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要说表哥用特殊的形式回来了也行…总算出镜了嘛…

第十一章

远处传来的惊呼声打破了这一片死寂,似乎是有什么地方起了大火,巡街的皂吏敲着铜锣往那里云集而去。

按说雨下得正大,不应该会起火,但就这一闪神的功夫,火光竟然像越来越明亮了。

转头看看起火的方向,又回头看看红妩抱在怀中的人,那小将的脸色竟像是见到了什么极端骇人的东西,扶着腰上的长刀,飞速退了两步。围在红妩身边的士兵也不约而同,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尸…变…”从牙缝中挤出字来,那小将早已面无人色,惨白一片。

对这些异动全然不管,红妩向他们说了话之后,就又专注地看着身前的人,将他挽发的白玉簪随手扯下来扔掉,把发髻打开,细细把铺展的墨色长发擦干净,又扯下手腕上的绸带,把长发束好,放在他胸前。

早就失去生命的身体紧闭着双眼,无声靠在她怀里,红妩用手指抚过那冰冷的脸,又俯下身,吻了吻那双薄唇,笑:“静华哥哥,我们回家吧。”

明明是一句十分寻常的话,红妩的神色也柔情似水,四周的人却觉得这场景仿佛诡异到极点,周身都透上阵阵寒意来,直刺到肌肤里去。

城门外跑过的不知哪个皂吏喊了一声:“起火的是顾府!”

被这句话震醒了神志,红妩浑身一震抬起头,眼中蒙着的薄雾褪去,喃喃叫:“爹爹,娘,云怀…”边说着,边把怀里的人重新横抱起,就向顾府的方向跑去。

抱着一个人走不快,她跌跌撞撞跑过去,没有走近就看到越来越清晰的火光,等到来到家门前,已经看到后院里燃起的一片火海,仆人们惊叫着从大门内逃出,有几个看到红妩,忙喊:“小姐,里面火太大,别进去!”

对这些阻扰声充耳不闻,红妩抱着人就继续往里冲。大院内烟雾弥漫,大火撩起的热浪一阵阵掀来,红妩只是不管,抱着怀里的人继续往里跑,直跑到中厅,才看到几个人影,一眼认出背对着自己的那个就是江云怀,红妩忙叫:“云怀!”

转头看了看他,江云怀把目光落在她怀中的人身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妩儿。”

红妩正要跟他再说,觉察出气氛不对,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冷笑:“这就是你的那位新欢?江盟主,你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啊?”

说话的是站在江云怀对面的一个年轻女子,一身白色麻衣如披重孝,莹白的素手中抓了一柄长剑,雪色的剑刃放在她身侧的一个绿衣少女颈间。

目光扫过她,红妩的瞳孔却在看到她身后的那几个黑衣人时猛然紧缩,那几个人手中的长剑下押着两个人,锦衣不整,头发散乱,正是顾老爷和顾夫人。

被压着肩膀,顾老爷还是抬头看了看红妩,待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人,声音提高了去,怒气勃发:“祸害!你又去亵渎亡者!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祸害!”

红妩给骂了,就忙把怀中抱着的身体放在石阶上,扶起肩膀给顾老爷看:“爹,这是静华哥哥啊,静华哥哥没死,他的身子都是软的,真的!”

辩解的神色十分认真,她也小心呵护着靠在自己怀中的人,如同抱着珍宝一般,紧紧圈住那冰冷的肩膀。

顾老爷默然看她半响,末了叹息一声:“罢了,今日你若疯了,倒也好…”

顾夫人嘤嘤低泣着,靠在他身上不住哽咽。

似乎是等得不耐烦,那年轻女子开口说:“好了,你的新相好也来了,你倒来选选,是要你的紫堇妹妹,还是要你相好的亲生爹娘。”

看着她的目光中并没有丝毫情绪,江云怀的声音还是淡淡地:“月护法,我早说过了,妩儿不是那种人,是我文定的妻子。”

用长剑挑了挑绿衣少女的下巴,那年轻女子笑起来:“听到了没有?你们卫家的人才死了多久?这位情深意重的江盟主就口口声声文定的妻子起来了。”

那绿衣少女就是先前被断定早已丧生的卫家二小姐卫紫堇,这时候咬了咬唇不发一声。

那年轻女子对目前的状况甚是满意,哈哈笑了起来:“不愧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江盟主,比起前未婚妻的命,还是现下的未来岳父母的命更值钱是不是?”

她说着,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红妩,还有红妩肩上靠着的人:“顾小姐啊顾小姐,你说你放着好好的表哥不爱,偏偏去爱一个满肚子诗书礼仪,却满脑子寡廉鲜耻的伪君子。你那表哥对你可真是一腔真心啊,当初我潜入他房里对他说只要交出你,我就给他天香丹,你猜他怎么说的?”笑着,她挑了挑眉,“他说‘静园围墙不高,阁下请回’。”

红妩一直听着,这时才明白过来当日在静华房外见到的黑衣人就是她,目光中锐气一凝:“是你派人夺走了天香丹?”

那年轻女子也不推脱,供认不讳:“自然是我,除了我还能有谁时时刻刻记着风教主的仇?”一直带笑说着,她秀美的脸上神色突兀转为狰狞,“风教主死在这两个人联手之下,你以为我会放过他们么?慕静华死有余辜!至于江云怀,我要他生不如死!”

说着手腕一沉,眼看一剑就要送入卫紫堇的咽喉。

“月护法!”沉声断喝及时响起,江云怀抬头挑唇笑了笑,“我觉得月护法说得甚有道理,总归紫堇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的。”

这一句话说得薄凉寡情之极,就算是用卫紫堇和顾老爷顾夫人的性命胁迫他说出这句话的月如眉,也稍愣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之间,江云怀的身形突然飘摇而至,手中数指点出,兔起鹘落,已经逼得月如眉倒退数步,一手抢住卫紫堇的身子,另一手中长剑流转,点点寒光朝压着顾老爷和顾夫人的方向而去,却毕竟失了先机,慢了半步,月如眉拧身一掌挥来,之后就是快如流星的几招过手。

一切来得太快,红妩惊叫了一声,只来得及看到江云怀身形一进一退,抱着卫紫堇回到原地站住,身子晃了晃,脸色苍白如雪。

那边月如眉也不好过,呵呵笑了几声,口中直喷出一股鲜血来,溅在身前的地上,不在意地拭去唇边的血迹,她一笑:“好啊…江盟主…既然你作此打算…”

手腕挥下,押着顾老爷和夫人的那几个黑衣人再不容情,长剑刷刷刺出,穿透顾老爷和顾夫人的胸膛。

宛如身处在噩梦之中,红妩坐在地上,呆呆看着父亲和母亲的身体抽搐了几下,慢慢倒下,鲜血汩汩从他们身下流出,在青石地板上蜿蜒成一片。

火光越来越盛,中厅里一时寂静如死,只有从大火中传来的炸裂声,轰然作响,不绝于耳。

前院中突然滚进一个人影,扑到厅内放声大哭:“老爷!老爷!夫人…”是方才跟着众仆从逃出去,又折了回来的阿福。

早被眼前的凄厉景象吓得浑身发抖,阿福不敢扑到顾老爷和顾夫人的尸身面前去,却也强撑着不跑,伏在地上不住悲泣:“老爷…夫人…”

看着痛哭的阿福,月如眉冷笑:“顾小姐,我若是你,得了这么一个冷面冷心的未来夫婿,今晚就自刎在父母的尸身前谢罪!”

她呵呵冷笑:“不过也真是有趣,你既然钟爱江云怀,却半夜又跑去将慕静华的尸身挖了出来,莫非这一具不能动不会说的尸首,比一个大活人还要好么?”

不管是阿福的大哭,还是现在月如眉的话,红妩仿佛都没有一句听到耳里,只是抱着怀中冰冷的身体呆坐在地上。

月如眉冷然一笑,又转头看向江云怀,“我好心提点一句,慕静华现在模样,是被我种上了尸虫,凡尸身三月不腐,百日必将成蛊,原本我还想用他这身皮囊做具活尸,到时候让你在这小丫头面前再杀他一次,现在看来,做不做都是一样。” 口中说出的话语冷酷无比,她仰头一笑,得意的笑容中夹着狰狞,“江盟主,这怪不得我,自己种下的恶果,现在就来自己尝吧!”说完也不再多做纠缠,转身带着那几黑衣人越墙而去。

被阵阵吹来的炙人热风掀起了袍脚,江云怀放开拦着卫紫堇腰身的手,转头看向红妩。

仿佛是感觉到江云怀的目光,红妩的身子突然抖了抖,抬头看着他,开口轻唤,声音是怯怯的:“云怀…”

表情是不变的沉静,江云怀一步步走近,通红的火光照在他的没有一丝笑容的脸上,犹如魔神再世。

紧紧抱死怀里的人,红妩怕极了一样,摇着头往后退:“云怀…云怀你别…”

那双倒映着大火的深黑眼眸沉静若水,江云怀默不作声,低头拉住她的手腕。

“云怀!云怀!”绝望地叫着他的名字,红妩骇极得拼命挣扎,捶出去的拳头全都落在他的身上,挣扎着想要脱开,然而钳制着她的手却稳定得丝毫不能撼动。

长剑提起,雪亮的剑光不带一点凝滞,插向那个静躺着的雪色身躯,正中心脏。

“啊…”尖叫宛如被掐断在喉咙里,红妩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挽留什么,下一刻,剑风却带着寒冷的温度,从她手掌边擦过。

第二剑横向刺下,不偏不倚,正和第一剑成十字交叉,再次穿过心脏。

一缕鲜血终于顺着提起的剑锋中渗了出来,死去三月而不腐的躯体中,再次缓慢的流出了艳红的血液,那张不见一点变化的容颜上,凤目紧闭,无喜无悲,一片安详。

手腕从江云怀同样冰冷的掌脱出,红妩扑过去,抱住他慢慢托起来,把脸贴上他的胸膛。

江云怀就站在她身边,大火吞没了中厅里的木兰树,火舌近在咫尺,她却恍然不觉,只是抱着怀中的人,他胸口的血沾上了她的面颊,又融进了她的泪水,她低低地叫:“静华哥哥…”

身子轻晃了晃,江云怀不动声色地用长剑撑住了身体,向跪在一边的阿福说:“去把老爷和夫人抗出去。”

阿福这才如梦初醒,擦了眼泪爬过去挪动顾老爷和顾夫人的尸身。

就这么站在火光之前静静看着喃喃自语的红妩,江云怀直到火舌卷来的前一刻,才俯身拉起红妩,向她笑了笑:“妩儿…火要烧到了,我们带慕先生走吧。”

这一次总算肯乖乖被拉着走到府外的街上,红妩怀里还是紧紧抱着那具冷透的身体,坐在地上,神色一片空茫。

大难临头方才现出人心可贵,顾府的仆从趁乱跑了大半,也有几个忠心的跑出来之后又提了水桶回来灭火,阿福把抗出的尸身并排放在地上,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个不停。

目光转到父母的遗体上停了停,红妩抬起头看向顾府的方向,滚滚黑烟下,大火吞噬掉了大半的房屋,只剩下倾塌的瓦砾。

越下越大的雨水淋在她的脸上,冲散了她脸颊上的血迹,一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宛如血泪。

因为大雨,这场大火终于没有酿成大祸,但是紧挨顾府的四邻却在当晚被一起烧成了一片焦土,除了顾老爷顾夫人被杀之外,还有十余人丧生在火中。

这场祸事惊动了苏州城,知府念在顾老爷为官清廉谨慎,没有向顾家追责,也特赐了五十两白银用作善后。

江云怀找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安顿下来,除了照顾红妩和卫紫堇之外,就是张罗顾老爷和顾夫人的丧事。

顾府中的仆人拿了江云怀给的银两后都散了个精光,只有阿福还寸步不离地跟着伺候。

红妩自那晚之后就不再说话,目光中毫无神采,每日只是顺从地听从安排,让她吃饭就吃饭,让她睡觉就睡觉。好在她不再执着于被她挖出的静华遗体,阿福好说歹说劝她松开手后,就把那具遗体和顾老爷顾夫人的一起放在灵堂中。

三日后的深夜,江云怀正独自在灵堂中坐着守灵,就看到她穿了一身素白的中衣,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自那日之后内伤一直没有好转,江云怀侧头轻咳了咳,冲她笑笑:“妩儿。”

凑到他身前的垫子上坐下,红妩环抱住他的腰,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胸前,轻声叫他:“云怀…”

温热的眼泪慢慢浸透他胸前的单衣,过了许久,江云怀听到她又轻轻说:“你别走…”

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呜咽着:“云怀…你别走…”

紧紧搂住她,江云怀轻拍着她的肩膀,吻她的头发:“妩儿,别怕。”

整整一夜,她就在他怀中无声地哭泣,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直到天亮的时候,她哭干了泪水,沉沉睡去。

抱起她把她放在厢房的床上,江云怀在床前站住,低头轻轻抚开她脸颊上的乱发,静静看了她片刻,俯下身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又顿了顿,终于把薄唇向下移去,吻住她失色的双唇。

无知无觉地睡着,直至他直起身子离开,红妩都没有清醒。

像静华下葬时一样,七日期满,红妩一身重孝,将顾老爷和顾夫人送至选好的墓地。

两座新坟很快就在荒野中堆好,江云怀同样穿了重孝,掀衣在坟前跪下,却直到磕完头站起,一言不发。

安葬好顾老爷和顾夫人的第二日,江云怀带着红妩将静华的遗体送到附近寺庙,虽然所种的尸虫已经被十字剑痕压制,但这一具遗体却只能超度火化。

那件被刺烂了的白衣早就被换下,现在静华仍旧是一身点尘不染的白衣,面容安详。红妩最后上去抚了抚他冰凉的脸颊,低笑:“静华哥哥…对不起…”

她退下后,梵音中和尚将浇了松油的干柴点燃,火焰中那熟悉的容颜终于消逝不见。

静华的骨灰被装在一只白瓷的坛子中,红妩捧着来到寺院后的梅林中,将它埋在一株梅树之下,树下没有树碑,只有枝干峥嵘的老梅,立在僻静的禅院之中。

几天后的清晨,红妩把阿福叫到跟前,将身上剩余的银两分出一半给他:“你的卖身契早就烧了,以后也不用做仆人了,自己好好过吧。”

阿福的泪水就流下来:“小姐,你要去哪里,阿福就跟着你去哪里。”

轻轻笑了,红妩弹他的额头:“傻阿福,我已经不是小姐啦,跟着我能干什么?”

不管阿福怎么痛哭挽留,红妩还是背上简单的行囊走了出去。

静静等在门外的长街上,江云怀等她出来,向她笑了笑:“妩儿。”

径直走到他面前,她再开口,略带嘶哑的声音里,以往的种种怯懦、慌乱以及无措,都已消失不见:“江云怀,从今日起,你与我顾红妩无论生死,再无瓜葛。”

转身离去,她素色的身影走过长街,消失在尽头的红花绿柳中。

等她的身影不见了,江云怀才低头掩住唇咳了咳,半响,他移开手来,苍白的掌心,早已是一片鲜红。

晨曦中他铺展的青衣,却仍旧是飒爽如风。

作者有话要说:有史以来老子第一次把自己写哭了…捂脸…

喏,再有一章第一卷就要完了…其实这一辈子,最委屈的人是小江啊…泪奔…

第十二章 逐尘·终章

时光匆匆过去,等香雪海的梅花落了开了又三次,驿站的垂柳也枯了又绿了三回,留醉楼的桂花酿第三次又飘香了玄武大街,苏州城中的时光已经慢悠悠过去了三载。

三年来多少变故,三年前被一场大火烧毁的顾府修成了新的府邸,住着新来的提督老爷,三年前少年轻狂的学政公子如今也成亲做了两个孩子的父亲,只有留醉楼里的桂花酿,还像三年前一样的醇香甘美。

这天不知为何,早已被称作谢老爷的谢玉树坐在留醉楼中持着酒杯,突然就觉得杯中的桂花酿有些难以下咽——是往事堵住了咽喉,还是流年吹走了思绪?他分辨不出。

似乎是应和着他突如其来的感怀,邻座上的人也轻轻地喟叹了一下,声音像深秋里吹落枫叶的微风。

那是一个红衣的女子,肩膀瘦削,瀑水一般的长发挽着白玉的发簪,直垂到椅上,遮住了匀称的后背和腰身。

即使是眼光挑剔的谢玉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有吸引力的背影,仅靠这一袭红衣和一头长发,这个女子的身影就已让人移不开眼睛。

像是感觉到了他注视的目光,那女子微微回过头来,竟是向他笑了一笑:“谢公子,别来无恙?”

那并不是极美的容貌,但这却是一个极美的笑容,谢玉树不知是什么,给这样明丽的眼眸和容颜上都添了秋色般的光彩。

他看到她向他笑了笑,从桌前站起,步履悠闲,缓缓走出留醉楼,修长的身影款行如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谢玉树才蓦然醒悟,这个美得如此惊艳的女子,就是三年前在从苏州城中销声匿迹的顾家大小姐。

窗外飘来几句吟唱,听得并不太分明,却因为是广为传颂的词句,所以并不难辨出:“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

那个声音渐渐得远了,只剩下缈遥的低吟,散在薄暮里:“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如梦初醒,谢玉树起身追到窗前,长街淋浴在斜照的光辉里,早就不见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沿着家乡的熟悉的街巷走下去,红妩在街道尽头的面摊前站住,用旧了的简陋桌椅前,坐着一身黑衣的食客,正捧了大面碗,津津有味地喝里面的面汤。

也不坐下,红妩就站在那黑衣食客身边,淡淡开口:“这点你倒跟风无情很像,真不知道这种小面摊下出面的有什么好吃的?”

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面碗,心满意足打出一个饱嗝来,黑衣的男子呼了口气:“真不知道那酒楼里的酒菜有很么好吃的,没有滋味不说,还费银子!”

被他的故意学舌逗得轻哧一声笑了出来,红妩转过了脸来看他:“哦?堂堂辉教的左护法还怕去酒楼费银子么?”

那边黑衣的夜逐忙摇了摇头:“别提辉教了,辉教都快叫你那老相好逼散了,还谈什么左护法右护法…”

“辉教散了不是正合你心么?”笑着接口,红妩一扬眉,“这样你就又可以回家去养你的花了。”

夜逐闭目以手轻拍膝头:“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卫家灭门惨案有我一份,只怕你那个老相好不肯就此放过我…月如眉的下场足以我引以为戒了。”

红妩一笑,不再接话。

三年的时光送走的不止是苏州城内的波澜不惊,三年间江湖中也早已是风起云涌。三年前武林盟盟主江云怀在收复武林盟长老之后,更是一鸣惊人杀死辉教前任教主风无情,此后一统正道势力,同时也对辉教步步紧逼,两年前江云怀亲率高手攻入辉教江浙总坛,当夜辉教千余弟子尽数被诛,血流成河,右护法月如眉更是被逼入绝境引火自焚,尸骨无存。

正道发扬光大本应是好事,但自本朝建国之初就相互制衡的正邪两派此消彼长,再兼之正道盟主江云怀手腕一味铁血,时日一久,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都对其颇多积怨,发展到现在辉教势力苟延残喘,江云怀大兵压境,即将全歼辉教余党的时刻,各方对盟主不满的势力也已经蠢蠢欲动。

红妩不说话,夜逐也就没再接着说,只是突然问:“花红榜上刺杀江云怀的单子,真是你接的?”

笑了笑,红妩却没回答他,抬步继续悠悠走去。

三年的时光,抹去了那个单纯娇俏的顾家大小姐,换上的是如今江湖上闻之色变的杀手,被唤作血剑魔女的红衣女子惯用长短双剑,剑剑夺命,从不失手。

没人知道血剑魔女的师承,她的一身武功却都得自夜逐,当年家破人亡,她孑然一身从苏州城中出来,城郊的密林中,等着曾和她有一面之缘的辉教左护法。

将珍藏的一对名剑送到她手中,夜逐笑得潇洒:“小丫头,你是百年难得的奇才,可愿从此后仗剑天下,快意江湖?”

几乎是连犹豫都不曾有过,她接下利剑,从此后也揭开了新的人生。

三年来杀过多少人,手上的剑饮过多少血,她从未细数,只是当她站在堆积的尸骨前,才真知道往事已如水流走,再不能覆回。

三日后十月初七夜,本应被聚歼在洞庭湖畔的辉教弟子却突如其来地现身金陵城中,和武林盟总堂留守弟子短兵相接。

辉教仅剩的几百人,却愈战愈勇,最后竟凭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一鼓作气攻入武林盟总堂之中。

武林盟大半弟子在外参与围剿,猝不及防间应付不及,将火云令牌拿出请求金陵守军支援,却被守军以夜深不便出兵为由拒绝。

直至此时,绝望的武林盟弟子才隐约猜出此番劫难,只怕是朝廷怕武林盟做大后不易驾驭而布下的杀局。

昔日庄严肃穆的大堂前,武林盟弟子死伤一路,辉教头目看准时机,正要指挥手下冲向后院,深幽的大堂内亮起烛火,一个青色的身影缓步走出,略显了消瘦的背影映在朱红门柱上,只是一个人站在哪里,空荡荡的大堂竟然就辉煌之感。

手中的长剑垂在腰侧,江云怀的脸上并没有神情,只是那样的脸色,在火光之下也显得苍白:“有谁想要试一试出云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