拉衣襟:“这,这也改不了了。对了白大哥,上次我托你的那事…”

“定魂珠是不是?唉,老哥有给你留心着。不过这种东西太少,总之你的事呢老哥一定放在心上,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那就多谢白大哥了。”吉祥说着话,忽然感觉到有两道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到身上。他回过头去,便看见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男子站在一边,一双眼睛正直直注视着他。

吉祥看这青衣男子一眼,觉得有点奇怪。白无常这里除了鬼魂就是鬼差,这青衣男子却既不是鬼也不像人,身上隐隐有几分不太明显的妖气,却另有一层淡淡的神光覆盖着。更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没见过这人,但这人却偏偏让他觉得好生熟悉。他正在冥思苦想究竟在哪里见过他,白无常已经跟那青衣男子招呼起来:“怀青将军来了,跟林若奇希将军一起来的么?”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眼光却仍落在吉祥身上:“这位是—”

白无常稍有点尴尬。虽知道这位怀青将军向来不管闲事,但被人撞到自己违反了阴间的规矩,总是有些别扭:“嘿嘿,这,这位是吉祥,是,是我的朋友,时常帮我在人间办些事情…”

“吉祥公子?”怀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在下林怀青。”

吉祥觉得他的笑容好生亲切,也回了一笑:“林将军。”

怀青目光一闪:“公子无须如此客气。怀青觉得公子有几分面善,颇似一位故人,故斗胆失礼,不知可否称你一声兄弟?”

吉祥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脸,心想如意做这面具是随意把街上行人的面貌取了一个来当做模子,不会如此之巧便是这位怀青将军的故人吧?但他实在觉得对这人有好感,心里嘀咕,嘴上却已经说了出来:“当然可以。吉祥高兴得很呢。”

怀青露出一丝喜色:“那么不客气,要叫你一声兄弟了。吉祥兄弟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吉祥多认识个朋友,也觉高兴,开开心心道:“我现在就住在鬼门关外十里的小村子。家里,家里除了我就还有如意了。”

“如意?”怀青一怔,随即微笑,“吉祥如意,倒是有趣。这个如意,是你的兄弟么?”

吉祥脸上红了红:“不,如意是,那个,是…”

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该说如意是他的什么人,那边已经传来如意的声音:“吉祥哥哥!”

吉祥一抬头,如意娇小的身子已经像只小鸟般飞过来投进他怀里,很得意地一扬头:“事情办完了!”

吉祥抱住他,有些尴尬地对怀青笑了笑:“这,这就是如意。”

如意的目光立刻转到怀青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闪,双臂非但没有放开吉祥,反而抱得更紧了:“吉祥哥哥,他是谁啊?”

“嗯,这是林怀青,你叫林哥哥就好。”

“林哥哥—”如意甜甜地叫了一声,眼中却微微闪动着冷冷的光。

怀青打量了一下吉祥怀里的绝色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意立刻转回头看着吉祥:“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我肚子饿了。”

吉祥抱歉地对怀青笑笑:“林大哥,我们先走一步了。林大哥以后若是有时间,到我家里去玩。”

怀青不由自主地伸手轻拦了一下:“等等,吉祥兄弟,你…”

“青!”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怀青的话,一个白衣银甲的男子大步走来,顺手搂住怀青的肩头,“让你等这么久,总算查完了。”目光一扫吉祥如意二人,似是为如意的绝色怔了怔,对吉祥却只是只是瞥了一眼,“这两位是—”

怀青似是没有发觉他的手放在什么地方,只是看着吉祥:“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吉祥兄弟,这是若希。”

吉祥对他笑了笑:“你好。”

“你好—”林若希刚吐出两个字,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你—”

怀青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平静地说:“吉祥兄弟住的地方离此地不远,他邀我们有时间到他那里做客呢。”

林若希张了张嘴,总算说出话来:“好啊,那我们荣幸得很呢。”

如意看着他们说话,眼中阴晴不定,终于轻轻拉了拉吉祥的衣角,细声说:“吉祥哥哥,我饿…”

吉祥拍拍额头,转向怀青:“林大哥,我们先走了,有时间一定要来我家玩。”

怀青看着他们两人几乎是粘在一离开,低声道:“你也觉得熟悉是么?”

林若希还在发怔,不由自主点头:“是啊,声音,那声音熟悉得紧。”

怀青眉头紧锁:“要马上禀报公子。”

林若希哦了一声,拔脚就想走:“我马上去。”这一动,怀青才发觉他的手一直搂在自己肩上,不觉脸上微微一红,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

第45章

“如意你在做什么?”吉祥跟在如意身后,看着他走来走去,竟像是在收拾东西,忍不住问。

“搬家。”如意头也不回,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搬家?”吉祥莫明其妙,“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

“我不喜欢住这里了。”如意翻开衣柜,扔出一堆衣裳,一个小包从里面滑出来,吉祥连忙拾起来。如意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东西?”

“没什么。”吉祥揣进怀里,“你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又不喜欢住这里了?”

如意的手停了停,随即又收拾起来,只是两排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很久才慢慢地说:“吉祥哥哥,你不愿意搬家么?”

吉祥耸耸肩:“住在哪里倒无所谓。不过不是才说请怀青来做客的,现在我们搬走,岂不是言而无信,不大好吧。”

如意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强笑道:“那个,那个怀青,你好象和他很谈得来?”

吉祥抓抓头:“我也不知道,明明不认识的人,却总觉得有点眼熟。”

如意低下了头,无言地又咬住了嘴唇。吉祥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走过来看了一眼,才看到他嘴唇上的殷红,不由吓了一跳,一把抱住他:“松开,快松开!你不能流血的不知道么?”他一面说,一面咬破自己的指尖就往如意嘴里塞,“快点,快吸!”

如意嘴里含着他的手指,半天也不见吸吮,吉祥急了,大声喝他:“快点吸,你在发什么呆!”

他不喝还好,这一喝,如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吉祥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他:“你怎么了?唉,我声音太大了,你别哭啊…”

如意倒在他怀里哭得抽抽噎噎,吉祥手足无措地搂着他,不停地轻拍他的后背,却不知该说什么。终于还是如意自己止了哭声,仰起脸来哀伤地问:“吉祥哥哥,要是我有什么事情骗了你,你会不会生我气?”

吉祥愣了愣:“骗我?什么事情骗我?嗯,只要你不是偷偷跟了别人,那还有什么好骗的。”

如意给了他一拳:“我不是说这个!”

“好了,”吉祥笑着亲亲他红红的眼圈,“你不喜欢住我们就搬家,别哭了。你是不喜欢怀青是么?那我们也不用请他来玩了,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好不好?”

如意含泪凝视他一会,低下头仿佛自语般地说:“你变了好多,可是还是对我这么好,只有这个没变,你永远也不要变好不好…”

村子里的人有点奇怪。明明住得好好的,吉祥怎么一声也不吭的就搬走了?而且就在他搬走的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找他。村子里的人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尊贵漂亮的人,一袭淡青色锦衣,绣着淡银色暗纹,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只在腰带上镶了一块青玉,这样的打扮,却透着说不出的高贵和温雅,看得村子里的姑娘们两眼发直。可是这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只是定定注视着那间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良久,才转头看向身边两人,轻声问道:“他是说住在这里?”

怀青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空屋子,回答:“是。刚才也问过两边的邻居,他们都说他三年来一直住在这里。”

林若希莫明其妙地抓抓头:“昨天还说请我们来玩,怎么今天就不见了?”

林瞳默然片刻,淡淡一笑:“你觉得是他么?”这话却只是对怀青说的。

怀青思索了一下:“面貌不同,但身形和声音极像。还有他身边那个少年,白无常说,那是他养的小管狐。本来属下还有几分不敢肯定,但他这一走,反而…”

林瞳轻轻吐了口气,缓缓闭起眼睛,低声道:“难怪这些年在阴司查不到,原来他…他没事,真是谢天谢地。”

怀青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属下有件事,因为前日不曾肯定是否确实是他,所以没有说出,现在…水,白公子他,他可能,可能忘记了很多东西。”

林瞳微微一震,猛地转头看着他:“他,他忘记了什么?”

怀青苦笑:“他,他已经不认识属下了。”

林瞳怔在当地,半晌才能说出话来:“他,他都忘记了?”

怀青点点头:“属下听他叫那少年做如意,若那少年真是胡晓白,那么他多半是把什么都忘了。”

林瞳脸色苍白,喃喃道:“他都忘了?”他垂头半晌,忽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面上又恢复了从容平静的神情,“不管怎么说,先找到他才是正理。”

怀青微叹了一声:“属下知道了,会马上去找。现在知道了些踪迹,要找应该不是太难。倒是殿下,族里的事情太多,一天也离不了殿下的,殿下是不是先回去?”

林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好。有什么消息一定要马上通知我。还有,不要让无忌殿下知道。”

林若希望着自家殿下离开,奇怪地问:“为什么不让无忌殿下知道?”

怀青瞪他一眼,几乎忍不住想在他头上敲一下,终于忍住了:“照殿下的话做就好,问那么多做什么?”

林若希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哦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人我已经撒出去了,你一夜奔波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怀青摇了摇头:“不行,我不放心。水生他究竟怎么了,不弄清楚我也不会心安的。”

林若希闭紧了嘴,不吭声了。怀青走了一会,没听到他说话,转头看他一眼:“怎么又不说话了。”

林若希忍了一会,无奈本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终于还是恨恨地说:“终于说实话了,明明是你也担心他,偏说是为殿下找人…殿下本来也没有指派你,你却天天往阴司跑…”

怀青斜瞥他一眼,强忍住笑:“水生本来是我的朋友,我关心他有什么错?”

林若希噎住,要反驳不知说什么,不说又不甘心,憋得一张脸通红,忽然拔出腰间长剑,把路边一块石头劈个粉碎。

怀青嘴角带着笑意,扭过头去,用林若希恰好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真是头蛮牛,看来我是挑错了人,什么人不好要,偏要这头蛮牛…”

林若希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怀青一本正经:“什么?我说什么了么?”

林若希扑上去抓住他手,连声道:“你说了,你刚才说了。”

怀青忍笑道:“既然听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林若希笑得呆呆的:“你,你当真的?”

怀青终于忍不住曲起手指在他额上凿了一下:“呆子!我跟你并肩打了十年的仗,还不知道么!”

林若希摸着头嘿嘿笑了起来。怀青摇了摇头,道:“还不快走,晚了他们两个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个如意鬼得很,一个不好只怕被他溜了,到时你和我在殿下面前吃不了兜着走!”

第46章 番外 怀青

我是柳妖,我的名字叫怀青。

与大多数妖自命其名不同,我的名字,并不是我自己取的。

那时候我还是一株年轻的柳树,从来也没想过要成仙成妖,我只想做一株普通的垂柳,春天里碧枝如丝垂在水面上,过完我做为草木应有的年月。

在我的柳枝下,常有年轻的男男女女执手相看,或泪眼,或微笑,然后往往折下我的枝条互赠。有些疼,但我很喜欢。

草木的寿命大半很长。有个叫庄子的人说:上古有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我虽没有那么长寿,但活个三百余年还是应该的。比较起来,人类的寿命十分短暂,而那些红男绿女的来去更犹如流水一般,就像我的枝叶,折去了,还会再生出新的,了无痕迹…

那一年,有两个少年在我树下相会,每月一次,风雨无阻。只是他们的相会总在夜间,而欢愉之中,也总是带着惶惑的泪。若不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男子,我本也会像看其他人那样,在他们离去后便遗忘。

再后来,大约过了两三年光景,在约好的日子里,只有一个少年孤身前来。那是春天的夜晚,他在我丝绦般的枝叶下徘徊到天亮,用小刀在我的身躯上刻下了两个图案;随后就用那把刀子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胸膛里流出的热血染在我的枝干上,渗进泥土中,被我的根吸收进身体—热热的,烫到了每一片叶子,也给予了我前所未有的活力。

那一天,是庚申日。人间传说:庚申日器物得人血则成魅,原来是真的。

在我化成人形后,我才知道,那少年在我身上刻下的两个图案原来是两个字:怀,青。

得血成妖后,虽然原身不能移动,我却可以离开树身四处游荡。过了很久,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失约的少年。他已经不再是少年,娶了妻子,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看到他一家团圆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愤怒到不能自已。半夜,我潜入他家,我想若不是看到他一个人独宿在书房,睡去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我大约会立刻吸干他的血。然而借着月光,我看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一道道深深的刀疤,组成两个我很熟悉的图案:怀,青。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了那屋子,此后也没有再回去过。我抛下自己的原身尽可能远地四处游历,内心里,我知道自己是想找一份能够抵得过那天人永绝的情感。

我没有找到,而原身却被当做木材伐倒。在形神将散里,一个青袍男子救了我。他喂了我一粒定魂珠,凝住了我欲碎的魂魄,然后问我的名字。鬼使神差地,我回答他:“怀青。”

青袍男子,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四大神族中麒麟一族的族长林岩。他将我带到了天城,做了他府中的侍卫。那时候他的独子林瞳刚刚五岁。林岩说,等他的独生子长大,我就是他的侍卫。

在外人眼里看来,我很幸运。因为一进天界,就可再不受天劫。当时懂得走这条路的妖还很少,我走在天城街头,总会被人侧目而视,指指点点。

林府里的侍卫很多,妖却只有我一个。时常有人看我不顺眼,明着暗着找些麻烦。为了不受欺负,我只有拼命地练功。后来我在天界与人间交际之处救了一个龙族长老,他送我一本龙族的修炼法册。然而看了法册我才明白,原来妖和神之间的差别,竟然是无法逾越的。

小公子林瞳长大到可以去书院读书时,我当上了林府侍卫队的副队长。队长是麒麟族的一个族人,名叫林若奇。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出身不同,我和他的位置本应是对换的。

那家伙功夫不错,办起事来也干练,只是不知怎么的,一到我面前就连话都不知怎么说。他对我倒是十分维护,只不过我觉得我根本不需要。

小公子去石林书院读书的日子有些无聊。近两百年来,天界的妖忽然多了起来。有些,是发现了避天劫的捷径而委身事人;有些,却是被符咒所拘役的妖魂。看着他们,我觉得有些悲哀,我是林府侍卫副队长,身份自然比他们高得多,但我从未忘记,我,也是妖。

小公子在石林书院念了五年书,可以回来行成人礼了。我和林若奇带着人去迎接他。好一队人马,除了小公子的两个朋友:龙族的龙广和凤族的凤无忌之外,居然还有三个小妖;其中穿一身白衣,走路如飘然御风,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总带着笑的那个,公子叫他水生。我一看就知道,那是条小水蛇。那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我居然会把那本龙族的法册送了给他。

那小家伙根本不通世事,到了林府第一天就公然问我是不是妖,为什么会当上麒麟一族的侍卫。搞得大家都很尴尬。族长明显有些不大高兴,但公子看起来却极宠爱他,宠爱到在自己的冠礼宴会上丢下一众宾客出动找那个小东西。

小东西是在香桃苑被找回来的。香桃苑是什么地方,堂堂麒麟族未来的族长竟然跑到那里去,令族长大发雷霆,命令他立刻把这个小东西送回书院。公子一向温和孝顺,这次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父亲,闹得大家都很不愉快。

风暴被公子强压了下去,引起风暴的那个小东西却毫无所觉,居然还跑来问我他昨天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难道他还想去?难道他给公子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