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死不死的,两个都摊上了。

谁曾想,这晚膳还是出奇的平静,既没有打起来,也没有口舌之战,顺利她都难以相信。

因着先前约定好了,无极圣尊用了晚膳,就早早带着儿子回了北苑,祝一夕则帮着飞林收拾了残局,从厨房出来见燕丘一人在园中喝酒,走近道,“你今天,这是中了什么邪,平日不是不沾酒的吗?”

“我是什么样,你真全都知道?”燕丘瞅了她一眼,郁闷地仰头饮了一杯。

祝一夕抿唇,无言以对,燕丘对于她是看得透透的,但对于燕丘她自认没有那么深的了解,甚至不知以前在神域的他是什么样的,只是从他说话的口气中猜想,那时候也一样那么狂傲自负,不可一世。

燕丘见她不说话,自嘲地笑了笑,低眉转着手里的酒杯,喃喃自语道,“你不知道,你也不想知道。”

她不想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她,只因为他从来都不是她心上的那一个。

祝一夕静静听着,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沉默着没有言语。

拒绝一个人,比爱上一个人还要难,大抵便是如此。

燕丘微微仰头望着夜空的溶溶月色,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离开的这几天他想了很多,这个可恨地女人出现,改变了他太多,却又不肯留在他的身边。

若是以前的他,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是他想要的,不择手段他也要得到她的人她心,若真到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那他宁愿愿毁了,也不肯让别人得到。

可是,对于她,他不仅做不到,甚至连一丝想法都没有。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自己所爱之人,爱的却是别人,更让他心伤绝望。

他将一颗心,一份情,全呈给了她,她却不愿看一眼,而他不敢逼她,迫她,唯恐那样会吓走了她,于是他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唯恐她被别人夺走了。

然而,在他喜欢上她之前,她却已经将一颗心给了另一个男人,而那个可恨的男人曾经将她伤得千疮百孔,而她也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却不肯接受他的心意。

他曾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在她的面前,他才真正感觉到无能为力…

“祝一夕,你不知道,我曾经是想打死你的。”燕丘微微侧头,瞅着她,笑意有着少有悲凉。

她失笑,“是吗?”

“因为,我那么倒霉被封在那剑里,又落到那鸟不拉屎的山谷里,都是你害的,哦不,是龙三公主时候的你害的。”燕丘忆起久远的往事,有些深深地无奈。

祝一夕有些迷糊,对于龙三公主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问道,“那时候,我怎么招你了?”

燕丘靠着亭柱,敛目想了想说道,“那神魂缺了一半,也只隐约记得,那时候天尊和朱雀神君想要夺去我仙元给央池,不过我的东西没那么好拿,朱雀神君被我重伤,我神魂本可以逃出去的,结果你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你,我虽逃出来但天尊他们交手也有损伤,被你以龙血印封在了剑里,原本想逃的,那时正值神域与魔域大战,你把我封在了昆仑谷底的石上。”

他费了好些年的功夫,才将那封印的力量减弱了,却没想到那么多年会好歹不死地又遇到转世的她。

起先,也在谷底有遇到一两个倒霉鬼的凡人,但都未能帮他解开那封印,直到等到了她,那时只想着或许她是些灵慧之根的缘故,现在想若非是她的转世,是不可能解开那封印,也不可能那么多仙神妖魔却唯独她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天知道,他被困在剑里那么些年,把她咒了几千几万回,发了誓出去了要打死她以解心头之恨。

哪曾想,自己竟然还会喜欢上她转世的这个凡人,爱得如此不可自拔,他也不得不承认缘份这东西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祝一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不起,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还有这样的冤孽债。”

而且,不用多想,也知道从刚遇上他时,依他那脾气若是知道她是龙三公主转世,真会宰了她才解恨。

燕丘自斟自饮,叹道,“前世没眼光,这一世还是那么没眼光,你也真是不容易。”

那时候,她对于水神龙三公主知道的并不多,因为她成为水神到神域之时,他早就被压在了玄天宫,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来,还栽在了她手里,那时候不恨她是不可能的。

“你眼光,也没好到哪里去。”祝一夕不服气地反驳道。

燕丘仰天长叹,“岂止不好,简直瞎了。”

但是,他却无怨无悔,无悔为她失去那一魂,为悔再遇到她,无悔爱上了她,这也真是够贱骨头的。

“那就别瞎了。”祝一夕道。

虽然那些事她不记得了,但自己曾经那么坑了他,现在他还要对自己好,她自己都觉得于心有愧。

“我瞎我愿意,你管得着吗?”燕丘扭头瞪她一眼,根本没有听劝的意思。

他从不曾去这样深深地喜欢上一个女子,想来以后也不可能,所以就算瞎,那也只能认了。

祝一夕无语,他的想法也真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索性不再言语了。

“祝一夕。”燕丘侧头,醉眼迷离地瞅着她,说道,“要不,我退一步,吃点亏。”

她被他那眼神瞅得有点发麻,“干嘛?”

“我不跟无极圣尊争了,他做大,我做小。”燕丘语出惊人。

祝一夕以为自己幻听了,拧着眉头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无极圣尊做大,我做小,我吃亏退一步,不跟他争了。”燕丘说道,神色还极其认真。

祝一夕石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那个,你真不用退,也不用吃亏,真的…”

她干笑着,准备跑,他这想法是越来越吓人了。

“你给我站住。”燕丘喝道。

祝一夕停住脚步,扭头道,“你喝多了,早点休息,明天见。”

他一定是脑子不清醒说胡话了,她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说清楚了再走。”燕丘起身,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我都委屈做小了,你还想怎么样?”

祝一夕只想自己方才为什么脑子一抽要走过来,他回来这么安份,一点不找麻烦,果然是不正常的,原来是憋着这样的想法啊。

他想做小,她还不想享这齐人之福啊。

“不话好好话,先放手。”祝一夕耐着性子,劝道。

燕丘这才放了手,然后拎着她正面对着自己,“放心,虽然委屈了点,但我会尽量跟他和平共处。”

祝一夕气得想哭,燕丘大爷,燕丘祖宗,你真的不用这么委屈自己,一点也不要委屈你自己啊。

“那个今天不早了,咱们能不能明天再说?”她堆着一脸笑,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把这事情说清楚了。”燕丘道,一副她不答应,今天就休想走人的架式。

第397章 他做大,我做小(四千)

“燕丘,你这个想法…真是挺新奇。”祝一夕干笑着,话语中却依是婉转的拒绝,“不过,这妻妾成群是男人的事儿,搁我这里不太合适,真的。”

“我都不介意,你有什么不合适?”燕丘理直气壮地追问道,要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让自己委屈做小的,她竟然还说不合适。

祝一夕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异想天开的念头,更加想都不敢想他说的什么一大一小,她爱的人不管经历什么,要面对什么,她都愿追随他,可是不管的,她不能因为别的而留在身边,那是对她所爱的人,也同样是对燕丘的污辱。

“你是怕无极圣尊反对?”燕丘瞧着她不肯答应,自然而然便想着是因为无极圣尊,于是道,“我和他谈,不能什么都让他占了。”

祝一夕忙举手道,道,“这个问题,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让我考虑考虑。”

她现在脑子还是懵的,完全没料到他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以至于她现在反驳她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还是暂时搁置,容她有点时间想好了怎么说再继续谈论这个问题。

燕丘一听她说要考虑,想了想说道,“好,你回房去考虑,我在这里等着。”

祝一夕一听,如获大赦,一溜烟跑回了房,关上房门,拍着心口她长舒了口气。

他这不过就出去两三天,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吓人的念头,还一个做大一个做小,她一想就汗毛直竖了。

好半晌,她渐渐平静了些,扒在门缝瞧了瞧外面,看到他还坐在亭中,完全没离开的意思。

她郁闷地回了床上坐下,哪还有心思睡觉,可是燕丘固执她又比谁都清楚,要想说服他改变主意,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先前一根筋的赶走无极圣尊,现在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吃亏退一步做小,她还要拒绝,那她要说服他放弃这样的念头,真是比登天还难。

她躺了一会儿,又悄悄爬起来扒在门缝里去看看,燕丘还守在亭子里,于是头大地回到床边坐下,这祖宗到底想干嘛。

于是,整整一个晚上,她不断地躺下,又爬起来,折腾一个晚上也没有合眼,直到第二天一早,听到亓霁他们的声音,方才觉得得了救。

她匆匆拉开门,唤道,“霁儿,我们去吃豆腐脑。”

小亓霁愣了愣,说道,“可是飞林说他在做小笼包。”

“那我们吃了豆腐脑,再回来吃小笼包。”祝一夕一边说着,一边瞥了眼亭子里的燕丘,只想赶紧离开他的眼前,以免被逮到。

无极圣尊瞧她神色怪异,冷然望了一眼燕丘的方向,想来她是有什么缘故要出去的,于是道,“霁儿,去吧,飞林应该还有好一会儿才做好。”

正当几人要走,燕丘已经走了过来,“祝一夕,昨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啊,昨晚说什么事了?”她装傻充愣,想着他要是喝醉了说的胡话,是不是就能这么糊弄过去。

“我说…”燕丘咬了咬牙,看着几人都在,于是准备重申一遍。

祝一夕却打断他的话,直道,“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回来再说。”

说罢,还不等他出声,拖着霁儿就跑着离开了南苑。

无极圣尊不放心,自然跟了出去,百草仙君觉得有好戏,于是八卦兮兮地也跟着出了门。

“他跟你说什么事了?”一出了叶府,无极圣尊便追问道。

祝一夕看了看小亓霁,又不好当着孩子说,可现在自己又确实需要他们帮忙想办法,于是道,“霁儿,你先过去,叫好了东西,我们马上过来,在那里等着我们。”

对于吃的,小亓霁一向不距绝,一人小跑着便先走了。

“快说来看看,燕丘说什么了?”百草仙君笑嘻嘻地追问,他就说嘛,燕丘昨天回来那么安静不正常,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的。

祝一夕无语地抚额头,说道,“他说,他要做小。”

“什么做小?”无极圣尊听得去里雾里的,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从燕丘口里说出来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她现在还是这么愁苦满面的样子。

祝一夕侧头看了看他,深深吸了吸气道,“他说,你做大,他做小,我跟你们两个。”

百草仙君一听,激动地吹了声口哨,这想法还真是大胆,他听过男人娶三妻四妾的,还没听过哪个女的嫁两个男人,还是这么两个不平凡的男人。

这想法,够新奇,够独特。

无极圣尊一听,早就气炸了,“他想得美。”

“你两别闹了,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根本说不动他。”祝一夕头疼地说道。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百草仙君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劝道,“半个月跟圣尊过,半个月跟燕丘过,既解决他们相争,又能享齐人之福。”

谁让无极圣尊昨天“加害”于他,现在还不趁机报仇。

“你能不能闭上嘴。”无极圣尊怒然喝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在这里添乱,早知道就不该给他解了咒。

百草仙君忙躲到祝一夕的另一边,还不怕死地劝说道,“你看吧,圣尊脾气这么不好,少不得你们婚后会磕磕绊绊的,要是再有一个燕丘在,跟这个过腻了,就去宠爱另一个,时间这么长,只对着一个难免会审美疲劳的,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你真该当一辈子哑巴。”无极圣尊说着,便又要施术让他彻底闭上嘴。

“啊,我去找霁儿,你们聊。”百草仙君一看情形不对,忙溜之大吉,跑到了巷子拐角处,又扭头道“一夕啊,这是好事,可以考虑的。”

话一说完,他边上的一截树碎成了粉沫,要不是他跑得快,估计碎成粉沫的就是他了。

百草仙君一走,终于清静了,无极圣尊看了看她,问道,“你怎么同他说的。”

“当然不同意,可我说不动他啊。”祝一夕烦燥地说道。

“既然说不通,那就武力上解决。”无极圣尊决然道,那种人是讲不通道理的,一个亲儿子时不时要占用他女人已经让他恼火了,他还想做小,真是岂有此理。

“让你想办法,不是让你闹事。”祝一夕一听他的办法,更是头疼。

无极圣尊面色冷沉得吓人,沉声道,“反正你跟他说通,我可不想你被他诓得稀里糊涂答应了,这件事只有武力上解决,才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燕丘要是这么好说话,不会跟着他们这么久还不走,现在竟然还敢说要做小,真当他不存在?

“我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不听就没得说了。”祝一夕认真地说道,这现在只是言语上交谈,真闹到打起来了,她帮哪边是好?

一边是自己所爱的,一边是生死之交的恩人,帮哪边都是难题。

无极圣尊被气得不轻,却又强忍着没对她发火,“他现在都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了,不让他长长记性,赶明儿他是不是半夜还翻你房里去了?”

自己的情敌就住在自己女人的隔壁,天知道他每天晚上过得有多心惊胆颤吗?

“燕丘不是那样的人。”祝一夕道,燕丘不是没有机会,而他从来没趁虚而入,也不曾强迫过她什么。

“你现在…是帮着他说话了?”无极圣尊眉头微拧,沉声说道。

他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可她与燕丘之的感情,说穿了也全都在她自己一念之间的事,他不担心是假的。

没有哪个男人,能有那么大的包容心去容忍自己情敌。

“我是就事论事,他若是想把我怎样,下手的机会多的是,我只想好好解决眼前的麻烦,你如果想不出办法帮忙,那就不要给我惹麻烦。”祝一夕说罢,快步走开,原本烦燥的心情变得更加烦燥。

“一夕!”无极圣尊疾步追了上去,他只是听到燕丘提出那样的要求,一时间失了冷静,并非要与她争吵。

只是,这样的状况,实在让他难以保持淡定。

两人到了卖豆腐脑的小摊,围着小桌坐下,却谁也没有说话。

百草仙君瞅了瞅两人的神色,小声问道,“你是答应了?”

“吃东西都喷堵不上你的嘴?”无极圣尊沉声道。

百草仙君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插嘴,只得打量着两人的表情,暗自猜测着难道是祝一夕答应了,不然无极圣尊怎么会火气这么大?

祝一夕紧拧着眉头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吃东西,也没有说话,无极圣尊也跟着一样眉头深锁。

“娘亲,你怎么了?”小亓霁问道。

祝一夕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百草仙君见小亓霁吃完了,于是道,“霁儿,我们去那边买点东西回来好不好?”

看样子,他们两个还没有谈妥,可霁儿在这里,没法谈下去的。

小亓霁起先不愿意,直到无极圣尊发了话,他才噘着嘴答应下来。

百草仙君牵了霁儿起身,走了两步扭头道,“祝一夕,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感情的事越是迟疑拖延,其实越残忍。”

“什么意思?”小亓霁仰头望他,问道。

百草仙君一边牵着小亓霁离开,一边给他重新乱解释了一个意思。

无极圣尊默然看了她许久,道,“我知道,你犹疑不决是不想伤害他,对她说不下狠话,可是这样下去,对你对他又真的好吗?”

她也不是没跟燕丘说过,只是每一次说话都比较平和,而燕丘又是个极其自傲之人,根本不愿听进去,以至于到现在才会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

可是,只要她没有爱上他,这种伤害早晚都是有的,并且越晚越难以断绝。

“可是,你要我怎么说?”她低垂下眼帘,微微叹息说道,“在我最落魄无助的时候,他以自己的神魂换了我的一线生机,而现在我活下来了,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就觉得他的存在碍事了,就要狠狠将他踢开,断绝关系?”

无极圣尊抿唇不语,他知道她的难处,那一段日子燕丘对于她的意义,是他都无替代的。

他不是亲身经历那一切的人,自然也无法体会她此刻的难处…

“我知道,这一切总是要有个了断,可是每一次要下那个决定地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卑劣小人,他或许狂傲不可一世,或许曾犯下很多错,但是对于我,他没有害过我,没有一分对不起我,”祝一夕沉重地叹息,燕丘一直在为她做着违背他本性的改变和退让,而她却不得对他绝情,这是她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抉择。

而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第398章 他做大,我做小(四千)

无极圣尊看着她的为难与挣扎,痛苦沉默着,如果不是他的过错,她与燕丘就不会有那一段难以斩断的纠缠。

他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这是他所造成的后果,现在却要她来承受那一切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