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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重要了。

他们的身份摆在这里,他是天上的月亮,她是沙漠里随处可见的沙砾。月亮只有一轮,沙砾却数之不尽,不相匹配就是这么比喻的,月亮的光华只能覆盖沙砾,却不会点亮它。

和龄突然觉得自己来中原的决定是不是太冲动了,这儿繁花似锦,她却显得格格不入,大漠里夏夜铺满整片天幕的星辰这儿并没有。

还记得曾经同银宝一道儿仰卧在沙地上看星星,她问银宝是怎么同金宝在一块儿的,银宝当时的表情有点呆滞,随手抓起一把细沙迎风扬了扬,挤着眉头道:“金宝那厮忒坏,我同他并不相熟,他却每天早晨蹲在我家门首刷牙,我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时候长了邻里却都以为我是他媳妇儿——”

然后银宝就真的变成了金宝的媳妇。

和龄偷偷觑泊熹一眼,她也想蹲在他门口刷牙,但是这样除了被他讨厌恐怕没别的结果。“知道了,我往后…往后不会再这样。”她舔了舔唇,嘴角轻轻往下撇。

至此泊熹就在和龄跟前消失了,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得有个半个月都不见他了。她知道他有时候夜里会回府来,但是清晨她寻借口过去的时候他却不在了。应该不是在成心避而不见,兴许确实是忙吧,谁还都像她似的镇日闲得心口发慌呢。

那时泊熹把和龄带回府里,却并没有限制她的出行。

她一直没找着机会看他胸口有没有朱砂痣,琢磨的是剥他衣服,这仿佛已经是极为出格的事情了,但是她却亲了他一口… …

找哥哥的事情虽不是迫在眉睫,然而不能不放在心上。和龄对泊熹有男女方面的爱慕感情,她私心里就不像先时那么认为泊熹是哥哥了,只是有种朦胧的怀疑,此时无计可施却也是事实。

这一日和龄蹲坐在泊熹书房前的台阶上,她在晒太阳,其实春日的太阳晒多了也会眼晕,瞧起人来一片白花花的。

赵妈妈肥硕扭摆的身躯走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一只移动的肥羊,直到人走近了她才看清。赵妈妈今时对和龄在他们府里的身份地位有了全新的认识,再不似那日她初来时对她吆五喝六的了。

阳光照得人脸上红红的,和龄揉揉眼睛懒洋洋地看赵妈妈,“是你家大人回来了么?”

赵妈妈说不是,身体前倾遮住了阳光,开口道:“是这么的,府门前来了个姑娘,自言是和姑娘的朋友,门上小厮已经请进来了,您瞧您是不是去见一见,我们也没个成算,不晓得那究竟是不是您相熟的… …”

“哦,是个姑娘?”和龄站起身,抬手在屁股上掸了掸,她穿着一身簇新的豆绿色素面小袄,下面系一条葱白底秀桃花的八幅湘裙,一纵就从三四级的台阶上纵下来,看得赵妈妈心惊胆战,好在她站得稳稳当当,一点事儿也没有。

和龄也不同她多言语,径自往外院去了。

赵妈妈看着那道窈窕的人影心里直嘟囔:这丫头片子生得是好,可他们大人留着这样一个半大姑娘在府里却是什么意思,也没见开脸,只叫底下人好生儿伺候。他们便拿她活祖宗一样看待,只是打心儿眼里是瞧不上的。

就比如刚儿她从台阶上跳下来,不拿这丫头同宫里头的帝姬和外头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们做对比,便是寻常人家的小家碧玉,也断然没有跳脱至此的道理,竟跟个小伙儿似的,倘若不是托生了这么花容月貌的小脸蛋儿,她还真敢把她往男扮女装上联想。

只是这么的一联想,他们大人的取向就值得探究了。赵妈妈摇了摇头,走出了书房院。

*

偏厅里日光充沛,穆穆古丽头上缠着一圈儿白纱布,见到和龄立时从圈椅里站起身,“你可算来了,我还道你不肯出来呢!”

和龄跨过门槛疑惑地打量她,眼睛钉在她额头的纱布上,停了好一会儿,她顽笑似的道:“你这是给谁戴孝呢?”但是穆穆古丽的脸色瞧着不是很好,她打趣完有点不好意思,想她无事是不会来的,就问:“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正逢侍女端茶上来,穆穆古丽欲言又止,等侍女退下去了,她把茶碗一推压低声音道:“你这没良心的,只管在这指挥使大人的府上吃香喝辣了,可有想到我们?自那一日你走后,东厂那起番子三不五时便要来我们酒肆里生事,横竖他们是霸王,谁敢虎口上拔牙寻他们的晦气,昨儿个我劝架都把脑袋撞伤了——”

“打住打住,”和龄朝门外看了看,见是空荡荡的一片,忙转头看着她道:“你说的这些都与我何干,总不能是我叫东厂寻事的。”她说到这里不禁顿下来,猛然记起了她是怎么来的泊熹府上,似乎那时候是东厂那位叫祁钦的大人设计了一出类似于“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她算是就坡下驴,跟着就住到了现在。

那位大人还同她做了什么交易,承诺为她寻哥哥来着… …

穆穆古丽看和龄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明白过来,叹一声道:“你自个儿跟这里呆着,指挥使府上铜墙铁筒似的,外人轻易进不来。那位祁大人昨儿又来寻你,他找不见你偏生要寻我们的麻烦,我也是没法子了才找上门来,”她有点担忧,轻声道:“小和,你究竟是怎么招惹上那一拨人的,难道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么?”

她这么问着,心里却觉得不可能。和龄才进京几个月,她恐怕连城门打哪儿开也不晓得,认识的人五个手指头数得过来,怎么可能同东厂有牵扯?可她偏偏就是住在指挥使府上,并且东厂的人也确实在找她。委实匪夷所思。

和龄面色沉重起来,拉起穆穆古丽道:“我先跟你回去,旁的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说着两人就出了指挥使府,和龄满脑子打结,祁钦这笔交易在她的感情天秤不倾向于泊熹是哥哥的情况下益发诱人起来。可是他要她做的事,她现在觉得即便她同意她也做不到。

泊熹这么样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自打被她亲了一下就消失不见。她要怎么帮东厂监视他并汇报情况?细作分明不是谁都能做的呀,她倒是可以告诉祁钦画眉鸟一日最多能吃几只蚯蚓,但是呢,只怕人家对这个不感兴趣。

话说和龄和穆穆古丽很快就回到敬粉街,才到酒肆门首便觉得不对头,和龄嘬了嘬唇,仰脸朝二楼的雅间眺望。

只见窗户半开着,一人身着锦绣飞鱼服,支着下巴眯着眼睛,笑得阴恻恻。

“不叫人请你回来,你竟不露面儿了。”祁钦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把和龄叫回来的穆穆古丽,后者头也不敢抬,脚底抹油进门去了。

男人笔直的唇线便往上挑,轻佻地对和龄勾了勾手指头,“愣着做什么,上来吧,要我亲自下来请你还是怎么?”

和龄没来由的一哆嗦,站在下面僵硬地回道:“上回的事事出突然,我也并没有应下来… …”

“哦,”他拖长了语调,“趁大人我还好脾气的时候乖乖上来不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 (改错字,坚决不是伪更)

波心荡

祁钦说这话时已经带上了威胁的语调,和龄看着二楼那扇窗户倏然阖上,空气里隐约有细微的粉尘打着旋儿飘下来。

她伸手在脑袋顶上掸了掸,鬓边拂下的珠串在脸颊上轻轻扫过,眉心蹙着,不情不愿地上了二楼的雅间。

里头祁钦端坐着,腰背挺得笔直,一手执壶一手执杯,醇醇的酒香随着酒水淙淙流进杯盏里四溢开来。

他是一副极有礼貌的模样,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下吧,甭客气。咱们有事说事,我不是找茬儿的,一回生二回熟,早晚和龄姑娘便清楚在下的为人了。”

和龄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祁钦睃了显然十分紧张的她一眼,补上一句,“互惠互利的事儿么,和龄难道还有不喜欢的道理?”

他不叫她和姑娘了,分明就是在套近乎,可是说话的腔调又不是字面上的那份儿和缓味道,和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她想找哥哥是不假,可是用泊熹的事情作为交换却是不能够的。

略略整理了说辞,便开口道:“我也不是不愿意同大人您做交易,可是您委实高估我了,我都好些日子没瞧见权大人了,这您想必不知道吧?”

祁钦闻言将酒盏“磕托”一声放在桌上,目光里的笑意隐了下去。

东厂的手伸得再长,却伸不到泊熹的指挥使府邸里,故此和龄的话听在祁钦耳朵里无端便多了几分暗讽。

他按下怒意,再抬眸的时候眼里又有了一丝笑模样,亲自挽袖为和龄斟了一杯酒,语声绵长道:“和龄当真不在乎你兄长下落了么,不好奇他过的好不好?在咱们大周的哪一个地界?会否日日夜夜也想着找寻你这亲生妹子?… …”

和龄眸光一荡,她脑海里有和哥哥年幼时候的模糊记忆,模糊程度几乎与她常做到的红墙黄瓦梦境中的女人一般。

于她而言,真正想念起亲人来不是如何钻心蚀骨,因为没有深刻的值得反复咀嚼的画面和回忆,有的只是浅浅的惆怅,抓不着挥不去,叫人没奈何。

放在膝上的手指略略收紧,和龄将心头徐徐浮起的郁气压下去,摇头坚持道:“我是真的同权大人不甚熟悉,略有的那一点子牵绊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求您别把心思放在我这样的小人物身上,没的白白耽误了您工夫,倒是我的不是了。”

话说到这里也没别的要说的,和龄站起身想要走了。

她抿抿唇,泊熹即便再不把她当一回事,至少他发现她不在府里也会有一点点担心的吧。

毕竟他说过的,她在京一日他便护她一日。

堂堂七尺男儿说过的话,希望不要抵赖才好。

和龄正要开门出去,孰料一把刀“刷”地打她眼前掠过,稳稳地插在木门上——

她的手定在半空,差一点就要被削去… …耳边仍头刀身嗡嗡震动的余音,幸而过去在关外也不是吃素的,大大小小的场面都有见识过,否则叫寻常的丫头片子给祁钦这么一吓唬,保不齐白眼一翻直接就晕过去了。

饶是如此和龄也煞白了脸,愣愣地踅过身去,两只眼睛愕得大大的,鬓角垂下的珠串随着她的微颤幽幽摇曳。

祁钦眸中露出狠戾之色,他不费力气便拔下了深深没入门里的刀,光滑如镜的刀面上映出和龄紧抿的樱唇,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如此说来,留着你是毫无用处的了。”

他手上这把刀不是没舔过女人的血,东厂里混日子,男女老少不忌讳,惹他不痛快了,杀一两个人算得什么?

不过祁钦决定给面前这面容姣好的姑娘最后一次机会,谁让他心善呢。

“你果真不愿意帮我么?我并不是白用你,眼下已叫盼朝为你调查起来了。和姑娘寻思寻思,堂堂东厂,寻一个人还不容易,你并不亏。”

和龄只觉得脖子上绕着一股股寒气,她身上直起栗,瞠目看着对面持刀的男人,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我不愿意,我连他的面儿都见不着… …”

祁钦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和龄侧耳听,门外似乎响起了脚步声,这脚步声一步一步略有些不稳,最后竟是停在了一门之隔的雅间儿外。

木门上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门外人面罩寒霜,语调却温然和缓,“是我,开门。”

祁钦听出是盼朝的声音,奇怪他这个时候怎么会来,瞥了和龄一眼,使眼色叫她往里头去,便开了门让盼朝进来。

“这会子怎的来了,督主不是叫你同权泊熹一道儿在镇抚司听审么?”

盼朝笑了笑,“他在那里,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说罢目光好似不经意地在角落和龄脸上一瞟,复道:“听底下人说你在这里,怎么,等不及了要收拾这丫头了?”

室内氛围不大好,盼朝敏锐地注意到门上的刀印子,眸光迅速沉下去,不待祁钦说话便走到了和龄跟前。

她瞧他们是一伙儿的,见后进来的男人走近自己不觉后退一步,脚下踩在裙裾上险些儿摔倒。

“小心。”他扶着她的手臂略略向上一托便松开,温文而有礼。

和龄看着对面人温和的眼神,慌乱的心绪莫名安定下来。她讷讷道了谢,眼睛直往门外望,想逃的心思明明白白全写在脸上。

盼朝眼里脉脉含着笑,自己的亲妹妹,怎么瞧都是可人疼的。他这些日子没闲着,确实调查了和龄,已经更加确定她就是当年失散的妹妹了,只是没有想到当年徳叔竟是将和龄带去了关外,也难怪,他一度以为妹妹已经不在人世… …

然而与她相认,一时半会儿却不能。

她不能同他扯上关系,也不必卷入当年的血雨腥风里去。为母妃报仇这样的事,由做兄长的他一力承担便够了,而和龄,既然她已经忘却了过去的人事,那么就忘记吧。母亲的死对她刺激太大,想起来这一切当真半点好处也没有。

祁钦挑了挑眉毛,道:“这丫头是个硬骨头,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也不见她改口,横竖我是没法儿了,留着若是无用杀了也好,倘或能叫权泊熹掉一滴眼泪,我也不白费了这些工夫。”

和龄下意识往盼朝身后躲,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持刀的祁钦。

忍一时风平浪尽,退一步得寸进尺,她想着自己得自救,但是不能够答应东厂的人,与虎谋皮,最后指定没有好下场,还不如求泊熹帮忙找哥哥呢。

盼朝意识到和龄躲在了自己身后,当真就把她护住,他眉眼里裹挟着融融的笑意朝祁钦道:“动刀动枪又何必,这丫头胆儿小,大档头若信我,就放我同她说,你看成么?”

祁钦攒了攒眉头,半晌妥协道:“那你同她说,别怪我没提醒,这丫头油盐不进,到时候该动手还是动手,再不然带回去先拘起来,日后不定还能在权泊熹那儿派上用场。”

男人之于男人,往往眼光毒辣,祁钦始终认为权泊熹对这丫头起了心思。

他收刀入鞘,整了整衣襟便迈步要出去,蓦然想起什么,眉梢跃起一层春|色,留下话道:“晚间早些过我府上来,昨儿礼部那老小子送来几个美人儿,咱们是好兄弟,我不独贪,到时候盼朝瞧瞧有没有钟意的,你一句话,我二话不说拱手相让,怎么着?”

盼朝听了缓缓笑开,“如此就多谢祁兄厚意了,你去吧,我很快便去寻你的。”

祁钦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他唇边的笑意也如湖心的波纹,一圈一圈荡然无存。转身看和龄,她也看着他,两张相似的面容有相似的表情,他问她,“姑娘觉得中原怎么样?”

和龄眼睛骨碌碌一转,一面往门边上挪,一面应付他道:“中原多好呀,好山好水,连汉子也比关外的水灵。我看你比那劳什子大档头人好,同你说句知心话,其实那权大人他真的不在意我的,你们便是把我挫骨扬灰人家也不能动容,这世上啊,除了我徳叔谁也不会为我掉眼泪。”

说着话已经站定在门外,他从善如流,也跟着和龄走到门外。

“姑娘不是在寻哥哥么,”盼朝压抑着心潮,把手轻轻放在妹妹背上,指尖略略收紧,他带着她下楼,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找不见哥哥,便不回关外去了?”

“不回。”和龄肯定地说,她有点意外这位大人一句也不提叫她给东厂做细作的事,两人在街上走着,她时不时偏头看他,不觉就想靠近。

盼朝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回以微笑,问她往哪儿去,和龄自然是要回指挥使府的,她麻利地一指街角,“大人若有事便自忙去,我出了这条街自己走就成… …”

“还是我送送你吧,这世道不好,天子脚下也多是地痞流氓。”他眼里染上笑意,“姑娘玉雪美姿容,被人轻薄了可就不好了。”

自己的亲妹妹,怎么夸都是不亏心的,盼朝说得一脸自然,眼里甚至蕴着令人动容的暖意。

“真的么?”和龄摸摸脸,心下腾起陶陶然的喜悦,没有姑娘不爱人家夸自己生得好看的,她轻咳一声,丝毫不吝啬言辞,“哪里哪里,大人才是谪仙之容,貌若潘安,满城的姑娘见了您都要走不动道儿了——”

“哦…那和龄也走不动道儿么?”他翘了翘唇,买了只糖葫芦递给她。

和龄咯咯咯地笑,“我不能,我有非同常人的定力,一般姑娘比不得的。”

她抓着糖葫芦也不吃,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却不知一行一言皆落入不远处一双冷沉的眸子里。

和龄心里生出种奇怪的想头,腼腆地朝他笑,眼睛却滴溜溜往人家胸口瞄。就是可惜了,她不像大戏里的妖怪能有透视眼,不然铁定一瞧一个准儿。

将到指挥使府门前,盼朝心道她果然还是回来了这里。

也罢,既然和龄曾救权泊熹一命,想来他也不见得害她。倒是再过些时候,他只怕得想法子把妹妹放在自己身边。毕竟放着她在外边不能时时见到,他终究是不安心的。

以盼朝的身份不适宜再往前了,两人在街角的树下停下来。

和龄朝府门口望望,老远就见着那两个敦实又傲气的大石狮子,她想起泊熹来,叹了口气,转脸却对盼朝笑得馨馨然,“今儿多谢大人了,您真是大好人!”

他心里称意,抬手宠溺地在她头顶心抚摩,正要开口,不妨几步开外猝然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

和龄扭头瞧过去,意外见到泊熹冷着脸阴沉沉朝自己笔直走来。

他走得很快,云纹皂靴踩到地上断裂的树枝,一路咔咔作响,显眼的麒麟袍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饶是外貌丰神俊朗,却难以掩住浑身散发出的凛凛煞气。

泊熹很不高兴!

和龄心头咚咚咚地跳,这么些日子住在一个府里却没见着面,今儿甫一见着,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他这样。

“泊熹,你今儿回来得真… …”

真早。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泊熹拽着手臂扯到身后,他警告地看了顾盼朝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他方才触碰到和龄的那只手上。

唇角不期然扯起个冷硬的弧度,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顾兄今日以临时有事为由早早便从镇抚司离开,我还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怎么,你却在这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闻到神恶魔味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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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声:如果下一章我写和龄偷看泊熹洗澡或者做出些别的,你们是觉得我猥琐还是和龄猥琐-\'\'-、、、偷看洗澡说不定在这个清水的世界是不能写的啊!!!!可是人家只是想认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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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樱

盼朝侧头看被权泊熹掩在身后的和龄,她也正伸着脑袋,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仿佛是被权泊熹拉扯得痛了,女孩儿纤细的眉尖微微蹙着,却没发出声音。

“权大人。”他把目光重新投向权泊熹,略一躬身算是施了礼。

权泊熹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那么他自己呢,好好的此际本该坐镇北镇抚司的人,如何突然现身?

“您这话叫我不解,我莫非是不能够在此出现的?”盼朝也不正面回答,他因何现身于此估摸着权泊熹心中有数,倒是他这副护犊子的架势让他纳罕,原来和龄在他心中竟然占了分量?

泊熹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他素来是沉着的,何况是同东厂的人多哆嗦。

握着和龄的手慢慢松弛开,掖进宽袖里。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不自觉摩挲几下,转头看见和龄明艳生动的脸容,心头忽而一阵茫然。

泊熹唇角微抿,认真地看了和龄一会儿,突然一言不发抛下他们提袍走了。

和龄虽然觉得今儿的泊熹异常古怪,却也没往心里去,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她最怕他找人家的麻烦,人家顾大人是好人,也算是把她从祁钦手底下捞出来了。

说不出为什么,她对这位顾大人有天然的好感,自然了,人家顾大人生得好面貌是一方面,和龄对长得好看的人都有好感,然而,除此之外,总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牵引着她,让她觉得他无比亲切。

和龄匆匆瞥了远去的泊熹一眼,他的背影匀染在夕阳的光晕里,周身镀上一层暖橘色的金边,乍瞧之下像极一幅带有凄凄朦胧意境的久远画卷。

她收回视线,盼朝却一直看着她,浅浅含笑的面上若有所思。

“今儿多谢大人送和龄回来,我打心儿眼里感激您,往后等我有钱了我请您上京里鼎好的酒楼里吃酒去,”她眸子里涌现出一抹向往的色彩,“正好我还没去过,不过等我有钱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咳…那什么,有缘再见吧!”

她余光里瞧见泊熹越走越远了,急着想追上去,故此说完那几句算作作别的话就提着裙摆跑开了。鬓间长长的珠串在光线里忽闪,她身条儿纤瘦,跑动起来却阳光又健气,飞扬的裙角如同一只鲜焕的斑斓蝴蝶。

盼朝目不转睛看着妹妹跟上权泊熹,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里他才缓缓地垂下眼睫。

尘封的记忆陡然破茧而出,他记起妹妹小时候被皇父抱在膝上逗乐的场景。那一口小小的白牙,无忧无虑的小脸,如今随着年岁变迁俱模糊不清了。

他和妹妹一样,本该金尊玉贵地长大,如果不是樊贵妃——盼朝握了握拳,面色一刹那阴鸷无比。

樊贵妃该庆幸的,是他成长得这样慢,叫她得以在谋害亲生妹妹后依旧坐在锦绣堆里,心安理得苟活十数年之久。

他会亲手要了她的命。

*

却说和龄跟着泊熹回府,他一路直往他外院书房里去了,一路上并不理睬她,不但不与她讲话,而且将她视作隐形人一般。

和龄怪委屈的,她是猜不透泊熹心里所思所想的,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要她说权泊熹这大男人的心思也难猜的很。她跟着他到了书房门首,正欲抬脚跟进去,孰料他前脚进门后脚便“砰”的将门关上了,险些儿夹到她的鼻子!

和龄气得跺脚,隔着门唧唧歪歪一大通话的说,连挂在纱窗前的画眉鸟都闲她吵,叽叽喳喳冲她叫嚷着以表示不满,泊熹却不为所动,好似压根儿听不见她的声音。

和龄蔫头耷脑的,这么久不见面了,她不过是想和他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儿罢了,他为什么总是躲着她不见?

她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她虽然轻薄了他,亲了他一口,可是他不乐意了满可以亲回来的嘛,再说了,她长得多俊呀,连顾大人都夸她,他为什么就看不见她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