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慕容舒清在无名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是她被劫的第五日,也是她第一次走下那个残破的马车。马车停靠在一间官道旁的客栈门前,因为建在官道上,不想夜宿荒地的人,都选择投诉于此,所以客栈前停着很多马车,还未进去,就已经听得内室大厅里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几天没有行走,再加上一直被封锁穴道,慕容舒清走的非常缓慢,几乎是依靠着无名的搀扶行走,还好她让自己下地走动,不然,她猜想,到了燕芮,估计她也残废了。

两人慢慢的走进客栈,除了眼尖的店小二,谁也没有注意这一对平凡的夫妻,各自吃的吃,喝的喝,不时拿着路上的经历说笑。

无名对着迎上来的店小二,笑得温和,问道:“小二,有空房吗?”

店小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们一眼,看他的装扮和温文的气质,估计就是书生、秀才之类的,店小二有些没精打采,但是还是在前面给他们带路,说道:“有的,客官,您这边请。”

无名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后院里十几个房间环着一个小院子,里边已经住了一些人,吵杂的声音在前厅就已经可以听见。无名拿出一锭银子,放到店小二手里,仍是谦和的说道:“我娘子身体不太好,麻烦您给找一间清净点的房间。”

手里拽着银子,店小二眼睛一亮,表情也立刻变得殷勤起来,小心的看了一眼靠着男子怀里,脸色苍白的女子,招呼着说道:“是是是,您楼上请。”

慕容舒清在心里暗笑,果然什么时代都是有钱好办事!

随着店小二绕过几个屏风,忽然在转角的地方,一个黑影向他们猛地袭来,店小二一个没留神,正好撞个正着,哎呀一声,就往后倒过来,无名眼疾手快的揽着慕容舒清的腰,往后跃了一步,才没有被店小二砸中,但是因为事出忽然,慕容舒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往后带,脚下一个不稳,还是扭伤了脚。

疼痛让慕容舒清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这时,一声温和的男声说道:“唐突了!”

温润亲和的声音,让慕容舒清一边轻揉着扭伤的脚,一边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眼前是一个长的眉清目秀的男子,年纪看起来不大,笑得一脸的柔和,没有商君俊美,也没有修之的风雅,但是那份柔和,硬是让他看上去格外的不同。

男子已经将小二扶了起来,并对着他们拱手行礼。

对于眼前的男子,慕容舒清感觉到,他绝对没有看上去这样温柔无害,但是仍不妨碍她对他的好感。无名显然也感觉到了男子的不凡,她只微微点头,回道:“哪里!”

扶着舒清,想要离开之时,男子却又开口说道:“不知有没有伤到这位姑娘?”

无名看了男子一眼,只见他仍是温和的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真的是担心慕容舒清的脚,无名才在慕容舒清耳边问道:“怎么样?”

扭伤的脚确实很疼,但是还没有到不能走的地步,慕容舒清轻轻摇头,眼睛却暗暗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无名对男子也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有礼的回道:“我娘子没事,多谢关心!”说完,便不理会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的表情,对着傻傻的站在一旁的店小二说道:“走吧!”便率先绕过转角,往楼上走去小心的上着楼梯,心里却在猜测着刚才那男子的身份,他会是什么人呢?胡乱猜测了一番,仍是无果。微微抬头,看看无名的脸色,那面无表情的面具下,应该也在揣测那个忽然出现的男子吧。

进了房间,确实是一间幽静干净的厢房,饭菜也很快就上齐了,已经几天没吃过热菜暖饭了,慕容舒清小心的挪着脚步,在窗前的木椅上坐下,看着慢慢爬上树梢的明月,也陷入了沉默。

从进店来时,她就注意听了那些三教九流之人的谈笑,让她纳闷的是,这里竟然离诽城很近。而诽城并不是往燕芮的路线上会经过的城市,宏冥究竟想怎么样呢?他这样不按常理的模式,会让救她的人,很难发现她,而无名无时无刻的看守,她根本没有机会留下什么线索。

一阵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名冷冷的说道:“早点睡吧!”

慕容舒清回过神来,揉了揉脚,似乎没有下午疼了,小心的走到床上坐下,再看无名,她仍是盘腿坐在软榻上,慕容舒清舒服的躺好,才轻笑着问道:“你也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样光打坐就能睡好吗?”她真的很好奇,这些武林高手真的作者都能睡觉吗?!她才在马车上待了五天,就已经觉得全身骨头疼痛了。

无名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懒得回答她的问题,轻挥衣袖,桌上的蜡烛立刻熄灭。

慕容舒清也不以为意,伸了一个懒腰,也闭上了眼睛。或许是真的太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

一只纤手,捂住她的嘴,她才惊醒过来,只见无名躺在她身边,拥着低沉的声音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别出声。”

慕容舒清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仍然轻轻的点头,无名才放开了手,但是舒清感觉到无名手中的短剑已经蓄势待发。

无名手中的短剑已经出鞘,这房间被人包围了,看来这些人,是冲着慕容舒清来的。她这样小心了,还是被他们找到。

房门被人小心的撬开,闪进两个黑色的身影,慢慢的走到床旁,无名忽然一个跃起,短剑画出两道银光,一声闷哼,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犀利剑气所伤。但是很快,从窗户也跃进来四人,将无名包围在中间,本就不大的房间,绝对不够几个武林高手施展。

慕容舒清退到床的最深处,靠着墙壁半蹲着,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无名武功确实高强,可是再被前后夹攻的形势下,已经渐渐不支。一把长剑自无名身后袭来,眼看就要刺入她的心脏,慕容舒清叫道:“小心!”她并不想无名就这样死去,而且慕容舒清感觉到,这些人并不是她身边的人。

因为慕容舒清的提醒,无名迅速右移,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是长剑还是深深的刮过了她的上臂,淡淡的血腥味,在房间弥漫了开来。

无名自腰间摸出一把银针,朝黑衣人掷去,在他们闪避之间,无名拉起慕容舒清的手,自窗户一跃而出,向官道上掠去。

但是毕竟带着完全不会武功的慕容舒清,她们很快又被黑衣人缠住了。但是这回,无名身后,也飞身掠过数十个黑衣人,双方立刻显得势均力敌起来,无名将慕容舒清推到一棵大树旁边,专心对敌。

半靠着背后的大树,慕容舒清微喘着气,就在他们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慕容舒清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转身看去,是下午撞上她的那个男子,月光下的他依然笑得亲和,浅蓝的锦衣,泛着银光。这人是冲着她来的吗?可是他是谁呢?!

男子并未让她思考太久,一个闪身,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慕容舒清只觉得一阵熟悉的眩晕席卷了她的知觉,缓缓滑落的身体被一具温暖的怀抱轻轻地接住。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恍惚间,一双温暖的手,正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费尽了全力,慕容舒清才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一个模糊的身影就坐在她的身边,朦胧的感觉到,一双炙热的眼正盯着她,好不容易,眼前的影子慢慢的变得清晰,慕容舒清却因为看清眼前的人而惊叫道:“是你!!”

老天,怎么会是他!!

第一百三十章惊(下)

烛光摇曳中,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笑得俊朗,却眼神犀利的贤羿,不,应该说是当今皇上,玄天成!可是,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就是诽城,离京城也有几百里的路程,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两日,他可以私自离宫这么久吗?!

慕容舒清满目的惊愕和频频皱眉的表情,让玄天成因为她醒来而愉悦的心情瞬间降到谷底。收回轻抚她脸颊的手,玄天成看进慕容舒清微愕的眼里,低低的说道:“你,很不想见到我?!”

确实不想!被玄天成所救真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说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慕容舒清心里轻叹一声,只得无语。

但是从她的表情,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玄天成眼神一暗,原本算得上清润的声音也显得冷硬起来,俊朗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讽刺,问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仿佛并不需要慕容舒清回答,玄天成接着说道:“慕容小姐?秦小姐?还是将军夫人!”最后几个字,说的几乎可以算的上咬牙切齿。她既然这样耍弄他,明知道他对她的心意,还逼他下旨赐婚!

慕容舒清原本不安的心,稍稍得到了安抚,看了玄天成已经下旨了,这么说,她和轩辕的婚事已经是诏之天下了!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么玄天成为什么还要找她救她?!慕容舒清慢慢坐直身子,不着痕迹的看了玄天成一眼,却一不小心,对上了他始终不曾离开过她的眼。

不愧是君王,不需要暴跳如雷,只是这样深深的凝视,就已经让人无所适从的只能跟随着他的意志。

慕容舒清别开视线,还看不出他的心思,慕容舒清只淡淡的回道:“随便。”

玄天成忽然用手捧着慕容舒清的脸,不让她转动分毫,当两人的视线再次相遇时,玄天成没头没脑的问道:“为什么?”

他的手很暖,暖的仿佛会将人灼伤一般,慕容舒清想要后退,玄天成却寸步不让,似乎她不给他一个答案,他就永远都不放手一般。几天的颠簸,让慕容舒清几乎没有好好休息,玄天成的咄咄逼人,让她忽然觉得很厌倦,干脆不躲不闪,冷冷的说道:“你这算是兴师问罪吗?我不记得自己和皇上之间有什么可以让您质问的。”

她的冷漠,让玄天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但是,很快,心中仿佛怎样也无法排解一半的愤怒让他怒道:“没有吗?你以为我下了旨,就可以永远逃离我吗?”

这就是皇家气势,君王之威吗?!慕容舒清在心里冷笑,只要他喜欢的,就不允许别人说不,是吗?!慕容舒清用力推开玄天成的手,依然冷冷的说道:“你我之间,根本不存在逃离的问题。我与你,既未有婚约之盟,也未互定终身。本该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毫不相干!好个毫不相干!你与轩辕逸就是两情相悦,情定终身,和我就是毫不相干!”显然慕容舒清的“毫不相干彻底激怒了玄天成。他一个使力,将慕容舒清狠狠的按在身下,双手紧紧扣着慕容舒清的十指,脸几乎是贴着她。两人的身体之间完全没有空隙。”

他突来的动作让慕容舒清吓了一跳,这是她原来认识的那个谦谦君子,傲然大气的贤羿吗?!还是这才是一国之君真正的样子?!

慕容舒清微白的脸色取悦了玄天成,只见他缓缓将唇移到慕容舒清耳边,轻笑着诱惑的说道:“这样,是不是就有关了!”

老天,他不会是想——

两人紧贴的身体,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能感受得到,玄天成有力而过快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落在慕容舒清的心上,暗暗的调整呼吸,慕容舒清试图冷静下来,说道:“”皇上您打算强抢臣妻吗?!“希望他还有理智,记住自己是一个皇上。自古以来,君占臣妻不是没有发生过,但作为一个明君是绝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的!!

她用君臣之礼来压他!原本稍稍愉悦的脸色,因为舒清的话,蒙上了阴霾。不过很快,玄天成的嘴角再次轻轻扬起,握着慕容舒清的手也渐渐使力,将唇贴着慕容舒清的耳朵,玄天成轻柔的仿佛在说最好听的情话一般低喃:“你说,如果,你已经是朕的人了,轩辕逸还会要你吗!”

耳边是玄天成挑衅的话语,双手也被握的生疼,看来,他是打定主意非要得到她了是吗!慕容舒清虽然并不把身体看的珍贵无比,但是,她也不想把身体交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还是在强迫的情况下,所以,她要做最后的努力。

慕容舒清放松了一直挣扎的手,深吸了几口气,慕容舒清忽略玄天成落在她耳朵上细碎的吻,冷静而坚定的说道:“你今天若真这么做了,不管他要不要我,我,都不会要你!”

玄天成撑起身体,怒道:“你!!!”但是他看见的,是一双清净悠远的眼睛,忽然,玄天成大笑起来,笑声中,有着自嘲,有着叹息,有着忧伤。他怎么会以为要了她的身体,她就会是他的,如果她真是这样的女子,自己还会为她痴狂吗?!

良久,仿佛是笑累了,玄天成将头靠在慕容舒清肩膀上,叹道:“我,就真的这么让你厌恶!”

这声叹息,让慕容舒清的心起了微微的波澜,她一向都觉得皇上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他们被要求摈弃兄弟亲情,放下刻骨爱情,同时,也无人敢于与他们结成友情,若愿为昏君便罢了,若不是,那么他们就注定了为这个国家劳碌一生的命运。

慕容舒清没有推开他完全没有侵略性的依偎,淡淡的轻语:“我不是厌恶你,你我之间,有着太多的不可能。你要为天下百姓负责,你要为整个朝廷王室负责,你要掌控万里河山,你要手握百万兵权。而我——只需一洼清水,一片竹林,一座木屋,一个归人。”纵使对于一个君王,有多少的感慨和同情,她仍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其中。

房中,因为两人的无语,陷入了寂静之中。

玄天成慢慢坐直身子,眼中满是真诚和保证,语气却平缓了许多,轻轻地说道:“我,也可以给你清泉竹林,木屋良人。”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可以尽力给她,但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无力感,似乎他能给的,却永远不是她想要的。

慕容舒清却扬起了清朗的微笑,轻轻摇头,笑道:“在皇宫里吗?你的宫殿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我需要的两样东西,自由和尊严。”

“自由和尊严?!!”她觉得皇宫里没有自由,他可以理解,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这皇宫仿佛就是一个大牢笼。但是尊严,他甚至可以让她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为什么会没有尊严?!

慕容舒清从他的脸看到了疑问,也是,一个皇子,皇上,或许,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尊严。慕容舒清淡淡的说道:“你认为尊严就是尊贵的身份?让人俯首称臣的权势?随意取人性命的资格?还是,无尽的财富?或许,这些都是你可以给的,但是,尊严从来都不是依靠别人给的!”

慕容舒清慢慢的走下床来,扭伤的脚似乎好了很多,小心的走到床边,用力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除了冰凉的晨风,还有一缕淡淡的阳光穿破云层,为天地带来第一丝曙光。轻轻抬手,仿佛太阳也可以握在手中一般。天,快亮了——

玄天成久久的看着慕容舒清望日的背影,初升的太阳,仿佛就在她指尖升起一般,早晨的风,将她极地的青丝吹得有些狂乱的起舞,孤傲而随意。玄天成起身,将棉袍披在慕容舒清的肩上,转身,便出了厢房,只是,在门关上之后,玄天成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我不强迫你,但是——你,别想再回到轩辕逸身边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契机(上)

初升的阳光照着雪后的大地,苍白的雪花披上了一抹嫣红。高大的梅树下,一个孤傲的身影凝视着朝阳,任凭落梅残雪沾染一身。她最喜欢这样站在梅树下赏雪,只是现在,她在哪里?!

“轩辕!”裴彻站在轩辕逸身后,轻叹道:“看来舒清不在沧月。”沧月营地被炎雨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舒清的影子,苍素一路追查,也只是传来似有若无的消息。

轩辕逸有些黯然的闭上眼睛,低低的声音里,带着疲倦,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裴彻一惊,走到轩辕逸面前,说道:“这怎么行?!沧月虽然已经撤军,但是接下来就要谈受降的事情,你怎么能走?!”这几天轩辕像发了疯一样连续作战,看样子,沧月是一时招架不住,撤军投降,以尤霄的处事风格,不知道受降的时候,还会有什么花招。

轩辕逸睁开眼,拍了拍裴彻的肩膀,状似轻松的说道:“这些不都是你的专长,而且朝廷一定还会派人来,我在不在都无所谓。”

见鬼的无所谓,自古以来,受降之时,哪有主帅不到之理。但是,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裴彻要说的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几乎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他,以往,就是激战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他也一样精神奕奕,哪像现在——

这一切,是因为舒清吗?!

裴彻看不得他这样低迷的样子,怒道:“你要干什么?”

轩辕逸慢慢的抬起头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有着坚毅而势在必行的光芒,低低的吐出几个字:“我要找到她!”清儿,不管她在哪里,他都一样要找到她。不会让她离开自己,这是他对她,也是对自己的誓言。

七天,已经七天了。这种仿佛过去了七年一般漫长的煎熬会让人蚀骨的疼痛,如果说以前,他只当自己对清儿,是向往,是占有,是喜爱,那么现在,他承认自己对她,已经离不开,放不下。原来名为爱的东西,是会在无声无息中侵入你的灵魂,漫过血液,攻占心房。

他眼中的痛,让裴彻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轩辕对舒清,已经是如此放不下的地步了吗?!罢了,裴彻用力拍了一下轩辕逸的肩,朗声说道:“去吧!这里交给我!”

“谢了!”轩辕逸终于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很勉强。

好好睡了一觉,慕容舒清终于有精神走出房间,屋外,是一个小花园,虽然是冬天,但是种植的都是一些长青植物,看起来,也算一片生机盎然。枝叶修剪的很是整洁,不难看出,打理的人很用心,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虽然有些冷,但是让人神清气爽。

一路走走停停,这府上的小路蜿蜒曲折,草木种类繁多,慕容舒清心情很好的闲逛着,也没有人阻抗她的随意走动,如果暗处没有人跟踪着“悉心保护”,她会觉得更开心一些。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慕容舒清走进了一座更大的园子,相比外面的蜿蜒,这里倒是简洁而壮美,远处,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正在认真的修剪着枝叶,一招一式,熟练而随心。慕容舒清就这样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欣赏着他的“创作”!

最后一根枯枝被利落的剪掉,男子才缓缓的转过身来。对上慕容舒清闲暇带笑的眼,男子也微微笑一下,说道:“慕容舒清!”

出去除去易容的她,看起来,一样的普通,只是没有那一层面具,她的表情更自然而轻松。

是客栈里那个年轻男子。身着布衣的他,一样的风采出众!慕容舒清微微点头,轻笑着说道:“鈡阎”

“你认识我?!”这倒让鈡阎好奇起来,他与她算是素未谋面,自己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朝堂中,都默默无名,她倒是认识他?!

“知道你!”认识是谈不上了,慕容舒清左右看看,走了这么久,她的脚有些受不了,走到树丛边上坐下,慕容舒清大方的回道:“传说,当今皇上身边,明有危海,暗有鈡阎。”危海她是见过了,这个鈡阎却只是闻其名而已,据说此人行踪飘忽,虽擅长跟踪刺杀,是当今皇上隐秘的一个势力,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相比之下,他比起那个老实木讷的危海,要难以琢磨的多!

鈡阎再次看向她,一身白衫,却是这样随肆的落着与树丛之间,完全不见拘谨。鈡阎莞尔一笑,说道:“慕容舒清果然是慕容舒清。百闻不如一面。”所谓皇上的触角,他对于慕容舒清这个名字,耳闻过无数次,但是人,也是初见,果然是人如其名,舒适清雅!

慕容舒清发现,这树丛间的草异常的柔软,手感很好,而且大冬天的,还能如此幽绿,忍不住拔了一根在手里把玩,口中轻笑回着鈡阎的话:“过奖了。你现在的职责是牢头?”

“牢头?”鈡阎一愣,随即笑道:“呵呵,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自得其乐,悠闲惬意的囚犯。鈡阎笑问:“你把这里看作是监牢吗?”

慕容舒清抬头看了看四周,满目苍绿,高大的树木大气傲然,低矮的灌木生机无限,眼前的景致怕是难得一见的,但是,慕容舒清将青草略过鼻间,闻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回道:“让人失去自由的地方,都是牢笼。所谓哪里!”

虽然她看起来淡然而恬静,但是鈡阎仍是敏锐的感觉到她不悦的气息,鈡阎走到她身边,也拔了一直青草,衔在嘴里,说道:“你很生气?!”

慕容舒清也将青草放到嘴边,轻咬了一下,没有什么味道,就是感觉原来淡淡的青草气息更为浓烈而已,继续拿在手上把玩,慕容舒清看向鈡阎,笑问:“你也算是救了我,你认为我应该生气?”

“救了你,可是却让你失去自由。不应该生气吗?”不知道为什么,鈡阎就是感觉到她的怒意。

慕容舒清轻轻点头,说道:“是应该生气。不过,短暂的停留,就当是休息吧。”这里的美景,够她看上一段时间吧!

鈡阎却没有她看的这样轻松,主子大费周章的找她,还在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他感觉得到,这次,主子怕是不会这样轻易放手的,不认同的摇摇头,鈡阎肯定的说道:“他,不会让你离开的。”

慕容舒清没有因为他的严肃失去了笑意,反而笑得更为愉悦,慢慢的站起身来,轻轻拍掉衣服和发间的草屑,伸了伸腰,浅笑着说道:“我也不会让自己永远受困于此,牢头,就当是——对你的挑衅,你可要看牢了。”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会被不同的原因禁锢,不管是被权势还是所谓的婚姻。不然,她何须劳心费力,去操控和驾驭权势。

西烈月说的没错,她对于自己想要操控的东西决不会妥协,做这么多,只为将自己的人生掌握在手中。玄天成想要禁锢她,那也不妨比一比,谁更技高一筹!

鈡阎有些恍惚的看着轻晃手中的青草,如来时一般,翩然而去的慕容舒清,她如说笑聊天一般向他,或者说,是向皇上搁下挑衅的战书,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她在说笑。那由内而外的自信锋芒,竟是怎么也掩盖不住,鈡阎缓缓低下头,低低的笑道:“难怪了!”

这样的女子,是主子没有见识过的吧,没有恃才放旷的自以为是,没有自持身份的侨情造作,没有艳绝天下的无双相貌,就只是那样的自由来去,随心所至!

但是,爱上她,是幸也是不幸!

第132章(契机)

胡乱瞎逛了一个下午,慕容舒清不得不说,这园子不仅美不胜收,也蜿蜒曲折的离谱。因此,她迷路了!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慕容舒清索性不走了,一边揉着腿,一边对空气说道:“我迷路了,麻烦你们把我带回去吧!”

一会,在身后的树旁闪出一个人影,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在前头,慕容舒清跟着他,一炷香的时间,就走回了早上走出的园子,看来,或许是她猜错了,这里并没有那么大,就像是商君的树林,布了什么阵势也不一定。

她觉得自己改天可以和君好好讨教一下奇门术数,这里的人,似乎都喜欢摆一个阵来将人困住!

刚塌进房间,就看见玄天成坐在桌前,微笑着看着她,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菜,看来,他在等着她吃晚餐。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晚归露出一丝不悦,反而向她招手,温柔的说道:“饿了吧,吃点东西!”

“恩,谢谢!”对于他的温柔,慕容舒清并不抗拒,走到桌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实在没有必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再则,当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人就会感到愉悦,这是很正常的。

将燕窝粥端到慕容舒清面前,看见她不时的揉着自己的腿,玄天成既担心又无奈的说道:“你的脚才好些,大夫交代不要走动太多。”她一走出这个房间他就知道了,说她想要逃走,他是不相信的。以她的聪明,不会莽撞的做一些无用之举。

没看到吃的不觉得,看见了才知道,真的好饿。慕容舒清一边吃着皱,一边点头回道:“恩,我知道了。”让她逛她也不逛了,她的脚估计都肿了。

慕容舒清闷头吃饭,玄天成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他不知道,女子吃饭,还可以这样酣畅淋漓,自小在宫里,上至皇后嫔妃,下至女官宫娥,无不细嚼慢咽,注意身份规矩。不是说慕容舒清吃的不优雅,而是那种完全享受在食物的美味之中,不拘于礼节的姿态,让他看了都觉得食欲大增。

吃的差不多了,慕容舒清才抬起头来,说道:“我想向你借些书看看。”

玄天成眼睛一亮,问道:“你喜欢看什么书?”他倒是很感兴趣,她会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是诗词歌赋,还是历史杂记,或者人物随谈?!

慕容舒清轻笑着回道:“随便!”好象什么类型的书她都会看一些,反正也就是打发时间。她一般不刻意去学习和记忆书中的知识,看过之后,忘了就忘了,记得就记下,一切随意,所以,看什么书对她来说,从来都没有压力,不会枯燥。

玄天成有些失望的笑道:“好,待会我让人给你搬一些过来。”本来还以为可以和她聊一聊她喜欢看的书,他和她,好象总是没有话题。

慕容舒清自圆桌旁站起来,慢慢的向旁边的软塌走去,笑着回道:“谢谢。”

看她一瘸一拐的样子,玄天成轻叹一声,扶着她的手,将她扶到软塌上,为她盖好薄被,说道:“以后,对我,不需要说谢谢!你要的,我都会给你。”他要的,也不是她的感激。

什么都给,除了自由!慕容舒清在心里笑道,他给的,永远都是他想给的,这就是一个帝王的出发点。不想再和他起争执,也没有必要再去标榜自己的意志,他们都已经足够成熟,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

浅浅的一笑,没有再说话,慕容舒清斜靠在软塌上,闭上了眼睛。

她就这样静静的躺着,对他,视而不见。

从来,都是身边的女子,忙着找话题和他说话,极尽所能的取悦他。而她,却是连看他一眼都嫌累吗?!伸出的手,在就要触碰到那平静的脸庞时,停了下来,又讪讪的放下,舒清,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玄天成转身,缓缓步出门外。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慕容舒清才慢慢睁开眼睛,她与他,终究都是不可能,一切不过是一场徒劳。坐直身子,慕容舒清浅笑道:“是谁,出来吧!”屋里的气息,不止是她和玄天成的,只是对方隐匿的太好,似有若无。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被人抢了抢去,所以,就算现在宏冥出现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感到有什么惊讶的了!

但是,当那个暗黑人影自屏风慢慢的走出来,暴露在烛光下的时候,慕容舒清却不能冷静的站了起来,惊的睁大了眼睛,只是,这次的,是惊喜——

“莫残?!”慕容舒清自软塌站了起来,跑到莫残面前,一样布满寒霜的脸,一样冷漠无情的眼,只是眼里流动着淡淡的笑意。

“真的是你。”慕容舒清忍不住伸手触碰莫残的胳膊,温热的体温告诉她眼前的,真的是莫残,回想起他落崖的那一刻,慕容舒清仍然觉得心有余悸,轻轻的靠在莫残的肩上,才觉得心得以平静下来。她需要通过这样告诉自己,他真的还活着。

“放手。”

慕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腰间被莫残一带,瞬间离开了原来所站的位置,好不容易站稳,慕容舒清向他们原来所站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一脸怒气的站在那里。女子指着她,对莫残说道:“我又没有阻拦你来见她、救她,但是也不用这样搂搂抱抱吧!你是我的!”

女子的话,让慕容舒清挑了挑眉,感觉到身边的莫残听到她的话,身上一僵,随后冷冷的说道:“闭嘴,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莫残原来揽在舒清腰上的手,也收了回去,女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仍是撅着嘴,哼道:“反正就是不许抱!”

莫残则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慕容舒清从他的眼里,却没有看见厌恶,有的,知识无可奈何,两人之间特殊的气氛,还有那冰火对决的气场,让慕容舒清来了兴致,估计自己不说话,两人已经当她不存在,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慕容舒清拉着一下莫残的衣角,问道:“这位姑娘是?!”

女子上前一步,走到慕容舒清面前,微微昂头,说道:“我叫薇娜!”

慕容舒清一楞,笑道:“薇娜?好特别的名字。”再次细看眼前的女子,年轻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不同于时下女子追求的白皙,女子小麦色的皮肤上,倒显得更为健康,精致的脸庞,表情骄傲而率性。利落的红衣衬托下,活脱脱一个小辣椒!

女子毫不矫情,微扬的头轻轻点了一下,回道:“谢谢!”

她得意的样子逗得慕容舒清低低的笑了起来了,莫残却冷冷的看着她一眼,这个白痴,别人随便说说,她就可以骄傲成这样!

薇娜瘪了瘪嘴,对着莫残挥挥手,在刚才慕容舒清休息的软塌上躺下,抓起手边的苹果就往嘴里送,把头扭到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别瞪我了,我不打扰你们就是拉,你们聊!”

或者说,这女子率性到近乎任性,但是,一样也是一个自由随心的灵魂,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但是却没有蛮不讲理,慕容舒清倒是觉得这个薇娜可爱的很,就不知道莫残从那里找到这个宝贝的!

不再理她,莫残对着慕容舒清说道:“我带你走。”

慕容舒清却拉着莫残到圆桌前坐下,为他和自己到了一杯茶,才轻轻摇头,浅笑道:“现在不行!”

第133章出逃(上)

“为什么?!”薇娜不明白的坐直了身子,刚才就看出她对那个男子不感兴趣,为什么还留在这里,难不成,她喜欢被人囚禁?!

莫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里也流露着疑惑。

慕容舒清浅笑着摇摇头,问道:“你知道,囚禁我的人是谁吗?”

“玄天成。”莫残冷冷的回道。是谁,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是要把舒清救出去,别说这里不是皇宫,就算是,他也一样闯进去。

看薇娜似乎还不明白的样子,慕容舒清笑道:“是的,当今的皇上。”

显然,玄天成的身份对薇娜也没有造成困扰,她自小呆在师傅身边,无拘无束的,天皇老子她也不放在眼里,皇帝算什么?!斜睨着慕容舒清,薇娜挑衅的轻哼道:“那又怎么样?你怕他?”

“我怕!”慕容舒清干脆的回答,倒让薇娜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了。

慕容舒清双手握着热茶,淡淡的回道:“要走出这个园子或许容易,要走出玄天成的天下,就难了。与他斗,必是要有完全的准备,不然,受伤害的,除了我,还有我身边的人。”抬起头,慕容舒清低低的说道:“莫残,我不想让自己再经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