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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乱说,要谈本钱,你有的是。你看小王爷都被你怔住了。碧儿,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拖雷王子的?”

韩江流把下巴凑近她的肩,嗅到一缕少女清雅的体息,脸不禁一红,忙转过头,妹妹却凑了过来,“我是从梦里读过的书中知道的,他是个短命鬼,凶残恶暴的人,让将士喝人血、吃人肉。”

韩江流惊得慌忙来堵她的嘴,紧张得四下张望,“碧儿,你…不要说了,你这样子会吓死我的。他是王子呀,现在最得大汗的宠爱,以后说不定…”

碧儿咬了咬唇,“你家和他有经济上的来往吗?”

“兵部和户部有时会从四海钱庄周转些银两。”韩江流现在稍微有点明白碧儿的一些怪语。比如经济,他猜有可能就是指生意。

“嗯!”碧儿怕吓着韩江流,既然没多大关系,他就不再说不下去。“我现在终于知道飞天堡为何这么有钱了?”

“你又知道?”韩江流现在都不太敢接碧儿的话。

“君问天发国难财呀!”就象美国一样,巴不得世界上天天打仗,他那些武器、导弹什么的才卖得出去。“战争越多,需要的剑呀、枪呀就多,那么他的铁和铜不就销得多吗!”

“还有马。”韩江流非常同意碧儿的见解。“你没注意我们骑的那些马吗?”

“有,都是红色的,非常高大!拖雷他们也骑得这样的马。”

“这些马只有飞天堡有,骑速快,适合远途,作战更是勇猛,是真正的战马。”

“天,君问天真是发死了,数银子的时候,有没有罪恶感?”

“呵!”韩江流一笑,“不要乱说,作战是国家决定的事,不向飞天堡买,也会向别人买。问天的价钱可是很公道,不止是朝庭,别的地方的商人也都到飞天堡来购买。”

“他有几个孩子?”碧儿忍不住好奇。

韩江流一怔,“问天暂时还没子嗣。”

“唉,那他要这么多钱干吗?妻子死了,又没个孩子,他要是把这些银子背进棺材里,会很累的。”累也累死,不对,到了那一天,他本来就是个死人,是棺材里放不下。

“你操心的事真多。看你今晚这精神气,我不担心你以后的日子了。”韩江流舍不得责备她的惊人快语,实际上,这样的话语太多,责备也责备不过来。

舒园到了,他跳下马,把碧儿抱下来。碧儿对着庭院张看了下,终于亮起了盏盏星火,远远地听到沈妈大着嗓门在叫喊着她的名字。

“进去吧,你这一天可是折腾得不轻。”韩江流把包馒头的包裹塞进她的手中。“我一会回饭馆,和掌柜的知会一声,你以后可以随便过去吃饭,账由我来接。他见识了你今晚的才智后,一定不会再把你拒之门外的。”

“那…以后还能见到你吗?”她在这蒙古,只有两个人让她亲切,一个是沈妈,一个就是韩江流。两个人比较轻重,韩江流重。

韩江流被她语气中的留恋闹得心酸酸的,只短短一天啊,她就让他平静的心湖多了许多牵挂,“只要钱庄不太忙,我就来飞天堡看你。”

“路上得好几个时辰呢!你会累的。”碧儿也会为人考虑。

“不累,骑马很快的。下次过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碧儿低下了头,嘟哝一句,“如果你真的想发善心,给我带件衣服吧!我穿的那些好象都是…我娘亲的,颜色有些可怕。算了,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删除,删除。我回去喽,你路上小心。”她抱着馒头包,不好意思地冲进庭院。

得意容易忘形,她怎么能向人家要衣服,有些吃的就可以了。碧儿害羞地摸摸脸,好烫哦!

“沈妈,我回来啦!”她用大音量赤掩饰心底的羞意。

门外,韩江流听着她的喊声,莞尔一笑。

十四,又见面具

十四,又见面具

躺下,坐起,坐起,躺下,左侧、右侧,床头,床尾,碧儿把所有的睡姿温习了数遍,在床上象烙饼一般烙了不知几锅,明明每根骨头都大声叫嚣着“累”,可是今天那根睡神经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十分十分的兴奋,她瞧着月亮先在东窗外,一抬头,月亮到了西窗,她还没有找到睡意。

没有手表,也搞不清现在是几点,估计离天亮也不会太久了。可能是还不太适应硬梆梆的木板床,盖在身上的被又有点异味,四周太安静,又没有路灯,环境太陌生,她的神经自发地处于警戒状态。

第N次从床上坐起,碧儿估计数老虎,睡神经也不会妥协,她放弃入睡,披了外衣,开了门,坐在台阶上,手托着下巴,对着天边那轮清冷的秋月发呆。

李白对月诗情满怀,她对月怎么就没有一丝感觉呢?

墙角不知是只蟋蟀还是只蛐蛐,拉长了声叫个不停,先高后低,然后还保持准确的节拍,听起来清亮柔和。不过只持续了一会,秋虫累了,停止了鸣叫,碧儿的眼睛也有点撑不住,上下眼皮打着架,头一顶一顶地打着瞌睡,但是耳朵却还醒着,树上飘下一片树叶,她都戛然惊醒。

“吱”,碧儿猛地睁开眼,她听到隔壁绯儿的房门一响,门轻轻地被打开了,一个人影悄悄探出头,两边张望了下,察觉没有动静,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那娇小的身影,不是绯儿吗?难道她在梦游?

碧儿诧异地瞪大眼,刚刚涌上的一点睡意全没了。

她的房间与绯儿的厢房隔着一个圆形的院门,院门边的树又长得茂盛,她可以从台阶这边清楚地看到绯儿,而绯儿却看不到她,当然,谁又会想到她这大半夜的,台阶上会有人呢?

正纳闷时,“嗖”地一声,碧儿感到一阵凉风拂面,眼半眨之间,一个黑影从围墙外跳进园中,瞬刻掠过院门,停在绯儿的厢房前。

“将军!”绯儿一声压低音量的惊喜娇呼,两个人飞快地抱在一起。“绯儿,想死我了。”粗犷的男子低哑嗓音。

碧儿掐了掐掌心,上帝,绯儿不是梦游,原来是和男人幽会呀!想不到绯儿也不是个乖乖女,她不禁来了兴趣,又犯起娱记的职业毛病,把身子趴得更低,眼眯着,聚光盯着院门外的两个人。

哇,真是火爆哦,绯儿象嵌在男人的怀里,两个人贴得没有一丝缝隙,法式深吻吧,她听到男子粗重的喘息还有绯儿娇柔的嘤咛,绯儿缓缓扭动身子,男子喘息加重,变成了呻吟。

碧儿看得不禁心跳加快,脸都红了,但她不想挪动视线,免费的激情秀,她可不想错过,就是手中没有相机,不然偷拍下来,以后绯儿对她横鼻子瞪眼的,她拿出来吓吓她。

看着看着,碧儿有点急了,那个男人怎么一直背对着她,害她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的模样。

“将军,绯儿不行了。”绯儿娇喘着求饶,男子淡笑放开她,但仍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

“说好过个十天半月就过来看我,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我有军务要忙,新招收的士兵们要操练,忙得分不开身,可是绯儿一直在我的心里。”

“假的!”绯儿撒娇地仰起头,男子印上密密的一吻,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千真万确。”

坏了,坏了,碧儿直眨眼,连呼吸也象要停止了,她怎么又产生了错觉,觉得这男子的声音好象在哪儿听过呢?

“军队马上要开拨向西辽进军,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大都,这次我们的分离可能要长些了。”男子深情地抚摸着绯儿的脸庞,微微侧过脸。

碧儿猛地死命地堵住嘴,把一声尖叫硬生生塞回。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那个戴着半张…。笑面面具的脸。

穿越那个晚上,在草原深处,她曾见过这张面具脸,抱着从棺材中爬出的绝丽女子。

那是梦?现在也是梦吗?她拼命地掐自己的大腿,疼,疼得她在呲牙,这不是梦,那么,面具男人是真的存在了,还是蒙古流行这种笑面面具?

“将军…自从一年前,绯儿在飞天镇上与你一见钟情,承蒙将军怜爱至今,绯儿一直盼望着将军能早日托媒人过来说亲,这样,绯儿就能和将军终日厮守,为将军持家、生子。可绯儿一等再等,将军怎么都没个信呢?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爹爹已经四处放风,让别人来舒园提亲了,将军,你让我怎么和爹爹说呀?”

绯儿一双小手一时一时的摸索,轻抚着男子的发丝,头依在他肩上轻轻地抽泣着,“你是不是不想娶绯儿呀?”

“我做梦都想。可是绯儿,你知道我现在连个家都没有,才被提拨到小王爷的副手,我必须要好好表现,才能得到小王爷的信任。现在,我如果向你父亲提亲,他一定舍不得把你嫁给我的,等我到了战场上立了功,再升了职,那时候提亲,成功率会更高点。等我几个月,这次西辽战役不会很久的,明年征讨西夏前,我一定会把你娶回来。”

“说话要算数哦!”绯儿娇娇地一叹息,信了。“那我尽量和爹爹拖,将军你一定要快,不能拖到明年春。”

“放心吧!”男子欠下身,细吻着她,像是承受不住她绵绵的情意似的,两个人又扭成了麻花般。

碧儿拍拍额头,有些事不易推搞,推敲多了,答案有点惊人,但有一点她听出来了,这个将军在忽悠绯儿。称之为将军,在大都也是有头有面的人吧,以舒园这样的破落地主家能有这样的女婿,还不乐坏了她那个赌鬼老爹,什么有家没家,全是推托。再者,古代女子规矩那么多,和绯儿都亲热到这个份上,深夜幽会出格的事也做了,提亲又不是成亲,怎么也得让绯儿心里有个底。见个面都戴个面具,摆明了被别人撞见,不想被认出真实面孔,鬼鬼祟祟的,象见不得人。

战役有时间预算吗?战争打起来,何时结束,谁也说不准。

绯儿平时一幅聪明样,遇到这事怎么变笨了呢?

她爱喜欢就喜欢吧,反正不关她的事,碧儿撇撇嘴,不想看了。

“绯儿,你是不是有个妹妹?”男子松开绯儿,凑在她耳边轻轻地问。

碧儿心“咯”了一下,耳朵陡地竖起来。

“你。。。。。怎么知道?”绯儿突地紧张起来。

男子冷泞地一笑,“今儿在街上听别人说起来,她是不是很特别?”

“将军!”绯儿倒抽一口凉气,“她是她,我是我。只要我们一成婚,爹娘就会把她嫁得远远的,永远也不会和我们来往,也不会丢我们脸的。”

“呃?”男子有点震惊。

碧儿好想为绯儿的铁面无私大声叫好,顺便再鼓鼓掌。她丢他们的脸?少来吧,先为自己祈祷祈祷,也不知有没有那个福份做将军夫人呢!她嘲讽地倾倾嘴角,又把头转了过来。

“我妹妹她…有点疯疯癫癫的。”绯儿象在说什么家丑,很过意不去,“将军,你不会为这个嫌弃绯儿吧?”

“她一直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吗?”男子深究地看着绯儿。

“嗯!”

“她出过远门没有?认不认识什么人?不,她有没有什么异项?”

惊讶的人换成了绯儿,“将军,你说什么呀,碧儿就是一个傻丫头、疯丫头、笨丫头,她能有什么异项,不会女红,不会做事,不识字,只会闯祸。”

“哦!”男子拖长了音调,冷冷一笑,“那可能是我多虑了。绯儿…”男子突地抱起绯儿,“明早我就要走了,我…。可以吗?”

真是做作,碧儿好笑地挑挑眉。

“当然…”绯儿圈住男子的脖颈,“我…本来就是将军的。”

男子大步跨上台阶,急不可耐地走进绯儿厢房,门轻轻地关上。

碧儿托着腮,凝视着厢房的门。不知道裸裎相见时,那个男人会不会搞下面具?她真想走过去,象电视剧中,把窗纸掏破了,看看。

想想作罢了,他爱是谁就是谁,儿童不宜的事,她一样也不宜。二十一世纪,恋爱男女上床是件普通的事,想不到一千年前,女子也这么大胆,就在自己的家中。碧儿对绯儿真的要高眼相看了。

就是不知,避孕工具现在还有没有人发明?碧儿拍拍身上的尘土,边回房边想。

十五,出殡

十五,出殡

飞天堡堡主夫人今日出殡。

前面法鼓金铙,幢幡宝盖,披着法衣的和尚走在前面,中间是扶丧的抬着棺材,后面跟着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哭声震天。

飞天镇的居民把路边的道都挤满了,一个个屏气凝神,看着殡殓队缓缓移动。

碧儿揉着惺忪的双眼,打着呵欠从厢房中出来,有点不适应日上三竿的强光。“沈妈,看什么呢?”她看到家里的人都站在了园门外,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在眼前晃动。

“二小姐,你醒啦!”沈妈转过头,招手让她过来,低声说,“堡主夫人今日出殡。唉,一个花朵样的美人就这样没了。”

碧儿走近,才看清原来是送殡的队伍经过门前。“那位夫人很美吗?”她从队伍前看到队伍后,没发现那个象吸血鬼似的君问天。

沈妈长长叹了口气,“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堡主夫人再美的女子了,皮肤白净,模样俏丽,人又特随和,声音柔柔的,象下凡的仙子。”

碧儿撅着嘴,有点不信。“会不会太夸张了?”

“沈妈,你不要浪费口舌了,碧儿那样的人是没办法理解什么叫美人的。”绯儿忍不住抢白,小脸娇柔红晕,看着就象一幅韵事后的满足,碧儿皱了皱鼻子,不理她。

“对了,怎么没看到堡主啊?”碧儿又好奇地问。

沈妈小声地凑近她耳边,“君堡主日后还想娶妻,如果他送殡,会对以后的妻子不好。”

碧儿不解地直挑眉头,真够唯心的哦。说起来也是多年夫妻,还是个大美人,怎么也得送最后一程吧!

男人薄情,找这样的滥借口,旧人刚逝,就想着娶新人进门。碧儿不能忍受地直摇头,越发对君问天的人品不屑。

早饭桌上,舒夫人哼哧哧地提着一个包裹进来,“碧儿,吃完早饭把这个送到绣铺去。”

碧儿咬了咬筷子,鼓起勇气,“娘亲,那个绣铺怎么走?”一边小心地看了眼包裹,她提得动吗?

“就知道你又忘了路,让绯儿陪你去。”碧儿迟疑的辰光,舒夫人已经吞下两碗稀饭。“绯儿,记得把银子带回家。”

“知道了,娘亲,银子收回来,可不可以给我盒胭脂和水粉?我的…早用完了。”她带着小心和卖乖,试探地看着舒夫人。

舒夫人筷子停在半空中,碧儿以为会听到一声怒吼。“好,给你买胭脂和水粉,还给扯一件绵缎做外袄,绯儿大了呀,该扮俏点,省也不能省了孩子的衣衫呀!”舒夫人眉眼弯弯的,一幅慈母相。

她也大了呀,为什么就没人注意到呢?碧儿低头看着自己皂色的外衫,青色的罗裙,罗裙里穿着打着补丁的夹裤,叹了口气,不必隆重说明,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象个中老年妇女。

“谢谢娘亲!”绯儿兴奋得俏脸发光,喜滋滋地拥住舒夫人,撒着娇,“绯儿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娘亲和爹爹。”

“我和你娘的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家中只要对付得过去,你想穿什么买什么和你娘说。”舒富贵放下筷子,满口豪气。

碧儿眨眨眼,这位整天眼中充满血丝的舒老爷话中意思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她没有抚养、孝敬他们的义务。不错哦,这样她也没有压力。

“真的?”绯儿的声音尖得刺耳。

舒夫人还很务实,“是真的,但我们舒园的家境放在这儿,娘亲会力所能及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你不要把希望寄予得过高。”

“我有分寸的,娘!”绯儿示威地对碧儿一瞪眼,“看什么,吃你的饭,吃完了我们还有事要做,就不能让娘省省心。”

碧儿耸下肩,放下碗,“我饱了,走吧!”她拎起包裹,很轻。“娘,这里是什么?”

“能有什么,就是替绣铺绣的衣样,我熬了几夜才绣好的,不然明天舒园又要揭不开锅了。”舒夫人难得有这样幽怨的口气,说着,瞟了眼身边的舒老爷。

舒老爷把脸埋在碗中,喝粥喝得唏溜溜作响。

碧儿有点吃惊,这舒园原来是靠她这个胖得象肉球的娘亲在撑着呀!

去绣铺的一路上,绯儿象个娇小姐般,俏生生地前面扭着,与碧儿隔了五尺的距离,她提着包裹象个使唤丫头,准确地讲,象个使唤的老妈子跟在后面。碧儿的心情有点沉重,她是很少会想到家计这个词的人。林书白先生和方宛青女士都属于高薪一族,动不动还有些稿费进账,家中一直过得很小康,她和林仁兄零花钱也都是给得很宽裕。她不算大富,可也不曾穷过。早饭桌上,舒夫人的话让碧儿失神了。

她对那位胖胖的,吼起来吓人的娘亲涌上了一些怜惜。那个赌鬼爹爹,说起来也是个男人,让妻子靠绣活养家,脸上羞不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