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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一边忍受脚的疼痛,一边紧紧的抓紧身上的披肩,他真的很冷。可是刚才在海边,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冷,原来,冰冷是相对温暖而存在的,没有温暖,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冷。

青桐盯着舒清优雅泡茶的侧面,这个女人是谁?这座竹林是她的吗?和她倒是很般配,风骨幽然。

好不容易,炎雨处理好伤口,舒清问道:“怎么样?”不知道会不会瘸。

炎雨起身,回道:“没事,皮外伤。”

舒清哑然,他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是武林高手啊,这样的伤就算没有伤到骨头,流这么多血,创面又这么大,绝对不止是皮外伤而已。

男子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舒清将茶端起来,把烧茶用的碳移到男子脚下,温暖的感觉瞬间将他包围,一杯热茶也递到他的面前。舒清微笑着说道:“喝杯茶吧。”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事了。

青桐接过茶,并不急着喝下去,只是握在手里,有些放肆而无礼的盯着舒清。

虽然他的眼光怪异,舒清还是坦然的与他对视,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待会我让人送你回家。”男子私自在外过夜,对他的名声会有影响,看他衣料上乘,身上的挂件虽然不多,却精致名贵,还有他流露出来的气质,应该是世家公子吧。

舒清的话,仿佛触碰了他心中的痛楚,青桐放下手中的茶,冷声回道:“我自己会走。”

今天西烈凌又来家里了,看来他一日不入泯王府,她一日不会死心,父母疲于应付,又不敢得罪她。他知道他们也很为难,可是他真的不愿意跟着西烈凌这样的女人,宁死也不愿。

哥哥的风凉话把他逼得再在家里呆下去,他一定会疯掉,漫无目的的来到海边,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这片竹林让他停下了脚步,它们傲人的生长着,有着不屈的风骨,他也有,可是,却不能像它们这样自由的生长。爬上最高的礁石,看着眼前蔚蓝的大海,是不是一头栽下去,就没有这么多的痛苦和无奈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下起了暴雨,雨点打在身上,会痛,但是更痛的,是他的心。闭上眼睛,不去控制身体,只感觉自己跌下了岩石,接着就是右腿钻心的痛。或者就这样死在海边,也没什么吧。

谁知原来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在海边坐了一天,他也知道,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双腿已经麻痹,他根本动不了,这个时候,她出现了。救了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最后一样还是要急于把他送回那个他想要逃离的家。

舒清看着他眼神倔强中带着迷茫,逞强地想要站起来,可是根本没有一丝力气的脚任他再努力也不能如愿,舒清轻叹一声,别开头不去看她,叹道:“骨气不等于逞强,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能解决你的问题吗?”

轻柔的低喃,让青桐安静了下来,苦笑着,青桐自嘲道:“当你可以操控的,仅仅只是自己身体的时候,有时自虐也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惜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证明还活着了。”

又是一个被禁锢的灵魂吗?他让她想起了宛如,那也是一个禁锢的灵魂,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眼前的男子,比起宛如,是幸还是不幸?宛如在禁锢的世界里,适应的生活着,即是有伤痛,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挣脱。而他,明白自己被禁锢着,也想要抗争,要挣扎,最后发现自己根本逃不出去,所以,他应该更加痛苦吧。

舒清看着他,说道:“你很不快乐。”

青桐像是在笑,看起来却是比哭更难看,“在别人看来,我是快乐的吧。”家世、样貌、才情、他一样样都好,海域泯王还对他情有独钟,怎么能不快乐呢?

舒清撑着石桌,看着他,笑道:“给你讲个故事。”

在青桐期待而疑惑的目光下,舒清并没有急着说故事,把他身边的杯子拿过来,将凉了的茶倒掉,为他重新沏了一杯茶交到他手中,才坐在他身边,说道:“有一个人,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死了,父亲独自抚养着他,生活很艰苦,但是他很快乐,因为父亲没有遗弃他;后来父亲给他找了一个后母,后母每天都虐待他,很多家务要做,他很快乐,这说明,他还有家;成亲后,需要养家糊口,一天结束时,疲劳和肌肉酸痛也让他很快乐,因为那表示他还有拼命工作的能力,他生了重病,没有钱医治,他仍然很开心,因为妻子、孩子陪在他身边。临死之前,他说了一句话,人生,没有最坏的事情。”

人生没有最坏的事情?青桐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只回荡着这句话。

舒清没有再说话,让他自己去体会,她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说不可以放弃?说要努力抗争?其实,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说去抗争就能解决的,或许学会释怀,有一个好的心态更加重要吧。

青桐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她算是在安慰他么?虽然她的话对他的现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不过他承认,在她待了一会,心情似乎平静了很多。

她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也很奇特,忽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青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舒清还没说话,身后传来一身冷哼:“清儿。”

舒清背脊一僵,她刚才说她出来喝茶,现在要怎么解释喝茶喝出一个男人了呢?慢慢转过头,看到轩辕逸的脸黑成这样,舒清觉得乖乖的不说话为好。

轩辕逸看了青桐一眼,这个男子他早上就已经见过了,他还真是会选地方自杀。

走到她面前,握着舒清的手,轩辕逸忽然大声哼道:“我说过一百遍,不要管闲事,不要和陌生男人说话,你当耳边风吗?”她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海域。上次在码头她就扶了一下旁边扭伤脚的男人,就差点要说她调戏良家男子,赖着她不放了,今天这个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麻烦了,这海域的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舒清轻轻掏掏耳边,无辜地摇摇头,解释道:“我一直铭记在心。”海域的男女角色互换她有时也会适应不过来,不过她确实也没想去招惹他们。

“铭记于心,就是不当一回事。”

轩辕逸脸色没有好转,舒清觉得这时候应该使出杀手锏,轻轻晃着轩辕逸的手,舒清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看他没有什么反应,舒清忽然向前倾一些,在轩辕逸的衣服上闻了一下,笑道:“糖醋排骨,我喜欢。”说来也很好笑,上次商君做了一次给她吃,轩辕逸就记住了,硬是要她告诉他做法,偷偷练习了几个月,才做的像模像样,虽然只会做这一道菜,她却百吃不厌,因为里面有太多他的心意。

面对舒清少有的娇嗔,轩辕逸最终只有投降的份,牵起她的手,故意酷酷的说道:“算了,吃饭。”

舒清暗暗窃喜,果然有用,跟着轩辕逸走了两步,舒清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炎雨说道:“炎雨,待会送他回家。”他这个样子估计自己也走不了。

“是。”炎雨收拾着刚才用过的东西,反正主子和轩辕逸过招,从来没有悬念。

“清儿!”好不容易才晴空万里的轩辕逸在听到舒清地吩咐之后,又变得乌云密布。

“吃饭吃饭!”舒清赶紧拉着轩辕逸往竹屋走去,忽然轩辕逸弯腰叫她横抱起来,惹得舒清惊呼出声,不知道还说了什么,总之两人笑闹着进了竹屋。

他们两个玩得肆无忌惮,青桐却看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个不时撒娇耍赖的女子,是刚才那个清雅淡然,又总给人淡淡疏离感的女子吗?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一切似乎在那个充满霸气的男人出现之后,她就变的不太一样了,是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变得这样的轻柔?

男人可以这样不可一世,气势凌人吗?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人?

一长串的疑问一直在青桐脑海里来回荡漾着,就是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他心里也一直想着这些问题。不自觉的拉紧身上的披风,藏青色的段子,这是,她的披风。

马车速度很快,似乎只用了一炷香的时候,他就回到了齐府,这个华丽的牢笼。

在炎雨的搀扶下,他下了马车。才出现在门口,一直等在那里的小厮连忙跑过去,高兴地说道:“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再不见少爷,估计今晚他就要被剥皮了。

青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的走进齐府。炎雨刚要放手离开,就看见从齐府里涌出来一群人,这些人的出现,让青桐的手忽然抓紧,因此也拉住了正要松手的炎雨。

青桐的表情变得很难看,炎雨并没有挣脱他的手,而是暗暗的打量着眼前的一行人。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迎向青桐,脸露焦急,看到他,才放下心了,说道:“青桐,你终于回来了。”

“出去了一天,上那去了?”齐樱看到儿子回来了,心里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这样跑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是好。

青桐微低着头,默不作声。

安静的庭院里,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出自齐家的大少爷齐青林:“年纪也不小了,你以后还是少做这样让人担心的事情。”

齐青林斜睨了青桐一眼,不就是自以为受王爷宠爱就耍性格嘛?若不知有他,他也不用整天生活在阴影之下,被别人比来比去。

感觉很疲惫的青桐不想在看这样的闹剧,想要向后院走去,脚上的伤让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站在他身边的林骊才发现不对劲,连忙问道:“青桐,你的脚怎么了?”

看着父亲紧张的样子,青桐摇摇头,回道:“没事,摔伤了。”

人进来了这么久,才发现受伤了,这家人是真的关心他吗?炎雨在心里嗤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刚要离开,就听得一声嚣张的女声传来:“传御医。”

声音传出的同时,人群赶快恭敬的让出一条道来,里屋缓缓走出一华服女子,看到青桐站在那里,立刻走了过去,说道:“本王看看,那里受伤了?”

“不用了,已经看过了。”青桐急忙后退了一大步,站不稳的晃了一下,炎雨在身后暗暗的扶了他一把。青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炎雨却是冷冷的别过头去。

“那怎么行。”他越是退,西烈凌倒是越来劲了,硬是跟上前去,就要掀来青桐的披风。

炎雨看到这个女人一副轻薄的样子,这家人却没有一个敢吭声的,一个气恼,架住青桐的肩膀,使力将他往后带出几米远,低沉的声音像是夹着风霜一般说道:“他说了不用。”

好快的身手,这时所有人才看见青桐身边居然还有一个男子。

青桐也吓了一跳,他以为在竹林的时候这个叫炎雨的男子就已经够冷了,想不到,现在才是真正的冷,他身上散发的气势让他都觉得毛骨悚然。

西烈凌眼前一亮,这男子真是非同一般,太有个性了,她喜欢。

上下打量了炎雨一番,西烈凌才问道:“这位是?”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冷傲的男人是谁,青桐有些为难的想了想,最后答非所问地回道:“他救了我。”他确实不知道他是谁,就是知道,他也不打算告诉他们。

西烈凌一副恍然的样子,点点头,对着炎雨笑道:“原来是你救了我的青桐,既然如此,留下来用膳吧。”

这女人简直让人恶心至极。

人他已经送到家了,主子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炎雨连正眼也没看西烈凌一下,迅速起身,飞掠上墙头,瞬间就没了踪影,西烈凌的侍卫还来不及反应,人早就没影了。

西烈凌看着炎雨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这个男人身手不凡气质冷然,京城里何时冒出这样的人物,他是什么人呢?

林骊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武功高强又冷酷至极的男子,青桐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呢?拉着青桐的胳膊,小声问道:“青桐,他到底是谁?”

青桐一直盯着炎雨飞掠而去的方向,喃喃回道:“不知道。”

原来他的武功这么厉害,可是他是谁,她又是谁呢?又一次抚上肩上的披风,此时青桐脑子里,想的全是她。

夜色慢慢降临,御书房中,依然是灯火通明。西烈月随意翻看着手中的奏折,基本上都是些歌功颂德的鬼话,她初登大殿,这也是正常。无聊地合上奏折,西烈月问道:“菁葮,天涯芳草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一直立于案旁的菁葮上前一步,回道:“有些眉目,天涯芳草是四个月之前在京城出现,老板就是那个叫风絮的男人,不过他平时极为低调,几乎不出门,也不怎么见客人,他手下的伶人多是海域人,集中在西面沿海一带。表面上看,天涯芳草一切正常,不过属下发现,大部分的伶人都身怀武功,有些甚至与我不相上下。”

原来功夫了得的不止风絮呢?伶人也需身怀绝技?西烈月感兴趣地问道:“目前他们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除了做生意,很少和外界联系。”

“名单呢?”

菁葮自袖口掏出一张绢纸,恭敬地递上去。西烈月展开看了看,眉头不知觉地皱了起来,才短短不到半月时间,这上边就罗列了朝廷将近四分之一的官员名字,不少还都是身居要职的重臣,这天涯芳草的魅力不小啊。

继续看下去,西烈月玩味地笑道:“西烈倩?她不是病的快死了吗?倒是还有这兴致。”看见西烈凌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西烈倩就很奇怪了,她一向都是以虚弱形象出现的,除了娶了一个夫郎,两个侧君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花边消息,与她病重的身体很相配,这次却去伶人馆,这就耐人寻味了,或者,这伶人馆本身就和她有关?她才是背后操纵之人?

将绢纸轻轻合上,西烈月说道:“查一查天涯芳草和西烈倩暗中是否有所来往。”

“是。”菁葮刚要出门,西烈月却忽然叫住了她,问道:“季悠苒有没有去过?”

菁葮想了想,摇摇头。西烈月轻轻扬手,让她出去。

这季悠苒真是有意思,今年三十有七了吧,没有娶夫君,连个侧君侍郎也没有,记得几年前,父亲想要给她说门亲事,母皇居然说‘不需管她的私事。’这就奇怪了,莫不是季悠苒喜欢女人?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她身边有女子相伴啊?季悠苒身上仿佛有着很多秘密一般,这正合她意,不然生活岂不太过无聊。

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她有些想念风絮了。

一样的海蓝轻纱,一样的淡淡异香,西烈月把玩着香炉里的粉白花瓣,站在这三层楼阁里,可以看见附近的风景,尤其是楼下的小花园,置身其中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美,想不到换个角度,置身于外,又是另一番风采。

身后传来一声清音:“小姐别来无恙。”

西烈月回头,来人正是风絮。他还是一样的白衣墨发,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却绝没有献媚讨好的意思。西烈月爽朗地笑道:“风絮近来可好?”

风絮微微躬身,笑道:“承蒙小姐挂念,风絮很好。”她比他预料的来得早了。

西烈月率先在椅子上坐下,轻敲桌面,笑道:“你的好酒呢?”说起来,她还真是想念炙荆,辛辣霸道的味觉,真是不一般的享受。

“知道小姐来,早就准备好了。”风絮轻轻拍掌,外面的小童已经捧进来两坛美酒,风絮拿起其中一坛,掀开盖子,醉人的酒香迅速弥漫开来,风絮笑道:“干?”上次跟她喝酒,确实痛快。

西烈月轻轻挑眉,拿起另一坛,却没有再举起豪饮,而是慢慢的倒入酒杯之中,放在鼻子前轻闻,浅酌了一口,笑道:“今日,我可不是来拼酒的。”

风絮微微眯眼,放下手中的酒坛,等着她说明来意。

西烈月将酒杯放下,似笑非笑地回道:“来你这,自然是为了美人。”

风絮摇摇头,笑道:“小姐眼光高,只怕风絮这里没有入得您眼的。”他可没忘上次为她介绍的人,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西烈月轻摇食指,回道:“风絮过谦虚了,我听说,你们这有位云袂公子,才华出众,俊美无涛,不知是非有幸得见。”

云袂,西烈倩每次来都见的人,上次风絮可没有介绍给她,她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西烈倩神魂颠倒。

风絮脸上一僵,她来是为了云袂?是西烈倩让她来的?这两姐妹的眼光还真是一样的好。掩下眼里的精光,风絮微微点头,回道:“当然。”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身穿浅蓝色外衫的男子,微低的头,看不清楚长相,整个人浑身下上透着平和之气。走到西烈月面前,云袂微微抱拳行礼道:“云袂见过小姐。”

声音低吟若谷,仿佛上好的七弦琴所发出的音色,光是听,就已经让人神往了,西烈月拍拍旁边的凳子,笑道:“公子多礼了,请坐。”

云袂有些迟疑,在风絮轻微点头之后,他才在西烈月身边坐下,西烈月看着这个只用头颅对着她的男子,莫不是西烈倩喜欢这种羞涩型的?西烈月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才肯抬起头来,忽然想到风絮还在,懒懒地说道:“麻烦风絮了。”

“哪里,风絮先告退了。”出门的最后一刻,风絮看了西烈月一眼,只见她还是紧紧地盯着云袂,对于他的离开,只是可有可无地回了一声,“好。”

不知觉地咬了咬牙根,他不知道自己胸中隐隐的不愉所为何来,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不是早就知道吗?现在这样岂不很好,他训练云袂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今天,她们姐妹相争,不正是他计划的一部分?那么他气恼什么?放下门帏,风絮不再看室内一眼,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下一刻,仿佛只关心眼前佳人的西烈月却朝风絮离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唇角却是意味深长的扬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已是丑时了,万籁俱静,月亮显得格外的明亮,可惜只是一弯新月,再亮,也不过那一抹弧线而已。

西烈月步履轻盈地步下一楼,风絮仍然如初见一般,在白纱纷飞的空房间里,坐在竹椅之上,手里握着一本书。莹润的月光洒在白纱之上亦梦亦幻,美不胜收。西烈月慢慢走过去,风絮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她一脸笑意,轻笑道:“看来小姐今天很满意。”

西烈月倒也爽快,点头笑道:“云袂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西烈倩喜欢,既有身为男子的气度,又体贴入微。若是几年前,她一定也心驰神往,只是现在,她更喜欢有个性的男人,例如眼前这个。

满意就好,那么他期待的好戏,怕是也不远了,只是那排解不出的郁闷不知所谓何来。

伸了伸腰,西烈月朝外走去,站在花海的庭院之中,西烈月对着风絮笑道:“风絮,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说完,潇洒的不带一丝眷恋,离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风絮将手中的书慢慢的合上,轻轻摸弄着放在一旁的粉白花瓣,这是每个房间里都有的花瓣,异香四溢。在月华的洗礼下,粉嫩的颜色若有似无的流转着幽蓝的异光。

西烈月,多来几次吧,你很快就会舍不得这里了。

天涯芳草的门外,一棵高大的古树之上,一个白衣男子横躺在树干上,不时摇晃的腿,显示着他的心情还不坏。手中的酒坛子似乎已经空了,半撑着头,注视着那道炫蓝的身影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里。

安沁宣狭长的眸邪气的微眯着,转头看向那写着天涯的小小石门,原来海域的妓院是这么特别,他还没见识过伶人是什么样子的。

仿佛他的小女皇喜欢光顾伶人馆,投其所好,他是不是应该前去学习学习呢?一个轻盈的翻身下树,安沁宣站在了天涯芳草的门口,噙着魅惑的笑容,安沁宣走了进去。

正文 第9章 新王新政

安沁宣将手背在身后,仿佛在游历自家后花园一般,在天涯芳草里来去自如,这家主人真是有意思,知道他来了,也不派个人出来迎接。不过他的性格中有一点很好,就是非常懂得自得其乐。

这里也算花团锦簇,却没有显得太过脂粉味,另有一番明媚迷离的感觉,妓院却没有妓院的样子,可见伶人馆和青楼还是有所不同的嘛。走到一座三层小楼前,安沁宣站在芳草二字前,欣赏着瑰丽缠满的字体,从小楼里传来一声平静的男声:“公子是否来错了地方。”

终于有人了吗?安沁宣朝发声处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一张宽大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蓝皮书籍,正随意的翻阅了。男子平静的面容,随意的姿态,在白纱分飞间,仿佛无害的书生,纤尘不染。

看似随意的姿态却是可攻可守,他似乎也没打算隐秘自身实力,空气中的气息被他催动得暗潮汹涌。安沁宣站在小楼前,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双手环胸,痞痞地调侃道:“你们这里不招待男客?”

风絮放下书,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平静的面容在看清安沁宣的脸之后,也不知觉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绝世的容颜,颀长的身形,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眼,闪着促狭的光芒,还有那张噙着戏谑的薄唇,仿佛永远都是轻扬着一般,光月下,那慑人的邪魅之气,让人不敢有丝毫轻慢之举。

风絮平息下由安沁宣冷邪带来的波澜,轻咳一声,回道:“这么说,公子是来寻欢作乐的?”

安沁宣大笑,“有何不可?”

好个有何不可。风絮也轻轻笑了起来,既然他喜欢,他倒是可以陪他玩一玩,“好。”轻拍双手,他身后出现四个白衣男子,面貌清秀,面无表情地盯着安沁宣。

“啧啧啧,质素不错。”安沁宣漠视他们透出的杀气,轻弹手指,肆无忌惮的一个一个打量,最后吹了一声响哨,满意地回道:“原来你们这里都是冰美人啊。”

他话语轻挑,风絮脸色一冷,哼道:“不知公子可消受得起。”

“我最喜欢不一样的款待。”安沁宣轻抬手,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空酒瓶,随手一扔,满不在乎的笑道:“待客之道,总该上点酒吧。”

风絮拿起旁边的酒坛,向安沁宣扔去,随着酒坛一起飞出小楼的,还有四个白衣身影,安沁宣原地提气,接过酒坛,下落时踩在一个飞身而来的白衣男子肩膀上,向后一纵,跃出了四人包围圈。一边笑着,一边举起酒坛,狂饮了一口之后,安沁宣眼前一亮,赞道:“好酒!”想不到这花街柳巷里的酒竟然这么带劲,那种辛辣之气,沿着喉咙直冲入腹,真是太过瘾了。

眼角看见四人继续向他攻来,安沁宣不躲不闪,由着他们把他包围在其中,他眼里仿佛只有酒,彻底激怒了四人,纷纷亮出了腰间的软剑。一时间,剑光四射,竟是组成了剑网,向安沁宣袭来,安沁宣险险躲过他们第一波攻势,不由得也兴奋起来,想不到这不大的伶人馆倒是卧虎藏龙。

提气突破他们的包围圈,借力踩在剑阵之上,运气使出催心掌,击中其中一人,剑阵瞬间有了破绽,但是其他三人立刻调转身形,成了正三角形,瞬间将原来的漏洞弥补,安沁宣微微挑眉,不错,一般的阵法若被去了一环,即威力减半,很容易就被破了,这个剑阵倒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猜就算他再打下一个,两个人也可以组成剑阵,他开始有些佩服创此阵法之人了。

将真气集中与丹田之内,催动招式,掌力击出,三人同时承受不住,向后飞出数米之远。安沁宣也趁机飞出包围圈,跃上墙头之上,自在地喝着酒,在他猛灌了几口之后,瓶中之酒已经见底,将壶口朝下,安沁宣对着风絮晃晃酒壶,喊道:“没了,别太小气,再来一壶吧。”

好强的内力,他只用了五成内力,不然现在躺在院里的就是四具尸体了,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呢?原来他以为他是探子,可是他闲庭信步的样子又不像,是杀手,看他手下留情的举动,也不像,不过不管是什么,他都激起他会一会他的兴致。他有多少年没有遇见这样的高手了。再拿起一壶炙荆,风絮飞身上了墙头。将酒拿在手上,伸向安沁宣。

好漂亮的轻功,不需借力,原地纵身就可以从小楼跃至墙头,动作还飘逸流畅,有点意思。上前一步,两人对面而立,安沁宣朝风絮门面击出一掌,另一只手附上酒壶,风絮侧身躲过迎面这一掌,收回握酒的手,强劲的掌风,已经让他对安沁宣的内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安沁宣一招未果,再横向出腿,将风絮手中的酒坛子踢落,并一个飞身接过,落于庭院之中。一边喝着,一边笑道:“别浪费了这好酒。”

只不过两招,彼此心中就已经明白,对方的实力,估计拆个数百招,两人也不一定分得出胜负来。

肯定此人只是来找麻烦而已,风絮飞身下了墙头,笑道:“里面美酒更多,不如公子进来喝吧。”或许是被他那一身邪气迷惑,又或许是惜英雄之心,风絮对他,竟是有了一点好感。

安沁宣大方地进了小楼,随性落座,对手中的炙荆爱不释手,笑道:“你这酒,果然是好酒。”喝到这样的好酒,还真是意外收获。

风絮看他喝得倒是尽兴,不禁好笑,他就不怕他在酒里下毒。

比起他的豪饮,风絮文雅得多,为自己也斟了一杯酒,风絮才说道:“可以说你此行的目的了。”这样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来天涯芳草,风絮隐隐觉得他来的原因会很不一般。

安沁宣忽然坐直身子,稍稍向前倾,那张媚世惑人的脸几乎贴在风絮的脸上,还是那样笑得轻佻,轻轻说道:“我来卖身!”

“什么?”风絮一惊,手中的酒竟然撒出了一些。

安沁宣无所谓地笑笑,靠回身后的椅背,再次说道:“卖身。”需要这么惊讶?

风絮在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之后,反倒镇定下来,拿起身边的白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酒渍,淡淡地问道:“理由。”

理由?安沁宣举起手中的酒坛,轻勾起唇角,回道:“这酒很好。”为了这样好的酒,这天涯芳草就很值得待上一段时候,更别说这里的人也很有趣,尤其是眼前这个男子。当然还有他与慕容舒清的赌约。

有人为了一瓶酒把自己给卖了么?他的真实目的自然是不得而知,但是他连编一个像样一点的借口都懒,这个男人的骄傲和特立独行,已经渗进骨子里了。重新执起酒杯,风絮浅酌一口,才说道:“给我一个勉强可以说服自己接纳你的理由。”编也应该编一个合理一点的吧。

可惜,安沁宣又让他失望了。摸摸自己光洁的脸颊,安沁宣故作认真地回道:“我长得不赖。可以帮你招揽很多生意。”说起来,他还真的颇为兴奋,从来都是他逛青楼,今日角色互换,真是值得期待呢。

虽然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但是风絮不得不承认,美得让人心动,惑得让人失魂,邪得得让人心惊,这样浑然天成的魅惑气息,怕是怎么训练也训练不出来的吧。轻咳一声,风絮摇摇头:“我的生意已经很好了。”

安沁宣收起戏谑的笑容,抬眼盯着风絮,认真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真实目的和身份?”

他不笑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那是一种长期掌控权势的人才有的气势,这个男人有着绝美的容貌,邪肆的魅惑,高超的武艺,还有那潜藏着却又不处不在的迫人压力。他确实说中了风絮的心思,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眼前此人的来龙去脉,现在,他已能肯定地说道:“你不是海域人。”海域不会培养出这样的男子来。

挺有眼力,安沁宣又恢复了原来的随肆,笑道:“我确实不是。”

“你还是个危险的人物。”他的出现,极有可能会破坏或者影响他的计划。

安沁宣轻轻挑眉,仍是笑得惬意,挑衅地说道:“你的答案呢?”

风絮轻笑一声,并不挣扎和犹豫,回道:“我同意。”

这样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不是更让人安心吗?他承认,他挑起他少有的好奇心,看样子,他应该不是西烈皇室派来的棋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人情愿委身天涯芳草,倒是很值得他考证考证。是你自己一定要进这天涯芳草,那就别怪他了,不管你武功多高,来了,就别想走。

安沁宣喝着酒,暗暗观察着风絮的脸色,他笑得依然干净,安沁宣却隐隐觉得毛骨悚然,莫不是,这里面还有什么机关隐情?很好,他对于隐秘的事情一向抗拒不了。

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子,在这白纱纷飞,弯月如勾的夏夜里,笑得无比欢愉。

寂静的夜,朦胧的月,轻柔的风,就连低鸣的虫鸣,都因为厢房里不时传来的毫不掩饰的欢愉低吟而显得暧昧,厢房内春色无边,厢房外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焦急地来回走着,不时朝门里看去。几次举起的手,到最后又都怯怯地收了回来,房内的动静,让她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