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血腥气愈发浓重,一个暗红色的身影自暗处一步步走出,旁边还有个紫色的身影。吉祥皱皱眉,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原来还有迷神君,真是幸会。”

迷神清脆地笑了一声,芙蓉般的脸上春风盈盈:“这位公子果然是有些本领的,难怪瘟神在公子手下吃了大亏呢。公子贵姓大名啊?”

迷神貌若春花,俊俏之中却又带着英气,这一笑,连吉祥心里也不由微微一荡,连忙收敛一下心神,微笑道:“不敢当,在下吉祥,上次承瘟神君相让才能全身而退,怎敢在两位面前称什么本领呢?”

煞神重重地哼了一声,嘶哑地开口:“瘟神元气大伤,你,好本事!”

随着他的声音,四周影影幢幢,渐渐浮现出无数鬼影慢慢靠近,眼中都闪着幽幽的绿光,仿佛一群狼,对眼前的人垂涎欲滴。

吉祥神色不动,微笑道:“这些想必就是煞神君手下的三千煞鬼了?”

迷神在一边看着他,忽然轻轻一笑:“这些煞鬼可是非人血肉不欢的,公子这么一个人,大概是不够他们分的。”

忽然有个声音在旁边冷冷接口:“那就让他们先比一比,看谁有这个资格留下来分。”

迷神和煞神同时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一边,容貌比迷神竟还胜一筹。那三千煞鬼却真的互相瞪视,也不知是哪一个先动起手来,三千鬼魂竟开始自相残杀,状若疯狂。煞神连声喝止,无奈这三千煞鬼充耳不闻,有些竟已扑抱在一起,互相张口猛噬。

迷神稍稍一惊,已恢复平静:“原来吉祥公子还养着管狐,居然还是九尾狐,难怪能迷得住这些煞鬼。”

如意既是管狐,与这些煞鬼一般都是鬼魂,从吉祥怀中绣囊里出来无声无息,而且煞神与迷神注意力都在吉祥身上,竟是一点也没发觉。狐性本可迷人,何况是九尾狐,这些煞鬼可怕之处乃在酷好血腥及悍不畏死,若论其他的,却又怎能与九尾天狐相比,轻轻松松就被如意迷了心智,自相残杀起来。大家都是鬼魂,却好自相克制,转眼之间已是伤痕累累,虽然还没有魂飞魄散的,但煞神已经心急如焚,狂吼一声,向如意扑了过去。

吉祥左手一伸,一道急流自掌心涌出,将如意包在其中。那水墙看似柔软,但煞神一头撞了上去,竟丝毫撞之不动。

如意嘻嘻笑了一声,忽然化作一道轻烟,顺着水流回到吉祥手心里。只见一只小小的九尾白狐,只有初生小猫大小,乖乖地趴在吉祥掌心之中,好不可爱。

煞神一扑不中,转身再扑。这一扑起,全身暗红衣裳已化为鲜血之色,掀起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气,十根手指更是如同利刃一般,若是被插上,只怕比挨了一刀还要厉害。

吉祥手一挥,身周又起一道水墙,只是这次煞神一双手如同利刃,转瞬已插进水墙之中。吉祥看着他双手进入水墙,忽然一笑,身周水墙突然全化为冰,煞神一双手臂自肘以下全被冻在冰中,一时拔也拔不出。吉祥拔出怀中桃木剑,迎面刺了过来。

迷神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忽然轻啸一声,长长的腰带如同灵蛇一般跃起,直向冰墙冲过来。加上煞神发力拉扯,冰墙顿时崩坍。吉祥早就在注意着迷神,因此迷神一动,他便早有准备地飘身后退,让煞神脱出手来的攻击落了个空。

煞神暴跳如雷,眼看自己的三千手下还在发了疯似的自相攻击,不由转头对迷神大吼:“快叫他们停下来,你个欠人操的婊子,傻了是不是!”

迷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一言不发地挥了挥手。一阵白色的雾气飘过,三千煞鬼慢慢停下手来,茫然相对,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煞神看到自己的部下这个样子,火气更盛,大吼道:“还不上去吃了他们,等什么!”三千煞鬼顿时嗷嗷叫着,又向吉祥和如意扑了上来。

吉祥放声大笑,挥手将桃木剑掷了出去。桃木剑在空气中化为一道白光,仿佛自有生命一般,向三千煞鬼迎了上去,所到之处,当者披靡。三千煞鬼再凶悍,却忌惮桃木的辟邪之能,只能纷纷躲闪。有几个避得慢了,被桃木剑穿胸而过,立刻淡化成烟雾,在风中散去。

煞神实是有些轻敌。虽知道瘟神吃了大亏,但乍见吉祥不过是个少年,心下便有些瞧不起,所以一时着了道儿,若不是迷神出手,只怕此时还脱不了身。他本性凶悍,这时又是吃了亏,竟是凶性大发,呼啸一声,十指屈伸,三千煞鬼身上立时也爆出血光,竟是迎着桃木剑而上,悍不畏死!桃木剑虽有辟邪之能,终究太过小巧,杀之不尽,一时竟也被煞鬼们围住,任吉祥几次驱动,都无法冲回。煞神狰狞地笑着,硕大的身躯已经扑到吉祥面前,血红的衣裳被风扬起,仿佛一只吸血的巨大蝙蝠,十根尖利的手指也拉长到一尺左右,直插了过来。

吉祥眉头微微一跳,忽然把右手一张,一道火焰从掌心里冲出来。煞神大叫一声,一个倒仰摔了出去,头发和衣角已经被烧焦。

一边的迷神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情,若有所思,忽然轻笑一声,长长的袖子一抖,淡紫色的雾气从衣袖中散发出来,迅速包围了吉祥。吉祥立刻筑起水墙,把紫雾挡在外面。连煞神也后退了几步,似乎对迷神放出的雾气颇为忌惮。

迷神双手笼在宽大的袖中,看不出作了什么动作,紫雾却像有形一般越来越紧地压迫着吉祥的水墙。最贴近紫雾的一层水面已经被染成淡紫色。吉祥皱皱眉,发力一催,外层的水墙爆破成无数水珠,四面射出,竟如弹丸一般,打在地面上出现一个个小小的窝。迷神早已退开,水珠固是打不着他,但他散出的紫雾也不能再紧贴着水墙。

煞神见迷神受挫折,嘶吼一声,就想往上再扑。忽听远处马蹄声响成一片,转瞬已到近前,遥遥听得有人喝道:“围住了,别让他们跑了!”随着这人的喝声,四面黑暗之中忽然亮起无数团大大小小的金光,漫山遍野,也不知有多少。迷神轻呼一声:“天界神灯!”一语未了,三千煞鬼被神灯光照,已经乱了阵脚,纷纷哀叫着往后躲闪。

马蹄声听来已将这里包围,神灯的光芒更加耀眼。三千煞鬼被神光所照,有些首当其冲,形体已开始消融。煞神面色铁青,但看周围人马实在太多,终于还是恨恨一甩袖子,向外冲去。迷神早他一步,已经化作一缕紫烟顺风而去。

吉祥眯起眼睛,只见驰来的人马胸前皆有一点金光。这便是天界的神灯,其光正阳,正是阴鬼最惧怕的。他手中的如意也是狐魂,自然也受不了,早就钻进他怀里去了。吉祥一手遮在胸前替他挡着那神灯之光,一手搭在眼前看去,只见当先一匹白马上,一个青年男子银甲青袍,英姿飒爽,不由咦了一声,叫道:“林将军,是你?”

来的当然就是怀青。他翻身下马,急步过来,一把抓住吉祥肩头:“水—吉祥兄弟,你怎么样?”

第50章

林若希率部下追击了半天,歼灭了几百名煞鬼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幅让他气闷的画面。怀青双手握着吉祥的肩,吉祥一手反握着他的手,两人笑脸相对,看来亲密得不得了。林若希一阵恼火,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吉祥转头看他一眼,笑道:“这不是若希将军吗?怎么喉咙不舒服?”

怀青斜睨一眼,淡淡一笑:“没什么,他一向如此。”

林若希心里更郁闷,又不敢当着怀青的面发火,只好闷着头跟在后面。只听前面两人把臂言欢,听得他心火直蹿。忽然听到吉祥叫了一声林大哥,他反射地抬头答应,却见怀青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他是叫我。”

林若希傻傻哦了一声,吉祥转头看他,有些好奇:“怎么若希将军也姓林?”

怀青脸上微有点红,含糊地嗯了一声,岔开话题。林若希初时没有反应过来,走了几步,突然品出滋味,忍不住笑出声来。怀青脸上更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跟吉祥说话。林若希此时只觉心满意足,跟在二人身后,一面走一面偷笑,弄得过往士兵莫明其妙,纷纷扭头看他,他却全然不觉。

吉祥走在前面,当然没有注意,正和怀青聊得起劲:“迷神果然名不虚传,那迷雾小弟抵挡起来颇有些吃力,幸好林大哥赶来。”

怀青微微一笑:“兄弟何必过谦,迷神的迷雾放出,反而让煞神有些束手束脚;以你之力,对付迷神一个,应无大碍。话说回来,兄弟这身本领,是在哪里学来的?”

吉祥抓抓头:“这个,小弟也记不清了。”

怀青眉微微一挑:“记不清?”

吉祥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小弟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大半不记得了。”

怀青目中闪过一丝怜惜,伸手轻轻揉揉他的头发,指尖在他脸上轻轻划过:“吉祥兄弟脸上,是不是带了面具?”

吉祥摸摸脸:“是啊。我,我,那个,脸上有些疤痕,怕吓到人嘛,嘿嘿。”

怀青面色微微一变:“疤痕!”发觉声音有些尖利,急忙平一平气,“能让我看看么?难道,治不好的?”

吉祥笑笑:“也看过不少郎中,都说疤痕太深,无法可治。”嘴上说着,手抬起来在耳后摸索了一会,轻轻揭下一张薄薄的东西来,露出一张半面俊俏,半面一道长疤的面容。

林若希在侧面看到,失声叫了出来:“水—”随即反应过来,急忙闭嘴。

吉祥倒没有注意他叫些什么,只看到怀青面色变了一变,苦笑道:“是不是吓到林大哥了?”

怀青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指尖轻轻在他脸上长长的伤疤上滑过,声音也有些不定:“这,这伤疤是,是怎么来的?”

吉祥笑笑,把面具又戴回去:“记不得了,大约是小时候顽皮,不小心摔的。”

怀青极力控制了一下,也笑一笑:“这伤疤是深了些,不过应当也不至于无法可治,想必是没有好郎中。说起来,天城那里有位神医,吉祥兄弟若没有什么事,不妨随我去天城一走。一来可以求医,二来也观观风景,如何?”

吉祥笑道:“好啊,当然好。”稍稍犹豫一下,终于说,“那个,林大哥,我听地府的白无常说,你,你手里有颗定魂珠?”

怀青微微一笑:“是。白无常说你一直在给你的小管狐找定魂珠,我这里的确有一颗。”

吉祥心里砰砰乱跳:“林大哥,我,你,那个…”虽想开口向他讨定魂珠,却是相识不久,如此贵重之物,不知对方是否愿意给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怀青听他吞吞吐吐,已知他心意,微笑道:“定魂珠虽好,性子却烈了些。我麒麟族碧灵殿中有个碧湖,湖水清凉,颇能中和定魂珠的烈性;兄弟何不带着你的小管狐去碧湖服用定魂珠?”

吉祥听他言下之意,是愿将定魂珠给自己,不由大喜:“林大哥,大恩不言谢,吉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凡大哥日后有用得着吉祥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怀青心里暗叹:我又怎能让你赴汤蹈火?口中却说:“这又何妨,定魂珠虽是宝贝,不用也是废物,能让兄弟得遂心愿,也算恰得其所。你我也是有缘,一见如故,兄弟能借此机会去天城住上几天,让大哥略尽地主之谊,大哥心里也高兴得很。”

吉祥连连点头,说道:“只是我得罪了煞神和迷神,只怕路上给大哥添麻烦。”

怀青大笑:“兄弟这话可是小看我了,一万天军难道还抵不过那些煞鬼不成?不过兄弟这一说倒提醒了我,迷神的迷雾不可小觑,兄弟还需尽快沐浴,不可有一丝迷雾沾染在身上。”

吉祥吐吐舌头:“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居然这么厉害!”

怀青脸上神情有些古怪,正想说话,迎面过来一个士兵报告前方已驻下扎营,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他没来得及告诉吉祥,迷神其实并不是女人…

恶鬼域在阴山深谷之中。西面偌大一片地方寸草不生,赤红色的沙地像是被鲜血染红的,其上布满白骨,便是房屋宫殿亦是白骨砌成,骨缝中还粘连着血丝肉沫,散发着血腥之气,触目惊心。此地便是煞神所居的白骨域。

白骨域中一切皆为白骨所制,便是宫殿中的床榻桌椅也不例外。一张宽大的白骨床上,煞神的血袍一半搭在床边,一半拖在地上,整张床榻都随着床上人的动作轻轻晃动。煞神双手将身下人儿的双腿拉开到最大限度,一面用力挺身动作,一面喘息着道:“你,你这个小妖精,昨天是不是存心想看我好戏,叫我砸在那小子手里?今天非,非弄死你不可…”

他身下的人也不回答,只斜伸出一只手来,用力攥住了床帐。那床帐仔细看来竟是人皮所制,薄如绡纱,还绣着花,只是那花纹也是骸骨形状,看上去越发诡异。

煞神听他不应,索性将他双腿架到肩上,几乎将这人折成了两半。这人却只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声声柔媚入骨的呻吟,听得煞神更是热血沸腾,冲得一下比一下猛,终于一声嘶吼,在那人体内泄了出来。他下身一松,眉间却有一丝紫气一闪,他自己固是无法看到,身下人却看得清楚,嘴角露出一丝魅惑的笑意,惹得煞神心里又是一荡。无奈他已折腾了一早上,此时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由懊丧地用力在身下人的胸膛上用力拧了一把,抽身出来,闷声道:“滚!别在老子这摆出付欠人操的架式!”

他身下的人缓缓撑起身子,轻轻拂了一下披散的黑发,送了个媚眼给他,轻笑一声:“怎么,这就不行了?”黑发下露出的那张脸颜如春花,居然竟是迷神。

煞神被他一个媚眼撩得心火上冲,腹下竟又硬了,一把将他按倒,竟真的又挺身冲了进去。只是这次不过片刻便已泄了,高峰之时眉间紫气也愈发浓重。煞神自觉有些心虚气短,还只道是纵欲太过,恨恨在迷神雪白的臀部抽了一巴掌,吼道:“滚,快滚!”

迷神这次倒不再撩他,懒洋洋起身,拾了地下凌乱的衣裳,慢悠悠披在身上。臀上的掌印通红微肿,印在雪白的肌肤上清晰如记,竟有种说不出的诱惑。他也不穿鞋子,一双雪白的赤足踏在白骨之上,走动间煞神留在他体内的白液夹杂着一缕红丝顺着修长的双腿缓缓流下来,平滑的胸膛上两颗绯红的乳头挺立着,看得煞神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哑声道:“你,你—等等。”

迷神回头一笑,却不停留,施施然出去了。煞神只觉心火直蹿,身子却有些发软,说不出的憋闷,不由恨恨一拳砸在床头。只听喀拉一声,床头的骷髅被他砸得粉碎。

第51章

白骨域紧邻黄土域,迷神踏上这片贫瘠的地域,不禁轻轻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这里到处是开裂的黄土,偶尔有几丛半青半黄的草或一棵歪七扭八的细树,一条河流过恶鬼域,恰恰依次穿过煞神的白骨域,穷神的黄土域,迷神的紫香域和瘟神的黑林域,却只在黄土域内细如一线,时断时续,而出了黄土域却又是水流奔腾。黄土域上游荡的鬼魂个个或面黄肌瘦或衣不蔽体,唯有那一双双鬼眼灼灼有光。看到迷神经过,一个个似想上前来,却又不敢。迷神厌恶地瞥他们一眼,脚下又加快了些。眼看要跨入自己的地盘,忽听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背后叫了一声:“元深—”

迷神皱了皱眉,转过身去时却已满面春风:“穷神君这是从哪里来?”

穷神身材颇高,却瘦得如同一根竹竿一般,两颊深陷,像似七八天没吃饭的样子;一双眼睛倒是光亮灼人,偏又是种贪婪之气,盯得人好不难受。他盯着迷神半开的领口处露出的洁白肌肤,活似要将他一口吞下去似的,悠悠地说:“元深这是刚从煞神那里来?”

迷神只觉他的眼光粘粘腻腻如同有形一般,在自己身上脸上不停地刷来刷去,倒好象自己是光着身子的一般,心里说不出的厌恶,连脸上的微笑都很难保持,不禁稍稍转开头去,淡淡应了一声。

穷神往前走了一步,轻轻地笑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他怎么舍得这么早就放你回来?”

迷神暗中咬了咬牙,飞了他一个媚眼,懒洋洋转身就走,一面随口说道:“他哪里有你的本事呢?若是你,这时我哪里能得了闲?”

穷神轻笑:“是么?我还道是你下在他身上的紫线蛊起了作用呢。”

这轻轻一句话,听在迷神耳中却如惊雷一般,饶是极力镇定,面色也不由微微变了,回身道:“你说什么?”

穷神不慌不忙地走过来,一手搂住了迷神的腰,一手就往他衣襟里探了进去,慢悠悠道:“我说什么,你自然明白。瘟神前日不知在哪里吃了大亏,如今他那黑林子,只怕也是你作主了罢?”

迷神由得他冰凉的手在胸前揉弄,脸上仍保持着微笑:“这话可是哪里说起,他那黑林子,哪里是一天两天能换得了主子的?”

穷神低头在他修长的颈上细啃,一面含含糊糊地说:“这倒也是。你打他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起来要没有他的金线蛇,你这紫线蛊也炼不成,倒是我糊涂了。”

迷神微微一笑,声音柔腻如酥:“这恶鬼域地方小得很,与其四个人分,哪里有两个人来得自在?”

穷神埋头在他肩上,吃吃笑道:“这话你想必也跟瘟神那个蠢人说过罢?只是他当日只怕再想不到,第一个被你收伏了的就是他自己。”他说着,突然张口在迷神肩头用力咬了一口。

迷神身子一颤,面上却丝毫不露痛苦之色,只笑着柔声说:“你既是这么个精明人,怎么会跟他一般下场?这白骨域我控制不来,将来少不得还是你的。”他一面说,一面轻轻扭动修长的身体,声音如同一根丝线一般,直往人心里钻。

穷神舔着他肩上伤痕中渗出的血丝,鼻中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幽幽香气,两手早不老实地去拉他腰带:“我是个穷命,拿到什么也长久不了,只要你一直让我上,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不等说完,已经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往自己那破败的宫殿中大步走去。迷神由他抱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却露出了勾魂的笑意。

吉祥在怀青的营帐里足足洗了三次,这才爬出浴盆,大大伸了个懒腰,叹口气说:“好舒服,洗的时候麻烦,洗完了可真好。”

如意站在一边,也不说话,拿着毛巾过来给他擦身。吉祥拉着他的手笑问:“你怎么了,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如意沉默了一会,抬头问:“你在林怀青面前摘了面具了?”

吉祥噎了一下,挠挠头嘿嘿笑笑:“是啊,那个,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摘下来了。你,你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如意笑笑,低头给他擦拭:“我没生气,摘了就摘了,以后也不必戴了,怪气闷的,整天戴着也不舒服。”

吉祥倒有些诧异:“以前你不是不让我摘吗?”

如意眼中晶亮,转过头去遮掩:“以前是怕你得罪过的那些人看见,现在,现在在林怀青军中,还怕什么。以前是我考虑太不周详,没有为你着想,以后—”

吉祥听得稀里糊涂,扳过他身子来:“什么叫做没有为我着想?你一直都是为我想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如意挣脱他的手转过头去,从行李里拿出一件干净衣裳,口中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一面说,一面一滴水珠落在衣裳上,晕开一小团。他连忙用手抹了,提起衣裳说:“快点穿上,别着凉。”这一提,有个小包从衣裳里掉了下来,散开在地上,里面却是一根金红色的羽毛,在灯下闪亮如金子一般。如意怔了怔,半天才说:“这个你还留着?”

吉祥听他语气中似有无限哀伤,也不知是为什么,捡了起来,吃吃道:“那个,我看这根鸟毛挺漂亮的,丢了也怪可惜,所以—你不喜欢,我烧了就是。”

这根羽毛他看着好看,如意虽曾叫他将旧物都丢了,以免露出踪迹,他却一直舍不得。这时听如意语气不对,唯恐惹出什么,狠了狠心,就往灯焰上一搁。

如意黯然一笑:“其实也不用了…”话没说完,羽毛已经点着了,倏地爆开一团红光,竟化作一只寸把长的小凤凰,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径自穿窗飞去,快如闪电,倒把吉祥看得愣了,啊一声说:“原来是凤凰的羽毛啊!”

如意看着凤凰飞去,笑容更加苦涩,低声说:“真是命中注定,逃也无益。”转身将衣裳披在吉祥身上,轻声说,“还不赶快穿上,小心着凉。”

吉祥披上衣裳,随手握住他的手一拉,搂进自己怀里,刚想说话,忽听外面一声清亮的长啸,随后便是林若希的声音:“无忌殿下?”

语声未了,帐门蓬一声撩起,吉祥刚来得及戴上面具,一团红影已经冲了进来。吉祥定睛一看,却是个俊美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容貌与如意竟不相上下,一双眼眸晶亮如星,紧盯着自己,殷红的嘴唇张了两张,才声音微颤地叫了一声:“水生—”

吉祥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也不知他叫谁,虽依稀觉得好象有点眼熟,却终究不认识。后面林若希和怀青已经赶了过来,见此情景也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如意镇定,从吉祥怀里挣脱出来,平静地说:“你还是来了。原来你当年送他的羽毛是如此用途。”

红衣男子的眼光这才转到如意身上,也不知是怒是喜,冷冷地说:“原来是你。”

如意也不着恼,只点了点头:“不错,是我。这些年我一直跟着他,你不知道么?”

红衣男子眉梢轻轻跳了跳,冷笑了一声:“难怪我找他不着,原来是你捣鬼。”

如意淡淡地说:“我捣鬼?这十年你们若认真要找他,如何找不到!”

红衣男子双眉一竖:“你说什么!”

如意冷笑一声:“怎么,凤殿下身份高了,脾气也大了不成?”

吉祥听得糊里糊涂,拉着如意的手问:“如意,你们在说什么?这位,这位公子,你认识他么?”

他这一说,红衣男子脸色立时变了,情不自禁往前跨了一步:“水生,你,你不记得我了!”

怀青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殿下,水—吉祥他的确有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请殿下稍安毋躁,这个事情,大家慢慢说开。”

吉祥看看大家,分明有什么事情众人都明白,只有他蒙在鼓里,正要说话,忽听帐外一个温和的声音缓缓说:“不错,这些事情也该说开了。”

林若希与怀青同时回身行礼:“公子—”

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头上戴着青玉冠,身上一件青锦长袍,束着条玉色腰带,缓步走了进来。吉祥看得一阵恍惚。明明看他相貌不及如意和这红衣男子,却只觉那风度温雅如玉,更好似熟悉之极,不知不觉竟叫出一个名字来:“林瞳…”

第52章

这两个字一出口,有三个人脸色立时全变了。如意黯然,凤无忌惨然,林瞳却是不由自主喜动颜色,跨上一步:“水生,你还记得我?”

吉祥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叫出这个名字,倒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虽然听如意说过自己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多半忘记了,但今夜突然发生这般变故,好象一段完全陌生的往事忽然到了眼前,居然有些心虚,不禁往如意身后躲了躲,轻声说:“我,我不认识你。”

林瞳只觉一瓢冷水泼了下来。饶是他平素镇定自若,又明知吉祥对前事全不记得,但这般大起大落,也有些无法自持,强自镇定了一下,微笑地说:“那也不要紧,以前的事,等我们慢慢跟你说,总能记得起的。”

如意轻轻冷笑了一声。无忌犀利的目光立时转过去,冷冷地说:“怎么,你还不想让他知道?”

如意淡淡道:“我有什么不敢让他知道的?倒是你们,有不少事情还不知道吧。”忽然转过身去,揭下了吉祥脸上的面具,柔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以后不用再戴这个了。”

面具一揭去,灯光照着吉祥脸上长长的伤疤,无忌脱口惊呼了一声,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林瞳虽然神色不变,底下双手已经紧紧握成拳,指甲直切入掌心里。如意冷笑:“怎么,这件事两位殿下还不知道么?”

吉祥骤然被揭了面具,也有些不自在。如意要他戴面具乃是为了不被旧日仇人认出,但他自己知道脸上的伤疤十分骇人。虽说男人重要之处不在相貌,但总是心里有些疙瘩。此时面对帐中一个个英俊男子,其中如意无忌更是相貌绝美,林瞳又是风华高贵,即使怀青林若希也是英俊出众,不由自主起了几分自卑之心,嘴上不说,脚下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林瞳看出他心思,强压下胸中汹涌的情潮,微笑地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这有什么,天城什么样的大夫没有,还愁治不好?倒是以前的事情实在太多,若一下说出来只怕水生接受不了这许多,何况也不着急,慢慢再说不妨。怀青已对我说了定魂珠的事,不如大家先去天城,等你服了定魂珠,那时再说其他事情也来得及。”

吉祥对今晚发生的事不明所以,倒是听到定魂珠三字最为注意。如意是他养的管狐,因失了当初炼狐的竹管,无处栖身,十年来一直是孤魂鬼体,若不是日日吸食他的鲜血,怕早保不住元神,所以这找寻定魂珠实是第一件大事。此时听了林瞳的话,别的都顾不上,先高兴点头。

林瞳看着他微微一笑:“既然这样,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好上路。晓白你来,我们三个人先谈谈如何?”

吉祥迷惑道:“晓白?”

如意黯然一笑:“就是我。”

林瞳对吉祥微笑:“你先休息,我借他去说说话好么?”

吉祥只觉他的笑容极是亲切,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想想自己终究是不认识这人,急忙补上一句:“你们可别欺负他。”

林瞳笑得更深:“好。”

吉祥说了这话,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心想怎么见了这人,自己说起话来就不由自主像个孩子一般?想想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侧过头去躲开林瞳的目光。这一偏头,却恰对上无忌正然凝视着他。吉祥心里一跳,只觉这两道目光中凄凉伤感无限,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疼。

无忌此时伤心之极。若说吉祥失去了记忆,却能叫出林瞳的名字,只对自己全无反应。他眼中酸涨,只是碍着如意在眼前,无论如何不肯流下泪来。

怀青和林若希将三人送入另一座营帐中,屏退守夜的士兵,自己在帐外守卫。林若希拉下身上披风,裹在怀青身上,低声说:“这里风大,我一个人守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怀青微微一笑,分了一半披风在他肩上:“我还没这么娇嫩。”

林若希心里一喜,往他身上贴了贴,傻笑道:“我怕他们会谈太久么。”一面说,一面悄悄将一条手臂环上怀青腰间,因怕他拒绝,也不敢搂太紧,一面偷眼去看怀青的脸色。

怀青眼角早看见他的动作,忍住了笑,故意转过脸望着营帐,点头道:“他们必然是要长谈一番,我只怕会话不投机…”

林若希见他不拒绝,心头一喜,再靠得紧些,只觉怀青衣领中有一股清新微苦的气息飘出,如同新生的嫩枝一般,晕晕陶陶如在云中,总没听见怀青说了些什么。怀青听不到他回答,稍一转头,正好林若希脸已几乎贴到他耳边,怀青这一转头,等于自己将面颊送到了林若希唇上。两人都怔了一怔,怀青脸登时红得有如火烧。林若希万没想到竟能占了个大便宜,禁不住便想笑出声来,又是怕怀青生气,拼命忍住,憋得一张脸皱成一团。怀青看他一副想偷吃又怕挨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若希见他笑了,简直心花怒放。此时清风明月,四寂无人,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对着那笑容就亲了下去。嘴唇触到那柔软的温暖,才突然醒觉自己做了什么。刚一震,那两片温暖的唇居然微微张开了,柔滑的舌尖探出来与他的轻轻一触,又缩了回去。林若希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双臂搂紧了怀里的人,重重吻了下去,心里模糊地想,最好公子他们一夜也谈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