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什么事儿?愿闻高见!”众人纷纷望向此黄巾男子请教。

“呵呵。”黄巾男子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馄饨碗,这才慢条斯理地道:“难道你们没听说过萧出云这个名字吗?”

“萧出云?”

大家伙轰的笑了。

“那自然是听说过,谁能不知道他,那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只可惜后来力保卫王登基,卫王骤然病逝后,他竟然也得了暴病丧命!”

“是啊,可惜啊,若不是他就这么死了,天下必然是另一番局势了!”

众人口中所说的卫王,其实是现在这位吴王的同胞哥哥。

“所以我说,你们啊,消息终究不灵通。”黄巾男子一脸得意。

“怎么个意思?难道这件事和萧出云有关系?”众人惊讶,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关系?

黄巾男子至此越发晃头晃脑下来,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这才道:

“其实当初萧出云并不是暴病丧命,而是中了毒,奸人给他下了毒,他这些年一直躲到山里去寻求解毒之法,毒解了后,又恰遇吴王,吴王三顾茅庐请他出山。”

“竟有这等事?”

众人大惊。

“那是自然,要不然吴王怎么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造反呢!”

“可是……萧出云是啥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见过啊?”

黄巾男子轻咳了声,他哪里知道啊,他也是听说的而已,不过此时自然不能怯场,故作高深地道:“过一段时日,想必你们就知道了。这种事情,自然是只有消息灵通的才知道。”

大家恍然,纷纷露出敬佩之色。

顾镜这边的馄饨吃光了,炊饼和灌藕吃没了,故事也听完了,心里的疑问却大了。

这不是说河南洛家的神药吗,还有那小妾绿萝生病了,怎么突然就跑题万里到了那什么萧出云?

顾镜不关心这天下谁做主,她只操心神药是什么,小妾得了什么病——没办法,这才是她的本行。

擦了擦嘴,她跑过去搭讪旁边食店的老板娘:“王婶儿,河南洛家是什么啊?神药是什么啊?”

王婶最近经常被顾镜这位女大夫光顾生意,彼此倒也算相熟,便向她科普一番。

“河南洛家是北方的大家族,听说这家有很多地,很多钱,也有很多当官的。”

“哦,就是说有名望的家族。”

“对对对。听说啊,这河南洛家的公子,四年前得了一个什么神药,可以治百病。”

“天下间竟然有这么神奇的药?”

“这哪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就是大家伙都传说,那个药连死去产妇肚子里的孩子能都救活。”

“……这样啊?”

为什么这个事儿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听说这位洛家公子得了两粒神药,洛家的老爷当初高热不退,眼看就要不行了,吃了一粒这神药,马上起死回生了。”

“……还有吗?”

她越听这故事越觉得……这神药好像就是她的青霉素药片。

当初她的那板青霉素药片,其实已经丢过两粒了,一直不曾复原,后来她又留下三片给了萧铁峰,萧铁峰显然并没有用上,所以她的青霉素药片等于少了五粒。

可是就在上个月,当用完的青霉素药片重新在黑皮袋子里被复制出来后,新的那一板竟然只少了四片。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有一个药片被用掉了。

是之前自己丢掉的那两片,还是给萧铁峰的那三片?

想到萧铁峰,她不由轻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告诉自己,算了算了,还是不想他了,男人这个东西得少想,要不然伤肾伤钱。

还是想神药。

鉴于这位河南洛家的公子曾经出现在诸城,且就是她的神药失踪的那几天,她有理由怀疑,洛公子高价收购买走了她的神药,并且收藏起来,终于在洛家老爷高热不退时,用上了一片神药,然后神奇地竟然产生了作用。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吴王的小妾病重,这位洛公子被迫拿着神药前来救吴王小妾了。

“如此也好,我的青霉素片终于可以只缺三片了。”

她这么喃喃自语道。

当有一天,另外三片也被成功复制出来的时候,她就能知道,萧铁峰定是遇到危难了。

正想着,就见前方人声鼎沸,人们四散逃跑,待细看时,却是一群官兵正在抓人,那人还高声喊着什么“洛家奴仆,一个不留”。

众人听得此言,惊诧莫名,也有好事者,前去打听。

“听说是神药出了问题,把吴王小妾给治坏了……”

“这什么河南洛家的公子也实在是不按好心,竟然拿毒药来给吴王小妾吃,这下子河南洛家怕是整个都要完了……”

顾镜听着这话,开始时还有些懵,后来骤然间明白了。

青霉素是一个神药,但青霉素可能导致药物不良反应,严重的过敏性休克甚至会危及生命。但是她手中的这个青霉素片并不是青霉素原型药,而是第三代青霉素药物,也就是母核结构带有与青霉素相同的β-内酰胺环,制药工艺已经和原型药完全不行,真正的药物过敏已经大幅度减少。除此,青霉素过敏根据某些理论研究,好像也和药物中的杂质有关,而她手头的这个质量高杂质少,这种在欧美国家都是不需要皮试的。

这也是她敢大胆在古代运用这个药的原因。

当然了,几率很低,并不意味着完全不存在。

她自从来到古代,利用青霉素药片无往不利,至今还未遇到过敏,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倒霉催的河南洛家碰上了?

怎么坏事都让别人赶上了……?

这古代医生必然不知青霉素过敏为何物,既然不知病因,他们自然无从下手。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当下顾镜不敢犹豫,连忙提起药箱子,直奔吴王的王府。

到得吴王府邸前,却见这里重兵把守,已有众多士兵押解着一批人走出来。

打眼望去,也是凑巧了,为首的那个颇为眼熟,就是四年前她在诸城见到的那位身穿白衣绣花的公子。曾经风度翩翩的洛公子,此时被人用长矛押着,头发凌乱,白衣脏污,好生狼狈。

洛公子此时是一脸的不甘心,他口中还叫着:“吴王殿下,这确实是神药,小可绝不敢用假药欺蒙殿下!这神药可曾救我父性命,那是药到病除啊!”

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那提着长矛的士兵直接凶狠狠地戳了洛公子一下子,洛公子险些栽倒在那里。

而在洛公子押解过去后,又见一群大夫,五花八门的各种大夫,纷纷提着药箱,在吴王属下的押解下往吴王府中而去。

顾镜恰见那群人中有一个认识的,当下赶紧凑过去:“陈大夫,我也过去看一眼。”

陈大夫和顾镜其实也是不打不相识,开始的时候根本看不惯顾镜一介女流竟然来开医馆看病,颇多误解,后来因有个病患险些误诊,幸亏顾镜指出,这才避免大错,从此后陈大夫和顾镜成了忘年之交。

陈大夫见顾镜竟然过来了,脸色顿时变了,趁着旁边的士兵根本没注意,赶紧小声提醒她说:“你来做什么,赶紧走,赶紧!”

顾镜忙道;“不是说吴王小妾病了么,我想帮着一起看看,或许我有办法。”

谁知陈大夫着急起来:“那吴王小妾已经病了十几日,请了不知道多少名医,哪可能随便你过去就看好的,如今听说是被洛家下了毒,更是不好了。你赶紧走,这若是治不好病,仔细性命不保!我们是没办法了,少不得进去硬着头皮撞撞运气。”

“我或许有办法。”

然而陈大夫显然是不信:“别别别,你还是赶紧走,你还年轻,他们不会想到捉你去看病!”

而就在这个时候,吴王府的一个头目注意到了顾镜这边,呵斥道:“干什么的,嘀咕什么?你是什么人?”

顾镜迈前一步就要说:“我是大夫!”

可是陈大夫却抢先一步:“她是我闺女!”

吴王府头目疑惑:“到底是大夫还是闺女?你们偷偷摸摸一脸贼像,可是干了什么坏事?”

陈大夫忙好声好气地道;“李爷,这是我闺女,我是大夫,我闺女自然也觉得自己是大夫,可她年轻,医术不行,根本不会看病。”

顾镜冲过去;“我会看病,让我跟着我爹进去。”

——竟然片刻间认了一个爹。

李头目看看陈大夫看看顾镜,挥挥手:“行行行,进来!”

顾镜如愿以偿,松了口气。

如果这是青霉素过敏,她必须过去看看,毕竟因为她带来的青霉素导致过敏从而害了人,那她这辈子都会愧疚。

而陈大夫则是唉声叹气,无奈摇头。

他是真心盼着这年轻的女大夫能逃过此劫,怎么这孩子跟傻了一样,非要凑这个热闹呢?吴王那是什么人,和皇上对着干的人,吴王可不怕杀人,他一不高兴可以把大夫都杀个精光。

当下众人各怀心思,进了这吴王府邸。

顾镜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富贵人家的宅邸,只见里面亭台楼阁月牙门,花草假山大画壁,真叫一个气派,和她之前游览的颐和园之类的差不多。

顾镜东张西望,研究着这边的建筑。

陈大夫无语至极,小心拉了拉顾镜的袖子:“去了那里,就说你是我闺女,叫陈镜,知道?别说漏了嘴。”

顾镜忙点头:“好,我记住了,陈静。”

说话间,他们进入了一处回廊,被交接给一个女管家模样的,女管家神色有些焦急,带着他们往里走,口中催促着:“快些,可不能耽搁了!”

众大夫们听了难免心情沉重神色紧张,慌忙迈开步子前往王府的后宅,快步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别苑,里面景致比起外面更添不知道多少风光,外面把守的士兵比起别处也挺拔许多。

顾镜和陈大夫连同其它大夫犹如被赶着的鸭子一般,进了这别苑,来到了一处廊檐下。

“绿夫人病重,诸位请进来为绿夫人把脉,吴王已经下令,若能救绿夫人者,必有重赏。”

大家面面相觑,神情沉重,鱼贯而入,前去诊治绿夫人。

顾镜率先一步跟在陈大夫身边,努力往里挤。

其他大夫见此情景,不免好笑,又觉笑不出来。

这分明是送死的事,这姑娘是不是傻,竟然以为是发钱呢?

那女管家看了看顾镜,皱眉,当下随手指点了几个大夫:“这位大夫,这位,还有这几位,先进来。”

顾镜自然知道众人对自己的看法,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见这女管家根本不点自己,真恨不得直接闯进去。不过她也明白,这里可不是现代社会,这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而这位吴王可是前天子的孙子,如今造反抢皇位的头头,在这样人府邸里可不能冒失,要不然分分钟没命,是以只好按捺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顾镜和陈大夫进了那内室,却见里面帷帐重重,香气阵阵,还有各年龄段的美貌侍女伺候在旁边,这一个个都是神色沉重面带焦灼。

旁边的侍女掀开帐子,里面伸出来一只纤细柔弱的手,李大夫把脉。

顾镜见那双手上仿佛有细汗,并有红疹,便就着那点掀开的帐子,踮起脚尖往里面瞧,只见那女子应该是昏迷过去了,面色很是苍白,再侧耳倾听,可以感觉到女子现在呼吸急促窘迫。

这应就是青霉素过敏的症状了。

她正待要说话,那女管家已经拧着眉,盯向顾镜这里:“这位姑娘,先出去。”

让她出去?

顾镜有些不甘心,干脆上前:“这位姐姐,夫人的病症,可是用了河南洛家的神药之后所得?”

女管家疑惑地道:“是。”

顾镜忙道:“能否让我一试,这个病症,我或许知道解救之法。”

青霉素过敏可大可小,现今并无可用西药,她只能尽力而为,用中药来缓解症状,是以不敢把话说大,免得招来祸端。

那女管家皱眉,审视地望着顾镜:“你可有把握?”

顾镜无奈,只好道:“并无,姑且一试罢了。”

女管家默了片刻,才道:“你先出去。”

顾镜见此,知道自己这是不被信任,也只好先出来。

左右看那位绿夫人过敏情况不算太严重,姑且观察下,也看看其他大夫如何处置。

很快他们这些大夫全都被召集到一处厅堂,那厅堂上,正中央坐着一位年纪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穿蟒袍,头戴金冠。

“你们都是大夫是?”他人长得不错,可惜一开口就是草莽口味。

“是,我等都是大夫。”众大夫慌忙点头称是。

“若能治好绿夫人者,本王重重有赏,若绿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直接要你们脑袋!”吴王瞪着眼,这么道:“无论是哪个来治,只要绿夫人有个万一,你们统统都得死!”

众大夫听得头皮发麻,两脚发软,其中一个李大夫道:“吴王殿下,绿夫人这是惊吓过度,致使心气虚损,怔忡而自汗,应以猪腰子煮至一盏半,细切加入人参半两,当归半两,细切,同煎至八分,吃腰子,以汁送下,如此病症可除。”

李大夫说得摇头晃脑,可惜很快被另一位胡子头发雪白的胡大夫给否决了。

“吴王殿下,以鄙人看来,这是肝胃不和,气血两亏,致使面色晄白、头眩耳鸣、心悸短气、倦怠乏力,应以补气血为先。”

如果是平时,他们不会轻易推翻别人的结论,毕竟有个面子情在,都得留几分脸儿,可是现在,谁如果误诊,治不好这位绿夫人,怕是大家伙都遭殃,是以谁也不客气了,各抒己见。

“不不不,胡大夫,您虽是老大夫了,可是鄙人却不敢苟同……”

“吴王殿下,鄙人以为是气滞血瘀……”

“吴王殿下,面色不华,头晕心悸,气短,形寒,需用八珍汤……”

“吴王殿下,以小可之间,此乃痛经之兆……”

“吴王殿下,草民觉得,这怕是有喜了!”

各种各样的原因,五花八门,纷纷抛出,多种方子也一个个地往外冒。

吴王殿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会儿听着是气滞血瘀,一会儿听着是气血两亏,一会儿听着是来月经了,一会儿又听着是怀孕了,一会儿又听着是受惊了,一会儿又听着是着凉了……

他终于拍案怒道:“都给本王闭嘴!”

众大夫顿时鸦雀无声,瑟瑟发抖,他们感觉到了脑袋很快不属于自己的痛苦。

“你们选出一位来,开方子,治病。治好了,重金百两,治不好,全都死。”

是黄金还是死亡,这里有十七个大夫,这是一道十七个备选项的单项选择题。

众位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衡量着该选谁去治病。

顾镜知道该自己上场了,她站出来道:“我来。”

她这一说,众人都疑惑地望向她,然后大家伙纷纷摇头。

“她怎么也跟着来了?”

“她医术不行!”

“女人当什么大夫,还这么年轻!”

年迈的胡大夫摇头叹:“顾大夫,不行啊,我们不能把大家伙的性命交托到你身上。”

其他人纷纷道:“说的是,万万不能,我看还是胡大夫你来?”

也有的毛遂自荐:“诸位大夫请听我一言,我的方子想必有效,还是我来……”

就在这一片纷杂中,吴王审视着顾镜,冷道:“这是谁,怎么有个女人?”

旁边的女管家忙恭敬道:“这是陈大夫的女儿,叫——”

回头看顾镜:“叫什么?”

顾镜连忙道:“小女子名陈镜。”

女管家这才继续道:“她叫陈镜,是跟着陈大夫进来的,奴婢想着这是个女子,若真要诊治,倒是方便一些。”

吴王摸了摸带着短须的下巴:“说得在理。”

一时又问顾镜:“你刚才自告奋勇要为夫人治病,可是有对症之法?”

顾镜当下朗声道:“小女子对这种症状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

包括陈大夫在内的其他大夫纷纷冷汗直流,吓得不轻,他们恨不得赶紧把这个冒失的女人给拉回来,只是略知一二而已,你竟然敢冲上去要治病?

不不不不他们要赶紧选出一个人来,随便选出一个来都比这个女人靠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所有人把眼神逼向陈大夫:你家“闺女”你赶紧拉回来。

陈大夫在众人的眼神威逼下,长叹一口气,上前小心翼翼地道:“闺女,这事儿你怕是不行?”

谁知道他刚说完,就听吴王在那里瞪眼睛了:“她不行,她为什么不行?你是她爹吗?!”

吴王其实是不悦的反问,然而他这一问,还真问到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