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烈月指着舒清,介绍道:“我的好朋友,她说想要见识见识天涯芳草,我就带她来了。”

好朋友?天下竟然有人可以让她这样自然的称为好朋友,这青衣女子到底是谁?满腹的疑惑,风絮还是有礼地说道:“小姐有礼了。”

舒清微微点头,回道:“公子不必客气。”

两人一来一回地虚应着,西烈月却有些不耐了:“到楼上一边喝酒一边聊不是更好。”

风絮回过神来,笑道:“请。”

三人进了厢房,熟悉的香味让西烈月心情很好地用力吸了几下,真好闻,风絮这里就是特别舒服,有好酒,有好香。

西烈月熟悉地靠在桌旁的软塌上,微微闭着眼睛。

浓郁的香气,却让舒清皱起了眉,心也不自觉的紧缩,这味道如此的浓郁,西烈月还显得十分享受,应该就是这些香在作怪。将视线转向风絮,只见他熟练地斟酒,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安沁宣说得没错,他自己也闻这香。

舒清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一大扇窗户,顿时,清风拂面,吹散了不少迷离的香气,看向窗外并不明亮的月,舒清却是仿佛兴致极高一般笑道:“今晚的月色真是美。”

她不能再让月继续闻这些香了,哪怕没有证据,她也要和她好好谈谈。毕竟染上毒瘾,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风絮看着舒清的背影,脸色微变,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何一来就要开窗户?这个女子,怕是没这么简单。

在窗前稍作停留,舒清走到西烈月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止不出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西烈月见她咳得脸色都有些涨红了,赶紧坐直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清,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舒清才停了下来,难受地回道:“我这两天喉咙很疼,这房里点的香,味太浓了,有些不舒服。”

“这样?”西烈月微微拍着舒清的背,对着风絮说道:“风絮,把香灭了,就别点了。”香固然好闻,舒清的身体更重要一些。

风絮面上平静地回了一声“好”,心里已是波澜四起。

西烈月身边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她为什么可以这样影响西烈月,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抗拒香味,她为了她,居然可以。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青衣女子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不会嘴里说着闻不得熏香,眼睛却是不离香炉,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待风絮灭了香,舒清轻轻打开香炉,一边查看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香,味道浓郁,挺好闻的。”香炉里面还有一些黑色粉末,不仅仅只是花瓣,或许这些花瓣只是增加香味,真正让人上瘾的,是这些黑色粉末?

西烈月或许是刚才已经闻了一些香,心情好了一些,又或许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接着舒清的话,说道:“是啊,而且闻了让人通体舒畅,烦闷全消。”

风絮看舒清如此认真的查看香炉,肯定了她是为这些香而来,明白了这一点,风絮反倒觉得无所谓起来,轻松地回道:“是一种家乡的特有熏香。”就是让她们知道,也无妨,他的计划,反正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该死的人,一个也不会少。

他表情的忽然转变,让舒清看得有些心惊,他估计已经猜出她的来意,这样的轻松不以为意,要不就是胜券在握,要不就是不把一切结果看在眼里,这两样都是可怕的。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打算隐瞒,舒清直接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如他所料,风絮并不闪躲推脱,轻笑着低声吐出两个字:“幽冥。”

从风絮薄唇中轻柔吐出的来的两个字,让舒清不自觉地轻颤,此时风絮脸上仍是挂着轻柔的笑,在舒清看来却莫名的阴冷。

揣摩着风絮这两个字的意思,舒清显得心绪不宁,是这种植物在海域真的叫幽冥,还是它们在风絮心中就是幽冥,专门取人性命。

听到这样有趣的名字,西烈月倒是笑道:“幽冥?原来这香还有个如此特别的名字。”

“是很特别。”接着西烈月的话,风絮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他是对着舒清说的。

西烈月隐隐觉得今晚的风絮很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阴冷和戾气。舒清的反应也很奇怪,一晚上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拍拍舒清的肩膀,西烈月问道:“舒清,你怎么了?”

舒清微微摇头,回道:“没事。”

风絮笑了起来,眼睛里锋芒毕露,看向舒清说道:“我这不仅香特别,酒也一样醉人,不知道小姐可有兴趣尝试?”

他在向她挑衅么?舒清为之失笑。将手中的花瓣放回香炉内,舒清也大方回道:“乐于奉陪。”

两人的暗潮汹涌,西烈月看在眼里,静观其变,附和道:“那还等什么,风絮,把你的炙荆拿出来吧。”

“好。”只见他轻轻拍掌,门外的小童立刻端进五坛炙荆,摆放在桌上。但是却没有准备杯子,似乎他们就是用坛子喝酒一般。

风絮将三个坛口小心的撕开,将酒分别推到西烈月和舒清面前,自己也利落的拿起一坛子,轻笑着问道:“干?”

干?这么一坛,舒清在心里苦笑,这才揭盖就已经酒香四溢,可想而之,这酒必是烈酒,按照她的酒量,估计喝完这坛,她也可以晕了。

仿佛存心和舒清作对,西烈月爽快地说道:“干了!”说完,他们两人就喝了起来。

舒清看着他们喝的痛快,好笑的晃了晃手中的美酒,好酒该是用来品的,舒清起身,在旁边的矮几上拿起一个杯子,缓缓为自己倒上一杯,浅酌了一口,辛辣的酒香,甘醇的回味,仿佛瞬间就能带来微醺的感觉,舒清慢慢地喝完杯中之酒,才赞叹道:“果然是会醉人的酒。”

西烈月和风絮将喝的精光的酒坛放到桌上,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相较于舒清的优雅,他们倒显得粗野了不少,然而炙荆就该如此喝才痛快。

风絮显然也不介意舒清的浅酌轻品,轻轻拭去嘴角的酒渍,风絮笑道:“小姐既然是来见识天涯芳草的,那就一定要见见我们的美人。”风絮的眼中暗含精光,他现在明白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宣”来这的目的了。只是眼前这淡雅的女子竟能支使得起那样邪魅的高手,她绝对是个让人不能忽视的对手。

有些意会风絮淡淡的讽刺,虽然安沁宣进这天涯芳草并不是她的安排,但是不可否认,她是从他身上得知这些熏香的事。舒清一脸坦然,大方回道:“风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得见公子,已知天涯芳草名不虚传。天色不早了,我要告辞了。”

该见的人,她见了,该看得东西,她也看了,现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证实,没有在留下来的必要了。舒清起身,临走之前,对着西烈月问道:“月,你是走还是留下来再喝几杯?”她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她和风絮的异状,会和她离开的。

“我也走了。”果然,西烈月站了起来。

舒清转向风絮,两人就这样隔着桌子对望着,舒清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风公子,后会有期。”

风絮也不示弱,一脸随意的笑容,眉角微微扬起,神情中,竟还有些兴奋之色,轻笑着回道:“期待您的再次光临。”游戏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原来以为他的对手只有一个,看来还不止。这样也好,不枉他尽心布的局。

他们眼眉较量,西烈月始终冷眼旁观,待出了天涯芳草,两人并肩走在清冷的石板路上,久久的无语之后,西烈月冷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了?”她感觉得到,今天舒清似乎就是为了跟她来天涯芳草的,她今晚的种种异常,所为何来?

脚步停顿了一下,轻叹一声,舒清轻声回道:“到竹林再说吧。”

夜间的竹林,白日里的劲翠孤傲,被清冷晦涩所替代。不明的月光,淡淡的笼罩着茂密的竹林。海风吹拂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却因看不分明,不大的竹林倒显得无边无际起来。

还是屋前的那张石桌,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坐着,舒清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直到西烈月微低的声音平静地说道:“说吧。”

舒清想了想,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中毒了。”

西烈月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仿佛事情在她预料之中,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西烈月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是那些香料?说下去。”今晚舒清的种种异样,都是针对那些暗香,针对风絮,针对天涯芳草。而且她这几日也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安,只是御医生竟然诊断不出。

看西烈月神情平静,舒清的心情也没那般沉重了,轻声说道:“天涯芳草里的香很有可能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毒药。吸食上瘾后,便离不开它。轻微者,如你这般,会烦躁,精神不集中,头昏,在严重点的恶心,腹泻,呕吐,抽搐甚至死亡。”

西烈月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尤其是对于“上隐”两个字。她渐渐有些明白近日的烦躁与身体的郁结,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舒清凝重的表情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西烈月接着问道:“没有解药?”

“恩。”舒清有些无力,却还是点头。

果然没有解药。

想起那份官员名单,西烈月的表情变得更加晦涩,“有什么办法化解?”

化解?舒清两手交握着,低声回道:“你这样的情况可以依靠大夫的帮助和你自己的意志力,大概二十天就能戒掉身体对它的依赖,至于心里上的依赖就看你自己了。至于那些严重的,就很难说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目前的医疗水平能用什么药物缓解或者控制毒品带来痛苦,如果光靠自己忍耐,怕是有很多人要挺不住的。要是楚吟在就好了,或许,他有办法。

西烈月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一直关注着天涯芳草与外界的联系,也一直知道他们不简单,防范着种种有可能危害到社稷的举行,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以这一种方式控制朝廷命官,如果今天不是舒清发现了异状,那么自己是否也终将成为他们的俘虏?

“你已经查清楚了?”西烈月看似平静的声音里,舒清听出了风雨欲来的前兆。

摇了摇头,舒清坦白回道:“还没有,只是不能让你再去了,所以先告诉你。”她别无选择,西烈月的毒瘾不能再严重了,她没有时间等到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时,再来和她回禀。

“多久能查清楚。”

舒清暗暗斟酌,目前的情况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是那名叫幽冥的暗香作怪,要查清楚一切,得从那个叫做风絮的男子身上下手了。

最后,舒清回道:“给我十天。”

“好。”西烈月慢慢睁开眼睛,里面平静冷然,却也锐利锋芒。

正文 第14章 爱恨之间

这将是她接位以来,面对的最大危机吧,一个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舒清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西烈月,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据她所知,皇室中去天涯芳草的不在少数,尤其是西烈凌,就连西烈倩也不能幸免。如果天涯芳草不是她们超控的话,那么不用西烈月除掉她们,她们就已经废了。

现在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四品以上官员,都是天涯的常客,更不说四品以下的,也为数不少。一旦天涯芳草不再为她们提供幽冥,这些人同时毒瘾发作,后果……

舒清不敢想下去,她也同时感受到了西烈月身上的重担。

她有什么打算?舒清的话在耳边来回不散,她要如何打算,第一次,她脑子里,混沌不清。

“主子。”

木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竹林里,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的表情,但是他微喘的呼吸还有焦急的口气,还是听出了些许慌乱。今晚发生了太多事,西烈月也感觉到了不安,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熙王,殁了。”

“什么?”西烈月和舒清同时叫了起来。两人有些木然地对视了一眼,西烈倩死了?西烈月激动地问道:“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她身体不好,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死了呢?

西烈月说不清楚现在心里的感受,她曾经想过让她死,可是现在她真的死了,她又觉得丝丝的痛楚弥漫在心头。

“熙王府刚刚来报的丧,上皇,斐后都已经过去了。”

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西烈月说道:“立刻去熙王府。”

“是。”木钰转身出了竹林准备马车。

西烈月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若有所思的舒清说道:“舒清,你也来。”她现在头好疼,什么都思考不了,西烈倩死的太突然了,舒清或者可以从中看出什么。

这时候舒清并不适合去熙王府,但是她还是点头答应了,她也很想弄明白,西烈倩的死,到底和天涯芳草有没有关系,还有就是西烈月透露出来的疲惫,让舒清不免开始担心她的身体。这时候,她需要她站在身边。

马车向熙王府飞奔着,西烈月一边轻轻揉着像打鼓一样疼痛的额头,一边问道:“她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舒清叹了一口气,将马车里的茶包倒了一些出来,在手中轻轻揉搓,待手中满是茶香以后,拍掉茶屑,为西烈月轻柔地按压着太阳穴,嘴上也没有闲着,把她的猜测说了出来:“很有可能是刚才和你说的毒。西烈倩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她吸食的时间比较久,量也相对大些,很有可能引发死亡。”

只是她死的很不是时候,西烈月身上的毒还没有戒掉,科举之事也才是刚刚开始,她一死,天涯芳草估计会卷入其中,如果风絮逃走,或是不再提供香料,倒时会有不少人步上西烈倩的后尘。

淡淡的茶香从额间慢慢沁入心脾,西烈月睁开眼睛,她的头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坐直身子,西烈月对着车外说道:“来人。”

“是。”木钰的声音立刻在车外响起。

“派人盯着天涯芳草,里面的人,一个也不准离开。”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天涯芳草,她必须要先控制住它,才能取的主动权。

“是。”

西烈月与舒清背靠着背坐着,互相传递着彼此的力量。今晚的风暴,还在继续等待着她们。

天涯芳草

一声声或高或低的琴音为闷热的夏夜带来丝丝清爽,可见抚琴者心情很不错。风絮盘腿坐于小楼前的花丛之中,腿上放着一把上古七弦琴,指尖流淌的音律,带着解脱一般的释放,一记高音过后,琴弦尽断。

风絮轻轻抚摸着琴身,仿佛是在爱抚心爱之人一般缠绵悱恻,眼神迷离得让人心醉。一边用衣袖轻轻擦拭着琴身,风絮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喃道:“你可以走了。”

安沁宣斜靠在花园的芳草石碑上,看着风絮凄楚的眼神,却又扬起如释重负般的笑容,安沁宣狭长的眼睛里,少了平时常见的魅惑,有的是深深的疑惑。眼前这样满是矛盾和谜团的男子让他迈不开脚步。

风絮轻轻将琴放在一旁,抓起旁边的花瓣,小心的覆盖上去,似乎要用这些各色花瓣掩埋这把名贵的上古宝琴。眼睛一直痴迷地看着琴身,风絮有些疲惫地说道:“你想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了,应该可以走了。”

安沁宣双手环胸,笑道:“你知道我来这的目的了。”

“今晚知道了。”

安沁宣轻轻勾起薄唇,看来风絮以为他是舒清派来刺探的了,无所谓,就让他这样以为也好,不过,他好奇的事情还没有得到答案,他非要弄明白不可,安沁宣走向风絮,说道:“你知道了我来这的目的,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怎么能走呢。”

直到花瓣终于将古琴完全淹没,风絮才缓缓抬起头,迎向安沁宣微眯的利眸,轻笑道:“你现在不走,很快就走不了。”很快这里就要被围得水泄不通了,该走的人,都应该走了。

难怪此刻的天涯芳草如此安静,原来风絮已经将人都撤走了,他想要干什么?安沁宣心里有一丝不安。就在此时,外面轻微的动静也没能逃过两个绝世高手的耳朵,安沁宣傲慢地大笑道:“那些个三脚猫,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狂妄的言语,也激得风絮大笑起来,将手边的一壶炙荆扔向安沁宣,笑道:“好,那就陪我再喝上几杯。”

接过酒壶,安沁宣也不啰嗦,喝了一大口之后,才爽快地笑道:“乐意之极。”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站,对饮起来,撇开其他不谈,两人心中都颇有英雄惜英雄的感慨。

安沁宣盯着风絮变得有些恍惚的脸,眼睛里的神采也显得迷离而没有焦距。安沁宣握紧酒壶,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想不明白,风絮这么做的原因,他显然不像被人控制,而他也无意江山,他图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风絮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眼中的凄楚显而易见,还有掩盖不住的恨意。停了笑,风絮面无表情地看向安沁宣,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因为她们——该死。”

风絮完全陷入自我意识中,安沁宣心头一紧,继续问道:“那你自己为什么吸。”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和皇室有着很深的仇恨,可是他自己没有必要吸。

风絮看向安沁宣,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风絮眼中的迷离也渐渐褪去,慢慢站起身,有些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风絮转身微昂着头,看着被乌云闭去的明月,轻柔地笑了起来,清清淡淡的笑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就在安沁宣以为风絮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时,风絮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

“因为,我——也——该——死。”

马车很快奔到了熙王府,西烈月下了马车,立刻有女官迎了上来,在她耳边简单说了一下府内的情况,西烈月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脸色凝重而低沉。

舒清默默跟在她身边,留意了一下周围,府里下人不少,来回穿梭着,但是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气氛压抑而紧张,或许是人刚刚去世,府里只有门楣上挂起了两个白灯笼,就再无其他吊丧的布置。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熙王的院落,远远的就已经听得断断续续的啼哭声,西烈月匆匆进了屋内,守在外屋的侍卫看见西烈月,赶紧通报道:“陛下驾到。”

熙王府的人还有皇室其他的兄弟都已经聚集在外室,看见西烈月,纷纷跪倒,行礼道:“参见——”

西烈月不耐地挥挥手,说道:“罢了。”

越过众人,西烈月进了内室。舒清犹豫了一会,还是悄悄跟着西烈月进了内室。

内室里,西烈倾华站在床边,昔日叱诧风云的女皇,如今的丧子之痛,让她已经不年轻的脸上,满是痛楚。齐峙站在西烈倾华旁边,也是紧紧的蹙着眉头。安慰的轻拥着西烈倾华。

西烈凌也已经早早的赶到了,束手立在那,看见西烈月进来,微微拱手行了一个礼,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毕竟是多年姐妹,她心里的感受也颇为复杂吧。舒清小心地观察了西烈凌一会,她的样子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她的毒隐应该不比西烈倩浅,这样的神清气爽能坚持多久?

舒清立在内室角落里,虽然她很想看看西烈倩死亡前的状态,可是她不适合再往前走了,很努力,也只能看见轻纱隔断的床上,躺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应该就是西烈倩的尸体。床边上,哭丧的男子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坐在床沿,面无表情的男子她知道,是西烈倩的父亲,斐汐渃。

果然是海域第一大家斐家之子,他能稳坐后宫数十年,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盯着西烈倩的眼里虽然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但是那挺直的背脊,依然平静的面容,足以让人佩服。

西烈月站在轻纱之外,低声请安道:“母皇,父君。”

西烈倾华轻轻点头,声音也有些无力回道:“月儿你来了。”

西烈月轻轻掀开纱帘,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床上的西烈倩,脸色苍白中带着淡淡的青色,面容还算平静,收回视线,西烈月扶着斐汐渃的肩膀,轻声说道:“父君,小心身体。”

斐汐渃并没有回应她,仍是痴痴地看着床上已经再也不能感受他疼爱的人儿。

西烈月轻叹了一声,退了出来,走去纱帐,却看见舒清正在内室的窗沿旁,查看着一个香炉。

舒清轻轻拨弄着香炉里未燃尽的黑色粉末,里面没有花瓣的影子,全是粉末,未燃尽的都有这么多,可见当时浓度有多高,但是光是吸食,就能因为过量而致命吗?

舒清还在想在,肩膀上的重量让她回过头,西烈月也盯着她手中的粉末看了一会,给她一个出去说的眼神,两人悄悄退出这间满是悲伤和谜团的居室。

熙王书房里,西烈月坐在主位上,天生尊贵的威仪再加上她刻意释放的气势,让匍匐在地上的太医不住的发抖。

“太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热天,太医脸上的冷汗还是一颗颗的往外冒,“回陛下,熙王……熙王她心疾发作,正气亏虚,脏腑损伤,致气滞血瘀,胸阳不振,痰浊内生,使心脉痹阻,所以……”多年为熙王诊治,虽有疾,但是经过调理,并没有外间传言的严重,她也不明白熙王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就心疾突发猝死。

西烈月问道:“熙王有心疾?”

太医不敢擦拭脸上的汗珠,咽了一口唾沫,“原就有,只是并不严重,不知道为何这次来势凶猛。”

太医说了一堆,舒清没怎么听明白,只隐约知道太医的意思,是心脏病发引发呼吸困难,如果是这样,极有可能是吸食过量,心肌发生急剧的暂时性缺血缺氧所引起呼吸中枢衰竭。这在健康人身上可能要静脉注射才会达到过量,而西烈倩本身就有此类疾病,病发更为容易些。

西烈月看向舒清,只见她轻轻点头。真是熏香的缘故?不耐地对趴在地上的太医说道:“你退下。”太医如释重负的赶紧磕头退了出去。

西烈月对守在门外的熙王府管事问道:“最后陪在熙王身边的是什么人?”那些香会是她自己点的吗?

管事微微低着头,微颤地回道:“回陛下,是,一个伶人。”

这些天,她就觉得熙王不对劲,片刻也离不开那个云袂,她就在猜想他是不是给王下了什么咒了,谁想下午熙王和他呆在屋里,才两个时辰,就去了。可是这些她又不知道该不该禀报陛下,若是给熙王落下个贪图淫色的名声,那可不好,还是之后和斐后细说好了。

伶人?西烈月立刻问道:“云袂?”

管事一惊,陛下居然是知道的。低下头,管事轻声回道:“是。”

“人呢?”

“关在地牢。”还好她知道王爷去了之后,立刻将云袂关进地牢里,她就知道,这个人是个祸害。

“带上来。”

“是。”管事立刻前去将云袂押到书房。

云袂进了书房,看见西烈月,脸上却没有半点慌张,反而大方地对着西烈月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多少有些挑衅。

西烈月让管事出去之后,书房里只剩下云袂,她,还有舒清。西烈月走近云袂,肯定的说道:“熙王是你杀的。”

云袂满不在乎地回道:“是她自己杀了自己。”他只是成全她而已,本来她还可以多活几天,谁让她自己本身就是个药罐子。

云袂与西烈月对峙着,互不相让。舒清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些。舒清猜测道:“那些花瓣只是掩人耳目,真正会致命的,是那些黑死粉末?”

她的话成功将云袂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云袂微眯着眼,面带异色地看着那个立在一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而她却道出了幽冥的秘密。

他的表情,也让西烈月明白,舒清猜对了。

云袂看了一会,最后无所谓地继续看向西烈月,略带讽刺地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何必还问我。若不是絮,你也会和她一样。不过,你那些臣子们,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们全部都该死,不明白絮为何独独没有对她下狠心。

眼前满目暴戾冷漠的云袂,实在不能和上次见到的那个平和淡然的男子相提并论,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西烈月实在搞不明白,“你们到底想要什么。”用如此恶毒阴狠的手段,就只是要她们的命而已吗?

云袂冷哼一声,眼中的不屑流露无疑,更加逼近西烈月一步,肆无忌惮地笑道:“要你们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高贵,要你们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完,云袂自顾自地笑着,甚至可以说有些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