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两名带剑男女进入大院。

这对男女,衣着精致,表情高傲。

“就是他!”和他们一起来的青年大声叫道。

陆明舒从他的五官,依稀看到了当年欺凌他的小孩的模样。

于是他被包围了。

“尚清,韦师弟举报你偷窃,你认不认?”

他的眉毛拧起,声音已经变得低沉:“我没有偷窃。”

“小偷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小偷。”那韦师弟喊道,“想知道他有没有偷还不简单,搜身就是了!”

那对男女似乎觉得有道理,男的便要上前搜身。

他后退一步,摆出戒备的姿态:“你们无凭无据,有什么资格搜身?”

“这是戒律堂的师兄师姐,你说有没有资格?”韦师弟抢先说道,“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你的罪说不定还能轻些。”

那对男女冷漠地看着他,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他脸上浮起怒色:“不行!你们不能随便动手。”

“你说不行就不行,当自己是谁啊!”韦师弟忍不住,扑上去要揪他。

他挥了下手中斧头,还没说话,韦师弟已大叫起来:“师兄师姐,我们看,他不但拒捕,还动用凶器!”

那对男女面色不善,围拢过来。男子喝道:“尚清,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我没偷!”他又说。

女子不耐烦:“你让我们搜过不就好了?这不愿意,那不愿意,是不是心虚?”

韦师弟立刻接受:“他就是心虚!师姐,搜他的身!”

一阵撕扯,那块古玉从他身上掉出来。

“就是这个!”韦师弟叫起来,“这就是我的东西,他偷走的。”

他怒不可遏:“这明明是我的?”

韦师弟讥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买得起这样的好东西吗?省省吧!”

那对带剑男女,毫不犹豫相信了韦师弟的话。

因为,他看起来确实买不起这样的东西,浑身上下连个值钱的都没有,哪怕这古玉不是什么上佳的材质,也不是他买得起的。

他扑过去想抢,结果却被暴打一顿,最后还被关起来。

理由是,偷窃,犯了门规。

818章他的故事

到这里,都是一个普通的故事。

这样的事情,哪里都有。

有些人眼里,这世界阳光明媚。但对有些人来说,从来没有过晴天。

他被关起来,受了鞭刑,韦师弟拿走了那块古玉,看着满身伤痕的他咧开嘲讽的笑。

他被缚在刑房,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半夜,他听到声音,睁开眼睛。

进来的是白天那个抓他的男子,与白日的冷面相比,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眼睛里闪动着诡异的光。

他一边看着他,一边挑捡着刑具。

又要用刑吗?他漠然想着,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睛没有焦距。

那男子拿着根细细的鞭子回来了,“啪”轻轻一甩,打出一个鞭花,试了试手。

下一刻,鞭子就甩在了他的身上。

他眉头皱了下,并没有出声。

如此连甩十几鞭,男子终于开口:“怎么,不求饶?”

他仍然不说话,反而闭上了眼睛。

男子脸上出现越发诡异的笑,凑过去,用鞭子抵着他的胸膛,慢慢往下划去。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抽烂了,就那样破破烂烂地挂着。

鞭子毫无阻碍地从胸口划过腰,直到微妙之处停下。

他突然发现不对,猛地睁开眼,瞪着眼前的男子。

这人用一种猫抓老鼠的眼神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兴奋。

“真是漂亮的一张脸,打坏了怪可惜的。”男子笑着说,手里的鞭子一缠一绕,竟将他要害之处用力缚住了。

他受此一激,有所反应。

男子就大笑起来:“原来不是个木头!”

这是要对他用酷刑吗?让他以后做不成男人?

但他很快觉得自己想得太天真,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对方竟俯过身来,伸出舌头,舔了下他脸上的伤口。

滑溜溜的感觉,他被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同时也明白了,对方想干什么。

他不是想让他做不成男人,而是要让他变成更下贱的存在。

“滚开!”他低低咆哮,如同一只困住的狼崽。

但这样只是让对方更加性致盎然。他越反抗,对方越是兴奋,对他做出种种不堪之事。

他抓到机会,生生咬下对方一块肉,终于激怒了他。

男子不再像之前那样挑弄,而是拿鞭子浸了特殊的药水,狠狠地鞭打他。

身上出现一条一条皮开肉绽的伤口,药水渗透进去,痛得他眼皮发颤。但他内心却很开心,宁愿这样痛着,也不想被人用那种方式羞辱。

迷雾突然散去,刑房消失在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付尚清,没有变成血尸之前的样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明舒,用一种清冷的声音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恶心吗?因为别人对我做了这么恶心的事!”

陆明舒面无表情:“然后呢?你指望我同情你?”

“在你看来,这也无所谓?”付尚清仿佛觉得很好笑,“原来你也不是那么高尚,全凭喜恶而已。”

陆明舒更觉得好笑:“付尚清,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过惨痛的往事,别人就该同情你?如果你是受害者,那是应该的,但你已经变成了加害者。你害的不是那些伤害你的人,而是从来没有对你不起,完全无辜的人。”

她怜悯地看着他:“我真是可怜你了,拿自己的惨痛往事到我面前搏同情,看来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把伤口揭给别人看,通常有两个后果。一个是取得别人的同情,另一个则是成为别人眼中更大的笑话。

付尚清原以为是前者,却没料到迎来后者。

尽管陆明舒没有笑话他的意思,但他仍然感觉到了被侵犯的不悦。

这让他脸色更加难看,对她的恨意也更深。

陆明舒已缓缓拔出剑来:“你果然是异界之人,是那块玉带你来九州的?应该不止如此吧?你对一切机缘无动于衷,哪怕是补天石放在你面前,都不心动。为什么呢?因为你心中有更大的信仰?还是有人许了你更大的好处?”

剑光如电,直袭而去,仿若雷霆劈入迷雾。

付尚清身上腾出血雾,污秽之物便来侵蚀。

忽有清光掠起,迎向血雾,将之化去。

付尚清眉头一皱。他知道谢星沉身上有补天石之力,却不知道陆明舒身上也有。

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陆明舒的剑气忽然暴起,如飞瀑流珠,扫荡而去。

轰然一声,迷雾被劈开,付尚清的身影闪动了一下,轻烟般消散于原地。

方才消失的景象又出现了。

那韦师弟夺了古玉,便想依样画葫芦,可惜他不管怎么找,古玉里都空空如也。

于是,他利用人脉,将奄奄一息的尚清弄了回去。

对尚清来说,这不是换个地方囚禁而已。他甚至有点开心,因为不必再面对那个变态。

被人当玩物一样羞辱,他宁愿被韦师弟折磨,至少那样他还是个男人。

“说不说?”韦师弟面色狰狞地看着他。

他闭上眼睛,不为所动。

“不说?好,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这没什么,他告诉自己,皮肉再痛,自己都能忍下,总有一天,他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终于,他等到了机会。

那天韦师弟喝得酩酊大醉,跑到密室里折磨他,最后鞭打得太累睡着了。

他把韦师弟绑住,然后一刀一刀削下他的肉。

那惨叫声,真是太美妙了。

韦师弟那惊恐的眼神,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原来作为加害者,是这么地快活。

这个刑罚似乎叫凌迟?挺有意思的,能让人最大感受到痛苦,却很难死去。

他几乎把韦师弟削成一具骷髅,鲜血淹没了密室的地面。

当他最后一刀刺进对方的心脏,仿佛完成了一个仪式。

他扔下刀,呆呆地坐在鲜血里,很长时间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直到手中的古玉浸染了足够的鲜血,突然把精神恍惚的他拉进了某个空间。

陆明舒眼睛一亮,紧盯着迷雾。

付尚清的秘密终于要揭晓了吗?

然而迷雾一晃,景象又消失了,付尚清再次出现,面沉如水,一句话也不说,血雾向她扑来。

819章异界而来

陆明舒冷哼一声,剑啸如龙吟,冲天而起,迎上血雾。

到了半空,剑气忽然凝结,结成冰霜。

“咔嚓”声音不绝于耳,冰霜碎成冰屑,骤然爆开。

雷电在此时出现,缠住血雾,便开始吞噬净化。

“休想!”付尚清咬牙迸出两个字。

陆明舒面若寒霜:“强弩之末,看你能逃到哪去!”

她身上逸出淡淡的翠色,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了付尚清。

付尚清冷笑不止,脸皮一块块掉落,露出模糊的血肉。他要全力一拼,已经没办法维持样貌了。

就在这时,星光降临。

补天石化出的甘霖,如雨落下。

即将燃爆的血雾,忽然间被浇熄。

就在这时,陆明舒一剑纵起,璀璨剑光斩破迷雾。

消失的情景又出现在面前。

尚清呆呆地站在鲜血中,捏着那块沾染了过多鲜血的古玉。有个模糊的影子飘在他身侧,似乎在与他对谈。

那影子说了什么,陆明舒听不到,只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我为何要做你的仆从?不,我不做任何人的仆从!”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做到?”

“原来这世界有这么大…”

“你要我做什么?”

“可你现在连个身体都没有。”

“好,我帮你,但你也帮我。”

“我要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这样欺压我。我要这天下,哪里都能去得。我要他们,都在我面前臣服!”

迷雾聚拢又散开,再看到尚清,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他身上穿着华丽的法袍,漂亮的脸庞带着漫不经心的高高在上。他坐在半空的云辇中,轻轻挥手,便有无数人因为他的命令而冲锋。

仙气缭绕的山峰染上鲜血,无数人为此丧命。那个曾经凌辱折磨他的戒律堂弟子被带到他面前,他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百般哀求,毫不动容地将他碾成了碎肉。

最后出现在迷雾里的,是他躬身跟一个影子说话。

“离开本界?为什么?”

“不,晚辈只是不明白,您要的资源这里都有…”

“帮您做到那件事,是吗?寻到之后,您就会带我去那个世界?”

“好,我懂了。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站在巅峰,也不过如此。您要的东西,我会帮您取来。”

迷雾到此为止。

一声叹息响起,谢星沉从那头走过来。

“原来这就是付尚清的内心世界,他是异界来客。”

陆明舒点点头:“看来古玉里寄生的,就是他的主子了。”

谢星沉拧起眉头:“可是不对劲。这古玉在你手里两三年,没有异常吧?在魔皇手里就更久了,要是真的寄生了另一个魂魄,这老混蛋不会看不出来。”

“嗯。”陆明舒轻轻点头。

两人视线相对,谢星沉脱口道:“难道,那人已经不在了?”

“应该出了意外。”陆明舒将整件事情串了串,慢慢理顺,“此人在另一界遇到付尚清,将他收服,命他到九州办事。所以,他是为了某个目的,才会潜居夏国。”

谢星沉摸着下巴:“夏国有什么是他们贪图的?论起来,除了传承久远一点,远不如周流宗太平宫这些大派…”

“补天石?”

“可是,付尚清好像对补天石没有过多的关注。”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他们实在想不出,夏国除了补天石,还有什么值得一个这样强大的人觊觎。

“想不通就先跳过去。”陆明舒道,“付尚清就这么潜伏在夏国,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直到夏国发生了叛变——你觉得,付尚清为什么会支持叛变?”

谢星沉想了想:“可能对方答应了他什么要求?或者,干脆就是那个人要求他这么做的。”

“我觉得不是。”陆明舒提出异议,“他后来去古夏追杀人皇,并不像要把人皇赶尽杀绝的样子,反倒像是应付差事。”

也对。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支持叛乱,可能只是顺手应付。应该说,支持叛乱对他有好处。”

“把夏国弄乱!”谢星沉说,“叛乱一起,夏国原先的秩序荡然无存,叛乱之人需要时间稳定政局,或许他就在等这么一个机会。”

只是不凑巧,他去追杀人皇,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那么,那个主使到底在哪?”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现在不在。”谢星沉胸有成竹,“如果他在,付尚清不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嗯。”陆明舒同意这个说法。也许是千年的时光,付尚清再次醒来,古玉里的人已经不见了。于是,他先隐忍,后来因为这具身体的实力迟迟提不上去,心急了,走了捷径。到他被赶出九瑶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承了血尸的功法。

谢星沉又想到一个问题:“血尸功法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看之前的幻景,他的来历好像和血尸并没有关系。”

“他们之间有一个共通点。”陆明舒道,“都来自外界。”

“唔,也对。”

付尚清不是本界之人,血尸也不是本界的功法。

这是他们之间惟一的联系。

“或许,因为他们都不是本界之物,有过什么交集?”谢星沉猜测,“故而,当付尚清走投无路,就想起了血尸。”

没有更多的线索,这事暂时只能搁置。

“我们先把他找出来吧,不然不知道他会搞什么鬼。”

“好。”

迷雾中继续前行,付尚清却躲得无影无踪。

好像有无数的影子,在身边出现又消失。他们没有思想,没有声音,仅仅只是个影子而已。

忽然,陆明舒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前方。

谢星沉留意到她眼睛睁大,似乎很震惊的样子:“怎么了?”

她慢慢抬起手,指着前方一个影子。

谢星沉看过去,却见一个身影转过来,面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