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你陪娘娘做着便是,这些是老奴来就行了。”崔嬷嬷含笑接了她手中的东西,笑着道。

“谢谢崔嬷嬷。”祝一夕笑了笑,回了内室却见皇后正在为母亲的灵位上香,一时间面上也不禁凝重了几分。

皇后上完香,回头见她站在身后,叹了叹气道,“没想到,我都二十年没见过她了,不想再见到竟是这般情景了。”

祝一夕想到自己也未能与母亲相信,一时间悲从中来,红了眼眶,“我都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她就那么走了…”

皇后走近,心疼抱住她,安抚道,“好孩子,别哭,你的心意,你娘自是知道的。”

祝一夕吸了吸气,忍住心头的思绪,扶了皇后到火盆边坐下,“好了,不说这些了,皇后娘娘你能来看我们,我真是太高兴了。”

皇后说着,转头朝着正沏茶的崔嬷嬷道,“快,把给一夕的东西拿过来。”

崔嬷嬷奉了茶,连忙出去从马车上让侍卫抬来了一大只箱子,一样一样地取了出来,有过年的新衣服,有做好的糕点,还有祝将军托她们带来的,装了满满一箱子。

“快去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祝一夕抱了衣服,跑去了内室换了出来,道,“真漂亮。”

皇后看着出来的娇俏少女,笑着道,“今年长高了不少。”

祝一夕一听,欣喜道,“真的吗,西陵晔那家伙还说我是万年矮冬瓜。”

“太子殿下是男儿,加之他本就比一般人长得挺拔,可祝姑娘是女儿家,自然不能跟太子殿下比的。”崔嬷嬷笑语道。

祝一夕坐下,迫不及待地拆了他们带来的糕点和干果,起身道,“皇后娘娘,我去去就回来。”

说罢,拿了几样跑去了隔壁,送到了无极圣尊房里。

原本还觉得冷静的新年,因着远道而是的西陵晔皇后热闹了不少,大年夜一伙人忙着一起准备了年夜饭,开宴前祝一夕跟西陵晔早早去跟皇后拜了年,领了红包。

开宴之时,祝一夕原本祝一夕是照惯例坐在无极圣尊身边的,皇后却道,“一夕,来坐我这边。”

祝一夕倒也没怎么在意,起身就换到了皇后身边坐着,左手边坐着皇后,右手边自在就成了西陵晔,还正对着无极圣尊的位置。

无极圣尊没出声,面色却是疏冷了几分。

皇后给他们两夹了菜,朝无极圣尊道,“我这次过来,一来是看看两个孩子,二来也是想问清楚,圣尊交由他们办的事,到底还需要多久,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还得抓紧时间办。”

“本尊早说过,这桩婚事一定要退的。”无极圣尊冷然道。

这桩婚约越来越像是内中刺,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让人从头到脚都不自在。

“退婚,为什么?”皇后笑了笑,追问道。

虽然她不想冒犯无极圣尊,可是这桩婚事,她也是决不会让步的。

“一夕是我玉阙宫的弟子,这是玉阙宫的规矩。”无极圣尊面目冷肃地说道。

皇后听罢,搁下手中的筷子,道,“本宫无意要冒犯圣尊,一夕要做你的徒弟,本宫也不反对,但这桩婚事当从晔儿出世,一夕的母亲便许了本宫的,若是她将来得了女儿,自是要嫁到我西陵家的,而且这也是她父亲祝大人的意思,一夕在玉阙宫这几年得圣尊你的照拂,我们自然都是感激的,这桩婚事是我们两家父母订下的,一夕自小长在本宫身边,便是将来成了婚,也定不会委屈她半分,这桩婚事我们这些父母姨母都未有意见,不知圣尊以什么立场来反对?”

这一番话,一时间让席间沉寂了下来,祝一夕看了看无极圣尊,又看了看皇后,面上颇是为难。

姚青黛放下筷子,扫了一眼一桌人,暗自叹了叹气。

得了,这年夜饭怕是没法好好吃了,皇后到底是皇后,说话虽然语气温和,可这意思却着实犀利。

这言下之意,祝一夕虽然在你玉阙宫当了几年弟子,可她是本宫姐妹指婚的,又是本宫从小带到大的,我们这些父母姨母都没反对,你哪来的资格反对?

第140章 一夕,你要嫁给西陵晔吗?(一更)

无极圣尊没有去回答皇后的问话,只是眉目幽深地望向祝一夕,“一夕,你要嫁给西陵晔吗?”

“我…”祝一夕想要说不要,可是一侧头看着皇后娘娘的神情,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这个人这些年,一直视她如亲生般疼爱,她若说出这样的话,定然会惹她伤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抚养她的养育之恩,便就是为了今日去逼迫她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不成?”无极圣尊好冷然道。

“圣尊,此事能做决定的只有一夕她自己,圣尊身为长辈,也不该干涉晚辈的私事。”皇后丝毫没有就此退让的意思溲。

姚青黛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这一口一个长辈,一口一个晚辈,这都几千岁高龄的无极圣尊,算起来便是他们这一桌子的人年纪加起来,也不够他的零头了。

这么同一个一二十岁小伙子争个人,还真是难以置信。

无极圣尊目光柔和地望着左右为难的祝一夕,问道,“一夕,你若真想回去陵州成婚生子,师父当然也不会拦你,但你我师徒情份也就至此为尽了。恧”

这是她终究要面临的选择,既然现在话都到了这份上,索性便让她做出明确的抉择。

“师父…”祝一夕紧张地看着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夕,我们不反对你在昆仑山学艺,可是你是女儿家,总不能那么过一辈子,当年你母亲让你们父女来投奔我,便是将你托付于我,本宫与祝大人也都年岁大了,自是希望你将来都在眼前。”皇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

“皇后娘娘…”祝一夕看着她,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一边抚养她长大的皇后,一边又是她敬爱的师父,她谁也不想失去,可是这样的选择对她而言太过艰难了。

“有什么时候,还是吃过饭再说吧,一会儿菜都凉了。”华世钧见气氛冷凝,小心翼翼出声打破僵局。

祝一夕是重情义之人,这样让她二选一的话,着实是为难她了。

可是,以无极圣尊的禀性,若然她要选了玉阙宫,以后必然不想她再与陵州多有来往,可陵州那边也都是她的亲人,又是她舍不下的,而她选择了陵州回去成婚生子,自然也不可能再安心在无极圣尊身边学艺了。

“是啊,饺子都快凉了。”花楚说着,给祝一夕夹了一个,催促道,“祝姐姐,快吃吧。”

皇后看了一眼无极圣尊,见祝一夕急得泪眼盈盈的,也不忍再这般逼她,道,“好了,先用膳吧,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年夜,因着皇后与无极圣尊的一番话,都吃得着实不是滋味。

无极圣尊坐了不多久,几乎筷子都没动,就与飞林先行离开了。

祝一夕坐在桌上,瞄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不免食不知味。

皇后看着心疼,频频给她夹菜,却见一向笑语晏晏的人一直愁眉苦脸,“好了,快吃菜,特意让崔嬷嬷做的你爱吃的。”

祝一夕笑了笑,埋头沉默地用膳,心里却是记挂着已经离席的无极圣尊。

晚膳过后,皇后娘娘饮了些酒,她和西陵晔送她回房休息,却被招呼着坐下。

皇后抿了口茶她送来的茶,搁下杯子道,“一夕,来坐近些,坐我边上。”

祝一夕挪了过去,挨着她坐下,“皇后娘娘,要不我让崔嬷嬷去煮醒酒汤过来。”

“不用,你们两陪我说说话,一会儿就说好了。”皇后说着,拉住了她的手“一夕,方才我也不是存心要与你师父做对,只是…皇后娘娘和你娘一样,太放心不下你。”

“一夕知道。”祝一夕应声道,这些年她虽不是出自西陵家,可在宫里与皇子公主都几乎一样的待遇。

“皇后娘娘老了,再几年,就管不动你们了。”皇后看着她与西陵晔,幽幽叹道。

“怎么会,皇后娘娘还跟二十岁一样年轻好看。”祝一夕笑着说道。

“你啊,这张嘴永远跟抹了蜜一样。”皇后无奈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白头发都长出来了,哪还有多年轻,现在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

“母后,再几年我就会回宫了,有什么不放心的。”西陵晔安慰道。

皇后看了他一眼,目光慈爱却又有些忧虑,“你父皇近年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了,将来西陵晔就要靠你撑着,母后自然希望你的太子妃是母后能放心托付的人。”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祝一夕,抬手理了理的头发,柔声说道,“一夕,皇后娘娘不是想挟恩以报,只是你这孩子吃了不少苦,你的终身托付给谁,皇后娘娘都不放心,怕你在外受了委屈,我们却护不了你,可若与你成婚的是晔儿,起码我保管他欺负不了你。”

她是女人,也同样有过少女情怀的时候,她对她那师父有什么样的心思,她哪里看不出来呢。

可正是因为她看出来了,才更得急于定下她与晔儿的婚事。

无极圣尊是神域中人,又是他的师尊,也许是照顾她,宠着她,可他终是给不了她所企盼的幸福和归宿,她只能一个人悄悄地心生爱慕,便是面对着他,也永远不能将这份心意说出口来,她不想将来去承受这份苦楚。

也只能趁着现在她对无极圣尊还没有情根深种,让她早点抽身出来,回到原本属于她的生活中。

“皇后娘娘…”祝一夕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她疼她,可是她不能离开师父,一来是她的十年之期没有几年了,二来…她舍不得。

“母后,大过年,非得说这些?”西陵晔知她为难,便出声道。

“你若让我省点心,当年早把婚事办了,本宫致于到现在还来跟你们说这些?”皇后冷冷睨了他一眼,哼道。

当初是他百般不愿意,逃婚躲去昆仑山,现在好了,一夕一颗心飞别处去了,他又来着急了。

崔嬷嬷送了醒酒汤过来,服侍皇后服下,笑语道,“娘娘,这年轻人的事儿,自有他们自己的主意,你呀,就是操心太多了。”

“合着本宫这千里迢迢冒雪赶来,一点好都落不着了?”皇后佯装脑怒,沉下脸来。

“皇后娘娘,你能来看我们,我心里一千一万个高兴,真的。”祝一夕连忙笑着说道。

皇后被她说得喜笑颜开,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崔嬷嬷就行了。”。”

她这会儿心思明显不在这里了,方才宴席上已经让她为难了,这会儿也不好再强将她留在这里,逼得紧了反而让她更躲得厉害了。

“皇后娘娘,你早点休息。”祝一夕给她行了一礼,方才与西陵晔一起离开皇后的房间。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飞舞在夜空里,庭园中已经积了一层薄雪。

“母后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西陵晔一边走,一边说道。

祝一夕停下脚,微微仰头直面他道,“太子殿下,不如我们商量个事吧?”

“什么事?”西陵晔道。

“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回头我就去给你物色好,将来你只要带回去跟皇后娘娘说,你找到了你真心喜欢的,咱们两就都解脱了。”祝一夕一脸认真地提议道,为今之际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和平解决这件事。

“现在着急的是你,为什么要我去,你找个男人拎回去不是一样的?”西陵晔道。

看来,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摆脱他们这桩婚约。

“你是太子,你带个人回去说非娶不可,皇后娘娘顶多罚你,我爹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这要是犯我身上,小命都得玩完了,这能一样吗?”祝一夕叉腰反问道。

“现在是你要退婚,又不是我,你自己想办法。”西陵晔说罢,绕过她大摇大摆地离开。

祝一夕看着走掉的人,怒吼道,“死卷毛,你太不仗义了。”

她犯愁地回了自己房间,站在门口瞅着隔壁无极圣尊的房间,走过去想敲门,又不知该怎么跟他说,在门口徘徊了半天。

亓琞何等级敏锐,自然察觉了一直在自己门口晃的人,半晌不见进来,自己去开了门。

“这大冷天的,你要在门口当门神不成?”

祝一夕刚一转过来,撞见打开了的房门,一时愣愣地看着他。

“圣尊师父…”

亓琞放她进了门,倒了热茶递给她,“不跟你未婚夫在你未来婆婆团聚,过来做什么?”

祝一夕捧着茶杯,抬眼看了看他,抿唇不语。

燕丘听到便鄙夷哼道,“啧啧啧,这什么话,酸得人牙都要倒了。”

堂堂的无极圣尊,有点圣尊的气度风范行不行,不过自己徒弟的徒弟跟人订了亲罢了,闹得跟自己女人被抢了似的。

“圣尊师父,你答应了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不要我,你现在说话不算话了。”祝一夕委屈地垮着脸,哼道。

“你要下山成婚生子,自是不能再留在玉阙宫的,牵绊太多是无心修仙求道的。”无极圣尊语气淡冷,只要她还继续跟陵州有牵扯,这桩婚事就断不了。

她又是个心软的性子,便是心中不愿意,难保不会被她父亲和那西陵皇后威逼算计之下成了婚。

“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师父,我是不想嫁给西陵晔,可是皇后娘娘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些年我和老爹也是得西陵家庇护才过得这般安然,在没想到万全的解救之法之前,我怎么能忤逆她,惹她伤心。”祝一夕低头盯着手中的茶杯,无奈地说道。

皇后娘娘希望她与西陵晔成婚,这念头根深蒂固了十几年了,哪是她几句话就能推托掉的,真把话说白了,只怕反而会让她和老爹千方百计让他们早日完婚了。

“此事,你早晚得做个选择。”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离开圣尊师父,也不可能与老爹和皇后娘娘断绝关系,失去这任何一方,我都会难过。”祝一夕闷闷地说道。

亓琞静然而立,长睫微垂看着坐在火盆边上取暖的少女,“不想离开?”

祝一夕握着杯子的手指微紧,不敢抬头去看他,不敢泄露自己心底深藏的秘密,“自入门以来,师父教我护我,我不能没良心,说走就走。”

她是因为喜欢他,舍不得他,可是这番话,她却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

亓琞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扬起了嘴角,她能这般想,总算这些年没白养了。

祝一夕见他不说话,仰头望着她,铮然立誓道,“圣尊师父,我保证等有了合适的机会,一定会和皇后娘娘还有老爹退了这门亲事,要是我做不到,我就…”

“为师信你便是。”亓琞打断她诅咒自己的誓言,温声道。

祝一夕听了眉开眼笑,扯着他的衣袖蹭了蹭,“我就知道师父你最疼我了。”

他跟皇后再怎么针锋相对,但从来舍不得真的为难她的。

亓琞垂下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祝一夕却仰头笑吟吟地朝他道,“圣尊师父,我陪你守岁吧。”

亓琞无奈点了点头,也在火盆上坐下,端着茶抿了一口道,“那里还有飞林放的吃的,自己去拿。”

祝一夕麻利地起身去将柜子里放的干果和点心搬到了火盆边案几上,拿起胡桃就开始自己扒,原是用手捏的,可是不一会儿手就疼了,于是干脆用牙咬,哪知壳一碎了,把嘴唇还给割出血了,顿时抱怨道,“飞林买的什么东西,这么破一点都不剥。”

亓琞侧目看了一眼,伸手取了未剥的胡桃,给她剥了将胡桃仁放到桌上。

“师父就是师父,剥出来的胡桃仁一点都没碎。”祝一夕眉开眼笑地拿起剥好的胡桃仁放进嘴里,笑得眼睛都快眯一块儿了。

亓琞瞅着永远跟个小老鼠一样不停嘴的少女,眉目温柔。

燕丘则在剑里唉声叹气,嘀咕道,“祝一夕,你就是个见色忘义的小人。”

她看上无极圣尊,十有八/九就是被他那张祸水脸给迷上了,都说男人好美色,女人何尝不是。

祝一夕皱了皱眉头,懒得理会他,开心地吃着亓琞给她剥好的各种果仁…

等舍利天珠找齐了,但愿回到玉阙宫以后,他们的生活永远都能这么平静温馨。

“开了春,你就要自己去巫族了…”亓琞打破平静,朝她说道。

“我知道,万事要小心,不可逞强,要好生保住小命。”祝一夕笑着接了他的话,抓起胡桃仁送进嘴里,道,“放心吧,我才舍不得离开师父,一定会留着小命回来见你的。”

“你知道就好。”

“师父,这两天我可能要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她这么远过来,挺不容易的。”

“嗯。”亓琞浅浅应了声。

闹着守岁的是祝一夕,结果刚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就一头歪倒在他的身上睡着了,咂吧着嘴还迷迷糊糊念道。

“圣尊师父,你别生气,一夕最喜欢圣尊师父了。”

亓琞听清了,轻然失笑,抬手用术法取了斗蓬过来,给她盖在了身上,由着她就那么睡了。

飞林一早过来,一进门便见赖在无极圣尊身上睡着的人,皱起眉头道,“这家伙…”

亓琞抬手制止了他,低声道,“她留这里守夜,睡得晚。”

飞林沉着脸收拾了一屋子的果壳,重新沏了热茶,给火盆里加了些炭火。

半晌,祝一夕才迷迷瞪瞪地醒来,反应过来自己守岁守得睡着了,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朝飞林道,“飞林我饿了。”

“崔嬷嬷早备好早膳了,你不自己去,还要我再给你送来不成?”飞林没好气道。

祝一夕起身,朝无极圣尊道了个别,匆匆回了房里洗漱,方才去了前厅跟皇后几人一起用早膳。

“大年初一,就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你还真是有本事。”西陵晔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