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经命涧西送去朕的诏书,命岳如楠归顺,并迎我回帝都。”

“他会答应吗?”

“岳如楠不过是个渭水河工,起事时打的是朕的名号,若是不答应,只怕是自绝于天下。”杨恪冷笑,“何况,他应该也明白,如果帝都没有朕,就是一只巨大的金笼子,他会困死在里面。”

半年的时光,他成长了很多,昔日那位纵情诗词的帝王,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该高兴么?清明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为何她会这么不安?

朱厌城是大曦北方重镇,与月门关互为犄角,拒犬戎于关外,千百年来守护着九州。自从慕容北的黑甲军纵横边关,驻扎于此之后,朱厌便是黑甲,黑甲便是朱厌。

清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黑甲军,慕容北亲带三千人的卫队出关迎接,他们那用黑铁鳞串成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容北领着众将士俯身行礼,杨恪亲自将他扶起:“老将军不必多礼。”

“慕容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清明牵着马,笑容明媚,慕容北一喜:“钟娘娘!”

“她不是品清。”杨恪道,看到慕容将军一脸惊诧,又忙说,“这个说来话长,有机会朕会解释给将军听。”

朱厌城内人声鼎沸,颇为繁华,来去的都是各地的行商和妇孺。黑甲军屯兵于此,许多都在这里娶妻生子,孩子长大了,也做黑甲军,如此代代相承。

将军府在城西,权作皇帝离宫,皇驾到时,杜九重领着众谋士接驾,清明与之几番寒暄,都感叹天意难测。

“陛下。”清脆的女声,悦耳如铃铛,“臣妾给陛下请安。”

清明的心往下猛然一沉,木木地回头,看到一位艳丽如春光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青丝高绾,肤如美玉,目似琉璃,身穿黄色缠枝莲花上袄和紫色马面裙,裙摆的泥金色织纹几乎炫花了她的眼睛。

杨恪轻轻握住清明的手:“这位是雷州沈总兵的女儿,我…新纳的妃妾,名叫沈如吟。”又对那少女道,“这是犬戎的清明公主,朕的妻子,还不快拜见。”

听到“妻子”二字时,沈如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艾,盈盈一拜:“见过姐姐。”

“你…什么时候嫁给陛下的?”清明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沈如吟愣了一下:“十二月初八。”

十二月初八!

她忽然忆起在乘风城,杨恪听说这个日子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原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喉咙里冲出来,她以手捂口,手心里一片猩红。世界旋转不休,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清明又开始做梦,钟品清苍白的面容和立夏愤怒的脸交错。

“清明,你不可以爱上他。”

“清明,你若是去了,我们就不再是好姐妹了!”

她觉得自己被梦魇住了,挣扎着惊醒,看到帐子外微弱的烛光。

“清明,你终于醒了。”杨恪紧紧握着她的手,“你昏睡了整整三天,杜先生说你抑郁成疾,身子很虚,需要多调养。”

清明怔怔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清明姐姐。”一袭紫衣的美丽少女走进屋来,“这是我亲手熬的药,您喝了吧。”

烛影摇动,她从一个梦魇中醒来,又坠入另一个梦魇。

杨恪脸色一沉,冲沈如吟道:“没规矩,谁许你进来的?”

沈如吟吓得连忙跪下:“陛下恕罪,臣妾只是关心清明姐姐的身子…”

“好了,药给朕,你下去吧。”

他舀起一勺汤药,吹冷后送至清明的唇边,清明别过脸去,他心头一痛:“朕…也是迫不得已,沈家不仅握有一省之兵权,还是淮左的大贵族,朕需要他们。”

是啊,身为皇帝,有太多的不得已,以后他还会有更多的妃子。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可是心里还是像有把刀,在一下下地剜。

十二月初八,她被俘犬戎、受刑流产,而他,却美人在怀、洞房花烛。

泪如泉涌,她仿佛又看到那天的雪,遮天蔽日。

“清明。”杨恪心疼地抚摸她的青丝长发,“跟我来。”

他扶着心爱的女孩,缓缓推开流云榴花窗,满园的白牡丹,月移花影,在夜风中摇曳,仿佛凝结的白雪。

“谷雨洗纤素,裁为白牡丹。异香开玉合,轻粉泥银盘。”杨恪在她耳边低低地念,“北方天冷,牡丹还没开,朕让侍从用宣纸扎成牡丹的模样,虽不十分像,但也有八九分了。”

心底有暖暖的东西在流淌,她扶着窗台,叹息:“你…这又是何必呢?”

“清明,朕只是想让你明白,不管朕有多少嫔妃,但心里只有你一个。”

清明侧过脸去看他,那双眸子一如往昔,清澈无比。终于下定决心,她伏进他的怀里,既然决定了要爱,就抛弃一切,无怨无悔地爱一场罢。

两人凭栏相依,远处更漏声声,中天月色寒。

“襄月城那边…有消息了么?”她问。

“岳如楠呈来奏折,要迎朕还宫,日子定在这月底。”

“谨防有诈。”

“放心吧。杜先生已有妙计。”

“不论你有什么计策。”清明神色毅然,“都不要丢下我!”

清明坐在车辇之中,风鼓起明黄色的帘子,起起伏伏。前方还有另一辆车辇,那是皇帝的驾座,身穿黑甲的将军慕容北骑白马护在天子身旁,前后车队旌旗翻飞,旗上绣飞腾的金龙,金龙身侧绣日月山河。

这是她第一次以杨恪之妻的身份跟随他,自从他们回朱厌城后,节律帝迎娶犬戎单于义妹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一个月,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传说那位犬戎公主是汉人,长得和原配皇后钟品清一模一样,他们成婚之时,天枢、摇光二星同耀,赤诚朝灭。

她沉思良久,拜访了杜九重。

“这个传言是先生命人散布出去的吧?”

杜九重优雅地笑:“娘娘相信天意么?”

“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我自始至终都不信。”九重公子眸如星子,“但百姓总是需要天意的,特别是在这样的乱世。”

换言之,就是利用天意么?

清明徐徐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车外的山坳,两旁都是悬崖,只有一条狭窄的道路,手心里不由得渗出汗水。

忽然间,车子颠簸了一下,停了下来,四周传来纷杂的马蹄声和人声。慕容北脸色一变:“陛下,娘娘,有埋伏!”

清明挑起帘子,果然看到道路的两头都涌出军队,截断了他们的来路和去路,驾车的马受了惊,人立而起,差点将她甩出来,停下后又不安地踱着步,似乎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是岳如楠的军队!”慕容北大声道。

对方并没有急着进攻,从队伍中走出一个人来,大约三十多岁,颔下有须,身穿重甲,手中提着一柄长枪。

“岳如楠!”慕容北喝道,“你既然答应迎我主回宫,为何中途设下埋伏?”

“在下是来迎接陛下和娘娘。”岳如楠开口,声如洪钟,“慕容将军,您亲带一万铁甲军护送陛下,辛苦了,请回吧。”

慕容北握住佩刀,怒喝,“你这不忠不义之徒,妄想软禁陛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看来慕容将军是不肯回去的了,你这一万骑兵虽是精锐,但寡不敌众,不知是不是我这七万虎狼之师的对手。久闻铁甲军威名,今日正要领教!”说罢,将长枪一举,“我义军听着,除皇上和娘娘,其余人等,一律诛杀,能取下慕容北项上人头者,封万户侯,世袭罔替!”

岳家军中爆发出一阵狂呼,他们的热血在狂涌,这是一生绝无仅有的机会,光耀门楣、名留青史。

慕容北毫不惊慌,拔出佩刀,大声喊:“列阵!”

“列阵!”

铁甲兵士整齐地转身,或跪或站,将一件奇怪的弩端起,对准了他们的敌人。

无数铁甲摩擦撞击所发出的清脆声响击打着清明的心,她望着天子车辇,喃喃自语:“今日,‘九龙出海弩’将名震天下!”

落日洒下余晖,天地万物一片金色,襄月城墙上的小兵打了个哈欠,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听说今晚岳将军会迎一年前被废的节律帝回朝,他得打起精神。

这位少年皇帝在位近十年,虽无什么建树,却也没有暴政,传闻他是天枢化身,百姓们都在憧憬他能重新统治天下,早点结束这个乱世。

冷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不经意地往太阳落下之处望了一眼,脸色忽然一变。

军队,纯黑色的军队,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却又排列得整整齐齐。军中有无数旗帜飘扬,他将身子伸出去仔细地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明黄色的旌旗,绣金龙和日月江山。

“快!”他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快去禀报,皇帝陛下的御驾到了!”

黑甲大军停在十里之外,军中奔出一匹白马,来到宫门之下,正是来自高丽的将军重汐。城楼上有人喝问:“来者何人?”

重汐将手中黄绢卷轴一展,大声道:“在下前来传皇帝陛下圣旨,尔等听着。‘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闻岳元帅勤王有功,击退逆贼杨远山,欲迎朕回朝。如此忠良,朕甚欣慰,遂率朕之亲卫回京,望岳元帅速速开城,城中三军,皆有重赏!’”念罢,将卷轴一收,“还不快开城,迎接圣驾!”

静了一阵,城墙上的将军忽然怒喝:“尔等竟敢冒充皇帝,实乃罪大恶极,放箭!”

箭雨疾发,钉入马前的土地,马儿受惊,人立而起,重汐冷笑一声,策马回营,在一匹黑马前跪下:“皇上,岳军不肯开城。”

“朕早已料到了。”杨恪一身甲胄,眉宇间霸气流转,英武不凡。他抽出腰中长剑,高高举起,朝襄月城的方向一挥,“传朕旨意,攻城!”

第十三章入宫

〔她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宫中细事都熟悉如旧,宛若在此长大一般。〕

“已经三个时辰了。”望着远处的战场,杨恪的声音略有些焦躁,“不知慕容将军那边情形如何。”

“陛下是信不过慕容将军的骁勇,还是信不过柳娘娘的‘九龙出海弩’呢?”第一谋士杜九重策马来到他身边,淡淡地笑。杨恪回头看他,这个人似乎永远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大曦开国之君圣武帝当年攻襄月城,围城近一年,城破时已是饿殍遍野,曦军进城,步步浴血。”杜九重叹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因此属下才献了这攻心之策。岳军以陛下之名起事,我军举天子旌旗,岳军士兵必有疑虑,若慕容将军与柳娘娘再带回岳如楠的人头,帝都便不攻自破。”

他娓娓道来,仿佛天下便是一局棋,进退博弈,都在他的心中。

杨恪微微皱眉,他的确很担心,那浩浩荡荡的天子车辇不过是诱饵,诱岳如楠出城伏击,再乘虚攻城。但以一万对七万,就算有“九龙出海弩”也凶险非常,他不该让清明去冒险,但她执意请战,态度坚决。迎娶沈如吟,他已理亏在先,若是再不同意,恐怕…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优柔寡断,但遇上了清明,他就不免开始瞻前顾后起来。

“陛下!”一匹快马从前线疾驰而来,斥候滚下马,伏在地上,“陛下,城破了!”

“什么?”杨恪大惊,与杜九重对望,这位成竹在胸的谋士终于露出一丝讶异,“这么快?”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襄月城东门,我军已攻入城中。”

杜九重沉思片刻,拱手道:“陛下,我军入城,必然会与岳军展开巷战,但黑甲军长年驻守朱厌城,对城内地形并不熟悉。”

“无妨,朕已命人绘了帝都图,来人!”

“立刻将图送到各位将军的手中。”杨恪极目远眺,攻城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天空,那是他生长的城池,小时候曾瞒着父皇,扮成小太监私自出宫游玩。帝都的繁华令年幼的他咋舌,百姓们面目和善,他走得累了,还在西市吃过一碗元宵,那是他这一生所尝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来人,再传朕的旨意,下招降书,岳军官兵,若弃械投降,朕可以既往不咎!”

“遵旨。”传令兵得令去了,九重公子正了正衣冠,向他行了一礼:“陛下仁慈,不忍生灵涂炭,臣替襄月百姓、岳军官兵,谢陛下之恩。”

两个时辰后,天空有了一丝亮色,明月西沉,星辰依然璀璨。重汐带来了岳如楠胞弟的降书。

“请陛下入城!”重汐高声道。

“请陛下入城!”所有黑甲军都在高喊。

杨恪望着天边的晨曦,已经五个时辰了,清明还是音讯全无。

“不,朕要在这里等。”

“陛下…”

“他们虽说是诱饵,却也是朕的士兵。”杨恪威严地道,“朕,会在这里等待慕容将军!”

清明,朕会一直等你。朕要与你一同回到帝都,让你跟朕一起接受万民朝拜,这是我们共同的荣耀。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圆月已有半边身子入土。杜九重低声道:“陛下,若再不入城,恐怕城中生变啊。要是岳军认为皇帝不在黑甲军中…”

杨恪沉默不语,重汐急切地道:“陛下,慕容将军与娘娘一定也希望您平安入城,请您下旨吧!”

周围几名文臣武将一同道:“请下旨吧!”

清明,抱歉,为了天下。杨恪闭上双目,深深吸了口气:“进城!”

“进城!进城!”如海浪般的吼声,几乎令整座帝都震动,一身甲胄的皇帝,高贵威严,骑乘着白马,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城池。

身后忽然传来惊呼,他勒住马匹,回过头去,两军将士也回过头去,一齐望向沿着官道而来的队伍,士兵盔甲零落、浑身是血,步履蹒跚,他们所经历的,一定是场苦战。

领军的是一位年迈将军,有人兴奋地叫起来:“慕容将军,是慕容将军!”

“赢了,一万对七万,赢了!”队伍越来越近,士兵们纷纷让出一条路,让他们畅通无阻地来到天子驾前。

“陛下!”慕容北下马行礼,“臣不负嘱托!”

杨恪也下马相迎,将他扶起:“将军辛苦了,您不愧为常胜将军。”

“不,这次能够得胜,多亏了娘娘的‘九龙出海弩’。”

“清明,清明在何处?”他迫不及待地问,慕容北侧身让开,柳清明迎面而来,头戴凤冠、身穿翟衣,手中捧了一只木盒,浑身浴血。

“清明,你没事吧?这些血…”

“是岳将军的。”清明的目光有些惆怅,“岳军败,他孤身一人冲到天子车辇前,擒住车中人,却不知那是替身陈涧西将军。得知真相之后,他自知大势已去,便以刀砍下了自己的头。”

她捧起木盒,杨恪打开,痛惜地道:“可惜了啊,岳将军也是不世出的英雄,厚葬了吧。”侍从将木盒接过,杨恪紧握她的手,“清明,随朕一同入城。”

两个人、两匹马,并肩齐驱。

这是大曦朝的一大传奇,被废的节律皇帝又回到了属于他的皇宫,曾经见过天赐皇帝得胜归来的老人们都纷纷说,这位皇帝像极了他的父亲,无论容貌、还是气势。

看到皇宫大门,清明心中忽然生出强烈的不安,这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今后她就要住在黄金做的鸟笼中,陷入脂粉堆的争斗,不见血,却步步是血。

师父…我该怎么办?

“清明,你看!”杨恪激动的嗓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她诧异地抬头,看到天空中有两颗星异常耀眼,几乎与日月同辉。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也跟着抬头,开始骚动。

“是天枢和摇光!”

“二星同耀,赤诚朝灭!”

人们开始念诵摩揭陀大师的谶语,纷纷俯身叩拜,高呼万岁。

杨恪将手伸过来,与她十指相扣:“清明,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天下,两个人的宫。”

很多年后,清明回忆起那一天,觉得一切都是幻觉与梦境,只有这句话,才是最真实的。

这个被血染红的春日,百姓开始称呼杨恪为天枢皇帝,清明为摇光妃,又因摇字不吉,改称瑶光。

天枢帝与瑶光妃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时值五月初,宫里的牡丹都开了,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宫殿远远地看过去,被装点得宛如仙境一般。

“瑶光娘娘,这就是钟娘娘当年所住的殿阁——景阳宫。”内宫监的掌印太监陈卓恭敬地道,“自从钟娘娘驾薨之后,景阳宫就被封了起来。奴婢等已将宫内打扫干净,娘娘看看,还缺什么,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清明在园中止步:“我不住这里。”

陈卓一愣:“可陛下吩咐…”

“我自会跟陛下说。”

“是,是。”陈卓不敢多言,便问,“娘娘想住在何处,请示下。”

“这宫里还有哪处殿阁种有牡丹?”

“要说牡丹,就只有凝华宫了,那里的花比景阳宫还要盛,且多,娘娘必然喜欢。”

“那就凝华宫吧。”朝景阳宫深深望了一眼,清明转身上了肩舆,陈卓又道:“娘娘,还有一事,沈妃娘娘不日就要到了,安置在何处为好?”

心中咯噔一下,生出一丝不快来。清明叹息:“寻一处清幽雅致的宫阁吧。”

陈卓自作聪明地笑道:“奴婢明白,那就安排沈妃在延熙宫,那里清净,且离陛下所居之乾清宫最远…”

清明脸色一沉:“沈妃出自名门,皇上安定天下,还要仰仗沈总兵,这样的安排怕是不妥吧?”

“奴婢疏忽了,请娘娘示下。”

“离乾清宫最近的是哪里?”

“凤藻宫。”

“好,就凤藻宫,你们需将一切打点好,不得出半分纰漏。”

“娘娘放心。”

入了凝华宫,宫女们刚将殿阁收拾妥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林华便在门外求见。清明宣他进来,这是一个有着深邃眼睛的老者,行事不温不火,节律朝时曾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居正五品,因一心忠于杨恪,被江王视为眼中钉,杨恪被废,他也发配去给先祖守陵,如今杨恪重登皇位,便召他回来总领宫中一切事务。

“娘娘…”看到清明,林华眼中溢出浑浊的泪水,俯身跪下,“钟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