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白进去了半个时辰,我如同热锅上蚂蚁般转来转去,凤墨羽反而镇定了些,握着李悦的手静静坐在一边。忽然之间只听砰一声,树屋无风自动,震落了无数叶片。我一跳而起冲过去,还没冲到门口,屋门已经自己开了,无忌扶着墙站着,脸色苍白,眼里却有两簇小火苗在跳动:“哥,我要去火谷!”

凤墨羽又惊又喜:“你决定了?”

“是!”无忌转眼看我,声音低却清晰无比,“我不会让你忘记我!”

“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总之谢谢你。”凤墨羽神情严肃,竟然向晓白行了一礼,再转向我,“水生,你肯再陪无忌一程么?”

“什么意思?”我睁大眼睛。

凤墨羽沉默一下:“无忌现在的情况,入火谷只怕九死一生。你,肯不肯陪他进入火谷?你体内有明火玉与玄水珠两件圣物,或许可以帮他度过生死关。”

我抖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无忌未必能成功?”

凤墨羽沉重地点点头:“如今他已有求生之意,但他的身体…他为你失血太多了。凤凰之灵力在血,在羽,鲜血流失,灵力缺损。如果不是失血,他也不致如此虚弱。”

火谷山峰岩石全是赤红之色,还没走到谷口,热浪已经扑面而来。凤墨羽停下马车,抬头看了看天色:“马上就到癸时,此时火谷中火气最弱,你们就趁这个时候入谷。”

我跳下马车,把无忌扶下来。无忌颠簸这一路,脸色又差了些,倚在我身上点了点头。我从胸前摘下那个淡青色宝相花纹的锦囊交给李悦:“帮我照顾晓白和小米。”

李悦接过去,仔细揣进怀里,轻声说:“放心吧,我一定仔细照顾。不过,你,你一定要和无忌一起平安回来。”

我笑了笑,可心里一点底子也没有。癸时一到,火谷的炽热之气果然减弱了许多,我扶着无忌从谷口走了进去,只留下凤墨羽和李悦焦急地在外盼望。

火谷之内触目所及一片赤红,看得久了居然有些头晕目眩,好象陷身在一片血海之中一般。谷内地势渐低,越往里走便越热。无忌轻声指点我该走哪条路,或者是赤红山石映衬的缘故,他苍白的脸色倒有了一丝红润,我看得有些呆,不由自主轻声说:“无忌,你真漂亮。”

无忌微微一笑,环顾山谷,低声说:“其实你可以不来的。这火谷,真的太危险。”

“你说什么呢。”我握紧他的手,一手还环过去搂住他的腰,“我当然要来陪你,陪你进来,然后再陪你出去。”

无忌低头笑了笑,抬起头来看我:“水生,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我刚说完,就想起小米,马上改了调,“不过,我要先听听是什么事。”

无忌瞟了我一眼:“倒学聪明了。”他久病之后脸色憔悴,但眼睛还是明如秋波,这一眼流光溢彩,一点也不输从前,看得我又有点发呆。他看一眼我的傻样,嗤地笑了一声,伸手一拉我耳朵,“又在发呆!”

啊?我赶紧回神:“到底是什么事?”

无忌眼中掠过一丝伤感:“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出不了火谷,你—”

“胡说什么呢!”我急得打断他的话,“什么出不了火谷!我,我警告你,你要是,要是出不了火谷,我,我,我…”

“你怎么样?”无忌眼睛明亮地看着我,“就把我忘了,跟你的晓白双宿双飞去?”

“你胡说!”我气急败坏,“我怎么会忘了你?”

无忌低下眼睛一笑:“果然,我就知道那小狐狸是骗我的。水生,我的身体,可能真的不行。如果我无法重生,你就赶紧离开火谷。这里实在太过严苛,不能久留。”

“不行!”我大吼,“你要是出不去,我也不走!”

“别傻了。”无忌眼光温柔,“你要是不出去,晓白和小米怎么办?水生,你肯陪我进来,我就很高兴了。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

“你—”我还想说话,四周的温度却突然升起来,赤红色的岩石和地面热气蒸腾,还有小小的火苗往外冒。无忌的衣裳突然无风自动,眉间也现出一点红色来。他挣开我的手,一步步向谷底中心的赤红色圆石上走去。他的衣裳在高热中化为片片飞灰,修长白皙的身体完全袒露出来,在火焰中染上了温润的绯色,美得惊心动魄。我明明知道情况危险,可是居然看呆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无忌的身体…我究竟在想什么啊!

无忌踏上圆石,四周立刻腾起一阵火焰,如同一件火红的衣裳裹住了他的身体。他的长发燃着了,也化作一团火焰,倒似是一头火红色的发,衬着他玉一般的脸,如同神仙。我紧紧盯着他,心提到了喉咙口。凤墨羽说过,无忌应该在火焰中现出本体,焚为灰烬后再重新化人,才算成功。可是这火,他的身体,受得了么?

无忌的身影慢慢淡化,突然间火焰腾空,一声清唳,一只火红的凤凰自火焰中冲天而起,混身美丽的羽毛也似火焰一般—不对,那,那不是羽毛的颜色,那真的是火,无忌的羽毛全部着火了!我还没从这美丽的震撼中清醒过来,无忌已经一头扎了下来,仆倒在圆石上,现出了人形,肩头一动,一口血喷在地面上!

“无忌!”我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圆石上炽热无比,无忌的肌肤已经有灼焦的趋势,触手如火一般烫人。我一把把他抱起来,想离开圆石,但周围的火焰腾空,如同一堵墙壁,把我们圈在里面。我运起玄水珠的冰寒之气连冲了三次,也无法击破火墙。

“水生,”无忌无力地握住我的手,“你走吧。我本形已现,如不烧成灰烬,断然无法离开火谷。你带着我走不出去的。”

“不行!”我想也不想地拒绝。这时把无忌留下,他烧成灰烬是必然的,并且绝对无法再化人形,也就是说,他会魂飞魄散,永远化为火谷飞灰!

无忌脸色变得赤红:“没用的。我无法重生,结果只有化为飞灰一条路…”

“胡说什么!”我用寒气护住两人,一面思索逃生之路。无忌还想说话,眼神却渐渐涣散,我用力摇他:“无忌,你要清醒,可别睡!”

“水—”无忌眼睛已经闭上了,嘴唇无意识地轻轻动着,“水—”

水?这是火谷,哪里有水?即使是玄水珠在这里也只能化出寒气,却无法成冰。

“水—”无忌嘴唇已经干裂,渗出血珠来。看到血,倒提醒了我。抬起手腕,我用指甲一划,凑到他嘴边。无忌迷糊之中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贪婪地吮吸起来,脸色竟渐渐恢复了些。我心里一喜,用力挤出鲜血让他吮吸。眼看他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赤红,我刚松了口气,四周火墙突然爆响,无忌身子一挺,全身肌肤竟也爆出火星来,接着轰一声如同一段干燥的木头般燃了起来,竟在玄水珠化出的寒气笼罩之下,瞬间化为了灰烬!

“无忌!”我像受伤的狼一般哀号起来,用力抱紧了怀中的灰烬。这是无忌啊!我的无忌,就只剩下了这些么?

四周的火焰发出清脆的爆破声,我怀中的灰烬冒出点点火花,仿佛在应和着一般。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在半空中就化作了蒸汽。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我忘记了身周的一切。掌心微微一凉,终于有一滴泪水没有来得及蒸发,落到了掌心中,滚落在灰烬里,瞬间被吸收了进去…

第80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火谷的。凤墨羽和李悦一直等在谷外,看到我一个人出来,凤墨羽脸上瞬时失了血色,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无忌—”

我缓缓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枚淡红色的珠子。这就是无忌。

李悦发出一声惊呼,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夺眶而出。凤墨羽上前一步,却又突然止步,用手指轻触珠子:“这,这是—”

“是无忌。”我垂下头。泪水渗入灰烬之时,那些黑色的灰烬仿佛重新燃烧起来一般发红发亮,最后聚集在一起,化成了这颗珠子。

“怎么,怎么会这样?”凤墨羽的声音听不出是悲是怒。

“我也不知道。对不起,我没能护住无忌。”

“不!我是说,这颗珠子是怎么出来的?”凤墨羽声音微微颤抖,却像是有点—抑制不住的希望?不是我听错了吧!

“这个,我,我也不大清楚啊…”我尽量明白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李悦仿佛从凤墨羽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拉着他的衣袖急切地问:“怎么了,这珠子,这珠子是什么?”

“是—元珠。”

元珠?那不就是说,无忌并没有魂飞魄散?他的灵力还保存着?

“可是,可是羽族是没有元珠的呀!”李悦睁大眼睛,无法置信。

“可是这的确是元珠!而且,是无忌的。”凤墨羽手指微微颤抖着抚摸那颗珠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者,是水生的血和泪的作用,总之,无忌没有魂飞魄散,还有希望!”

“那该怎么做?”我急切地问。

“不知道。”凤墨羽脸色黯然下来,“羽族没有元珠,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无忌重新化生…”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呆呆地站着,刚才的兴奋灰飞烟灭。有两句话浮出脑海,我轻轻念出声来:“凤鸣且飞,殊途同归。”

“什么?”凤墨羽抬头看我。

“归原的卜辞。”我喃喃地说,“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小米化卵,无忌成珠,同为凤族,果然是殊途同归…”

凤墨羽脸上呈现出极其复杂的神情,仰头看着天空,缓缓地说:“九凤?终究还是脱不了血缘相关,好一个殊途同归。大祭司的卜辞如此灵验,只怕最后两句,也不免…”

我咬咬嘴唇,转向李悦:“晓白和小米呢?”此时此刻我管不了那么许多,我只想让小米和无忌都能活转过来。

“在这里。”李悦从怀里拿出锦囊递给我,“晓白一直不安,问了你好几次了。”

我在锦囊上亲了亲,把无忌化成的元珠也放进去。凤墨羽猛醒过来:“你做什么?”

“去神殿藏书阁。”我把锦囊揣在心口,“藏书阁里一定能找到让他们醒来的方法,我要去找找。”

“你能进得了藏书阁?”

“进不去也要进!”当年我就进去过,大不了再偷溜一次。

“大公子!”一只鹦鹉自空中一头扎下来,转眼一个绿衣男子已经站在我们面前,“天城来了信使,说银光殿殿下龙广请白公子去银光殿!”

龙广?他不是在银海养病吗?

“龙广殿下已经抱病到了天城,银海八将军中仅剩的四位也一并随行,在银光殿等候白公子。”

等候我?为什么?我有那么重要么?

天城高高的城墙依旧在明净的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彩,街上却萧条了许多,守卫更森严了不少,透出种说不清的慌乱不安之感。忍不住在心里喟叹,本想离开的,现在却又回来了。轻轻摸摸锦囊,我叹口气:“晓白,对不起。”

晓白在锦囊里动了动,在我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却也不疼。我笑笑,把他往心口上按了按,拉紧衣襟挡住天界的灵光。马车辘辘,车外龙广派来的信使恭声说:“白公子,银光殿到了。”

银光殿上下全由银白的琉璃砖砌成,屋顶更是雪亮的银瓦,阳光下流光泛彩,不可逼视。我跟着信使走进银色的大厅,`龙广穿着海蓝色衣裳坐在椅子上等我,下首左右各设两个座位,坐着四个顶盔贯甲的人,我想大概就是仅剩的银海四将军了。龙广身边摆了把空着的椅子,看见我,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向我招招手:“水生—”

什么意思,让我坐到他身边去?坐到银海四将军上面?我还在琢磨,四将军已经站了起来,为首一个声如洪钟:“白公子,请进。”

既然说请进,那当然只有进去。我刚刚跨出两步,坐在门边的两个将军突然双双拔刀出剑,两道银光剪刀般向我腰间绞了过来,劲风逼人。

骇了一跳,我本能地两指一并,向银光中一指,脱口叫了声:“截!”叮当两声,一刀一剑从中断成四段,刀头剑首落在地上,两个将军手中只剩半截,站在那儿怔住了。我也莫明其妙地抬头看龙广:“龙广—”这是干什么?

龙广居然笑了。还没等他说话,刚才开口让我请进的那个将军已经叹了口气:“殿下说得是,这位白公子的确有入主银光殿的灵力。”

什么,什么叫入主银光殿?说我呢吗?没搞错吧!

“没错。”龙广轻轻咳了几声,向我招招手,“水生,过来。”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看看那四位将军并没有什么动作,于是走过去。龙广微笑着拉我的手:“坐下。”

坐这里?我看看椅子,再看看龙广:“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龙广笑了笑:“水生,我想你来主持银光殿。”

什么?我几乎要跳起来。龙广你说什么?你让一条蛇妖来坐银光殿的位子吗?

龙广定定地看着我:“水生,你不是蛇妖了,你是龙,你已经化龙了,你知道的。”

龙吗?不错,我知道。早在斩妖台上那两个司事叫我妖龙之时我已经知道了。但为什么这时候提起来?不是所有的人一直都避着这个话题的吗?

龙广又咳了几声,脸色涨得通红。我轻轻拍抚他的后背,过了一会他才止了咳,轻声说:“水生,你看到了,我的身体现在很不好,没有能力再主持银光殿了。所以,我想请你来顶替我。”

“为什么要我?别人不行吗?大家都说我是妖龙,虽然是龙,可还是妖。妖可以入主银光殿吗?”

龙广苦笑一下:“水生,你已经不是妖了。我知道,天界,天界总是忌讳着玄水珠的事…但现在四神毁弃的卜辞已出,天城人心动荡;林瞳在炼所之中未出,无忌身体不佳,凤墨羽也只能暂替一时;如果银光殿再无人主事,不知天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原来他还不知道无忌的事。我低下头:“无忌已经化成元珠了。”

“什么!”龙广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会?无忌怎么—”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龙广皱紧了眉:“原来无忌身体如此虚弱,竟至要重生…可是凤族并无元珠—水生,那元珠只怕是因了你的鲜血而成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无忌还在,我要去神殿寻找救他的方法。

龙广低头想了一会:“这件事情,倒不如让我去办。毕竟我进入神殿可能容易一些。归原他,只怕不太欢迎你。这样好不好,你在银光殿主持事务,我去神殿寻求救治之法?”

“可是—”为什么不用别人?

龙广苦笑:“龙族几乎族灭,幸存众人此时还有不少仍陷在沉睡之中,论灵力,没人能胜过你。刚才四将军已经试过,现在他们也承认了你的能力。”

原来他们是为了试试我的能力。我看看四将军,他们大概误会了我的意思,站起来向前一步,齐齐跪倒:“请白公子恕过。”

我倒退了一步,看看他们,再看看龙广:“怎么,你怎么会想到我?银海的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们也能接受吗?”

龙广淡淡一笑:“只要四将军支持你,其他人怎么想不重要。何况—”他的神情沉重起来,“时局如此混乱,如果还要拘泥于从前的规矩,只怕整个天界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但是,其他两殿会怎么想?”

“炽香殿定然不会反对,至少凤墨羽现在还在主事。至于碧灵殿—”龙广低头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碧灵殿一趟,向麒麟族解释一下。”

“龙广,你要去碧灵殿吗?你,你不怪林瞳…”

龙广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龙族几乎族灭,我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但这件事林瞳也是身不由己。而且—”他没有说完便长长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我们走吧。”

第81章

林府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令人心悸。府里的侍卫白奇接待了我们,告诉我们林族长现在碧灵殿暂时主事,林若希和怀青还在边城没有回来,偌大一个林府空荡荡的。

“族长这几日都不回来,我送二位去碧灵殿可好?”白奇很客气地问,神情却不是很亲切,看来见到我和龙广有些别扭。

“不必麻烦,我们自己过去就好。”龙广也感觉到了,同样客气地拒绝。

白奇送我们到大门。大家都没有什么话说,就格外觉得那弯弯曲曲的石子路太长。正走着,路边的花丛里哗地响了一声。龙广循声回头,花丛里仿佛有人。白奇眉头一皱,往前赶了两步,似乎不经意地用身体挡住了龙广的视线。

龙广放慢脚步,侧头望去,随口问:“是谁?”

白奇好象有意要挡住他,也放慢脚步,随意地回答:“是小公子。”

龙广奇道:“小公子?哪位小公子?”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索性回身向花丛走了过去。白奇脸上闪过慌乱之色,倒退着想拦住他:“殿下—”

我明白那是谁了。小公子是林府对外的说法,但对龙广就不适用了。他和林瞳是多年的朋友,又是林府的常客,林瞳有几个兄弟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又怎么能骗得过。

白奇倒退到花丛前,再也无处可退。他虽然不敢硬拦龙广,但也不让开。龙广也不好硬要他让开,两人一时僵在那里。忽然有人在园门外叫了一声:“欢儿—”龙广浑身一震,突然回头:“冷云?”

冷云手里捧着一碗粥从园门外转进来,猛然看到龙广,也僵了一下,半晌淡淡一笑:“原来是殿下。”

龙广紧盯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自从前次叛—兵变你便失踪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冷云笑了笑,笑容中不免有些讽刺之意:“冷云漏网之鱼,蒙林瞳殿下开恩,在林府混口饭吃。”

龙广明显地不相信他的话:“兵变你并未参加,何谈漏网?为什么不回银海?你刚才叫的又是谁?”

冷云脸色微微变了,冷淡地回答:“冷云无名小卒,银海本也无我一席之地,既然不能衣锦还乡,自然只好另寻栖身之地。”却避开了最后一个问题没有回答。

大家僵了一会,忽然一只蝴蝶翩翩自花丛上飞过,枝叶摇动了一下,有个人自花丛里爬了出来。一袭黑衣,瘦骨支离,瞪着一双漠然的眼睛,正是李浣。他好象没有看到眼前这些人,眼睛只盯着那只蝴蝶,摇摇晃晃地跟着往前走。龙广怔了一怔,蓦然一脸狂喜:“浣儿!”

可是李浣充耳不闻。对他而言天地万物似乎都不存在,存在的只有那只彩色的蝴蝶。龙广叫了一声,立刻发现了不对,试探着伸手去拦他:“浣儿?是你吗?”他伸出的手阻挡了李浣的路,李浣还仰着头看着蝴蝶,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他的手臂,依然往前走。龙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情不自禁抓住他的衣角:“浣儿!是我。”

李浣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反过手来很不耐烦地把衣角往外拉,好象他的衣裳是挂在了树枝上。一双眼睛仍旧痴痴迷迷地望着蝴蝶。

龙广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抽了一鞭,慢慢地一根根松开手指。李浣把自己的衣角拉出来,立刻就跟着蝴蝶向前走,甚至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冷云冷冷地看着他们,这时才走过去,跟在李浣身边,一面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一面轻声叫他:“欢儿,欢儿—”

不知叫了多少声,蝴蝶飞过了院墙,李浣才把眼光慢慢调回来,漠然地投注在冷云脸上,好象在看一段木头。冷云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柔声说:“喝粥。”

李浣漠然望着他,并没有听懂,或者也根本没有听见。冷云也不着急,停了一会,用勺子轻轻碰碰他的唇。李浣开始不动,但在冷云耐心的触碰下,终于微微张开嘴,让冷云把勺子放了进去。冷云笑着用手绢拭去他嘴角溢出的汁液,轻声说:“欢儿乖,咽下去好不好?”他放下勺子,用手指轻轻自上而下抚摸李浣的喉头,半晌,李浣喉结上下动了动,咽下了那口粥。

龙广呆呆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惨不忍睹。但我却知道,李浣现在比起以前已经好得太多了。记得我回到天城刚看到他的时候,他只会呆呆地坐着,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能引起他的反应。但现在,他已经对冷云的声音有了一点反应,虽然他看冷云的目光像在看一段木头,但他至少已经在“看”了。

冷云又舀起一勺粥送到李浣嘴边,继续刚才的过程。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像在自言自语一般:“他现在失去了一魂三魄,就是这样子了。”

龙广的声音如同一团荆棘堵在喉咙里:“为什么,他怎么会—”

冷云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说下去:“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忘记了所有痛苦的往事,可以永远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至少,比魂飞魄散要好得多。”

龙广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鲜血慢慢地顺着指缝渗出来:“你,你一直陪着他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冷云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用丝绢拭去李浣嘴角的残汁,淡淡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难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龙广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仿佛被人刺了一刀。冷云仍然不回头:“他现在有人照顾,不会受委屈,你也可以放心…”他还没有说完,李浣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一口粥含在嘴里就转过身走开了。冷云端着粥碗跟了上去。龙广对着他的背影,终于能完整地说出话来:“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决定他的生活?”

冷云的步子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便加快脚步走在李浣身边,淡淡抛下一句话:“因为你与紫河龙女成婚之时,已经自己放弃了这权力。”

龙广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李浣在跨过园门的时候绊了一下,冷云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他瘦瘦的腰,再也没有放开。

龙广的肩头慢慢垮了下去,冷云和李浣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他,他仍然在看。然后,低声的,几乎不可闻的说话:“我去冥界找过,希望能找到他的魂魄,但是没有找到…”他的声音很轻,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两句话,直到林府东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

一道红光直冲上天空,整个天城都被染红了。白奇失声惊呼:“炼所坍塌了!”

啊啊啊,貌似结不了的说,某砂发狂…果然是开头容易结尾难啊!那个,最近穿越好流行的,某砂禁不住诱惑,决定也来插一脚,近日准备开新坑《天变》,那个,厚厚脸皮,请各位捧场,如果各位肯捧场,那么《天路》一定有好结果,否则…哼哼,顶锅子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