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我,我怎么能—

“水生!”小米的面容又有些扭曲,眼睛吃力地保持着清明,紧紧盯着我,“快点动手啊!不能让穷神再逃脱了!快啊!”

可是,可是我不能啊!杀了穷神,你不是也,也会…

小米的面容突然扭曲,眼睛一瞬间阴冷,在大家一愣的工夫,他已经冲过包围的侍卫,向我冲了过来。我还来得及出手,可是,可是—那也是小米啊!

耳边呼地响了一声,一道红影从身后冲出去,与紫影撞在一起。过了仿佛有一生那么长久,紫影慢慢慢慢地向后仰过去,可是并没有倒下,因为穿过他胸膛的长剑支撑着他,而剑的那一端,握在无忌手中!

小米的神情平静,唇角慢慢弯起一个美丽的微笑,用斜斜的眼梢瞟着我,竟依然风情万种:“水生—我很高兴,能遇到你…”

身体缓缓地向后软倒,从那具身体上腾起两缕烟雾:一缕灰黄的一升起来便被迷谷口吹来的风裹着吸入了山谷,另一缕紫色的轻轻盘旋着,似乎有些恋恋不舍,终于也向迷谷飘了过去。我扑过去想抓住,可谁又能抓住一缕烟雾?

白影一闪,是晓白,抢到了我前面,突然一掌击在自己胸口。一口鲜血喷出来,喷在那缕将散未散的烟雾上,血雾仿佛有生命般地聚合起来,将那缕紫烟吸入,旋转着,化作了一团紫色的浓烟,最后凝成一颗紫色的卵,轻轻落在草地上。而晓白的身体迅速淡化,终于化作一缕白烟,嗖一声钻进了我的袖子…

第77章

“你要走?”林族长似乎颇出意料之外地看着我。

“是。”我点点头,手在怀里轻轻握着那颗紫色的卵,用温暖的灵力包围着它;另一只手在袖子里,手边是狐皮柔滑的触感。一个需要合适的地方休养生息,一个受不住天界的灵光,天城已不再是我可以停留的地方,也许,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林族长有些发呆,也许是没想到我居然会主动提出离开,半天才能说话:“你,什么时候走?去哪里?”

我淡淡笑笑:“马上就走,至于去哪里,总之不会留在天城就是。所以,离开之前,您能让我见见林瞳吗?”看他犹豫,我又补上一句,“我只想看看他现在好不好,见过了马上就走。您要不放心,我只悄悄看一眼,话也不说。”

林族长苦笑了一下:“我并不是担心…好吧,你跟我来。不过,他们两个不行。”

“您还怕他们两个能做什么?”

“不是的。只是那个地方,他们受不了。”林族长尴尬地解释,取出一个淡青色绣宝相花纹的锦囊,“让他们两个进去才安全,你可以贴身带着。”他苦笑,“我现在还会对他们做什么吗?要是真做了,瞳儿出关后只怕也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出关?林瞳在做什么?稍稍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把锦囊接了过来。触手有一种清新柔和的灵力,有些出我意料之外,难道是麒麟族的什么宝器?小心地把那枚卵放进去,晓白嗖一声也钻了进去,倒是大小刚刚好。把锦囊系好放在贴心口的位置,我看向林族长:“现在可以去了吗?”

我终于踏进了慕名已久的碧灵殿。宫殿全是由玉石砌成,或淡青或深碧,到处绿草如茵,松柏如盖,那些星罗棋布的鲜艳花朵只是将深深浅浅的绿衬托得更加灵动。长长的石廊尽头是一条斜伸向地面以下的石阶,两边是云母墙壁,不知从哪里发出莹莹的光来,并不阴暗。石阶很长,走到后来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只有我和林族长轻轻的足音在甬道里回响。

“就是这里。”林族长终于停下了脚步,前方就是甬道的尽头,一扇石门。

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疑惑地看看林族长,他面上又浮起苦笑:“你打开看看吧。”

石门触手温凉,细腻如玉,却十分沉重。用力拉开来,后面是一堵透明的水晶墙壁。我整个人扑了上去—林瞳!水晶墙壁后面,林瞳盘膝静坐,宝相庄严。但他的头发衣襟都在微微飘动,面色通红,似乎在火上烤着一般,紧闭的眉眼间透出压抑不住的痛苦。

“这是干什么!”

林族长也倾身在水晶壁上,呆呆看着:“这是炼所。”

炼所?为什么听起来跟炼狱有点像呢?

“的确,这里与炼狱大约也没什么两样。”林族长手掌紧按在水晶壁上,似乎也想冲进去,“这里是麒麟一族的成年考试之地,也是涤罪之所。这里每日六个时辰如同火烤烟灼,六个时辰如同冰封雪盖。麒麟一族的少年子弟如能在此地熬过三日,就可举行成年礼了。”

“可是林瞳已经成年了呀!”

“他并不是在通过成年考试,而是在涤罪。”

涤罪?什么罪?

“瞳儿残杀银海水族,虽说是被穷神操控,也脱不了罪责,若无处罚,麒麟一族无法对龙族交代。何况他在鬼界呆得太久,本身灵力也被污染。在这里一是接受处罚赎罪,二是净化灵力…”

“那要呆多久?”我紧紧趴在水晶壁上看着。虽然隔着一层结界,我也能感觉到炎热之气,就在我们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里,这种炎热之气已化为寒气,林瞳的头发上瞬间便结了一层冰霜,脸色也由红转白,渐渐有些发青,显然炼所之内已是酷寒。

“…不知道。”

不知道?我几乎要跳起来,怎么会不知道?难道没有时限的吗?

“是。”林族长沉重地叹息,“若是处罚,一年也好,三年也好,十年八年也好,都是有限,但净化灵力…瞳儿他心结太重,始终无法摒除外物,心神合一,所以究竟何时才能出关…”

这算什么!净化灵力?天界之中有那么多妖倒不说净化,现在林瞳在鬼界呆得时候长了些,就要净化灵力?

“炼所只能辨识麒麟一族最纯净的灵力,瞳儿若不能净化,炼所就永远不会打开。”

难道不净化灵力就不能呆在天城了吗?

“不。但若不是灵力纯净,就没有资格坐碧灵殿的位子。这是瞳儿他自己选的。”林族长深深地叹息,仿佛一瞬间衰老了许多。

我一个人走出了碧灵殿。殿外夕阳鲜艳如火,我心里却是一片迷惘。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可是,要不要去炽香殿向无忌告别呢?自从离开迷谷,我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他。我知道在那一瞬他是为了我才出手,但,的确也是他杀了小米。

还是不要去了吧。轻轻叹息一声,我转身要上马车,肩头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一回头,一抹红影映入眼中—无忌!

“要走了?”无忌的语气轻柔得有些危险,“也不跟老朋友道别?”

我低下头。也不知怎么的,在他面前我总觉得气势落了下风。

抓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跟我回炽香殿。”看出我有拒绝的意思,那声音里多了苦涩,“只要一晚,让我给你饯行。”

炽香殿的晚宴很丰盛,宾主却都没有什么胃口。我看着桌上鲜美的菜肴,心里想的却是锦囊里的晓白饿不饿。无忌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给我倒酒,自己也是一杯一杯地喝。虽然是果酒,喝多了也醉人的。我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失去了清明,伸手想按住他的杯子:“无忌—”

无忌反手抓住了我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你恨我,是吗?”

恨,恨你?

无忌苦涩地一笑,仰头又干了一杯:“你恨我。当年在书院,我要了你却跑掉了,让你一个人去面对神殿;现在,又是我杀了你的小米!哈,”他古怪地笑出声来,“小米,米元深,他果然有心计!他骗过了我,让我亲手杀了他!他是死了,我也永远失去了再爱你的资格…”他抓着我的手突然一紧,整个把我拉到他怀里,眼睛灼灼如跳动的火焰。

“无忌,你干什么?”我想直起身子,却突然觉得身体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

无忌直直看着我,忽然解下腰间绸带蒙住了我的眼睛,弯腰把我抱了起来:“别看着我,水生。就这一晚,就这,一晚…”

衣裳一件件褪去,肌肤感觉到一丝沁凉。眼睛被蒙住,身体反而更加敏感起来。无忌火热的手和唇在身体表面游走,喃喃的低语如同柔柔的旋律在耳边不停回响,只是我已经无暇去听他说了什么,身体没有力气,却偏偏有个地方硬了起来。

身体猛然一颤,无忌的手握住了那里,如同对待什么珍宝般轻轻抚摸;紧接着是更大的冲击,无忌他,他居然含住了我…柔软灵活的舌头来回舔吮着,我简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一阵突来的凉意,我不满意地扭了扭身体。无忌的嘴离开了,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似乎想压下来。当时被撕裂的感觉还留在回忆之中,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无忌的声音里有浓重的歉意:“水生,别动—”然后,他的身体慢慢坐了下来…

坐,坐下来?我惊得几乎止住了呼吸。是的,无忌双手撑着,慢慢地坐了下来,我在一分分地挤入他紧窒火热的身体!他,他…

“水生,”无忌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泣的意味,“别恨我,别恨我…”他的身体开始起伏,我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意识里只剩下强烈的愉悦和兴奋…

屋子里弥漫着情事的味道,我有些昏昏欲睡。似乎感觉到无忌离开了我的身体,片刻之后又回到床边,轻轻坐了下来,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抚摸。

“水生…你的容貌…记得我…”那声音好象近在耳边,又好象很遥远。似乎有淡淡的血腥气,脸上身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涂上,很舒服。我很快沉入了梦乡…

第78章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身下的床轻微地晃动,像躺在碧波潭的水面上。只是,只是肚子好象有点饿…

胸前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动。哦,是晓白吧,他也饿了。闭着眼睛,我拉开锦囊,把手指伸进去。可是没有预料中的轻微刺痛,反而有人开始用力摇晃我:“水生哥哥,水生哥哥,醒醒!”

“晓白?”我迷糊地睁开眼睛,小小伸了个懒腰,“怎么了?”

“你,你的脸—”晓白用手捧着我的脸,满脸的不敢置信。

唔,脸?脸怎么了?我随手抹了一把,嗯?感觉光光滑滑的,居然没触到疤痕!肩头一阵凉意,被子褪到半截,我这才发现自己光溜溜的一丝不挂。

“你身上也—”晓白一把掀起被子,吓得我连忙用手去捂。晓白你干什么!

“你身上的伤疤也没了!”晓白把被子扔到一边,双手在我身上乱摸。

真,真的!那些细碎布满全身的疤痕全部消失了,一点也没有留下。那是从神殿地下钻出时留下的伤痕,十年里不知让晓白哭过多少回。

“水生哥哥,你看!”晓白不知从哪儿摸出面镜子,举到我脸前。

赶紧先把被子掩好。看,看什么,看自己的裸体?不过,那镜子里,那是我的脸么?长长的横过半面脸的伤疤完全消失了,这是斩妖剑留下的疤啊,谁能把它消掉?

“水生哥哥,发生了什么事?谁给你把伤疤消掉的?”

谁?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还在炽香殿里—啊,这是马车啊!谁?谁把我弄上马车的?是,是无忌吗?那么,脸上身上的伤也是他治好的了?可是用什么治的?当初玄鹤前辈不是说过,要治好我的伤,有人会有性命之忧吗?是谁会有性命之忧?无忌吗?

“我们到哪里了?”我慌张地撩开窗帘往外看。天,居然已经正午了!这,这应该是出天城了吧?两边的景物飞一般向后移动,这两匹马儿身上一定贴了符咒。

“怎么回事啊水生哥哥?”晓白看我呆呆的,贴着我坐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我,我也不清楚啊!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可要我怎么对晓白说?已经说了要离开天界,去人间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难道现在再说和无忌纠缠不清?

“站住…前面…站住…”

似乎有隐约的呼喊声从后面传来,晓白探头朝后看了一眼:“水生哥哥,好象是凤族的人。”

凤族的人?那,难道真是无忌—我手忙脚乱套上衣裳,仓促之间头又伸到袖子里去了。晓白看不过,过来帮我。正缠成一团,车顶上嗖一声,两匹马儿同声长嘶,车子一阵晃动,硬生生停了下来。车帘被人一把掀开,凤墨羽含着一丝怒气的脸出现在眼前:“白水生!”

“晓白进去!”我手还没伸出袖口,百忙中祭出一道冰墙挡住凤墨羽身上天界的神光。晓白化作一只小白狐嗖一声钻进了我怀里。

凤墨羽眉头一皱,眼里的怒气又多了一分,但一眼看到我的脸,登时呆了。

“凤公子,”我努力把衣裳拉平维持一点面子,“请问你有什么事?”

凤墨羽紧盯着我的脸,半天才冷冷说了一句:“难怪—原来无忌是为你治了伤!”

“无忌怎么了?”

凤墨羽深深吸了口气,看得出是在压着心中的怒气:“白水生,无忌总说以前对不起你,现在又误杀了九凤,我知道你无法原谅他。不过,看在他也对你一片真心,为了你的伤也肯豁出命去的份上,你去劝劝他,行么?”

“豁出命去?无忌怎么了?他怎么了?你快说!”

“你不知道?”凤墨羽直视着我,“你难道不知要治你的伤需用什么?”

用什么?玄鹤前辈没有说啊!不过,昨天晚上,无忌用的是什么?温热的,好象,好象有点血腥气,难道会是—凤凰血!

“凤凰血。”凤墨羽点了点头,“凤凰之火可重铸生命,凤凰之血可恢复容颜。无忌这个傻孩子,明明提前成年强行提升灵力已经受了伤埋下隐患,现在身体衰弱又取血为你疗伤,如今已经油尽灯枯,可他偏偏又不肯去火谷重生,那就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你,就算看在从前的情份上,替我去劝劝他,行么?”

凤凰城里处处花香鸟语,路上走的人衣着光鲜,言语动人,不时能听到婉转悦耳的歌声。要不是挂念着无忌,我可以站在那里听上一天都不厌烦。可是一想到凤墨羽说过的话,冷汗就一阵阵往外冒。入火谷重生?可是无忌还不到五百岁,更不必说他是修炼有成,可以将重生之期延长的啊!再者,提前成年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的,我居然已经说出口来了。凤墨羽从马车对面的位置上看了我一眼,微微叹了口气:“当年我为了寻找李悦,放弃了炽香殿的位子,族中长老决定在已成年的两位堂弟中挑选一人继位。无忌本来对这个位子毫无兴趣,那时却突然跑来对我说他要继位。他说,他说有了这个位子,他才能保护别人,才有追求别人的资格。可是那时他还未成年,而未成年是没有资格继位的。凤族的成年与其他三族不同。因为凤族人有一定的寿命,所以成年也有年龄的限制,只有满了二百岁通过灵力测试才能入火谷行成年礼。无忌那时还未满二百岁,虽然通过了灵力测试,但火谷无情,无忌虽然熬过了成年礼,却因为强提灵力身体受损埋下了隐患。后来你在弱水失踪,接着就是妖界叛乱,无忌在炽香殿也算日理万机,一直未曾好好调养。昨晚他到我房里来,说要回凤凰城。我看他神情憔悴,一探他灵力方知他几乎已经油尽灯枯。我本想穷神之事平定之后让他回凤凰城好好将养,却未想到他居然已经病弱至此!如今只有入火谷重生方可保命,否则他灵力耗尽就是魂飞魄散。可他死活不听,自己回了凤凰城。我想这或许是因为你要离开,所以来追你,想请你劝说他。现在看到你的样子,才知道他之所以一夕之间损伤至此,乃是因为取血为你疗伤的缘故…”

“无忌现在在哪里?”

“榕荫里。他小时候是个孤儿,凤凰城所有的孤儿幼时都住在那里。”

榕荫里原来是一棵其大无比的榕树。几十人合抱的树身,顶端伸展开去的枝条上垂下无数气生根,扎入泥土中又萌生出小树,方圆覆盖了几十里。茂密的枝叶间悬着无数绿色的圆球状鸟巢,李悦在其中一间的门前守着。看见我爬上来,他笑了笑,笑容中有重逢之喜,也藏着担忧。

“无忌在里面,你进去吧。要是为他好,就劝他去火谷。”凤墨羽沉沉地说完,拉着李悦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静静站在门前。

鸟巢里是枝叶铺就的一张床,阳光从巢壁的枝叶间隙漏进来,照在无忌脸上。那张飞扬俊美的脸苍白如纸,简直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无忌了。鼻子一酸,我几乎要掉下泪来。

无忌被惊动了,微微张开眼睛,一看到我,立刻想翻身向里。我一把按住了他:“无忌!”

“你不是走了吗?”无忌声音里带着点湿意,用力扭着头不让我看到他的脸。

“无忌!”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凤墨羽对我说了,你,你怎么能用自己的血—”

无忌用手蒙住脸,笑了笑:“留不住你,留点东西让你想着我也好。”

我用手去拉他的手:“凤墨羽说了,你得去火谷。”

“我不去!”无忌声音突然高了。

“为什么不去?不去你会死的!”我用力拉他,“你得去,马上就去!”

“我说不去!”无忌用力夺回手,“不去就是不去!”

“无忌—”我急了,“你到底在闹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我闹什么?”无忌猛地支起身子,狠狠盯着我,“你—算了。”他惨然一笑,又倒回去,“你走吧,别管我了。”

我呆呆看着他,看着他用手掩着脸,良久,眼角慢慢有一颗晶莹的水珠流下,突然明白:“无忌,你,你不肯重生,是不是因为,因为—”不想忘记我?

“什么也不因为!”无忌声音里有浓重的哭音,“你别管了,走吧,跟晓白去好好过吧。天城不适合你,你保重就好了。”

“无忌!”我紧抱住他,“你怎么这么傻呢。脸上留几道伤疤有什么了不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有什么事我也会伤心的…”

无忌身体颤抖,头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你会伤心吗?你不恨我吗?我不去火谷,重生就要忘记你,我宁可带着记忆去死!”

“不行!”我不自觉地用力,简直想把他揉进身体里,“我不让!我要你活着,记不记得我都不要紧,可是你得活着!”

“我不要!”无忌终于哭了,“我不要!我不要忘记你!”

“无忌—”我不停地吻他,“我也不要。可是你要是死了就是魂飞魄散,那时候你也记不得我了,不是吗?你去火谷吧,我会在谷口等你重生,让你出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好不好?”

无忌用力摇头:“不!就算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我也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他反手抱住我,“水生,如果你还喜欢我,陪我过这最后几天…”

第79章

“无忌睡了?”凤墨羽和李悦站在门外,见我出来,凤墨羽眉头紧锁地问。

无力地点点头,料想他们在门外也都听到了:“怎么办?能不能,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送进火谷去?”

凤墨羽狠狠瞪我一眼:“你把火谷当成什么地方!你当涅槃是那么容易的事吗?真要是那样我找你做什么,干脆把无忌打晕了扔进去算了!”

我被他瞪得心虚地低下头,凤墨羽大约是闷了好几天的气,还不肯放过我:“涅槃是在火中重生,在被火焰炼化躯体的同时重铸灵魂,那种痛苦,若无强烈的求生意志如何抵受得住?若是无法抗拒痛苦守住魂魄,便会被活活烧死,连魂魄也会化为飞灰!凤族人口一直并不繁盛便是因此。本以为无忌天赋甚高可以为凤族—没想到…”

“墨羽,”李悦低声劝阻,“这也不是水生的错。”

凤墨羽冷笑一声:“不是么?无忌若不是为了他,怎会提前成年致灵力大损?不是为了他,怎会大量失血油尽灯枯?不是为了他,又怎会如此意志消沉一心求死?”他闭了闭眼睛,强压下了激动的情绪,“罢了。你走吧。”

我吃了一惊:“什么?可是无忌…”

“不必你再管了。四神毁弃,新纪始立,这或者便是四大神族的命运。”

“你,你也知道?”我真是大大吓了一跳,“可是穷神并没有得逞,这预言并没成真…”

凤墨羽苦涩地笑了笑:“四大神族毕竟存在了数十万年,即使要倒塌也非一日。其实类似的预言早在六千年前已由当时龟族大祭司归梓卜出,时至今日征兆已显:银海被屠,龙族几乎全数覆灭;林瞳困于炼所,可能终身无法脱困;神殿毁而圣物灭,龟族已无可依托;凤族—”

“凤族还在啊,还有你—”我急切地说。

凤墨羽缓缓摇了摇头:“火谷严苛,凤凰号称不死之鸟,其实能够涅槃重生者只是少数,何况四神族同气连枝,不可分割。麟、龟、龙式微,凤族一支亦难以独撑大局…召集三殿无主,四神族中能独当一面的子弟少之又少,天界人心惶惶,只怕颠覆只在转瞬之间!”

“三殿无主?碧灵殿,是—可是银光殿有龙广,炽香殿有你—”

“龙广猝遭族灭,伤痛过甚,难以主事。至于我,当年弃位便已抢劫入主炽香殿的资格,召集只是暂行代理之职,只怕时日久了亦难服众。”

我不禁脱口而出:“这是什么规矩?你是最有能力的,他们为什么不服?”

凤墨羽淡淡一笑:“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难道他们宁可炽香殿无主?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有什么比眼前的情势更重要?

“我去试试。”轻轻细细的声音从我怀里传出来。是晓白。凤凰城的神光与天城不同,而晓白虽失了定魂珠,终究是在碧湖水中沐炼过的,虽然不能现身,却也不致在锦囊中动也不敢动。

“晓白,你有办法?”

“我也没有把握,试一试吧。”晓白轻轻叹了口气,“你把我放进去,然后你们都不要在旁边。”

凤墨羽眉头一皱,显然不放心。李悦却拉了拉他:“让他试试吧,最差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凤墨羽苦笑一下:“你说得对。再差,也不会比这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