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霍老三也去提亲了,要纳顾姑娘为妾?”聂瑄问道。

玉板点头说道:“是的,但只去过一次。”

聂瑄低头沉默不语,玉板忍着澄心、白芨杀人似的目光,战战兢兢的跪在聂瑄面前,书房里一时静寂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爷,霍三爷送帖子过来。”

聂瑄抬头说道:“唔,送进来吧。”

来人将帖子递给澄心,澄心打开后看了看,递给聂瑄,“爷,霍三爷请您晚上去霍家一聚。”

“霍三?”聂瑄扬眉接过帖子,看了帖子半晌之后,突然对玉板说道:“你去香玉,问她要两个清倌,要□好的!”

“是!”玉板见爷这态度,就知道他不会赶自己走了,兴奋的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跑。

“爷,你今天不准备去顾家?”澄心焦急的问道,就怕快到手的主母飞了。

聂瑄笑了笑说道:“今天思成兄回家,顾家正是开心的时候,我去凑什么热闹了?正好先把霍三的事摆平。”

“可是——”澄心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

聂瑄哈哈一笑的说道:“让玉板这么闹一闹也好。”说完便走出了书房,去看顾福。

此时顾福已经梳洗干净,正归心似箭的时候,一见聂瑄来了,忙道:“致远大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要好好谢谢你!”

聂瑄苦笑的说道:“思成兄,今天还是你先回去吧,我没脸登门拜访了。”

“为什么?”顾福疑惑的问道。

聂瑄把他之前想去顾家提亲,在回家的路上听闻他出事,就没回冀州,直接去了京城,又把他下狱后周家、霍家的事都说了一遍,然后苦笑的说道:“我治下不严,让下人冒犯了老夫人和尊夫人,是我的不是。”

顾福脸色一黑,有点尴尬,他很感激聂瑄救他,可是要他把宝贝妹妹嫁给一个克死了五个老婆的男人,他还是不能接受。

聂瑄微微一笑说道:“思成兄不必太在意,我救你的事情,跟向令妹提亲是两回事。”

顾福听了之后,也不说什么,只道:“家中尚有双亲,小妹的婚事也轮不到我做主。”

聂瑄苦笑着点头,让人准备了船只送顾福回家。

顾家人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全家出动跑到东山镇去接顾福,王氏看到顾福抱住儿子放声大哭。

猫儿也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顾福看到一下子苍老许多的爹娘,重重的跪倒在顾氏夫妻面前,“孩儿不孝!”

王氏抱着儿子哭的不能自己,几乎晕厥过去,还是顾四牛把妻子扶了起来,对儿子说道:“走,我们回家吧!”

顾福环顾了一周,问道:“爹爹,二弟呢?”

顾四牛笑着说道:“去京城找你了,没关系,马上就该回来了!”

顾福羞愧的点点头,对着一旁哭成泪人的妻子低声道:“辛苦你了。”

南瓜听了浑身一颤,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不,我一点都不辛苦,是我该做的。”

顾福笑了笑,把父母扶上马车之后,再扶了妻子上车,猫儿在一旁看着,眼睛笑成了月牙形。顾福拉过猫儿,柔声说道:“猫儿,之前委屈你了,大哥回来了,大哥会保护你的。”

猫儿眼眶一红,“大哥,我没受委屈!”

回家之后,顾四牛长叹一声,说起了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顾福这些年在官场历练久了,听到周霍两家的反映之后,长叹一声:“自古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啊!”他对着顾全说道:“小弟,好好读书,早日考上功名,就算我将来再出事,也有你呢!”

顾全点点头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这时顾四牛道:“福倌儿,那聂公子也上门提亲,唉,如果他没有那个名声,我倒是愿意的——”

顾福沉吟了半晌说道:“爹爹,我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大家对聂公子的克妻名声众说纷纭,我倒不担心他那个名声,只怕聂家水太深,豪门媳妇难当。”

顾四牛说道:“对,自古门当户对才是正理。”

顾福又苦笑道:“可聂公子上门提亲的事情传出后,估计也没多少人敢上门提亲了。”毕竟在苏州也没有多少人敢同聂瑄作对。

顾家众人听了顾福的话,一时静默不语。

顾福回家之后,上门来叙旧的人极多,顾福一开始还撑着出门叙旧,等几日之后,就连呼吃不消了。而让顾家人疑惑的是,自那天之后,霍家也没有上门咄咄逼人,聂家也没什么举动,倒让顾家人松了一口气。

顾福这天回家之后,看了猫儿半晌,长叹一声,“我们欠致远大哥实在太多了!”

猫儿疑惑的看着顾福,王氏也纳闷的问道:“福倌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福说道:“是致远大哥帮我们把霍家摆平了。”

他这次出门,无意中听说,霍衡请了聂瑄吃饭,霍衡送了聂瑄一副字画,聂瑄回赠了两个清倌,两人相谈甚欢。这次顾福无意见到霍衡的时,霍衡对他很是客气。

这事是玉板偷偷告诉他的,他其实也知道玉板有劝说他的意思,他考虑了半天之后,终于回家把这事跟家人说了。“猫儿,聂公子是好人。”顾福说道。

众人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顾四牛说道:“福倌儿,你确定猫儿嫁给聂公子不会有危险。”

顾福摇头说道:“爹爹,其实聂公子的婚事,牵涉了太多的事情,真像其实谁也不清楚,再说谁也不能保证猫儿嫁给其他人就会安全无事。”

王氏想说什么,被顾四牛一眼瞪住,过了半天之后,他对顾福说道:“如果聂公子还愿意娶猫儿,就让他上门提亲吧!”

定亲

“姐姐,聂公子送来的大雁,是活的大雁呢!”秋实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说道:“我第一次这么近看到大雁呢!”

猫儿正在绣结婚时候用的绣品,听闻一笑说道:“哦。”

因大雁日渐稀少,又不容易捕捉,现在大部分人家都用木雁或者鸡鸭鹅三禽取代真雁,估计也就聂氏这种人家才会在结婚的时候以真雁为五礼之贽吧?

兰因惊讶的说道:“这么快就来了?”昨天爹爹才答应,今天就来纳彩、问名了。兰因的女红也非常出色,所以被王氏接了回来,让她帮忙给猫儿绣嫁妆。猫儿平时绣品多,精品也多,很多能都当嫁妆用,所以她现在最主要的是绣嫁衣,而嫁衣一定要她独自完成的,兰因就在一旁帮忙绣着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物件。

“我听来行礼的聂家人说,这大雁已经准备了好多天了,那聂家前来提亲的媒婆居然是官媒呢!”春芽也开口说道。

兰因对猫儿说道:“猫儿,看来聂公子很看重你呢!”

猫儿笑了笑,低头不语,心中暗自想到,估计他们家娶媳妇都是这个派头吧?世家毕竟是世家,这番做派还是要的。

南瓜走了进来笑道:“那聂家说今天行完纳彩、问名之礼,就马上回冀州占卜后,便来纳吉。算算,说不定,猫儿在年前便要嫁人了呢!”

猫儿微微一怔,“这么快?”

兰因说道:“聂公子年纪大了,家里估计也催的急,若是占卜顺利,想来年前就会把你娶回家呢!”

猫儿虽说心里早有准备,可是没想到聂家行动如此快,她还真有点适应不了,难道今年过年她就不能在家过了。

“年前不会。”王氏进门就听到兰因说的话,便开口说道:“聂公子已经说了,要等过年之后再迎娶。”

猫儿听闻,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对聂瑄印象也好了不少,他还算体贴。王氏揉揉女儿的脑袋说道:“唉,我的乖囡也长大了,要嫁人了!”

“姆妈——”猫儿撒娇的唤了一声,王氏笑着搂着女儿,轻拍她的身子。

猫儿看着众人脸上皆笑意融融,可是眼底尽是忧虑,心里叹气一声,知道聂瑄克妻的名声实在太强大了,原本好好的一桩婚事,搞得就跟丧事一样,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她面前强颜欢笑而已。

聂家的行动很快,行完纳彩、问名礼后,便派人回了冀州占卜。一个月后聂家便派人来行纳吉之礼的时候,聂瑄同猫儿婚事的占卜的结果是“大吉”。聂家的纳吉之礼非常隆重,在老槐村这么一个小地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在第一时间,整个村子都知道顾聂两家的婚事了!两家互换了聘书,至此顾聂两家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了下来。

听闻顾聂两家的联姻,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也有,而更多的人则是说道:“这顾家当真是晕了头,养的水灵灵的女儿,去嫁这么个丧门星,也不怕没办喜事就办丧事吗?”

如果没有聂瑄的那名声,王氏见自家女儿的婚事如此风光,一定会笑的嘴都合不拢,而现在离婚期越近,她就越担心女儿的安危。而猫儿也感染了众人的气氛,整天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她这哪是结婚啊!简直是折磨!

顾四牛见女儿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心里不由暗暗着急。终于有一天,在看到偷偷背着人抹眼泪王氏骂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想把女儿好好的亲事搅合了,你才开心?!猫儿一辈子才成这么一次亲,你整天哭丧着脸给谁看?!”

王氏哭道:“我这不是担心嘛?”

顾四牛怒声说道:“你放屁!我女儿从小就是福气命,再说你算了这么多算命先生不都说两人的亲事很相合吗?你还想怎么样?你看猫儿现在这个样子,我看最后不是聂家害了她,是你逼死了她!”

王氏哭着说道:“你放屁,我家乖囡要活到一百岁的,我不许你胡说八道!”说着顺手拿起杯子往顾四牛身上丢,顾四牛无奈的闪开说道:“那你就给我开开心心的!聂家这么大的人家,聂公子这么好的人,这样的女婿你还想怎么样?”

“可是他的名声——”王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四牛说道:“那个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大家族弯弯绕绕的事情多,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呢!”他从怀里取出一叠纸说道:“你看!这是聂公子派人在文定的时候送来的。”

“这是什么?”王氏并不认字,只看到那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

“是给猫儿准备的嫁妆。”顾四牛叹气说道,“是聂公子特别让人准备的,甚至还备上了几幅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听说都是聂公子自己的收藏。”他对王氏说道:“这女婿能做到他这地步,你还不满意吗?你到外面去看看,有哪家女婿肯掏钱给妻子置办嫁妆的?”

“嫁妆?”王氏不由目瞪口呆,“他给猫儿办嫁妆?还办了这么多?”

“聂家是什么人家?我们就算把整个家底都赔进去,给猫儿准备的嫁妆也入不了人家的眼。”顾四牛瞪了王氏一眼说道:“哭!哭!哭!整天只知道哭,该做的事情一样没做!你是不是想让猫儿的婚事办成一场笑话?”

王氏一抹泪眼说道:“当然不是!我要猫儿嫁的风分光光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那就给我提起精神来!”顾四牛没好气的说道,“女儿马上要嫁人了,你不好好的教女儿怎么做人家媳妇,天天哭丧着脸,有你这么当姆妈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晚娘呢!”

“去你的!”王氏举手狠狠的往顾四牛身上一捶,不过被顾四牛这么说了一通之后,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也开始忙着喊裁缝、银匠在家里给女儿打首饰,虽然聂瑄给猫儿备了一份极为丰厚的嫁妆,但她总希望亲自给女儿备一份完整的嫁妆。

猫儿见王氏心情好了许多,也开心了起来,加上王氏没事就拉着女儿絮絮叨叨的说着怎么做人媳妇,怎么跟婆家的亲戚相处。母女两人没事就腻在一起嘀嘀咕咕、嘻嘻哈哈的,让家里的气氛也好了不少。随着聂家大手笔聘礼的送到,顾家一连几个月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聂家派来送聘礼的船只密密麻麻的停满了整个东山镇的湖岸,别说是老槐村,便是整个东山镇都轰动了!

以前冷眼嘲讽顾家拿女儿命去攀高门的人也指着聘礼道:“这般风光,便是今天女儿嫁过去,明天就死了,也足够了啊!”

“啧啧,你看人家装聘礼的礼盒,清一色全是最上等扬州漆盒,光是一个漆盒就够我们活上大半年的了!”

“对啊!老大当了官,女儿嫁到了这么好的人家!这顾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可不是呢!”

饶是顾家人,看着这么多聘礼,也开心的合不拢嘴,聂家聘礼越是多,就代表他们越重视猫儿,猫儿嫁过去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连顾福也笑着对顾四牛道:“爹爹,这个女婿您可没看错!”

幸好事先聂家已经派人来提醒过了,顾家临时造了一个大院子,专门用来堆放聂家的聘礼,不然还真放不下呢。王氏指着那堆聘礼对女儿说道:“这些聘礼,我收拾好了,就给你当陪嫁,全部送过去!”

猫儿亲昵的搂着王氏的脖子说道:“姆妈,我带一点过去就好了,有这些钱,我们家会好过许多呢!”

王氏拧拧她的小鼻子说道:“胡说八道,这是你的聘礼,我不会让任何人动的!”她轻声对女儿说道:“这聘礼里大部分都是你婆婆当年的陪嫁,她这次送过来是在给你挣脸面。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私房,姆妈这辈子都是小老百姓,但也知道在豪门大家,手里没钱,是寸步难行,你看你婆婆待你多好?到了聂家可要好好伺候你婆婆!”

猫儿听闻,点点头说道:“姆妈你放心,我会好好伺候公婆的,不会让聂家笑我们家没家教的!”王氏听了满意的笑了。

行过纳征之礼,顾聂两家互换了礼书之后,六礼之中,也只剩下请期、亲迎二礼,三书之中也只差了迎亲书没有交换了。这次送聘礼来的时候,聂家还派了一个嬷嬷过来,名义上说是过来伺候猫儿的,可猫儿心里清楚,这怕是聂家派来过来教导她礼仪的嬷嬷吧?对于聂家的举动,她到不反感,所谓一入豪门深似海,豪门规矩大,犯了小小的点点错,都会被家规惩罚。与其让人日后惩罚,还不如现在就认真学好。

聂家派来的嬷嬷很有分寸,从来不曾体罚过猫儿,对猫儿也很恭敬,除了教导她礼仪之外,还给她每天炖补品喝,帮她保养肌肤、调养她的身体。那嬷嬷不过才来顾家一个多月,猫儿就被养的气色饱满,肌肤玉洁晶莹,对聂家的亲戚、各条的家规也了解了大半。

她不由暗暗感激聂夫人心细,她一点都不想在入门之后给顾家丢脸。而在古代这么多年,她也明白只有对规矩研究的越深,才约有自由,就跟现代律师都喜欢研究法律,钻法律的空子一样!

行过大聘之后,聂家人便匆匆赶了回去,说是要占卜吉日,择日过来行请期之礼。不过一月时间不到,聂家便携雁来顾家请期,婚礼定于来年三月十六日。

南瓜听了婚期,私底下对猫儿说道:“猫儿,这聂家够急的,冀州离苏州这么远,刚刚过完年,你就要启程起冀州了。不过聂公子对你这么好,你嫁过去,一定会幸福的。”

猫儿笑着揽住南瓜的胳膊,把脸埋到了南瓜怀里,“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南瓜摸着她的头发说道:“猫儿,我来家里的时候,你还是抱在手上的粉团团,现在一眨眼都要嫁人了!”她眼眶红了红,长嫂如母,更何况猫儿还是南瓜一手带大的,虽说是小姑,可在南瓜眼里,猫儿一半是女儿一半是亲妹妹。

猫儿也红了眼眶,对南瓜说道:“大嫂,明年大哥就要外放做官了,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南瓜怔了怔,笑着说道:“我走了,爹娘怎么办?”

猫儿道:“我在出嫁前会说服爹爹、姆妈搬去镇上跟三哥、四哥住在一起的,我们家在镇上不是有套大房子吗?”

南瓜犹豫了一下,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猫儿,从来没有长儿媳妇跟男人出门,留下小儿媳妇在家伺候公婆的!我不能让你大哥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可是——”猫儿有些焦急,“猫儿,”南瓜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这辈子有小柱子,我就满足了,你哥哥是心里有大志的人,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家。我这人没用,帮不了他什么忙,但是帮他照顾好爹娘、照顾好这个家,我还能做到的!”

“大嫂!”猫儿紧紧的抱着南瓜,“可是这样太委屈你了!”

南瓜笑着说道:“我是官夫人,家里公婆待我也好,又有一个儿子,还你这样的小姑子,我有什么委屈的?”

猫儿点点头,知道勉强不来南瓜,但是她还是决定在出家之前,说服父母搬去镇上住!在乡下实在太不方便了!

这个过年,是猫儿在顾家的最后一个过年,她以前就喜欢撒娇粘人,现在越发的整天不是腻在王氏、南瓜的怀里,就是缠着顾四牛和几个哥哥撒娇。大家也知道猫儿的心思,都顺着她,哄着她,过年除了几家必要的拜年之外,都不怎么出门,只在家陪着猫儿。

而猫儿也在过年的时候,说服了顾四牛和王氏搬去镇上住,这样顾家兄弟皆松了一口气,经历了今年这一年的波折,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父母住在乡下了。

成亲

正月十五一过,聂瑄拜过家庙,便出发迎亲了,而此时在顾家,也开始忙着送猫儿出嫁的事宜,猫儿的嫁妆,已经早一步先送走了。

“听说聂公子过了正月十五就出发了,差不多到二月十二三日就能到了,这样怎么算,你都能在十一、十二日之前到冀州。”王氏板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女儿能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她摸摸女儿的脑袋说道:“唉,你在家也待不了几天了。”

猫儿往王氏怀里蹭蹭,撒娇的说道:“姆妈,反正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王氏板着脸说道:“胡说八道,出嫁了就是聂家的人,哪能天天想着回娘家,好好伺候自己公婆、男人,早日生个儿子才是正理!”

猫儿点头嗯了几声,心中极是不舍,要是聂瑄留在冀州怎么办?是不是代表她以后都见不到爹爹姆妈的面了呢?唔,人心果然是贪婪的,聂瑄已经是她目前这个条件下最好的选择了,她居然还在奢求其他事情…

在猫儿忐忑不安中,时光飞快的流逝,转眼之间就到了二月十一,聂家前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准备十二日卯时正来迎娶新娘。当日晚上,王氏特地找了一个全福太太给猫儿开脸,猫儿这些年保养得宜,又吃了几个月燕窝,一张小脸又白又嫩,开脸也没吃多少苦头。

连那全福太太也夸道:“老身给这么多新娘娘开脸,顾家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娘了!”

猫儿抿嘴不语,任全福太太拿着棉线给自己开脸,全福太太早就习惯了新嫁娘的害羞,所以开了完脸之后,便留下母女两人说话,自己先出去了。

王氏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身新娘盛装打扮的女儿,漂亮的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她想起女儿刚出生的时候,那粉粉小小的一团,似乎眼睛一眨,她就长大了,变成了别人的家主婆了!王氏低头抹去了眼泪笑着说道:“姆妈的乖囡长大了!”

猫儿伸手搂着王氏的腰说道:“姆妈,我永远都是你的乖囡。”

开完脸之后,王氏已经备好一桌酒席,顾家人全员到齐,陪着猫儿吃上她在顾家的最后一顿饭。

饭桌上顾四牛对猫儿说道:“猫儿,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做爹爹也没什么能教你的,只是你要记住,进了聂家门,你生是聂家的人、死是聂家的鬼。进门过后,你第一便是要夫妻和睦,丈夫是女人的终身依靠,做妻子的就要同凡人仰仗天一般的尊敬自己的夫主,这才叫以夫为天,万万不可恃宠而骄。夫妻相处和睦,相敬如宾,凡事都有商有量的,才能相互依靠着终老。夫妻相处,只怕两人情义不深,若夫妻的情义深厚,凭他有甚么花红柳绿,动摇不了他。”

“是,我知道。”猫儿轻声说道。

“第二,便是要好好孝顺你公婆,你公婆两个人家的年纪都快望七了,老人家禁不起太多的刺激,你到了聂家万万不可忤逆公婆,公婆对你有什么言语,你千万不可是小性子,也不能背后嘀咕他们,这都是大不孝。你公婆对你极好,我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嗯,我会好好伺候好公婆的。”猫儿点点头。

顾四牛絮絮叨叨的讲着,猫儿听的很认真,毕竟说不定她以后连听的机会都没有了。顾四牛说完了,又是顾福嘱托了几句,一家人絮絮叨叨到了初更次,才被王氏催着,大家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寅时(三点)刚到,猫儿就被人叫起,梳洗打扮,穿上嫁衣,王氏端了一碗牛奶鸡蛋羹,一口口的喂着女儿,“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呢!你先吃点。”

猫儿点点头,张嘴让王氏喂,喂着喂着,就哭了出来,“哇——姆妈,囡囡舍不得你!”她抱住王氏的腰,放声大哭。

慌得王氏连忙把饭碗丢开,抱着女儿哄到:“阿囡乖不哭,你要是想姆妈了了,给姆妈写信,姆妈跟你爹爹走得动,就过来看你,不然就让你哥哥过来看你!实在不行,就让女婿带你回娘家。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你就告诉我们——”

猫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

好容易王氏把猫儿哄好了,让嬷嬷匆匆给了她再次上了妆,就披上红头盖送她出了门。

“聂公子——”顾四牛看着一身新郎倌装束的聂瑄,脱口而出,聂瑄忙屈身行礼道:“岳父大人不敢当,叫我致远便是。”

顾四牛“唔”了一声,嘴巴张了张,但说不出什么话来,聂瑄恭敬的站在一旁,垂手候着。顾四牛半天说了一句:“致——致远,我家女儿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娇气任性,你多担待一点。”

聂瑄对顾四牛认真的说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子的。”

顾四牛点点头,轻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聂瑄点点头,“我会好好待娘子的,请岳父大人放心。”

顾氏五兄弟,除了顾福即将要去山东临清县当知县之外,其他四兄弟都要送猫儿去聂家成亲。聂瑄接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的让猫儿坐上了喜船,直接往冀州出发。

且说聂家这边,猫儿的嫁妆虽早早的到了,但是直到十五日的时候,才正式搬入了聂家。

聂家二老爷要娶妻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冀州。初初听闻的时候,众人皆袖着手等着看这未婚妻什么时候传来死讯。后随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众人又听说这聂家二夫人出生贫寒,只因命格同二老爷相配,才被聂家娶进门的。众人皆笑话这聂府赫赫豪门贵胄,居然会娶寒门小户之女为媳,也不怕在亲戚朋友之间丢脸。听说今天是二夫人嫁妆进门的日子,便早早的赶过来,想看这二夫人的陪嫁。

可真当嫁妆运进门的时候,众人皆咋舌不已,真真是所谓的“良田千顷,十里红妆”,发嫁妆的队伍排列绵延数里,这头已经进了聂家的大门,后面还有嫁妆没有抬出来。连抬嫁妆的担子,皆是朱漆髹金的,看上去流光溢彩的,红妆队伍蜿蜒数里,仿佛一条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比起当初聂家送聘礼的队伍,一点都不逊色。

“咦?不是说这二夫人是寒门出生吗?怎么嫁妆这么丰厚?”

“谁说是寒门出生,听说新娘的哥哥是朝中大臣,家中原是江南富家呢!这江南是什么地方?随便扫扫都能扫出黄金来的地方!”

“啧啧,早就听说江南女儿陪嫁丰厚,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看嫁妆那十块土坯,啧啧光是陪嫁的田地就有千顷啊!”

“看那前头的那些首饰,那宝珠闪的多亮啊!”

“哎呦,快看那绣活,多漂亮精致啊!那屏风是双面异绣啊!早听说苏绣有这等绝活,可一直没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哎呀,我早说了,这聂家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娶一般人家的媳妇呢?”

聂家大少奶奶苏氏指挥着下人,把顾家送来的嫁妆一点点的搬入家中,但对着礼单一一清点,她微微咦了一声:“这顾家倒是有骨气,送过去的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的陪嫁回来了!”

“想来这顾家也没那个脸皮,从哪里听说娶儿媳妇,还要婆婆送嫁妆的。”苏氏的乳娘撇嘴说道,“同样都是老祖宗肚子里出来的,凭什么二房就能把老祖宗的私房全拿走了,我们大房连一个子都没有得到,这二夫人算是烧了高香了,入门就赚了一大笔。”

“嬷嬷!”苏氏放下手中的礼单,没好气的说道:“这话只能在这里说一次,以后万万不可再说了!”

“我的姑娘,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吗?你想想大夫人可只生了大少爷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被二房分去的越多,将来我们得到的就越少啊!”苏氏的奶娘喜嬷嬷对苏氏说道:“老祖宗的嫁妆,照理说应该是大夫人、二夫人一人一半的,可是现在老祖宗连说都没有说,就直接给了二房…”

苏氏漫不经心的听着奶娘的唠叨,翻着后面的嫁妆单子,越翻越心惊,过了片刻之后,才叹气的说道:“我这小二婶到底什么本事,不仅让婆婆给她贴嫁妆,连自己夫君也给她贴嫁妆。”

“什么?”喜嬷嬷吃惊的说道,“少夫人,你说连二少爷给她添了嫁妆?”

“你看看那嫁妆队伍,光是老祖宗的嫁妆,是摆不出这阵势的。还有这些古董字画,可是二叔最心爱的古玩,不熟悉的人,还不知道呢!可是出现在了二婶的嫁妆单子里,也就说,除了老祖宗给的嫁妆之外,我这小二婶剩下的嫁妆都是二叔备置的?”苏氏隐约估量了一下,不由暗暗心惊,早就听说二叔这些年走海运,又在江南多年,手里有不少钱,可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多钱,二叔贴上的嫁妆,只比老祖宗的少了一点而已。

苏氏出生大家,对颜氏把自己的陪嫁全部给未进门的顾氏,与其说她心疼那些财物,还不如说是恼怒颜氏的偏心。同样都是亲生的,凭什么如此偏心二房?也曾想过给这个出生贫寒的二婶一个下马威,可是现在她却不敢了,一个女人得了婆婆容易,得了自己男人宠爱也容易,但是两者的宠爱都能得到,这就不同了!看来自己的小二婶还真是不简单!罢了,反正这二婶一来不会管家,二来等庙见之后,说不定就要跟二叔离开冀州了,多个敌人,还不如多个朋友呢!思及此,苏氏便嘱咐下人,万万不可怠慢将要入门的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