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有些。。。。。暧昧。商君尴尬的收回手,指了指屋顶,秦修之先是一怔,抬起头,就听见房顶上瓦片轻轻响动的声音,他终于明白商君为何忽然“投怀送抱”了。明知是权宜之计,秦修之却是更深刻的明白,自己对商君的碰触,毫无抗拒能力。

两人对视得有些尴尬,故又各自别开视线,屋顶上人竟是忽然没了声息,商君立刻想到,刚救回来的女子,就住在隔壁!

“糟了!”商君低叫一声,冲出了房门。

赶到旁边的房间,房门已是大开,房间里,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正和夜焰交手,一时间难分胜负。夜焰应该也是听见动静赶过来了,屋里的人交了手,原来在其他房间寻找的黑衣人,也应声冲了过来,几个隐身守护的暗士与他们也打了起来,不大的小院里,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

商君与修之站在一旁,观察着局势,好在这次夜袭的黑衣人并不算多,只有七八个人,而且除了屋内与夜焰交手的魁梧大汉武功算得上高强之外,其他人不过平平。看身手,行事作风,他们都不像是死铁甲军的人。

商君眯眼看去,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黑衣男子,他正抱着床上的女子想要从窗户翻出去,商君闪身进入,因为有伤在身,商君不想与他多纠缠,直接亮出了软剑,寒光乍起,抱着女子的男子连忙向后躲闪,只是抱着女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看得出,他是有些武功的,可是手中抱着一个人,商君这一剑又是来得极快,男子的右臂还是被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商君扶住女子的腰肢,硬是将她抢了过来。

男子点了受伤的穴道,又要迎上来,却在看清月华下商君的面容时,愣了一下,满目惊讶,即使男子蒙着面巾,商君也从他眼中看出惊异的情绪。商君暗想,他认识他?!

看男子受了伤,魁梧大汉狂性大发,一柄大刀耍得虎虎生威,把夜焰逼到角落里,他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直扑商君而去,力透千钧的挥出一刀,商君抱着女子,不好闪避,唯有举起软剑,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刀,一股劲力透过剑身袭来,商君后退了一步,压下翻涌的血气,商君单手婉转剑花,将大汉逼退,原来藏于袖间的腰牌不小心掉落在地。

腰牌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铁甲军!”大汉双目圆瞪,新仇旧恨一腔怒火全泼向了商君,再次举起大刀,一心只想将商君置于死地。

大刀与软剑再一次短兵相接,划出一道玄白的火花。商君皱眉,握紧手中的赤炼,此人招式古板,却是力大无穷,他现在胸口如烈火煅烧,虎口隐隐作痛。商君连接两刀,大汉也已经是气血翻涌,惊叹于这孱弱得仿佛随时要倒的男子竟如此厉害。

大汉粗声喘息着,改为横握大刀,朝着商君持剑的手砍下去。

眼神一暗,商君现在几乎快要提不起剑来,这人的蛮力让他的身体吃不消!

商君眼神虽然依旧犀利,面色已是苍白如雪,他的伤势必又加重了。秦修之大惊,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急道:“夜焰,保护商君”

夜焰一跃向前,手中的莹白长剑直刺入大汉的肩胛骨,大汉吃痛,手中的大刀立刻握不住的哐当落地,商君看夜焰出手了,放松下来,气血翻涌再也控制不住,喉头一甜,一抹殷红自唇间滑落。抱在怀里的女子也扶不住的软倒下去,一直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飞快上前,接住女子滑落的身体。

商君只觉得眼前一黑,也缓缓向后倒去。适时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揽到了怀里,耳边,是熟悉的男生焦急的低唤着:“商君,你醒醒,商君!”

看到商君又再次受伤昏迷,秦修之心疼,夜焰愤怒,随着主子到这片大陆之国也快一年了,商君无论品行武功,都让他们敬佩不已,更别说主子对他推心置腹,情同手足。

就是这些人,害他再次伤重,夜焰下手也变得毫不留情!

大汉兵器已落,肩上又受了伤,拳脚抵挡了一阵,最后还是败在了夜焰的长剑之下。院内的黑衣人也不敌暗士,被扭送到了屋里,其中一个年轻男子虽被擒住,口中不停的谩骂着,仍是死命挣扎。夜焰不耐一脚踢在他的脚弯处。男子跪倒在地,又立刻被点了穴道,只得跪在地上。

商君靠在修之肩上暗自调息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睛,低声说道:“点灯。”暗士点起数盏烛台,将房间里照的通明。

秦修之扶着商君在躺椅上,低声问道:“你怎么样?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商君轻拭唇角的血迹,他好像有些习惯这身体的残破了,淡淡的笑道:“我没事。”

半靠着软榻,商君直直的盯着站在最旁边,怀里抱着昏迷女子的黑夜男子,他脸上的黑巾被揭了下来,看样子,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相貌算的上俊秀,不过在他和修之面前,长相从来不值得提及,经过了这一晚上的打斗、变故,他依旧冷静沉着,明明已是阶下囚,那股尊贵的傲然之气丝毫未损。

这样的人,刚才何以露出惊异之色?!商君与他对视,问道:“我们见过?!”

男子只是看着商君,却不回话。秦修之上下仔细的打量着男子的样貌身型,最后对着商君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他就是那日你救下的‘马夫’。”好的易容,不仅是对脸的易容,还有身体、声音甚至神态。眼前这人,显然学艺未精。

男子脸色微变,商君也从他的脸上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就是那自称叫予函的人。

有些疲惫的躺下,商君不再看向他们,声音里,也尽是倦意:“你们是什么人?”

谁也没有回话,一道不屑的男生尖锐的响起:“呸,你们不用再装了,既然是铁甲军的人,怎会不认识我家主子,要杀就杀,装什么傻!”

商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脸愤恨的年轻男子,话却是对着始终不语的予函说的:“这块铁甲军的腰牌,是我救下那位姑娘的时候,在看守她的黑衣人身上找到的,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那位姑娘。”

“哼,说的好听,你谁也认识,就这么巧救了两位主子?!我看这根本就是铁甲军设好的圈套,要一网打尽!”又是年轻男子愤愤不平的低吼,夜焰上前想要点他的哑穴,商君朝他轻轻摇头,手撑着脑袋,依旧是对着予函笑道:“若不是我救你,你可能已经被捉了去,而那位姑娘本身就已经被抓住了,就算我是什么铁甲军,需要费那么大的劲,来一网打尽你们这些本来就在网里的鱼?”

“谁知道你们又想出什么诡计,得到主子们的信任,另有图谋也说不定!”

商君忽然低笑出声,即使震得胸口疼痛不已,依旧没有停下来,他今天正真是见识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予函虽然只字未说,却已经是默许年轻男子的叫嚣。他承认救他们,是想从他们身上找到与陇趋穆有关的突破口,但是这不表示他非他们不可!

“随你们怎么想,本来也不过是随手救了两人,其中的恩怨我并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你们深夜来袭,恩将仇报,我要一个交代!”缓缓坐直身子,商君声音不高,几乎是虚弱的,确是每一句都直砸人听者心里。

“你。。。”年轻男子还想说什么,予函轻轻抬手,他身边的大汉立刻呵斥道:“一切有主子定夺。勿在多言。”

年轻男子恨恨的瞪着商君,却不敢再多言。

第一次见这男子,就知道他非一般人,现在这样懒散的坐在软榻上,一双清眸似乎是闭着,脸色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可是他散发的气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错认,他不是铁甲军的人,他从没听说过陇趋穆身边有这样的人,这或许是他的幸运,只是这么优秀的人,必是有来历的,虽然心中极为欣赏,他仍是不敢轻易信任,妄图亲近。

“我与你救下的女子,是一对兄妹,我们也算是名门之后,不想得罪了权贵,遭到暗杀,幸好有人暗中通知,我与妹妹连夜出逃,一直被铁甲军追杀,本想先离开沧月,谁知在边城被铁甲军抓住了,家将只能把我救了出来,妹妹就被他们带走了,那次大战,我与家将走失,在客栈遇见了你。得你相助,我算逃过一劫,与寻来的家将汇合之后,一路打探,才找到了妹妹的行踪。今夜才会夜袭救妹。”予函抱着女子,仍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今夜鲁莽之举,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好个予函!好个鲁莽之举,还请见谅。一段语焉不详,诸多隐晦的说辞就算是对他的解释了?!商君冷笑,他只听清楚一点,就是他们被铁甲军追杀,既然从他这得不到太多线索,卫溪、齐凌又不在,舒清也下落不明,他实在不应与他们再做纠缠。

“放了他们。”让夜焰解了他们的穴道,商君对着予函淡漠的回道:“予函,我姑且相信你说的话。带着你妹妹,走吧。”

他竟没有多为难,这出乎予函的预料,此人到底是怎么的心事作风,怎样的心怀?!心中对他的欣赏更胜,刚才已经听人叫他商君,予函还是想听他自己告知他名讳,于是问道:“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名讳?”

“萍水相逢,不劳多问了。”

对于商君不愿多谈,予函也只能暗自惋惜。

“告辞。”

一行人才出的小院,就听见远处传来轰轰的低鸣,年轻男子一脸惊异,奇道:“什么声音?”

商君在修之的搀扶下,也出到院外,脚下微微的震动,响声也越来越近,即使天还没亮,但是远处灰蒙蒙的沙尘他却是看的清楚。商君低叹:“来得好快。”不愧是沧月久负盛名的铁甲军!

远处传来的声音越发明晰,那是至少上百铁蹄齐奔所发出的踏蹄声,予函脸色一沉,大喝道:“赶快上马,不要拖累了他们。”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无谓在牵连他人!

商君再次正视眼前急于御马离去的男子,想不到,他还有点担当,只是听那马蹄声,商君低喃:“只怕来不及了。”

果然,商君话音未落,火把的光芒已经直冲云霄,刺痛双眸,染红午夜的黑幕。马队以极快的速度飞驰,离小院不过数里之遥,转眼即可围攻上来。小院背靠一座矮峰,马队成半圆形包围过来,予函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不可能躲过攻击。

而他们,似乎也难逃过这一场劫难。

第一百章 又见三儿(上)

依照这样的行进速度,不用半刻钟,他们就能包围过来。商君蹙起了眉头,救这两个人,是他的主意,他不能让修之因此而受到牵连。商君静下心来,不去理会越来越刺目的火光和震天的马蹄声,细心观察着周围地形,眯眼看去,小院前方就是一条小道,再往前是一片小树林,树林外面是官道。铁甲军现在已经进了树林了,此刻才想办法布阵绝对来不及,商君转身向后看去,小院背靠南山,夜里目测,那山峰并不算很高,商君忽然眼前一亮,或许,可以从山后离开。

眼见火光逼近,何成焦急的看向予函,问道:“主子,现在如何是好?”

眼前的局势对他们极其不利,但是坐以待毙也只能累人累己,轻扯缰绳,调转马头,予函说道:“往东行,先离开这里再说。”

“是。”

商君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继续观察南山的侧峰,一边淡淡的说道:“他们用的是蝶形围攻阵法,东西方向埋伏着箭阵,往东必死。”如若予函此时离开,能让他们摆脱危险,商君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只是按照铁甲军的速度和一贯作风,被牵连已是注定,那他们就没有必要着急着去送死。

予函抬眼看去,经过商君这一说,他也发现铁甲军行进的队形,确实是两侧慢,中间快,东西方向队伍迟缓肥大,隐约是有些像蝴蝶。

何成暗暗打量着商君,刚才与之交过手,此人武艺不俗,想不到他只随便一看,就能道出对方阵型。大敌当前,他依然镇静从容,莫不是他已经想到办法了?!上前一步,何成抱拳请教道:“公子有何高见?”

商君没有回头,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只对着一旁的夜焰说道:“夜焰,你上去看看,这侧峰有多高,峰后可有路径可以离开?”若是峰后无路可去,铁甲军搜山,他们一样无路可走,若是他们再阴毒一点,放火烧山,那真是必死无疑了。

“是。”夜焰并不质疑,立刻往侧峰上飞掠而去。

脸上不敢表露丝毫惧意和恐慌,其实商君心里乱得很,只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吧。

一只温暖的白皙的手握住了商君的手心,商君讶异的抬头,对上修之含笑的眼,他什么也没说,真是对他点了点头,商君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鼓励和安慰的眼睛,因为这样的关怀,会让他变得容易脆弱。而脆弱,是最最不需要的东西。

轻轻抽回手,商君转身看向别处,秦修之惘然若失。

“还有什么要做的?!”一道冷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商君回头,就见袭慕肩头包着厚厚的纱布,表情肃然的站在身后。

商君劝道:“袭慕,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妄动。”

袭慕不肯离开,坚持道:“我没事。一点小伤,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深知他们的性格,商君不再劝,说道:“好,你带他们几个,挑选马匹中脚程最快且速度相近的十匹马,再把所有的弓箭备齐全。”如果后山没有路,他还要再想其他办法才行!”

“是。”商君的爽快让袭慕暗暗松了一口气,领命而去。

看商君的人已经竟然有序的在安排着什么,何成再一次上前,诚恳的说道:“公子是不是又什么计划,我等愿意相助,共谋出路。”守护主子是他的使命,眼前这人就是希望,他不能放弃。

这魁梧大汉,看来也是忠义之士,商君颇为欣赏这样的人,也不再为难他,说道:“铁甲军多势众,我们毫无防备,唯有两条路,一是从后山逃脱,二是正面突围而出。你们做好突围的准备。”

“正面突围?!”年轻男子低叫:“这不是要我们送死吗?”他就说这人不安好心,就算不是铁甲军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何成大喝:“何绍华,闭嘴!”对着商君拱手,说道:“公子请继续说。”

商君轻轻挑眉,这大汉有点意思,指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队伍,商君用手做了蝴蝶型的手势比向敌军,他的手型正好与敌军队形重合,商君一边慢慢收拢双手,一边解说道:“蝶形围攻发在行进中,正面是最容易攻破的,如果让他们再逼近,待侧面像翅膀一样收拢,就当真是没有机会突围了。”说完商君看向予函,因为最终做决定的人,是他。

予函盯着前方直冲出官道的铁甲军,再看看商君清澈冷静的眼,最后大声说道:“好,准备正面突围!”

一行人正准备往前冲,商君忽然大叫一声:“等一等。”

予函和何成对视一眼,不明白的看了下商君,商君却直直的盯着南山,只见暗黑的山峰间,几点黑影攒动,身手奇快,不一会儿,就从后墙飞跃而入,最前面的,是夜焰。

奔到商君面前,夜焰轻声说道:“公子,我在峰顶遇见一队人马,他们执意要见公子。”这些人武功怪异,行事诡秘,不过他感觉得到,他们对公子没有恶意。

商君朝他身后看去,只见几个身着银灰色劲装的男子,只是远远的站着,已经是气韵不凡。为首的男子走到商君面前,问道:“可是商君公子?”

“是。”

男子恭敬回了一个礼,才深声说道:“南山后面,绕过灌丛,有小路可直通游戏,马车已备好,公子请。”

商君并不急着走,问道:“你是?”

男子并不避讳:“无声门,流云,奉门主之命,相助公子。”

无声门?就是御风收到他的消息之后请无声门帮忙的吗?!不管是怎么,有无声门相助,逃生有望。商君利落的吩咐道:“夜焰,你去帮袭慕,把准备好的箭绑在马匹尾巴上,把它们分别往东西方向赶,再放一把火,烧了这小院。做完这些,即刻跟上。”

“是。”

拉着秦修之,商君随着流云一起来的南山下,抬头望去,南山虽然并不高,也有十来丈,好在从山上吊下来十来根绳索,要上去并不难。

抓着修之的手臂,商君想把他带上前,不过才提气向上攀,胸口一阵紧缩,商君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修之急道:“商君,你怎么样?”

商君摇摇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回道:“没事,待会让他们带你上去。”

“那你”他这样如何是好?

一波疼痛过去,商君暗暗调息,似乎没有那么疼了,商君笑道:“这矮峰还难不倒我,放心!”他不喜欢被人抱着,所有身体接触都有可能暴露他的身份,他要尽量避免。

把泰修之带到流云身边,商君问道:“流云,你帮我把他带上去好吗?”这些人中,数此人气息最为绵长强劲,武功应该最好,如果他肯答应,修之必能安全上去。

“是。”流云没有推脱,只是对身后的人说道:“流光,保护好商公子。”

“嗯。”流光领命,站在商君身后,等待她上前之后,跟在他后面。

商君感激流云的体贴,微笑说道:“多谢。”

“公子不必客气,门主有令,全力保护公子,不容有失。”

这商君有些疑惑,他和无声门的盟主没有认识吧?!但是看他们对他的恭敬和保护的程度,商君几乎以为自己是那门主的八拜之交了!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猜疑感到好笑,商君摇摇头,笑道:“先上去再说吧。”

好在流云他们下来的时候已经放了绳索,有绳子借力,上山并不困难,只是商君这些日子以来伤势日渐加重,一路上还是喘了好几次,快到山顶的时候,商君看见山下的小院已经烧了起来,袭慕,夜焰应该也赶过来了,他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一个纵跃,商君最先上到了山顶。

山峰下,铁甲军已过来官道,围了上来,小院起火,暂时挡住了铁甲军的视线,商君他们纷纷上了南山,予函想了想,大声说道:“铁甲军人马众多,我们也同他们一起走。”好歹是一线生机!

予函一声令下,众人弃马,一路攀爬。

南山顶上并不太宽阔,商君上来之后发现,顶峰上站着几个人,正在检查绳索是否牢固,注视着下面的情况,看见商君上来了,纷纷抱拳行了一个礼,商君微笑点头,心里却是越来越纳闷。

天还没亮,山顶本该是一片漆黑,好在山下火光冲天,映照得山顶隐隐能看清人,商君正在疑惑着无声门的事情,一个高大硕长的身影向他走过来,他逆着火光,商君看不清他的脸。在他面前站定,男子忽然张开双手,把商君一把揽进怀里,商君先是一怔,而后大怒,刚要出手,耳边转来一声类似低喃,有些压抑,还有隐隐心痛的男声:“不要动!”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淡淡的清爽味道,霸道倔强的行事风格,都勾起来商君的记忆,有些不能确定,商君声音在微微的颤抖,叫出了心中时时挂念的名字:“三儿是你吗?”

第一百零一章 又见三儿(下)

山顶的夜风异常寒冷,吹得衣袂纷飞,男子舅舅没有回应,商君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但是那微乱的呼吸声,如雷鸣般强劲的心脉,都让商君如此熟悉,感觉告诉他,此时将自己紧紧揽在怀里的人,正是当年那个莽撞少年。

男子双臂收紧,牢牢的环住他的腰,低沉的嗓音,好听得让人心跳,轻柔却带着怒意:“你,又瘦了!”

是他,只有他会这样霸道,这样别扭,商君轻推开萧纵卿,看向他的脸,火光映照下,记忆中那张俊俏的脸,依然是剑眉星目,傲鼻薄唇,却又有些不同,仿佛刀削石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沉稳而冷厉,那卓尔不凡的气质,已经非往昔可比。四年不见,他长高了,硬是比他高出了半个头。

“三儿,真的是你?!”又见到三儿,商君欣喜,一时也未去在意萧纵卿始终环在他腰上的手。而刚刚上到山顶的秦修之却被这一幕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是商君吗?他被一个冷傲的男人环在怀里,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他不会认错男子脸上爱怜的笑容,保护的姿态,秦修之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的狂跳,夜风吹在脸上,原来会痛。

萧纵卿亦感受到不远处过于专注的视线,抬眼看去,是一个绝美的男人,竟是比商君还要更胜三分,墨色长衫,孑然而立,极尽风雅。萧纵卿不喜欢他看着商君的眼神,非常不喜欢,在这个男人沉静的目光下,他竟莫名的心绪不宁,揽着商君的手也越发用力。

商君这才恍然自己还在萧纵卿怀里,在他不满的眼光下,轻轻推开他的手。只不过商君一直背对着修之,所以并不知道刚才那两人之间有过一场眼神对决。

待人都上来后,流云回禀道:“门主,人已经全部上来了,铁甲军正向南山而来。”

门主?!商君蹙眉,无声门的新门主竟然是三儿?!商君再次看向他,他神情冷然,目光犀利,这一个人似乎不是他印象中的三儿了,有些陌生

看了一眼山下数百人马,目光扫过刚刚上到山顶的予函,萧纵卿冷漠的说道:“砍断绳索,即可离开。”

“是。”

不管身后众人的目光,秦修之拉着商君的手走向唯一的一辆马车旁边,说道:“君,你乘马车。”

商君想要收回手,奈何三儿手劲儿不小,不是他挣不开,只是在众人面前拉扯,不太好。商君作罢,任由他拉着,在马车前站定,商君没有急着上车,而是在人群中寻找,终于看见了修之,商君笑着说:“修之,你也一起吧!”虽然,从南山另一边下山没有那么陡峭,但是毕竟修之不会武功,夜风又冷的刺骨。

萧纵卿眼中一抹光芒一闪而过,看不清楚是什么,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秦修之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回道:“不用了,我骑马好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既然修之这么说了,商君也不好再说什么。钻进了马车,马车很宽敞,里面布置了一个软榻,上面铺着厚厚的长毛绒毛皮,看起来温暖舒适。

萧纵卿随着商君入了马车,马车立刻向前方飞驰,商君靠在软榻上,的确很舒服,即使马车跑得飞快,也不见颠簸。

萧纵卿在软榻旁坐下,眼睛看向车外,没头没尾的问道:“他是谁?”

商君早知道他会问,坦然回道:“秦修之。”其余的一律不解释,因为他没有必要解释,而且既然他是无声门门主,有什么是他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呢?

秦修之!名不经传,不在他的关注圈里,不过从今天开始,他会时时注意他的动向,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将会是他最大的对手,萧纵卿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马车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商君看向萧纵卿,说道:“三儿,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他找了七八天了,仍是没有舒清的消息,如果三儿肯帮忙,应该很快有消息。

“找慕容舒清吗?”没等商君说明,萧纵卿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他与那个叫慕容舒清的女人感情好得有些过分。

他知道慕容舒清?那一定有关于她的消息,商君急道:“他在哪里?”

萧纵卿手枕在脑后,懒懒的回道:“她在东隅,你不用担心她,有很多人马在找她,慕容舒清最多是奔波一些,又不会没命,没有人舍得她死的。”虽然慕容舒清是个棘手的人物,不过他还是要谢谢她,把商君带到沧月,带回他身边。

原来舒清在东隅,怪不得他找不到,商君暗暗松了一口气,东隅有炎雨、苍素,还有轩辕逸,舒清应该会没事吧。

知道了舒清的下落,商君一颗心放下来一般,看向萧纵卿,商君问道:“毕弦走之后,由你接管无声门?”他萧家三少爷做的好好的,怎么会入了无声门呢。

“嗯。”萧纵卿轻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他不想说他这几年在无声门经历了什么,因为商君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不想谈,商君有些失望,以前他们虽然不是无话不谈,却也不至于如此

“这些年,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他提出了三四次与无声门门主相见,可惜都被拒绝,原来不知道是三儿,现在知道了,商君有些怅然,他竟是不愿见他吗?

久久,商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萧纵卿转过身,深邃的眼睛里,流动着商君不懂的流光,低沉的嗓音平静的说道:“我对自己说过,等我能帮你实现心愿,保护你不受伤害,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时候,才有资格与你站在一起,现在,我做到了。”

商君有些恍惚,他不习惯这样的三儿,太过平静,仿佛这就是他的信念,不需要大声强调,只是这样的平静,让商君心慌。斟酌了一番,商君才说道:“三儿看见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一番作为,我很开心,不过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去处理,我也会照顾我自己,你不用担心。”

他又试图撇开他,萧纵卿暗自好笑,他真当她还是当年那个傻愣愣的少年吗?勾起唇角,萧纵卿揶揄的打量着商君,讪笑道:“处理得自己一身伤?照顾到走路都喘成这样?我认识的商君意气风发,身手了得,现在呢?你已经把自己折腾够了,以后的事情,我会帮你做完。”

他好像说过,报完仇就会如平常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吧,真是值得期待。

商君苦笑,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霸道依然是他的性格,只是这次更难说服而已,商君坐直身子,准备好好和他谈,“三儿,你不明白”

不等他说下去,萧纵卿闲闲的回道:“你要陇趋穆死!这就是你的心愿,我这样算是明白了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商君大惊,是他太小看他了吗?三儿到底还知道什么?难道他的身世他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三儿就更应该知道这里面的惊险,更应该知道为何他不愿意任何人牵扯其中!

看着商君惊讶的表情,萧纵卿轻叹一声,顿时感到有些无力,是他当年表达得不够明显,还是他漠视他的真心到这种程度?!握住商君冰冷的手,萧纵卿叹道:“君,你以为这四年我都在干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接管无声门?你以为我放弃萧家的产业,混迹江湖,广交群臣,又是为了什么?这一切,都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你!萧纵卿没有说出来,商君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这一次,他没有再大吵大闹,没有生气怒吼,商君却真的慌了,他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强烈的情感包围着,有些窒息

马车还在狂奔,车内的时间却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另一道男声自车外响起:“门主,铁骑军由东西两侧绕过南山,意图在山下围堵。”

萧纵卿拉高薄被,帮商君盖好被子,轻声说道:“好了,你脸色很差,累了就睡一会。”

“三儿,等等”萧纵卿转身要出马车,商君才回过神来,铁甲军还是不肯罢休,想要坐起身子与他商量如何退敌。

萧纵卿站在门边,轻轻扬眉,看着商君,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最好还是乖乖的躺好,还是,你喜欢我抱着你睡?”

商君浑身一僵,该死的,他居然敢这样威胁他!!如果眼神能伤人,萧纵卿已经千疮百孔。

看他僵在床上一动不动,萧纵卿大笑,心情大好的出了马车。

瞪着那道得意的身影离开,商君浑身无力的瘫倒在软榻上,面对这样的三儿,他要怎么办?!怎么办

第一百零二章 睿王

靠在软榻上,商君思绪混乱,不是担心三儿应付不了铁甲军,他虽然没说如何当上无声门的门主,商君也能猜到其中的艰辛,没有一种成功是不需要付出的,他的能耐自然不低。他现在迷茫的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马车外的天幕渐亮,隐隐的亮光透过布帘,映照在商君的脸色,轻轻掀开布帘,马车速度慢了很多,改走侧峰,从这里下去,已能看见游城的城门,看来三儿想要进城躲避铁甲军。

缓缓放下帘子,商君闭上了眼睛,舒清身在东隅,自然有人营救,那么他呢?是要退回临风关继续等待机会,还是潜入天城,创造机会。久久,商君睁开了眼睛,五年,他等了五年,已经够久了,他不想再等,就让他赌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