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小东西睁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回答是在那里见到一个失踪的朋友。看他的眼神,这个“朋友”显然不是一般的朋友。他的眼眸清澈见底,我终于还是告诉了他,那个地方叫做香桃苑。

小东西第二次被公子从香桃苑揪回来的事掀起了轩然大波。据说他在香桃苑为了一个小倌和龙族子弟辟泉大打出手,闹得不可收拾。族长气到无话可说,公子却只顾忙着派林若奇去香桃苑打听那小倌的来历。结果林若奇回来说,那小倌第二天就因惹起客人争斗而被活活打死了。

兔死狐悲。难道妖的性命就这么低贱?可是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只有在后院练剑,用那些无知的石头木桩来发泄心内的愤怒和悲哀。然后,小东西摇摇晃晃地来了,病得脚步虚浮,却要跟我学剑。看着他,我想起了那个用刀刺穿自己胸膛的少年,于是,我跟他去了香桃苑。

头一次,我做了件痛快淋漓的事。小东西在那个小倌的房间里哭得声嘶力竭,最后被我抱了回去。知道必然会面对严厉的惩罚,但我心里坦然。

的确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因为辟泉死了。最后我被投入了天牢。心里很明白,我是在替小东西顶罪,不过我心里愿意。就像在人间那些男男女女折下我的枝条一般,有些痛,但心里高兴。

小东西来天牢看我,我把那本法册送给了他。他的身体,不适合学武,但他必须要能够保护自己。只是他的内息很奇怪,灵气充沛却内敛不发,究竟是谁教他这样炼气?

这件事情,我不知公子是如何压下来的,总之我只是被派到西城去守边三年,实在不算是什么很重的惩罚。走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一出天城就看见有人在路边等着,居然是那个家伙,还说他也接到任命同样去西城。有点奇怪,他与此事一无瓜葛,又是麒麟族人,怎么会跟我这个妖一起被贬去西城?那里是妖界与天界交际之处,不是个安生地方。不过,我也管不到他,他爱去哪里,关我什么事?只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能有个熟悉的人,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知道西城不平静,只是一到此地就有战事实在出我意料之外。我和那个家伙分别是西城守军的正副将军,奇怪,这次他居然做了我的副将。不过这家伙领军还是很有一套的,怎么他在别人面前就显得精明了不少呢?

战事来得异乎寻常的猛烈,天城那边也隐隐传来消息,说是天界内部有人作乱,可能为首之人地位还甚高。不过我们管不到那么远的事,平息此地的动乱才是最要紧的。可是,我不知该不该下手。我也是妖啊,要对付同类…

战场是没有丝毫温情可言的,我的犹豫直接给军队带来了损失。林若奇第一次在大厅广众之下大声训斥我。有一点委屈,我忍不住就冷冷反驳他:“林将军是副将,对主将这般大吼大叫,未免有些失礼了吧!”

林若奇瞪我半晌,慢慢从怀里取出一块青玉佩举在手中:“族长有令,若怀青举措不当,林若奇可阵前免将,取而代之。”

心忽然凉了。原来,还是防了我一手啊。妖,总是妖。一时间心灰意懒,我颓然挥了挥手:“好,那就由林将军作主吧。”

“怀青—”那家伙反而愣了,“我,我不是,我只是说,你这样心存仁慈,会贻误军机的。”

我讥讽地一笑:“林将军怎么忘了,我怀青也是妖。既然怕我贻误军机,还是撤了我的职比较好。此后这仗怎么打,就由林将军指挥好了。”

退出帐篷,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我离开了西城。主意是突然拿定的,知道一军之将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意气弄事,但那种说不清的失望如同一根根针,实实在在地扎在心里,让我无法再留下面对他。

我还是低估了西城外的混乱和危险,走不出三百里,我就被妖界的一支军队包围了。天界边缘的一个村子已被烧成废墟,灰烬和余烟中到处是尸骸和鲜血。马队里裹挟着十几个年轻女子,一个个披头散发,满脸惊恐之色。

“哟,又一个美人儿,大家快来看!”为首的小妖大声叫嚣,扬着马鞭在我身边绕来绕去。

心里忽然一阵痛楚。一直以来,因为身为妖而在潜意识里为妖族辩护,不肯正视他们对天界的骚扰和杀戮,总是想着妖族在世间的低下地位,却忽略了他们制造的血腥。其实,林若奇是对的,错的,是我。

战斗是如何结束的我已记不太清,只记得最后好象看到了那个家伙的脸,急吼吼地对我喊叫着什么。奇怪,你生什么气啊?我不是已经承认我的做法是错的了么?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手边暖暖的,侧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家伙的脸,紧贴着我的手睡着了。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如同孩子一般宁静。忍不住抬起手想摸一摸,手举起来,才想到这双手上沾满了同类的鲜血,不由一阵颓然。

我一动,他也醒了,跳起来握住我的手:“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军医来!”

“不用了。”我笑笑,“没什么事了。”

他松了口气,用手揉了揉两圈乌黑的眼圈,“那我上城去了。这几天妖族的攻势突然猛烈起来,好象不要命了似的。”

好象忽然想起什么,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小心地说:“那个,我那天说的什么临阵换将的话都是假的,你还是主将,我是你的副将。你,你别再这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好不好?那天把我吓死了…”

我失笑。他也会吓到?我还以为这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呢。只是,主将也好,副将也罢,对我其实都无太大意义,我在乎的不是这个。但,唉,对这个人能说什么呢?

天界的消息不断传来,果然是天城之内的人作乱。只是此人虽然已经伏诛,但几十年来结下的势力实在太大,现在此人一死,反而无法控制。西城这边固然妖族为患,天城之内也是动乱不已。我的伤已痊愈,每日里与林若奇并肩作战,那主将副将的位置倒也没有人去想它。倒是林若奇自那天起在外人面前对我格外恭敬,似乎有意突显我的身份一般。

十年战事,白骨埋沙,情形总算得到了控制,西城的守军也有了休整之机。那夜与他商讨了战事之后,送他出门,偶一仰首,才发觉竟已是中秋。那家伙忽然来了兴致,硬是跑到厨房去叫厨子备了一坛酒,几样小菜,要与我共饮。

庭院里凉风习习,倒真是适合饮酒赏月。一坛酒下肚,我和他都非海量,俱有些醺然。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口齿不清地道:“怀青,亿还深我西不?”

我想了半天才弄明白他是说“你还生我气不”,不觉好笑:“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傻笑一下:“不深西就好。唔,怎么,怎么有两个月亮?”

哪里有两个月亮,倒是你,眼睛都快没有了。

“回去睡吧。”

“不—要。”他任性起来也像个孩子,“怀青你,你都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事。”

我的事?说什么呢?看着天上的明月,我忽然想起了那两个少年,不知怎么的,就开始讲述他们的故事。讲完了,才发觉肩上沉沉的,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枕在我肩上睡着了,红红的嘴唇半张着,好玩得紧。不禁有些好笑,刚才岂不是白费了口舌?不过这家伙也累了,让他睡罢。

轻轻抱起他,还真有点沉。悄悄送他回房去,把他放在床上。这家伙翻个身,嘴里还在嘟哝,仔细听听,仿佛有我的名字。于是一笑,悄悄退出去,仰望那轮明月,觉得风似乎也不那么凉了。

第47章

“前面是什么声音?”吉祥竖起耳朵。

“你又听见什么了?”怀里发出细小的声音,如意不满意地抱怨,“是不是又要惹麻烦上身?”

吉祥安抚地拍拍怀里的锦囊:“好啦,就去看一眼。”

“看一眼看一眼,你哪一次都不是看一眼就了事。”如意嘀嘀咕咕,还是从吉祥怀里跳了出来,“我也去。”

“好好。”吉祥一手拉起他的手,急忙往前方传来哭声的地方走去。

“大娘,这是怎么回事?”吉祥看看那乱成一团的人,顺手拉过一个老太太问。

“小哥是外面来的吧,唉,前面不能走了。”老太太直叹气,“前面村子发瘟哪,封了。可怜那里面的人,出不来罗,只能等死了。”

“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来,难道没有大夫吗?”吉祥吃惊地问。

老太太摇头叹息:“一大片哪,有好几个大夫进去,治也治不好,反而自己也染上了,官府看着没法子,就把这一片村子都封了。那边有个回娘家的,回来才知道进不了村,丈夫儿子都在里边,正哭着没法呢。惨啊!”

吉祥眉头紧皱,退开两步,蹙眉沉思。如意靠到他身边,低声道:“不是病,是么?”

吉祥轻轻点了点头,忽然说:“我要进去。”

如意轻叹口气:“好吧,就知道你—我跟你一起。”

吉祥对他一笑,拉起他的手往里走。众人一阵惊呼,纷纷拦他。吉祥笑道:“大家不用担心,这瘟病我会治,用不到几天,自然会好。”

众人听他说得如此笃定,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刚才老太太说的那回娘家的女子却已跪下来磕头:“公子若是救了我家男人和孩子,我,我来生变牛变马也要报答…”

吉祥笑笑,扶她起来,拉着如意越过众人往前走去。越走前面越是死寂,隐隐有种辛辣的气味传来。吉祥四处看看,轻笑道:“果然是了。”

如意早掩住了鼻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道:“是疫鬼么?”

吉祥笑笑,从怀中取出纸笔朱砂,以笔蘸了朱砂在纸上画起来,画好,点火烧了。片刻之后,只见周围似是起了一阵雾气,开始极薄极淡,后来渐渐变浓,雾中并似有人影晃动。如意向吉祥身后又缩了缩,低声说:“这么多疫鬼?”

吉祥神情严肃,轻声道:“你回锦囊里去。”一面将一张符纸折成小袋子的样子,将袋口张开,口中轻轻念着咒语,只见雾中的影子扭动起来,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极不情愿地向他手中的纸袋靠近。越是靠近袋口,影子便变得越小,这些影子本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大小,此时更加缩小许多,渐渐被吉祥手中的袋子吸了进去。吉祥额上也微微见汗,仿佛有些吃力的样子。

眼看迷雾中的影子将被收净,空气中忽然传来浓重的腐尸之气,吉祥眉头一竖,急速念了几句咒语将剩下的影子收入纸袋中,一面将另一只手探进怀里,握住怀里的一件东西,沉声问:“是谁!”

空气中的腐臭味道愈来愈重,地面似乎轻微颤动起来,一个庞大的黑影在迷雾中渐渐现身,一步步走到吉祥面前。迷雾之中看不清面目,只觉得黑影面上一双眼睛发出莹莹绿光,说不出的诡异。吉祥稍稍仰头看看黑影,微微一笑:“原来是瘟神君。”

黑影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什么人,打扰我用餐?”随着他开口,空气中腐臭的气息越发浓重。

吉祥好似没有嗅到,仍然微笑着:“瘟神君也该吃够了吧,这一片村子死了不少人呢。”

瘟神眼中绿光一涨:“多管闲事!把捉走的疫鬼还来。”

吉祥轻松地拎起手中纸袋晃了晃:“抱歉得很,这个可不能还给瘟神君了。”

瘟神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突然伸出长臂,十指如同铁勾一般,向着吉祥抓了过来。吉祥探在怀里的手忽然抽了出来,一柄小小的桃木剑迎着瘟神的十指划了过来。

桃木有驱邪之能,但瘟神已不是普通鬼怪,又正是吸饱了人的精气之时,岂会怕这柄小小的桃木剑,也不收手,就这么径直抓了下来。不料他粗大的手指刚刚碰到木剑,突然如遭电击般大吼一声,蹬蹬蹬倒退几步,身形也扭曲起来。

吉祥看瘟神后退,脸上神情反而严肃起来,随手将装着疫鬼的袋子塞进怀里,空出左手结了个法印。果然瘟神站定了脚,立刻张开血盆大口,用力吐了口气,登时一股黑气迎面扑来,那腐臭之气中人欲呕,连地上的青草触着这股黑气也迅速枯黄。

吉祥早有准备,左手法印一动,身周立刻树起一道水墙,将黑气拦在外面。瘟神声音低哑地吼了一声,双臂一张,黑色的身影竟凭空涨大了一倍,居高临下地压了下来,好似要将吉祥撑起的水球压个粉碎。

吉祥左手法印一变,水墙突然化作了冰墙。瘟神用力一压,冰墙顿时碎裂,裂缝中却陡然冲出一道火焰,正冲到瘟神脸上。吉祥却在冰墙碎裂的一瞬和身一滚,从瘟神的黑气中滚了出去。

瘟神全身都在火中,跳踉狂呼。那火焰却也奇怪,只烧在瘟神身上,任由他怎么满地打滚,却引不着地上草木。眼看瘟神身形渐渐缩小,火焰也渐渐熄灭,直到化作一缕黑气,飘散在空气之中,无影无踪。空气中的腐臭之气也随之消失。

吉祥这才长长吐了口气,道:“还是新鲜的空气好,刚才好臭!”

如意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抱怨道:“你又冒险!我看看伤到没有?”

吉祥躲着身子笑:“哪有,没事。”

如意也不理他,用力把他身子扳过来,只见他后背衣裳裂开一条大口子,幸好没有伤到皮肉。如意松了口气,忍不住又埋怨:“幸好没划破皮肉,否则又要养好几天!”想想不甘心,用力在吉祥脖子上咬了一口:“为什么又用这一招?明明都时灵时不灵的,你还敢用!”

吉祥摸着脖子嘿嘿笑:“我也不知道,只是一下子就用出来了。不过,如意,这驭火术我为什么用来不如驭水术那么灵,可是危急时刻又会得心应手,好象那真火就在我身体里似的?”

如意惊了一下,急忙掩饰:“我,我怎么知道?准是你当时没好好学!”

吉祥蹙眉苦思:“是么?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有学过驭火术呢?”

如意嘴角肌肉抽动一下,勉强作出一个笑容:“你不是病过嘛,刚醒过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更别说还学过什么!对了,这一袋子疫鬼怎么办?”

吉祥释然一笑:“送到白无常那儿去,他一定喜欢。”

如意皱皱眉:“我不想去他那里,阴沉沉的。”

吉祥抓抓头:“那,那怎么办?我还托他注意定魂珠的事呢!去一趟吧去一趟吧,送了就回来,好吗?”

如意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好…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第48章

“吉祥老弟!”白无常远远看见吉祥,立刻拨开身边乱作一团的小鬼迎了上来,“怎么这么久不来看老哥!告诉你,老哥帮你找到定魂珠了!”

“真的?”吉祥反手抓住白无常的手腕,“在哪里?”

“咳咳,别急,别急。”白无常笑咪咪地说,眉头突然一皱,低头在吉祥身上用力嗅了嗅,“老弟,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你跟瘟神打过交道?”

吉祥耸耸肩:“昨天在一个村子里打扰了他用餐。”

“什么!”白无常的两道八字眉全竖了起来,“老弟,你干什么去招惹瘟神!”

吉祥不在意地笑笑:“多管闲事嘛。”

白无常叹了口气:“老弟,不是老哥说你,知道你是热性子。不过,这瘟神,虽然也是冥界中人,却属恶鬼域,那里全是横死不得善终之鬼,戾气十足,连阎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你这麻烦可惹得有点大了。”

吉祥笑笑:“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白大哥,你刚才说找到定魂珠了,在哪里?”

白无常嘿嘿笑:“就知道你只听这个。还是怀青将军嘛,听我说你一直在找定魂珠,就回去向他家公子讨了一颗。”

吉祥睁大眼睛:“他家公子?他家公子是什么人,居然会有定魂珠?”

白无常啧啧嘴:“老弟,你对天界的事知道得不多,怀青将军属四大神族中麒麟一族,他家公子就是如今麒麟族族长,碧灵殿殿下林瞳。麒麟是神族,定魂珠虽然难找,他们却是能弄到的,而且效力比冥界的更好。”

吉祥一脸迷惑:“碧灵殿?”

白无常连连点头:“是啊,碧灵殿是麒麟族的圣地,族长就职便是登碧灵殿行礼。就如同凤族族长居炽香殿,龙族族长居银光殿一般。说起来这十年间天界的变动真是不小呢,三族族长都换了人,个个年少有成…”

吉祥没注意白无常后面都在念叨些什么,他只听到登殿行礼几个字,脑海里忽然隐隐约约浮起一幅景象—仿佛是一座白玉高台,台上迎风而立一个青衣少年,天风烈烈,掀动他衣袂腰带,飘然似欲凌风而起…不自觉地,他轻喃了一句:“玉坛…”

“玉坛?对啊,玉坛就在碧灵殿旁边,麒麟族男子成年礼都在玉坛举行。”白无常听到吉祥嘴里蹦出的两个字,马上兴致勃勃地接着往下说,“玉坛那个地方,天风罡烈,普通人是受不住的。不过比凤族行成年礼的火谷要好些,那个地方,普通人进都进不去呢,所以凤族的成年礼外人是看不到的…”

“白大哥,”吉祥回过神来,打断白无常的滔滔不绝,“你刚才说怀青将军能弄到定魂珠—”

“啊?啊!”白无常也回过神来,“是啊,怀青将军派人送信来,说定魂珠这东西太宝贵,不敢随便让人送来,恐怕丢失。他现在柳林驻军十日,然后率军返回天界,你可以去柳林找他,他等着你。喏,这是地图。”

吉祥差点没跳起来:“真的?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

如意站在一边,一直不发一言,吉祥拉起他的手:“如意,我们快走。”

如意站着不动,半晌才慢慢地说:“我不想去了。”

吉祥怔了怔:“怎么,为什么?怀青那里有定魂珠,怎么可以不去?”

“我不想要定魂珠了。”如意闷闷地绞着手指,“没有定魂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吉祥一时反应不过来,白无常却忍不住开口教训起来:“你这只小狐狸真是奇怪,吉祥为了给你弄定魂珠什么法子没有想过,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再说你本体已毁,没有定魂珠就始终是个鬼魂,吉祥要费多少力气才能让你魂魄不散,行动自如?你以为不管什么人的血都可以维持你的形体?你知不知道吉祥多次到阴司的泪湖里沐浴,就为了祛除体内阳气,以免血液太烈伤了你…”

如意霍然抬头:“吉祥你,你—”

白无常余怒未休:“阳世之人入泪湖沐浴是什么滋味你可知道?你倒好,如此任性,真不知吉祥养你来作什么!”

吉祥听他越说越严重,连忙拦他:“白大哥,别说了。如意他—”

话犹未了,如意哇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跑。吉祥吓了一跳,连忙去追。白无常看着两人背影,摇了摇头。

吉祥在鬼门关外才追上如意,一把拉住他,硬把他转过身来,见如意一张脸已经哭得泪痕纵横,不禁有些心疼,一面用衣袖给他拭泪,一面说:“白大哥那个人,心直口快的,你听过就算了,不要往心里去。”

如意搂着他脖子,抽抽噎噎:“我,我都帮不上你的忙,总给你添麻烦…”

吉祥抱着他柔软的身体,心情大好:“这算什么麻烦,我养你嘛,当然要操些心。”

如意的手在他身上到处摸:“泪湖之水至寒,你身体怎么受得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吉祥笑着拉下他乱摸的手:“我身上有没有伤,你还不知道吗?不就是水凉一点吗?我还受得了。不过那定魂珠,我们还是得去拿。怀青一片好心,总不好辜负人家是不是?”

如意把脸埋在他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半天才低声说:“我怕—”

吉祥不解:“怕?怕什么?”

如意转过脸去,眼神迷茫地望着远处:“我怕你会想起来,怕你会生我的气,怕你不要我…”

吉祥实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看他眼泪又在眼睛里打转,只好先安慰:“怎么会?我哪里会不要你…”

如意踮起脚尖,用柔软的嘴唇堵住了吉祥的嘴。如果要来的总是要来,那么,就让他珍惜眼下的时光,再享受片刻吧…

“这里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林若希看怀青在柳林中转来转去,忍不住问。

怀青微微一笑:“怎么会,我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早就不在了。只不过,这里与那个地方的确有些相似而已。”

林若希抓抓头发,觉得自己似乎又说错了话,于是另起一个话题:“那个,你觉得那个人真是白水生吗?”

怀青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看到他的脸,谁也不敢保证。不过,他的声音的确很像,再者他身边还有那只小管狐,应该是不离八九吧。”

林若希瞪大双眼:“你也不确定?那你就敢把定魂珠给他!”

怀青斜睨他一眼:“不然他怎么肯来?”

林若希几乎叫起来:“那如果他不是怎么办?你给不给他定魂珠?每任族长登位之时才能得到一颗定魂珠,你就这么,这么给了人?”

怀青沉下脸:“若他不是,我把当年服下的那一颗还来就是。”

林若希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凑上去:“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定魂珠是殿下给你的,那个,我的意思是说,万一他不是白水生怎么办?”

怀青颜色稍霁:“此时说什么也是无用,待他来了再说吧。”说着便往营帐走。

林若希苦着脸跟在后面:“怀青,我,我又说错话了。我,你别生气好么?”

怀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脸却还是板着:“有什么可生气的,林将军也是替殿下着想。”

林若希脸上更苦了。他有经验,怀青一旦管他叫林将军,多半就是真生了气,看来今天晚上或许想跟他同帐而眠也不行了。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补救一下,一个兵士突然从树丛中闪出来:“禀两位将军,二十里外有异动,似乎是鬼域的煞神和迷神在那里与什么人动起了手。”

怀青面色微微一变:“难道是他们—快,备马!”

第49章

吉祥深深吸了口气,站定了脚,朗声发话:“可是煞神君大驾?请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