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的事就这样算了结了,总编没派给她其他任务,她也不要天天去杂志社报到。

那天,一家四口逛街逛到腿软。好象商场里的东西都不要钱,方宛青女士毫不心疼的,看到什么她穿得合适就眼不眨地给她买下,刷卡刷得她心戚戚的,最后她嚷着累才把购物狂妈妈骗出了商场。

晚餐时,她吃了很多韩国烤肉,林书白和林仁兄喝了点清酒,方宛青女士居然会唱《阿里郎》,怪里怪气的口音,笑得她前俯后仰。

晚上打车回家,拎着大大小小的包下车,她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宾利,她的心里像吹过一阵淡淡的凉风,瑟缩了下。

“妹妹!”林仁兄也看见了那辆车,在父母起疑前,拉住她。

“我知道。”她回给他一个微笑,笑得有些憔悴。

她没有再回头,和林仁兄打闹着一直到家门口。

把新买的衣服挂进衣厨时,不知怎么想起在君府里,她那些狐裘、罗衫、丝帕,一时心象被窒住,跑到林仁兄房间听歌。

林仁兄特迷周杰伦,她一向不屑,那种吐字不清的哼哈巴叽的,能叫歌吗?但有一首歌例外,她听过多遍。

“给我放首《千里之外》吧!”她轻声说。

林仁兄在电脑中翻了下,找的是费玉清的独唱版。老版的歌星了,把这首歌的凄婉无力的沧桑刻画得入木三分。

不一会,房间中飘荡着他稍带柔和的浅吟低唱。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

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天涯之外,你是否何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唉,为那个男人值得吗?”林仁兄双眼凝视她,带着几份气愤,粗鲁地扯了纸巾递给那个听歌听得哭花了脸的人。

“不是为他。”她抽了下鼻子,怎么会是楚君威呢?

如果能等到君问天的到来,她愿意用一生去等待。歌中所唱的,在现实中怎么可能实现呢?

不敢绝望,却不得不绝望。

“妹妹,还记得邢辉的号吗?”邢辉一天十多个电话打给他,天之骄子竟然没有勇气打给这个哭得子红通通的丫头,说真的他都替邢辉委屈,妹妹配不上邢辉的。

她一愣,她忘了邢辉的三日之约,要打吗?打了就代表她同意邢辉的追求,不打吗?她就要失去邢辉这个朋友了。

“妹妹,”林仁兄把椅子拉到她面前,洞察人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我也迷歌星、影星,但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他们一起生活。那种在光环下的人只可以远观,吃不消近赏。也许你心里还有另一个人,我猜一定是无法给你安全或者是不能给你承诺的人,不然你不会这么痛苦。现实一点吧,你不是做梦的年纪哦。邢辉和我们同年岁,但是我很佩服他,他优秀、成熟,有内涵,很沉稳,自我要求很高,难得他对你死心踏地,你怎么会这么好运呢?抓牢他吧,不要总活在后悔中,过了这座轿就没这个店了。你可以说我装深沉,又没经验,可是老爸老妈对他都很赏识,他们是过来人,总不会看错人吧!”

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溢满怅然若失的无奈,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外,看到楼下那辆黑色宾利已经不在了。

“言尽于止,你自己看着办!”林仁兄把手机塞进她手中,“如果你不给他打电话,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说完,林仁兄掩了门出去了,给她留下一室的安静。

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手机,觉得自己象个迷路的孩子,突然没了方向。

十,真情告白(一)

十,真情告白(一)

几场夜雨偷袭之后,这一年的夏再也顾不得矜持,摇曳生姿地粉墨登场了。温度高了起来,街上的MM们身上清凉起来,路边的冷饮摊多了起来,林妹妹好象也变得漂亮起来。

佛靠金装,人要衣装。方宛青女士大出血买回的那些衣服终于派上了用场,妹妹本来就高挑窈窕、皮肤白皙,现在天天换着新衣,怎么看都如百合花一般的芬芳、清新。方宛青带着女儿去学院旁听课,那一脸的骄傲,几里外的人都不敢忽视。

林家今晚包馄饨。

馄饨是个精细的食物,不是东北人口中讲的饺子。捡两颗大白菜,和点猪肉馅,擀两张面皮,折折捏捏就是饺子了。馄饨可不同,首先是馅讲究,猪肉得精,不可以是菜市场里碾的馅,是人亲自在案板上细细剁碎的,以保证肉汁的鲜美。虾是新鲜的、肥美的,剪尾和须,抽了里面的筋,洗净,再剁碎。豆腐是芝麻和黄豆一起磨成的,传说这种豆腐特别的香,用纱布小心地裹住豆腐,把里面的水份挤掉,成了一粒一粒碎末状。接着是紫菜,深海中的生物,在水中浸泡过,捡成一丝丝。这个季节,市场里还有晚生的野菜,碧绿清翠,用热水烫一下,剁碎,加上鸡蛋、葱、姜、糖、盐之类的配料,所有的和在一起就成馅,最后是馄饨皮,皮子必须是水晶面皮,很薄,方方的,包起来的馄饨,出水之后个个就象工艺品,晶莹剔透。

这么繁复的工程,林家轻易不做,但决定做了就一定要求很高,全家总动员,时间会选在某个假期时。方宛青和林书白去菜场采购,林妹妹和林仁兄收拾屋子,准备战场。

今天不是什么假期,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方宛青说要感谢一下邢辉在林妹妹病中无私的看护,请他过来吃个晚饭。她还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这个时间好象就在邢辉和林妹妹约定的第三天。

林妹妹没有拿定主意是否给邢辉打电话,方宛青女士已经开始行动了。

邢辉在电话中笑着应下了,回过头给林妹妹发了条短信,“你想我过来吃晚饭吗?”

林妹妹咬了咬唇,看着爸妈忙碌开心的样子,她回了一个“嗯!”

邢辉下午就到林家了,不过才三天,这人就象憔悴了不少,眼窝深陷,黑眸血丝满布,虽然特地整妆一番,还是看得出来为情所伤的痕迹,不过看着林妹妹的眼神到是熠熠生辉。

邢辉很主动地到厨房要求帮忙,被方宛青女士笑着赶了出来,他跑到林仁兄的房间,两人聊了会最近的几大新闻,听林仁兄说学校里校花与校草的趣事,大笑声不时从房间里传出来。

林妹妹被妈妈逼着穿上一件米色的亚麻无袖连衣裙,纤细修长的手臂粉嫩嫩地露出来,剪裁精工的领口,恰到好处的露出秀美的锁骨,脚上穿了双紫色水钻的拖鞋,清清雅雅的在屋中走来走去。

邢辉在林仁兄房间哪坐得住,瞅见林妹妹进了房间,忙跟了进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讲话。许久,邢辉轻吁了一口气,一把拉过妹妹,紧紧抱在怀中,只是抱着,其他什么也没有做。

林妹妹感到他滚烫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心跳得很快。

“看不出来你还很骄傲,对我低下头,照顾一下我的自尊都不肯!”话说得埋怨,语气却是一腔的宠溺,“知道了,以后我主动一点,让着你一点,可以了吗?”

她欲张嘴,却被他用手指堵住,“是你同意我来的,这就代表现在我们的关系不再是同学了,林妹妹,要记住,邢辉是你的男朋友,我们要认认真真恋爱,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你不准装傻,不准东张西望,不准不接我电话,去哪里都要向我通报,想我的时候要告诉我,爱我更要大声说出来。嗯?”

“你能允许我心里放一个人吗?”林妹妹定定望住他,低声一句。今生无法再见到君问天,那么就在让他永住在回忆里,住在她心底。

林妹妹忽然这么一句,这会儿…。倒让邢辉傻了,说不出话。

缄默的空气在两人身边悄然流淌,窗外的风带着阳光的炽热飘进室内,邢辉却感到震撼、煞寒。

好久,他才找回声音,冰冷的视线瞅着她。“是他吗?”表情阴郁。

“不是,只是一个触不到的影子。”她看着他寒冰似的眼眸,实是求是地说道。

“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邢辉问。

林妹妹眼中掠过剧烈的痛楚,邢辉看到了。林妹妹生命里有过那样一个人吗?既然已不在这个世上,他也就没必要吃什么飞醋,宽容大度地搂紧她,“行,现在就让他呆在你心中吧,不过,很快你的想法就会改变的。”

林妹妹闭上眼睛,张手回抱邢辉。她懂爸妈和林仁兄的意思,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邢辉更适合她了。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不需要深爱,却能放心依赖,为什么不是邢辉呢?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她不要担心混淆,也不要担心移情别恋,她可以把整颗心都留给君问天。

馄饨包了许多,可是有两个很能吃的大男人,再多也不算多,方宛青也不知从厨房中端出几盘了,一眨眼的功夫,盘子就见了底,邢辉是学新闻的,舌灿莲花,把个馄饨夸得犹如天下第一美味似的,逗得方宛青笑逐颜开,连声说如果喜欢以后多来。邢辉顺着接了话,说阿姨我可当真了,我的家不在北京,有这种美味,我不会错过的。林仁兄斜睨了妹妹一眼,说邢辉,这家不就是你家吗?邢辉在桌下偷握着妹妹的小手,紧紧的。

晚餐结束,邢辉向方宛青和林书白说了自已为妹妹准备保研的事,也把自己以后的计划和对妹妹的安排简单说了说。其实,以方宛青和林书白的人脉,为妹妹争取一个保研的名额并不难,但邢辉能抢着他们前面想到,两个人都有点为邢辉这孩子对林妹妹的用心和爱意震住了。

林妹妹看妈妈那神态好象恨不得把自己立刻嫁了才能表达心中的感动似的,歪歪嘴,别过脸去,心中不觉得开心,涌上的是深深的无力。

送邢辉下楼的光荣任务当然非林妹妹莫属了。

今夜,天上挂着一轮上弦月,月色浅浅,星辰点点。散了热气的初夏夜,有点微凉。

邢辉自然不舍得与林妹妹立刻道别,但也不想跑远,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两人手牵手在小区里兜兜圈圈。林妹妹不安地张望了下四周,没有看到那辆黑色的宾利,不觉有些失望。

邢辉真的太开心了,这个晚餐虽然不正式,但他知道他与林妹妹之间已经确定下来了。他是个非常传统的男人,对于感情要求很高,一生一世只想爱着一个,也渴望能被别人一生一世爱着。大一报到的那一天,他站在林荫道上,看到一个头发卷卷的,有着一对滴溜溜眸子的俏皮女生对着他微笑,他从没有过波澜的心突然波翻浪涌,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叫道“就是她,就是她!”

是呀,就是她,他已经爱了她五年,今晚终于尘埃落定,他怎能不心生感慨呢?

在小区的大树下,他按捺不住偷偷啄吻了下林妹妹,温柔地把她抱在怀中,“还有一个首映式,就正式辞职了,是不是?”

林妹妹点头。

“那天要我陪吗?”

“不需要的,我师傅说他抽空陪我去,我不会再搞砸那个采访。”

“妹妹,不准再左顾右盼了,知道吗?”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滑过她裸露的双臂,她身子一僵,引得邢辉轻笑,“小傻瓜,以后要习惯我。”他爱怜地刮了下他的鼻子,说,“回去睡吧,记得梦到我!”

他把妹妹又送到公寓的楼下,看着林妹妹上了楼,才回过身。没走几步,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邢辉抬起头,淡淡的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容。

“离开她!”楚君威惜言如金,不想多说,直接吐出命令。

邢辉眸光一凛,扫向楚君威,“你现在以什么立场和我讲这句话?”

“不要招惹有夫之妇,你不懂这个道理吗?”楚君威阴冷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见让他心仪的房间亮起了一盏小灯。

邢辉不慌不忙开了口:“楚先生,这句话好象应该是我说吧,妹妹现在是我的女友,马上就会是我的妻子,请你不要招惹有夫之妇。你找谁玩感情游戏,我不发表评论,但是我的女友,你断了这念想,不然我会让你的演艺生涯就止夭折。”

“你尽可放马过来,但是林妹妹是我的,我千辛万苦过来,绝不会空手而归。”楚君威斩钉截铁地说道。

邢辉冷笑,“我真是好奇你为什么敢如此笃定?楚君威,你早已成婚,育有一子,还敢在这里对我叫嚣,所谓厚颜无耻也就是形容你这种人的吧!你把林妹妹当成什么了?你连起码的尊重都没给她,告诉你,即使你帅翻了天,钱堆得有天高,她也不会喜欢你的。看在你深夜守在这里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句,今晚我和妹妹的关系已经得到她家人的首肯,我们已经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了。让开!”

“她知道我结婚了、有孩子了?”楚君威脸上有一丝异样,转瞬即逝。他一只手覆上邢辉的肩。

邢辉厌恶地想甩开,但没有成功。

“你那位刘经纪人想破了法子,但又怎么能瞒得住呢?所以,楚先生,你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再装自由人士勾引人家的未婚妻好象不合适吧!”

“她哭了吗?”楚君威象没听出他口气中的嘲讽,语气突地变得轻柔、不舍。

“你认为呢?”邢辉一抖肩,这次甩开了楚君威,不屑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区有保安,无须你友情出演什么门岗,你没有任何机会再接近妹妹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望,只见楚君威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又走了一会,他又回头,人还在那。

楚君威的身影与浓重的夜色融于一体,寂寂无生气。

他耸耸肩,大步上前。林妹妹已经选择了他,那种靠卖脸活着的人渣没必要在意了。

人算总不如天算,谁说楚君威再没有接近林妹妹的机会呢?

楚君威从怔仲中抬起眼,定定地看到前面晃晃悠悠出现了一个人。简简单单的一件亚麻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很清纯很秀丽,象个可爱的少女,明明都二十三了,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你…你怎么在这?”林妹妹看到树下立着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身影,吓得捂住嘴,心怦怦直跳,搞不清是激动还是被吓着了。

她四下扫视,那辆黑色宾利呢?

“我在等你!我自己打车过来的,那车太招眼。”他轻握成拳,忍下把她拉过来纵情深吻的冲动,“下次不要穿这么露的衣服,不雅观也不合规矩。”这脖子、手臂、小腿只能给他看,不可以落入其他男人眼中。

“等我?可是我不一定会下来呀!”她是实在睡不着,偷偷跑下楼吹风的。

“你这不是下来了吗?”他倾倾嘴角,眼底泛出浓浓的笑意。

她半张着嘴,为他这没有逻辑的思维哭笑不得,“你吃过了吗?”她问了个中国人见面最苍白的话题,纯粹应付。

“没有。”楚君威摇头。

她怔了下,说道:“等我一下!”扭头就往楼上跑,好象方宛青女士最后还有一盘馄饨藏在碗橱里,留给林书白先生明早做早餐的。

再上来时,她手上多了个保温盒、一瓶水。

他心折地笑了。

两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吞咽,她不觉有些心疼,“好吃吗?”

“嗯!”优雅的男人被这种美味醉得没空说话,只是拼命点头。

“当然好吃了,全世界,只有林家出品,别无分号。慢点,喝口水。”她把矿泉水盖拧开,把水递给他。

“我没吃饱,你以后再给我做。”没几个馄饨,俊美的男人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提了个要求。

林妹妹一脸呆愣,半天回不过神,抬头痴痴看着天边的那弯上弦月,叹了口气,“楚君威,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为什么?”他水波不惊地挑眼看她,脱下身上的衬衫披在她身上。

她可怜巴巴地转过脸来,“因为我不能喜欢上你,也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其实,她是真的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好象和君问天牵手在草原上一般。

“就是因为我结了婚、有了孩子?”他倾过身子,把她揽在自己的臂弯中,神情有些象忍俊不禁。

“这些还不够吗?”她急了,“你是有家有室的人,怎么可以在外面沾花惹草?你要对你的妻子和孩子负责,不要仗着个俊脸,让人家为你动心,我非常讨厌、瞧不起这样的男人。我承认,我以前是有一点对你有些好感,可现在没了,我要

和你脱离干系,再不看你,你不是他,他,他!”她还特地加强了最后的语气。

楚君威微微一笑,“于是你决定和别人开始恋爱,然后把我忘掉?”

“我和邢辉是大学同学,彼此有情有意,走到一起是水到渠成,和你没啥关系。”

“你发誓和他一起时,你心里没有想我?”他扳过她的身子,不准她逃避他的目光。

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眨,脸红到耳朵根,“我…。当然不想你。”

“可是我想你了,妹妹,你这个好没良心的东西。”手用力地一拉,她一个前倾,唇突地贴上他的唇,听到他轻叹一声,温柔地噙住她的唇瓣,一点点地侵占。“你总是让我操心,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有我你不知足吗?”

俊美的男人边吻边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