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两人惊呼,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聂瑄笑着摇头,“难怪姑父大人要我带你们来这里见识一下。”

“见识?”顾福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不用见识了,我有娘子了,让玉倌儿见识吧。”

聂瑄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我带你们来见识,又不是带你们来‘开窍’的。这里的女人,也就看看玩玩、调笑几句可以,至于其他的,她们还不够格。”他轻蔑的笑了笑。

陈君玉俊脸绯红,他比顾福还要不自在,聂瑄见两人如此,便笑道:“正戏开没有开始,你们就这样,以后怎么能在官场上混?”他漫不经心的用茶盖轻拨茶水的说道:“你们马上就要去乡试了,乡试考上之后便是春闱,那个时候便要去京城了。文人相聚携妓同行,可是常事,到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办?”

两人恍然,原来柳教授是怕他们之前没见识过,等到了京城,不适应,才特地让聂瑄带他们过来见识的。

聂瑄笑道:“一方面是让你们见识一下,一方面也是让你们知道表子无情,捧场做戏可以,可千万别当真了!”

“二爷,你这是说什么话,说的我们好像不知道情似得。”一名碧衣女子手里端着三盏旧式的茶碗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在三人面前各放了一盏,黑白分明的水眸盈盈流转过顾福和陈君玉,轻笑了一声,便柔若无骨投入聂瑄怀里,撒娇的说道:“你这个负心汉,一走就是大半年,连个音讯都不给人家一个,人家不依啦。”

聂瑄顺手搂住她,听着香玉娇滴滴的撒娇,他轻拍她的小脸,笑着说道:“是吗?你那两个妹妹呢?怎么不出来?”

香玉娇嗔的说道:“没良心的死鬼,人家一听到你来了,便急巴巴的赶了过来,连个首饰也没带,我那两个妹妹知道今儿见贵客,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

聂瑄笑着抬起她的脸蛋儿,香了一下,仔细打量的说道,“哦?是吗?我到觉得你不戴首饰更漂亮些!”

“二爷!”香玉娇声唤了一声,不依的再他怀里撒娇痴缠。

这时苏娘领着两个美貌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酒水,“二爷,自打你昨天叫澄心过来传话之后,香玉她们就忙活了一天,才把你点名的菜式做好。

聂瑄听了便笑唤了一声:“澄心。”

一名灰衣僮儿从外头进来,“爷。”他先是对聂瑄行了一礼,才从怀里取出一锭五十两的细丝大纹银递给苏娘。

聂瑄道:“不值什么,给香玉买点胭脂水粉、头面首饰。”

香玉见了这白花花的细丝大纹银,喜得越发的撒娇痴缠。聂瑄推开了她,轻拍她的脸蛋说道:“去,让带着你的妹妹,给爷的两位贵客唱几首好听的曲儿。”

香玉哀怨的看了聂瑄一眼,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的怀里,春桃、柳叶一人弹琴,一人吹萧,香玉拿起一象牙拍板,轻启檀口:“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当真是莺声呖呖,柔腻婉转,光是声音,已经让人酥了半边身子。香玉唱及此身子微微朝前倾,秋波频顾,眉目生情,“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顾福和陈君玉如何见过此等尤物,早已色授魂与,只觉得眼前此情此景,尤胜于颠倒衣裳。

“嗯咳!”伴随着聂瑄的轻咳声,两人才恍然回神,不由羞愧的满脸通红。聂瑄恍若未觉一般的说道:“来,敬之、思成,尝尝香玉亲手做的白汤羊肉。”他示意身后服侍的小丫鬟给两人各舀了一小盅。

“你们可别想看这碗白汤羊肉,这可是苏式炖品中的绝活。精选了两岁的公羊肉、虎丘山泉,放在百年杉木桶,用慢火炖出来的。虽说这汤除了盐,什么佐料都没放,可羊汤又清又鲜,羊肉细嫩,几无膻味。”聂瑄淡笑的说道:“这才是苏菜最绝妙的地方,说起吃肉类,最讲究的不用重油急火炒出来的菜品,也不是光吃湖鲜海鲜这类新鲜单一的活货,而是这种用慢火炖出来的、炖到骨子里,去了油腻的炖品,这才真正悟到了‘吃’的精髓。”

两人听了聂瑄一番娓娓道来,不由拿起调羹,轻啜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果是极品!”

聂瑄又指着一道极普通的“白菜烂糊肉丝”说道:“这道菜说起来,也是苏菜中的极品之一,虽说是寻常人家的家常菜,上不了台面,却极讲究。火候、原料、刀工一样都不能少,肉要精选的里脊,肉丝要切得细,白菜要含水量足,菜里不能放水,要用菜汁代替,还要专门有经验的厨师在炉子旁守上一夜方成,这道菜是柳叶的拿手绝活。”

陈君玉再经历了一番尴尬之后,也放松了许多,品了羊汤,尝了白菜,便笑道:“那么春桃的姑娘的绝活呢?”

聂瑄微微而笑的说道:“春桃的绝活是馄饨,现在已经是午后了,等哪天得了空,早上过来吃。”

此时顾福也完全的放松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发现房间摆设简单,但极是讲究,几盆新鲜的花卉盆景错落有致的摆放其中,窗外杨柳依依,秀石堆叠,青石台阶前还种了两株木樨树,他不由说道:“坐花醉月,若是春秋天,这处倒是极好的饮酒品茶之处。”

聂瑄到了一杯温好的黄酒,慢慢的品着说道:“思成说的不错,此处确定是饮酒品茶极好的去处。”

两人渐渐的放松了,三人也就轻松的说笑了,待得酒过三巡之后,香玉、春桃、柳叶三人起身给大家磕头。澄心给香玉三人一人一两银子的赏银,又给了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一人一贯钱赏银。

香玉接完赏,便坐到了聂瑄身边伺候他吃饭,柳叶和春桃两人一人做到了两人身边。三人皆是服侍惯人的,也知道聂瑄吃饭吃,不喜欢人上前粘腻,三人专心致志的伺候聂瑄等人吃饭,眼神看到哪道菜,那道菜便挟到了小盘子里,肉剔出骨头才送到嘴里,嚼不烂吐出的肉渣,也是拿纤纤素手亲自接下的。

陈君玉和顾福两人,一开始还是既新奇又拘束,等饭菜吃到一半,便放松了下来。过了片刻之后,便很轻松的同三个表子说笑了起来。春桃和柳叶知道两人是雏儿,费劲了浑身解数,就想留个长久客人。

聂瑄见此情形,微微一笑,举起一杯酒一仰而尽。

待三人要离开的时候,三个表子眼泪汪汪,柳叶倚在顾福怀里,“爷儿不留夜,奴也不敢留,只是您等留个荷包让奴做个想念。”说完就要去扯顾福身上的荷包。春桃也是噙着两汪春水,依依不舍的看着顾福。

至于香玉,早就哭成了泪人儿,“负心汉,每次都这么来去匆匆,就像是把奴当灶上的丫鬟一般——”

聂瑄取下身上荷包,递给了香玉,香玉伸手一接,掂了掂,沉甸甸的,便眉开眼笑的搂着他亲了一口:“爷,您什么再来?”

聂瑄笑着说道:“把青鱼用好酒浸着,等春天的时候,爷过来吃。”

香玉娇嗔的推着他说道:“负心人,就知道拿奴当灶上丫鬟。”

这边顾福、陈君玉身上的荷包都是猫儿缝制的,两人如何肯将自家宝贝幼妹的针线活计交给两个表子,慌不送的推开两人,最后还是澄心一眼扫过去,两人才松了手,聂瑄笑着说道:“让你姐姐让你们做两套新衣服吧。”

三人深深道了个万福道:“谢二爷的布施。”

聂瑄看着两人的荷包,笑着说道:“以后来这里带的荷包,外头买的,或是相好的送的便是了!”两人尴尬的笑了笑。

三人从苏娘处出来的时候,寒冷的空气迎面扑来,三人的酒气散了很多,三人相视一笑,似乎觉得亲近了许多。

聂瑄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酒桌上是最容易同人亲近起来的地方,而表子是男人酒桌上必不可少的点缀,姑父大人这几天让我带你们多来这里走走,见识见识,省得以后手忙脚乱。”他含笑忘了他们一眼说道:“只是要记得,对表子捧场做戏可以,可万万当不真!”

顾福和陈君玉互视了一眼,对聂瑄做了一个长揖:“多谢致远大哥提点。”

聂瑄含笑说道:“以后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好客气的。”

顾福突然说道:“哎呦,都忘了给猫儿买兔子灯了!”

陈君玉看看天色说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去灯市买个再回家也行。致远大哥,那你——自便?”

聂瑄点头说道:“我还有点事情,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买灯了。”

顾福和陈君玉拱手说道:“多谢致远大哥,今天陪了我们一天,还花费了这么多钱。”

聂瑄摆手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你们去吧。”三人道别过后,便往相反走去。

顾福和陈君玉买了几盏兔子灯之后,便准备回柳家。突然听一声嫩生生的话语,“大哥!玉哥!”两人低头一看,果然是一个婆子抱着猫儿正从街头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

顾福从婆子怀里接过猫儿笑着说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全倌儿呢?”

猫儿伸手搂住顾福的脖子说道:“五哥和柳家哥哥去前面看耍百戏了。大哥,你答应我的,要戴嫂子出来玩的!你快去,带嫂子过来‘走三桥’去!”

顾福听闻不由捏捏自己的鼻子,苦笑的把她递给陈君玉,“我先去一步,你带着小磨人精去玩吧。”

猫儿眼珠骨碌一转说道:“我才不要跟玉哥玩呢,玉哥也要陪嫂嫂呢。”她挣扎着下来,对陈君玉吐吐舌头。陈君玉低头轻敲她小脑袋:“鬼丫头。”他转而对两个婆子说道:“两位妈妈辛苦了。”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两人笑着接过赏银说道:“陈先生,不辛苦,姑娘极是乖巧。”

猫儿让婆子抱在怀里,陈君玉含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我帮你把小兔子带回去,你别玩的太晚,别跟全倌儿他们一起疯,一会就早点回去,知道吗?”

猫儿点点头乖巧的说道:“我知道。”

陈君玉便转身往柳家走去,想来一会柳夫人她们也会出来走三桥的,他还是先回去的好。

猫儿和两个婆子在街上继续兴致勃勃的逛着,虽说看惯了用现代科技做出的电子灯,可古代工匠的手艺也让她惊叹不已。两个婆子却被路边的元宵摊子所吸引,两人笑着说道:“姑娘,你可想吃元宵?”

猫儿含笑说道:“我不是很饿,不想吃,倒是走的有点累了,想坐下歇歇。”说完她从小荷包递了一串约有一百文的铜钱给两人。两人眉眼言笑的接过铜钱,乐颠颠的跑到摊子前买了两碗元宵吃。

“姑娘在椅子上歇着,我们吃完就走。”

猫儿说道:“妈妈不急,反正还早呢!”

她转目望去,便被街边的一个花灯摊子所吸引。猫儿不善长解灯谜,对路边的花灯,只是欣赏,从未看过它下面粘着的灯谜。而这个摊子的灯谜极是有趣,居然全是一字灯谜,她虽知道一字灯谜很难猜,但也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反正两位婆子还在一旁吃汤圆呢!

两婆子见她只是在旁边的摊位玩耍,也没有阻止,反正她们一直看着呢!

“稻、武、刃、冰、再…爿!”猫儿顿时眼睛一亮,她在网上见过这个“爿”字的灯谜,因为这字很特殊,所以她顺便记住了,灯谜是“版”字。她不由欣喜的伸手指着那盏爿字的灯说道:“我知道那盏灯的灯谜。”

摊主是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相貌甚至和蔼,他笑呵呵的从灯下拿下灯谜说道:“小娘鱼,你说说是什么谜底?”

“是版字。”猫儿用手在桌上写了版字,中年一看同谜底相同,笑着给了她一个小香囊。猫儿笑盈盈的接过,到了一声谢。虽然这个香囊做工很粗糙,她不是很看得上,但至少这是她赢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谜底?你怎么猜出来的?”好奇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猫儿一怔,回头就见一个衣饰华贵的锦衣男童好奇的望着她,猫儿不由一阵的晃眼,这男童通体挂满金玉,最惹人注意的是他头上的那顶帽子,上面缀满了黄豆大小的珍珠,正中一颗绿的通透的翡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柔和的光晕。

“他戴着不重吗?”猫儿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那男孩却对猫儿能猜中那个谜底很是好奇,不由又追问了一遍。猫儿尴尬的笑了笑,她也不知道怎么解谜底的。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突闻几声惊慌的尖叫:“着火啦!着火啦!”

元宵(三)

两个婆子听到着火的时候,吓得猛地跳了起来,连面前的桌子翻了都没注意,正在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旁边涌上了一群惊慌逃命的人!

“哎呦!”一人被推倒在地上,另一人忙扶她起来。

“没事吧!快!我们也快逃吧!带着姑娘赶紧跑!”

“好!”两人回神正想找猫儿的时候,却不见了猫儿的身影,吓得顿时白了脸色,“姑娘呢?”那摊子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连摊子的主人也听说着火而急着逃命去了!

“坏了!怕是有拐子趁乱把姑娘抱走了!”一个婆子惊道,两人慌作一团。虽说猫儿不是柳家正式的千金,可她是未来姑爷的妹妹啊!想起夫人治下的手段,两人几乎生出了现在就逃走的心思!可她们毕竟是柳家世代的家生子,就算她们肯做逃奴,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这时有人敲着铜锣喊道:“大家莫惊,火已经扑灭!大家莫惊,火已经扑灭!”不时的有这样的声音响起,两婆子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回去同夫人说了,早早叫人去寻才是!”两人跌跌撞撞的往柳家赶。

王氏同柳夫人在“走三桥”的时候,听说着了火,柳夫人受了惊,又担心孩子们会受伤,便早早的回去了。到柳家的时候,发现顾寿在门口等着,见王氏同柳夫人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了上去。

“寿倌儿,大家都回来吗?”王氏毕竟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柳夫人已经吓软了半边身子,她却没什么感觉,还帮着婆子们一起扶着柳夫人,见顾寿在门口张望,连声问道。

“只有柳公子、全倌儿和猫儿没回来了。”顾寿微微蹙眉说道,心里担心着这三个孩子,他们毕竟年纪还小,尤其是猫儿,素来胆小,要是听到了火灾,一定很害怕!不过听大哥说,遇到猫儿的时候,她是被婆子抱着的,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今天是元宵节,是难得的女孩子也能出来游玩的节日。招娣和因娘也经由父母同意,来府城里看灯。他和顾贵下午就是陪着两人在府城里玩了一会,在天还没有暗的时候,就早早把未婚妻送回了镇上。

还在回柳家路上的时候,就听到火灾的事情,两个急着往柳家赶。到柳家的时候,只有顾禄一人在。之后顾福、陈君玉两人也回来了,两人原本带着南瓜和柳文丽两人在街上看灯,听说火灾了,便急着回家了。现在就少三个小的没回家了。

柳夫人同王氏听闻,心又吊了起来,顾寿见王氏有点站不住,连忙扶着她先进屋。

“小公子回来了!”丫鬟们欣喜的声音传来,柳夫人和王氏不由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顾全和柳文理两人衣衫凌乱,顾全头上还在流血,王氏先是没看到女儿,心里一沉,再见顾全身上全是血,不由心里一惊,脚一软,差点倒下,还是南瓜赶着上前扶住她,“姆妈,小心!”

柳夫人也唬了一大跳,忙让人去叫大夫,顾全满不在乎的说道:“姆妈,没事的,我就是被人推了一下,摔在地上了。”

柳文理说道:“姆妈,是小五救我了,要不是他,我差点就被人踩死了!”

柳夫人一听,吓得差点晕过去,王氏也吓白了脸,两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婆子跌跌撞撞、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只是叩头请死。

王氏见两人如此行事,再看看孩子们都在了,只有猫儿一人不见了,眼睛一黑,顿时晕了过去,慌得南瓜忙抱住王氏,众人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姜汤的灌姜汤。

顾氏几兄弟又气又急,连声追问两个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却不想两人只顾哭泣求死,连话都不回。

顾禄被两人哭的不耐烦,抬脚对着一个婆子胸口就是狠狠一脚,“你想死也行,先给我把话说清楚!”

那婆子被顾禄胸口这么一脚,踢得眼前一黑,“噗”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顾禄红着眼问另一个婆子,“快!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另外一婆子被顾禄如此行事,吓得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了事情的经过。

陈君玉听说两人居然只顾着吃元宵,放任猫儿一个人离开,气的抬起一脚把另一个婆子给踢到在地上。

柳夫人也被猫儿别人拐走的消息惊了,再听了两人居然因为贪吃而放任猫儿离开自己身边,不由又气又急:“我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片刻都不能让姑娘离开自己身边!”

顾全听到小妹被人拐了,脸一下子白了。他想起自己曾经跟姆妈保证过,片刻都不松开小妹的手的!

章嬷嬷扶着气急攻心的柳夫人说道:“夫人,要不先让老爷写个帖子,请知府大人先派人找,家里也让人写几章招贴或是大张的告示,许有人会贪图赏钱,知道姑娘下落的便来报了。”

一旁的家人说道:“对啊,先去报了府衙再说。早闻得歹人拐小儿去,有擦瞎眼的,有斫掉脚的,千方百计摆布坏了,装做小叫化的化钱。”

“最怕的便是歹人见姑娘生的粉妆玉琢,别买到了窑子里去了。”

王氏才悠悠转醒,就听到家人这么说,悲从中来,不由放声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多儿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她打小就是我的心尖尖啊!她有什么万一,要我怎么活下去啊!”

南瓜也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猫儿从七八月大的时候,就是她一手照顾长大的,说是小姑,也就跟一个女儿一样,尤其是这个孩子打小怎么乖巧可人,现在她下落不明,她如何不心急?

柳夫人也在一旁落泪:“可怜这个如魔合罗般孩子,快派人去告诉老爷,让他给知府大人送过帖子过去。”

柳教授听到顾家六娘被人拐去,不由大惊,再听闻是自家家仆照顾不周,不由顿足道:“元宵夜趁着热闹做歹事的人,向来屡禁不止,失去小儿的人家每每听闻,夫人一再让尔等小心行事,怎么还会让拐子有机可乘呢?!真真该死!”

那两个婆子的老公亦是柳教授身边得用的家人,听到浑家居然因为贪吃而走丢了顾家六娘,不由心中大骇,一边赶着去找府衙等人,一边赶着柳府的家丁上街搜寻。

顾家听说柳教授已经写了帖子去知府大人那里,不由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下。顾禄毕竟在外面经商了好几年,待焦急过后,心思就动开了。他想了想,同已经急得六神无主的顾四牛说了一声,便急急的出去找了自己在苏州府里认识的几个朋友,问他们可认识什么专赚黑钱的人。他心里明白,光靠衙役寻人不靠谱,就算找到了,小妹也不知道会被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小妹一定要在今晚找到才行。

陈君玉听了顾禄这么一说,心里也想起了聂瑄,连忙跟柳夫人说,让致远大哥帮一下忙。柳夫人此时也想起自己侄子,虽说聂家是北方世家,可聂瑄通过柳夫人的关系,在苏州府也待了好几年了,黑白两道也认识不少人。柳夫人忙让家丁带着陈君玉去找聂瑄帮忙。

就在柳家乱成一团找人的的时候,某伪萝莉的被人捂住嘴,双手双脚牢牢的被制住。把她拐去的人贩子显然是此中老手,只有两只手就能把一个半大的孩子,牢牢的制住,不仅不能说话,连动弹都不能动弹一下。

她哀怨的瞅了那棵中式“圣诞树”一眼,要不是他如此张扬的打扮,怎么会引来歹人注意?还害得她被人顺手牵羊!她忍下惊慌,眼睛不停的看着四周的景色,将两人拐了几个弯,是左拐还是右拐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走了好一会,两人转到了一条弄堂里,直走到底是一条死路,在最里面的一间民居里,两人抬脚,长长短短的踢了几下大门,大门应声而开。

“今天收获不错嘛!居然雕了两个娃娃过来。”一名年纪在三十左右,相貌猥琐的男子一面开门一面说道。

“那是!”抱着小男孩的那人语气极是得意,径直往屋里走去,屋里早就集了十来个人,正将各自今夜的收获摆出来,猫儿略略的瞄了一下,光是大大小小的荷包就有二十来个左右。

估计是她乖巧的缘故,她是被人放在了地上的,虽然动作也挺粗鲁的,可好歹比那个一直不停挣扎的小男孩要好一点,他是被人直接丢到了地上。

众人见了这个小男孩一阵惊叹,“啧啧,快看,这孩子头上这顶帽子就怕值几百两银子了,身上的那些宝珠也值个几十两银子。”

“可惜了人长的不怎么出众,不然也能多值几贯钱。”

“这么好手好脚的一个孩子,在怎么着也值两三贯钱。”

“可不是,这孩子打从出门被我瞧见了之后,就跟了一路,要不是老大让人放了一场小火,我还抱不走他呢!”

猫儿心里沉了沉,果然是他们放的火!不过他们为什么放这火呢?难道就是因为想绑架这个男孩子?

小男孩气的脸色发青的说道:“你们是谁?快放了我!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我们还真不知道你爹是谁?”

“这女娃娃是?”

“跟着这小子的时候,顺手抱过来的。”把猫儿拐来的男人一把扯过她说道:“瞧瞧这张小脸嫩的,若是买到窑子去,十来两银子跑不掉的。”

猫儿听的脸色都白了,她果然是被那株小圣诞树也牵连的!她要是真买到了那个地方,可真就一辈子出不来了!就算是以后被人知道了她在那里,怕是也没有人回来赎她吧?不行,她一定要跑!思及此,她小声的哭了起来。

那个贼人一巴掌扇了过去,“哭什么哭?晦气!”猫儿被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吓得紧紧的缩成了一团,睁着大眼怯生生的瞅着他们。

一旁一人拦住那贼人说道:“别打了,破了相,就卖不出价钱了!”

而一旁那小男孩一面挣扎着不让众人脱去他身上的衣服,一面嘴里怒骂不休,一旁贼人不耐,一巴掌把他扇到在地上,然后顺手一脚踢到他心口,“啊!”小男孩惨叫一声,被踢飞了出去,然后软软的倒在地上。

猫儿见此情形,“唰”一下白了小脸,抖抖的蜷曲成一团。贼人将男孩身上的值钱财物取得干干净净,猫儿见贼人要来搜身,连忙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财物全部交出,那贼人见猫儿似乎已经吓破胆的模样,倒也不动手打她了。不过还是将她的衣服全部扯开,把她身上所有的物品全部搜走之后,才罢手。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骚动,“老大回来了!老大回来了!”

猫儿偷偷的抬眼看过去,只见三四个大汉大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人背后还背了一个不停蠕动的布袋。看来这才是他们的重头戏!

那人将布袋丢到地上,解开布袋,里面竟然是一个生的极为出色的、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少女一身衣服极是华贵,满头珠翠,双手双脚被绑,嘴巴也被堵住,就一双杏眼恨恨的望着众人!

“费了这么多功夫,总算把这个小娘们给抓来了!”老大哈哈大笑,他眼睛瞄过猫儿和小男孩的时候问道:“他们是?”

那两人连忙将猫儿同小男孩的事情说了一遍,老大仔细瞅了猫儿一眼说道:“不错,这丫头生的不错,能买个好价钱!”他而色迷迷地看着那美丽少女,挥手说道:“把这两个小的绑了,丢到阁楼去,今天晚上我们好好乐和一下!老六,一会你去把几个老鸨叫过来,今晚我们要赚笔大的!”

“是,老大!” 众人将猫儿同小男孩捆了手脚,堵了嘴巴,猫儿僵硬着身子,丝毫不敢反抗。一人取来一架竹梯子架在阁楼入口处,上了竹梯子,下面的人把两个孩子一个个递了上去。那人把两个孩子丢到了阁楼之后,便下去与同伙喝酒作乐,临走时候将竹梯子也拿走了。

元宵(四)

今天是元宵夜,整个苏州府城里任何马、骡子等能代步的畜生都不能上街。陈君玉对顾福说道:“我去致远兄那里去问问,他或许有办法找到猫儿。你带着人去猫儿走失的地方,找找看那个摊子的老板,问他是不是有看到拐走猫儿的人。”

顾福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顾寿和顾贵说道:“大哥、玉哥,我们也去外面找找看。”

顾福说道:“小三,你带着几个家丁去外面帖告示,小四你留下,要是有什么人过来传什么消息,你马上派人来通知我们。”

顾贵点点头,“好。”

四人分工了一下,就急急的出去了。顾全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柳文理轻推他说道:“小五,你怎么了?”

顾全闷闷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我答应过姆妈的,一刻都不松开猫儿的手的!”

柳文理看了看四周,也撩起衣衫,陪着他坐下说道:“你不要太担心了,六娘不会有事的,陈大哥已经去我表哥了,你放心,表哥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找到六娘的!”

顾全低声说道:“等猫儿回来之后,我再也不离开她片刻了!”

柳文理摸摸鼻子,想提醒顾全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看这顾全的样子,就把话咽下了,陪着他一起坐着。

戌时刚过,街上依然人潮涌动、人声鼎沸。晴空端着一盅莲藕绿豆粥,款步走到了书房门口,她抬手紧紧了头上的金玲珑草虫儿头面,才开口柔声说道:“爷,您的消夜来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一道灰影闪过,澄心面无表情的伸手,晴空咬了咬丰润的下唇,哀怨的望了澄心一眼,慢慢的将手中的托盘递到了澄心手里,再次望了灯火通明的的书房一眼,才回头走了。

书房里,聂瑄仅着一袭单衣坐于软榻之上,书案累累的全是书卷账本。澄心将粥舀出一碗之后递给聂瑄。“爷,刚刚起了一场小火,似乎是人为的。”澄心低声说道。

聂瑄接过碗,腾腾的雾气将他的容貌遮掩的模糊不清,“去查查怎么回事?”他将碗递到嘴边,还没有入口,便放下问道:“今天是谁熬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