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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龄又蹲坐在石阶上,她支着脑袋看院子里种着的几株八重樱。

八重樱娇美,花枝上累叠着一串串的樱花,自有它独有的层层叠叠直至人目眩神迷的秀美,淡淡的粉,淡淡的白,并不如何热烈奔放的颜色,慵懒地倚在枝头,却叫人望而心折。

她记起有一日见到笃清在给这几株樱花浇水,笃清是泊熹身边信任的人,几乎如影随形。他不知怎么有兴致,笑嘻嘻告诉她八重樱的花语——

你言而不决中的温柔和耐心。

和龄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问笃清泊熹喜欢他自己院子里这几株樱花么,笃清的回答也不甚详细,但是她听出他的意思,合着是泊熹的母亲喜欢八重樱。

这么说来,她还从未在这个府里见过泊熹以外的主人,他的父母呢?亲人呢?难道他和她一样无亲无故么?

和龄惘惘地想着,有点同情泊熹,她想他们说不定真就是亲兄妹。

正当时,忽有几个丫头说笑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和龄歪着身子看过去,但见几个面熟的侍女提着热水进了浴房。空气里仿佛还有热水氤氲的雾气,和龄定定地望了一会儿,腾的一跳而起,泊熹这个死洁癖,日日都要沐浴熏香,而她等了这许久,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逮着机会了!

和龄向来是很灵活的,所谓静若处子动若疯兔,她警惕地朝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里头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窗前那只呆鸟一直死死盯着她。

和龄朝它呲了呲牙,低头思考起来。既然浴房里已经准备在倒热水了,那么距离泊熹出来应该不远了。

她得赶快行动起来才行。

思及此,和龄便提着裙角,蹑手蹑脚一路到了浴房门口。里头有涓涓的倒水的声响,她探脑袋进去看,入目是一架紫檀双面绣屏风,濛濛的水蒸气四下里蒸腾开,除了几个侍女忙碌着倒水的身形旁的看不大清楚。

另一边,泊熹开门从书房里出来。他目光在院中八重樱上掠过,思念起母亲,眸光暗了暗,荡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少顷,泊熹错开目光,下意识寻找和龄,满院里却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他抬手在额角揉了揉,黯淡的眸光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难得伫足对着天空发了会儿愣,这才转身往浴房行去。

… …

和龄大气不敢出猫在屏风后面,一阵错杂的脚步声后她知道那群侍女退出去了,不多时打门外传来独属于泊熹的沉稳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从里面关起来了。

他似乎不喜欢有人留在里头伺候,和龄确定现在浴房里只有自己和泊熹两个人。想到这里,任是大剌剌如她也不禁有点脸红心跳。

和龄咬着手指头琢磨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在泊熹脱完衣服后再出去还是等他脱到一半再出去?

前者能让她看得更真切一些儿,后者能给泊熹留下一块遮羞布… …?但是后果殊途同归,被他发现了,想必十分惨烈——

脑海里再天人交战也于事无补,和龄不知不觉就把头伸出去,预备先观望观望情况。其实想到就要能确定泊熹是不是哥哥了她还是很激动的,但是目下这份激荡的情绪显然被面前“活色生香”的场景浇灭了,只在她头顶冒出一缕细袅袅的白烟。

泊熹肩上的白绸中衣已经褪至一半,外衣搭在高高的雕花红漆衣架上,她羞臊地捂着眼睛漏出几条指缝细看,看到他若影若现的光裸背部,还有那一头黑若鸦翅的齐整长发。

人在沐浴的时候心情都是放松的,泊熹显然没有注意到此刻和龄也在这屋子里。他把头发揽到前边胸膛上,半眯着眼睛,一只手解亵裤的腰带,另一只手伸进浴桶里试水温。

他的不紧不慢相较于和龄的浑身紧绷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她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额头上垂下的碎发都被汗水濡湿了紧贴在眉骨处,手指头扣着屏风的绣面,仿佛周遭的空气已经稀薄到无法呼吸。

泊熹很容易便解开了裤带,他手一松,亵裤便顺着腿部线条整个儿滑下去… …

和龄在心里大声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然后闭上了眼睛,可是她太紧张了,眼睛一闭身体突然就失去了重心似的往一边倾倒,屏风吃不住她的重量,哗啦啦彭嗒嗒连人带屏风一气儿倒了个干净利索。

那边泊熹眉心一蹙,乱中有序,他倒是不慌不忙,转手抽过衣架上外袍披在身上,踅身打量身后。只是一时竟有点瞧不仔细。

和龄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趴在屏风上,紧紧地捂住脸,膝盖上一阵剧痛,然而再痛也比不过即将被泊熹发现她竟然是个偷窥狂严重… …

泊熹的脚出现在和龄跟前,她愈发的捂住了自己的脸,而他的眉毛也随着视线的清晰越蹙越紧,眉心隆起一座小山丘。

“和龄,”泊熹的嗓音低低沉沉,听起来意味不明,“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我,我不是和龄——”垂死的挣扎自然而然就出了口,她话说出去悲哀地发现,在这种危急关头自己的嘴实在是笨的可以。眼前一阵阵发黑。

身子突然一轻,和龄被泊熹提溜着领子提了起来,她顽强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从耳朵到脸颊都红得能滴血。

掩耳盗铃有什么意思?

泊熹缄默不语,须臾,他放下她,把她手指头一根一根从脸上扒拉下来,沉声道:“哑巴了么?说话。”

和龄脸埋得低低的,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嗫嚅道:“你别恼我,我没别的想头,约莫是…走错房间了… …?”

他好像笑了,笑得叫人身上直起栗。

修长的食指动了动,似乎犹豫,最终还是挑起了她的下巴。泊熹唇角半弯着,“你把走错房间这话,再说一遍我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事儿没写完

实在扛不住了先写到这儿晚安大家 挥爪~

悦君兮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短,轻轻抵在她下巴上,和龄被迫抬起脸来,然而眼睑依旧低垂着。她是羞得不好意思见他,整个人恨不能挖个缝儿钻到地底下去才好,蜷缩得快像个蚕蛹。

泊熹今儿竟然出奇的有耐心,她不说话他便等着。

和龄心话儿说这样下去不是事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想着,她自以为理直气壮地抬眼看他,嘴唇咬了咬,弱巴巴地说:“才儿我在大人书房外头,可是您不叫我进去,我多无聊啊,我就跟这院子里头转了转… …发现您的花儿开得极好,一朵一朵的漂亮极了,我们大漠里都没有呢!”

胡天海地夸一通总是没错的,她越说越顺溜,离他的问话也越来越远。泊熹唇角的弧度有加深的迹象,但是不像是友善的笑意。

“所以,”他抬指按在和龄上下翻飞的一双唇瓣上,微侧了脸,清润中带点沙哑的男低音如丝绒般叫人熨贴,“所以,和龄才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儿么?”

和龄被面前人温润如玉的假象蛊惑了,他清俊的面庞半罩在低矮的暮色阴影里,薄薄的唇向上勾起,拉出一条姣好的弧度。

未挽起的乌发因身体的前倾滑落至半露的胸膛上,影影绰绰间叫人神往,却又委实看不真切。和龄呆致致望着泊熹的眼睛,咽了咽口水。

他好看得她想再亲他一口… …

她的眼神落在泊熹眼里自有不同的况味,那双黑魆魆的眸子里分明闪过什么,情绪更迭之快却叫人抓不住头绪,几乎是立刻就翻了脸。他把她松开,沉默着别过身道:“说不出所以然来么?那就出去。”

余光里和龄确实是往门边挪了几步,可是也真仅仅是几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和龄实在不想在他衣衫半褪这时候悻悻地出去,横竖就是今儿,她非得确认泊熹的身份不可!

他是哥哥与否,她不能不在意。

“大人,我可以不出去么?”和龄扭捏着站到泊熹身侧,他高出她许多,她得半仰着脸跟他说话才有商量的样子。

他很意外,莫名伸手在衣襟口提了提,下一息她试探的柔软声线便传进耳里,“大人,我来伺候您沐浴更衣成么?我在沙斗子集市上跟人学过的,唔…我会搓背,我搓得可好了,您要是不信,一会儿我试了你就晓得了——”

她说着说着手上就不规矩起来,俨然是个自说自话的性子,手指抖阿抖的去拉泊熹身上唯一的一件外袍。因从前从没机会做这样的事,这时候难免手生,又害怕又紧张,还有一点小激动,心下便不停地给自己鼓气。

泊熹完全没料到和龄会有这样的举动,她的手指甫一触碰到他的锁骨,他心头便一悸,好似有电流通过全身,陌生的酥麻感觉从她指尖下的皮肤蔓延下去,一重又一重堆叠在小腹处。

泊熹在人前素来是漠然并且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没沾过女人身子,此际身体却陡然敏感起来,连和龄身上淡淡的八重樱香气也注意到了。

过去不是没有人往他跟前送女人,环肥燕瘦,媚态不一。敷衍也罢,各色应酬场合上他同她们也有过亲密的接触,然而从不曾如现下这般叫他动情。

不再是置身事外的周旋,而是在她的靠近下燃起了压抑多年的欲|望。

泊熹一把攥住和龄不安分的手,他并不出声,只攥得紧紧的,仿佛要把她捏断。

和龄吃痛想把手抽出来,她那一点子好容易才垒起来的勇气被他一弄吓得全缩回去了,一面拿手推他,一面气咻咻带着哭腔道:“你力气大我比不得你,可你不能仗着这个欺负我,横竖我不碰你不伺候你更衣就是了…你撒手,赶紧的,真的好痛…我手断了你难道养我下半辈子么?”

她罗唣起来不是说停就停的,眼瞳上虚浮着朦胧一层泪影,眼圈儿越说越红起来。泊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她喊痛他仿佛没有听见,思维混混沌沌,隐约起了怜惜。

他松开她的手,犹豫着,迟迟地伸臂将她揽住。

算是对自己的试探,人们通常瞧别人瞧得底细,从头到脚连头发根也不放过,然而对自己却不若想象中那么了解。

打头一回在酒肆里不受控把和龄带回来,泊熹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头,他不甚清楚自己对和龄究竟是怎样的心态。如果仅仅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报恩的方式不胜枚举,他并不需要担心她的安危。

而他派人暗下里看着她,得知和龄离府去见祁钦,他隐隐担忧她的安危,思来想去还是抛下公务回来寻她。

哪知她巧笑倩兮,对着那顾盼朝眉开眼笑,那股喜欢劲儿,他隔着一条街都能瞧出来,顾盼朝会感受不到么?什么他是她见过这世上相貌鼎好的人,保不齐她对着任何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泊熹眉头紧锁,与面部表情相左,手上动作却很是温和,他在她背脊上轻缓地拍了拍,安抚似的,身体却略有些僵硬。

原来喜欢一个人与否,在你拥着她的时候感触是鲜明到惊心的。

“泊熹?”和龄一再恍神,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被泊熹轻揽着,只觉得受宠若惊,急道:“我可没有哭呀,你别,别太在意——”

她不大自在,心里不自觉又琢磨起剥他衣服的事,这会儿显然是完成不了了,正想着,泊熹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

他微低着身子看着和龄,看得她毛骨悚然。

“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靠近我。”他的眸子冷凝着,依稀觉得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顿了顿,复开口,语意凉薄道:“这是我最后一回告诫你,倘若再犯,今后我却顾不得你了。”

是说不再照顾她么?

和龄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微有涩意。他方才温柔地抱着她,她还以为他至少不反感她。可是听他现下这样说,分明就是厌恶她了。也对,她明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碰触他,却每每还要惹他不痛快。

她不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贵女,不过一个连父母兄弟也找不见的孤女。赵妈妈虽每每满脸堆笑和她说话,眼中的鄙薄却藏不住,她都知道的。或许,她从没有在沙漠里救过泊熹的话,早就被他赶走了吧。

“哦,那和龄记住了。”她扬起一张笑脸,脚下飞快,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才一出门就垮下了肩膀,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天边仅剩下最后一道光线,在她视野里慢慢黯淡直至消失。叹了口气,想到目的还没有达到,和龄重又振作起来,她甩甩脑袋朝身后看了一眼,一忽儿间便又生出个主意。

他讨厌她也罢,她非得确定他的身份不可。倘若他不是哥哥,那么不必他赶她走,她自己识趣儿,会自行离开的。

*

今夜的天空只点缀了寥落的几颗星子,月亮忽明忽暗,笼在飘渺如烟的云层之后。

笃清站在台阶上望了望天,料想明儿不会是个多晴好的天气,他在门上叩了叩,“大人。”须臾,里头传来泊熹低沉的嗓音,他叫他进来。

屋里没有丫鬟侍立,笃清阖上门走至书案前,抬眼见他们大人面色不佳,不期然的,便联想到了养在府里的那位姑娘,也就是和龄。

他倒觉得那是个妙人儿,你同她说话特别有趣,不会感到枯燥。他们大人这么样阴阴郁郁的下去不成,身边总该有个知暖知热的人才妥当。

笃清瞧着和龄作为这个知冷暖的人选很是不错,反正也是顺口,没准正说中了他们大人的心事呢,因此道:“大人今儿瞧见和姑娘不曾?… …我瞧她有趣的紧,那日见我给院里八重樱浇水,她便来向我扫听你的喜好,大人的事岂是我能轻易透露给她的不是?

我便也没说什么,只道这八重樱的香味儿不错,您约莫是喜欢的。没想她隔了几日便将花瓣收集起来制成了个香囊挂在身上,我瞧着倒也别致,却不知您瞧见了没有?”

“没有。”

泊熹想也不想便回答了他,墙边的古朴蛇形青铜灯闪了闪,他的脸孔便在这片朦胧的光晕里跳跃,调开话题道:“宫里情形如何了。”

笃清见他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想头,暗暗怀疑,却不好再多言语。轻咳一声,正色回道:“今儿皇上留宿在贵妃娘娘寝宫里了,隔了这么些日子,看来皇上的心终究还是向着贵妃娘娘的。”

他话多,忍不住又道:“却不知当年叫贵妃害死的小帝姬和小皇子还活在这世上么,这也真是作孽,贵妃娘娘连自己嫡亲亲的外甥女儿也下的去手。更有趣是皇后娘娘,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将这事儿捅在了皇上跟前,可说到底皇上心里有贵妃娘娘,怀疑归怀疑,叫万太监巧舌如簧劝了这几日瞧着是不生气了,贵妃娘娘今后怕要益发倚重他了。”

樊贵妃素来是看重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万鹤楼的,泊熹是后来者,且并不是太监,锦衣卫身份尴尬便尴尬于在皇帝和后妃跟前总不得亲近,比不得宦官没有避讳,又是无根儿的,皇帝使唤起来也踏实。

泊熹心里清楚这点,他暗中投奔樊贵妃不假,内心里却有预感,若要依傍,樊氏是不成的,还需旁人。只是合适的人物尚未出现罢了。

见大人今日兴致不高,笃清回禀完便告退离去。

泊熹仰面靠坐在圈椅里,烛火影绰朦朦,照得他面目斑斑驳驳。

回寝屋安置,他并不喜欢侍女在屋里伺候,因此自脱下家常道袍,一件一件直至里头月白中衣,不经意地打眼往床上一看,见锦帐半边拢着,另半边却倾盖下来,床里被子模模糊糊鼓起来一块儿,仿佛有个人卧在里头。

他眸中横过一抹厉色,伸手预备拿挂在墙上的绣春刀,然而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八重樱香却在鼻端游弋开。

泊熹面色微动,他掀开床帐倾身去瞧,甫一入目便是一捧青丝从锦被里蔓延出来,乌鸦鸦铺陈在枕头上。细小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他唇角微抿,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和龄红扑扑的睡颜便映入眼帘。

泊熹眉头只略微一拢,很快便松弛开,并不细究她为何出现在自己床上。

他轻抚和龄的脸颊,她是个好姑娘,可是他不能允诺她将来。他要走的,是一条崎岖的,一不留神便要粉身碎骨的道路,而和龄只是个寻常的姑娘家,她对他亦不过只是好感。

两厢都没有深刻的感情,在爱情萌芽前便扼杀是对的。她不该陪他承受任何风险。

和龄在锦被里的手指情不自禁一颤,她原先打算趁泊熹不注意一把扯开他衣襟的,虽说这样生猛了些,可是简单的法子往往才能奏效。她是装睡的,泊熹微凉的指腹却在面颊上流连,她闹不清缘由,胸口咚咚咚地狂跳不息。

想着不能再犹豫了,她在心里数数,准备数到三就动手,可是冷不丁的,唇上覆上一团柔软。

纤长的眼睫轻轻扫过他脸颊,和龄睁开眼睛看着泊熹。

也不去扯他的衣服了,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舔了舔,仿佛是甜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害羞也忘了,吃惊地问道:“泊熹你…你做什么偷亲我?”

他明显一怔,微讶的表情映进她水波涟涟的瞳孔里。

略微直起身子,泊熹沉吟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思想些什么,脸色忽明忽暗。好半晌,幽幽地道:“和龄喜欢么?怪我没忍住,想尝尝这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4000字儿呢~!!QAQ

哈哈哈凌晨三点了居然 TooT,哭瞎,我是秃瓢![挥爪]

傲娇的理智和情感协调得不好,大家不要学他~~(但是他这种话说出来叫人家小姑娘怎么回答啊嗷嗷-///-~!)

不思归

泊熹说了句叫人羞臊的话,可和龄从被子里坐起身来一动不动的,就那么直愣愣地把他看着。

她有点犹豫,虽说她做过偷亲他的事,这样的行为或许让泊熹以为她是个大胆开放的人。其实不是,他适才亲了她,即便只是蜻蜓点水的那么一瞬间,却也是她活了十来年头一遭儿同别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并且这还是个她怀疑是自己亲哥哥的男人。

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假使泊熹果真就是她的哥哥,那该如何是好呢?乱伦常的事儿铁定是不能做的。

和龄突然分不清自己对泊熹的好感究竟是出于将他置于亲人的位置,抑或当真是因她打第一面儿起就钟意于他,她垂下脑袋看着被面上的浮华的纹路,嘴唇用力一抿,话出口声色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为什么不生我的气,也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她说着抬了头,目光乍看之下看是炯炯的,断续着道:“泊熹,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挺好的,觉着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在府里这段时日虽说是白白的混日子,耳朵倒长的好好的,该听的闲碎话儿没少入耳。

泊熹身边没女人不是秘密,谁都知道,可是如今不同,他愿意将她放在身边。她有时候也会抛开她自己救过他的事不去想,寻思来寻思去,竟能歪斜到一片风光旖旎里头去。自己也不晓得是好是坏。

泊熹从床沿站起来,他的目光从她两片花瓣儿似的唇瓣上掠过,负手在背后缓缓踱至槛窗前,窗外夜幕里浮云游动,星子稀少,只有遥远的角落里两颗星星相偎着发出微弱的光。

他就这样沉默下来。

这样的身世,肩上背负了太多,极难将与己不相干的人事装进心里。

“倘若我不乐意往关外去了,就想一直在你跟前蹦跶,你肯答应么,会不会高兴?”她跳下床,把脚套进脚踏上一双绣牡丹花的精巧绣鞋里,踌躇着走到他身后。

泊熹放在窗架上的手指略有些收紧,回身看她时却扬了扬唇,“一忽儿间问这么许多问题,叫我可怎么答?”他说着换了副口吻,缄了缄,复启唇道:“这儿不适合你,和龄,愈是繁华之地愈见荒芜,你该听我的。”

她听了有点儿怅然若失,他的回答算作是意料之中的,兴许在他眼里她是贪恋京城的繁华趣致才赖着不走,心中一时便有百般难描的滋味。想了想,和龄试探着问道:“那我要是顷刻间离开了,你会不会偶尔也想起我来呢?”

泊熹伸手关上了窗户,嘴里淡淡道了句,“你走了我才知道。”

她竟然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然而按着这么些话问下来,和龄得出的结论是泊熹对她没感觉。便是加上她救他一命的事儿,怕也勉勉强强才能凑个微妙的好感。

这么的也挺好。和龄深呼吸一口气,换上了打商量的语气,她歪歪脑袋看着他道:“泊熹,我能对你做一件事儿么?”

“你说。”他没有迟疑,修长的手指松了松领口,十分松懈的模样。和龄对了对手指,这个那个的吱吱唔唔了大半天,嘿的一笑,“只怕我说出来了你不同意… …”

“这样么,”泊熹抬袖打了个哈气,眼里升起淡淡的倦意,面上倒是露出了认真思考的表情,须臾,他似是想好了,在和龄全神贯注的期待眼神下道:“那就不要说了。”

话毕抬步往床边走,很快他就脱了鞋站在脚踏上,一身宽泛泛的月白中衣偏生被穿出了说不尽的风骨。和龄咬着唇不死心地靠过去,迅速地往脚踏上一跳,把手按在了他胸口上。

泊熹身体微微一颤,蹙起了眉头,观其表情想必是不悦了,目光落在那只放在他胸口的手上。

真相揭晓前的和龄是紧张的,她拿手在他心口顺了顺,那张脸上满是与她青涩外貌不相称的严肃,“接下来是重要时刻,直接关系到泊熹你今后会不会每日里见到我。”他还不知道,他要真是她哥哥,往后她可真是想跟他这府里住多久就住多久了。

泊熹隐约猜测到和龄今儿一系列古怪的言行总有个缘由,然而恁是他再镇定的人,当中衣带子被她满脸正色抽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侧着身躲了躲。但是他是躲不开的,和龄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被她扒拉开的一边胸口上——

干净白皙的皮肤,依稀留下了和龄在边关的时候曾见过的月牙形疤痕若干,除了这些,并不见她印象中的红色小痣。

“这儿的痣呢?”

和龄一手指头戳在泊熹心口处,他嘴角微抿,她又道:“我分明就记得你这儿有一颗朱色小痣的…这也太古怪了,没道理啊,莫非是我瞧错了么?”

她不晓得自己对他身体的碰触会让他感到不自在,泊熹错身系起衣带,眼神闪了闪,开口道:“问这个做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和龄也不打算瞒着泊熹了,否则无法解释她脱他衣服的事儿。其实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幸而他不是哥哥,只是因了这个,她便不能再继续住在他府上了。

他们的人生是阴差阳错才有的交集,离开便是陌生人。只有哥哥,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她相信他正在这座城池的某一处,正在努力地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