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黄?我们家水井里头怎么会有姜黄?”萧九娘奇怪的问道。谁家有事没事儿往水井里头扔药材,姜黄虽然不算多么昂贵,可也不便宜。

张灵康没有回答,反倒是让牛宝山跑一趟腿,去药店买一些姜黄粉来。

牛宝山上气不接下气的抱着一小包姜黄粉跑回来,也顾不上喝口水,连声问道:“灵康,这些够了吗?这东西还不便宜。”

张灵康点了点头,直接带着两人走到一桶还未用过的碱水旁边,直接打开那姜黄粉倒了进去。

牛宝山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暗道这也是花钱买的,这么倒了以后还能用吗。

但是马上他也顾不得心疼了,因为那桶碱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变成了红色,血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就是胆大的萧九娘也大叫出声。

“九娘,怎么了?”里头传来萧母的声音,她原本躺着喘气,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也没出来,但这会儿听见独女的声音却有些呆不住,也不顾自己的身体跑了出来。

待看清楚外头那桶水,萧母脸色苍白,一拍大腿喊道:“这地方住不得了,便宜就便宜,钱总没有我们母女俩的性命来的重要。”

萧九娘已经回过神来,听见这话连忙解释道:“娘,这水不是从井里头打出来!”

萧母更是惊恐,大叫道:“现在连放在外头的水也好端端的变红了吗?不行,咱们赶紧搬,就是住茅屋也比这里好。”

萧九娘无奈的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让急性子的萧母冷静一些,这才说道:“娘,你别怕,这水是小道长变出来的,你猜怎么着,拿姜黄粉往水里头一放,水就红了!”

萧母这才注意到院子里除了献殷勤的牛家老大还有一个人,心中猜测这大概就是牛家那位不长露面的外甥。

萧母的眼睛一动,对他的态度也热情起来,连声说道:“这位就是小道长吧,哎呦喂,您可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人物,你舅舅老是说你出息,可不是吗,能进天师府的......”

说到一半被女儿扯了一下,她才想到这可不是寒暄的时候,硬生生抓了话题:“小道长,您法力高深,可从咱家看出啥问题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天天晚上有人哭!”

张灵康倒是不觉得萧母的态度让人厌恶,反倒是看出几分跟牛氏的相似,反倒是觉得挺亲切的,他指了指那桶水,说道:“血水就是这么来的。”

萧九娘皱眉问道:“以前也从未听过,姜黄进了水就会变红啊!”

张灵康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混了水,而是混了碱水,正确的说,是姜黄遇到了碱才会变成血红色。要达到这一点,首先姜黄不能被稀释的太厉害,二来还得有碱水混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人在井水里头投了姜黄,但姜黄很容易被冲淡,他必须确保你们在短时间内去打水,而且用的还得是装过碱水的桶,才能出现所谓的血水。”

萧九娘想到了什么,惊叫道:“怪不得,婶婶和那位看房的娘子看着都挺利索的人,这几天也没下雨,进来的时候确实一脚泥,他们一走我就得打水冲院子!”

只要找到了血水出现的原因,前后时间一联系就不难发现罪魁祸首。

萧母向来是个泼辣的,不然的话也不能在当家的早逝,自己仅有一个女儿的时候保住这栋宅子,她柳眉一竖,怒骂道:“好啊,原来是他们联起手来想要骗我们的房子,我就说呢,逢年过节都不走动的人家突然上门了!”

原来去世的萧大还有个亲弟弟,但从小关系就不算亲近,分家之后就少有走动,等萧大死了,那家人倒是上蹿下跳的想要夺他们家的房。

萧母向来不是个软柿子,家里头跟衙门还有拐弯抹角的关系,哪里能让他们得逞。

如今水落石出,萧母咬紧了牙关打算去找他们算账,这次绝对不能轻饶了他们,叫上娘家几个兄弟,不得揍得他们鼻青脸肿不算完。

倒是萧九娘想的更多一些,她皱着眉头又问道:“血水可以解释,但晚上的哭声呢,我跟我娘都听见了,但是隔壁的人家都没有婴儿,难道是他们估计在院门外哭?”

张灵康但笑不语,让母女俩从院子里挖了一些蚯蚓出来,都放到了水桶里头,他慢慢的将水桶放到那口井中,过了许久才慢慢的提上来。

等那桶被提上来之后,几颗人头凑过来一看,却见水桶底部趴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东西头部扁平钝圆,四肢短扁,体表光滑无鳞,却不满粘液,尾部上下都有鳍状物,看着颇有几分古怪,大概是几个人头吓到了它,这东西张嘴叫了一声,浑似婴儿哭声。

萧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说道:“原来是这东西,早先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东西因为叫声的缘故不太人喜欢,寻常也不多见,但其实农村长大的孩子都见过,只是萧九娘从小在县里头长大,萧母又多年居住在这头,倒是忘记了这回事儿。

事情水落石出,萧母气势汹汹的回娘家请救兵,张灵康却收货了自己的第一笔“工钱”,足足二十两银子,对于小户人家已经是笔巨款。

☆、第二十个天师

张灵康是被萧家母女俩殷勤的送出门的,出门的时候看萧母那满脸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要办喜事儿了,看的邻居啧啧称奇。

不过等院门一关,母女俩个都是一脸杀气,显然是要给那位婶婶点颜色瞧瞧,不然的话还真以为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原本张灵康没打算收钱,但挡不住萧母的热情,论嘴皮子他可不是萧母的对手,最后到底是收下了,萧母这才放了心,虽然有牛宝山这层关系在,但终归不好让人家出钱出力,自家就给嘴头的几句好吧,她可还没答应把女儿嫁过去!

离开萧家之后,牛宝山念念不忘的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萧九娘回头给他使了个眼色,顿时又心花怒放起来,就跟捡到了黄金似得。

张灵康瞥了眼笑得跟傻子似得表哥,顺着巷子往外走。萧家宅子虽然在巷子深处,但其实位置不错,这地方想要买一栋宅子,没有几百两是下不来的。

忽然,张灵康皱起了眉头,抬头朝着不远处的一栋宅子看去,比起萧家来,这栋宅子看着可风光多了,远眺着只能看见高高挑起的廊檐。

见他停下脚步,牛宝山终于回过神来,抬头一看,自家表弟一副严肃的样子,偏偏这段时间他涨了肉,婴儿肥初露,再板着脸就有些小孩儿学大人的架势。

牛宝山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开口询问道:“灵康,怎么了?”

张灵康指了指那栋宅子,问道:“表哥,你知道这是谁家吗?”

牛宝山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立刻滔滔不绝起来:“这不是秦家吗,他们那可是大户人家,听说家财万贯,家里头丫鬟都比小户人家的姑娘养的娇,附近许多村里头,都想要自家闺女进他们家当丫鬟,平时的月钱就够养活一家人的!”

张灵康听了这话,倒是奇怪的问了一句:“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偏偏还住在这里,附近就是市集,住的人也杂,不觉得太嘈杂吗?”

牛宝山一顿,挠了挠耳朵说道:“这我哪知道,可能他们只是有钱,没权,住在东城会被人欺负,也可能这边地方够大,他们一家子子孙孙的,也能住的开。”

这话倒是也合理,如果不是张灵康的精神力异于常人,恐怕也不会觉得这栋宅子有什么不对劲。放眼望去,他只觉得这正午的阳光下,这栋打理的精心的宅子依旧散发着阴沉沉的感觉,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霉味萦绕在宅子的上空,让他的感觉十分不好。

不过这栋宅子可不是现在的他想进就能进的,张灵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提醒道:“萧九娘就住在附近,最好让她避着这边走,我总觉得不太好。”

牛宝山心中吃惊,经过方才的事情,他已经认识到这位表弟的本事儿了,如今听了这话,不免心中低估这个秦家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他们就卖豆腐,跟大户人家也扯不上关系!”

张灵康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正要往外走,却见秦家的大门打开,两个少年人正从里头走出来,其中一个锦绣长衫风度潇洒,另一个温润如玉,英气勃勃。

穿着锦绣衣裳的张灵康不认识,那个一脸温润的却是许钰许师兄。

张灵康来不及避开就被撞了个正着,他当下换上无害的模样,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双眼之中带着一丝暗藏的欣喜喊道:“许师兄!”

许钰显然也认出他来,眼神微微一闪,笑着带着那位锦衣少爷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许钰很担得天师道精英弟子这个名头,他看起来贵气却不过分的高傲,甚至带着几分对人对事的体贴和开阔,如今又正是少年当时,单论容貌也是赏心悦目。

许钰平时对弟子们总是照顾,这会儿也不例外:“张师弟,没想到会在这儿巧遇,今日休沐,你还未回家吗?”

张灵康这会儿显得十分的乖巧,似乎对这位师兄颇有几分濡沫之情似得:“真的好巧,我陪表哥出来逛逛,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师兄您。”

许钰扫了一眼他身边的人,神态丝毫未变:“确实是巧,我们正要去悬殊楼逛逛,师弟可要一道儿去?”

张灵康似乎有些挣扎,回头看了一眼牛宝山,最后还是摇头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倒是不能跟师兄一块儿去。”

许钰倒也没有勉强,还嘱咐道:“路上小心,明日别误了回天师府的时辰。”

说完这话,许钰才转身跟着那位明显有些不耐烦起来的少爷上了车,一到车上,那位少爷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撇了撇嘴说道:“都不知道是那路子的师弟,倒是也有脸来跟你套近乎,我说,就是你脾气太好了,才惯得他们没大没小的。”

许钰温润一笑,淡淡说道:“既然都是天师府的人,他晚我一段时间进府,叫我一声师兄自然也使得。再说了,天师府一道可不是看资历的地方,虽知道他是不是天赋出众,没两年的功夫就超过了我的修为,这也尚未可知。”

那富家公子确实不信,摇头说道:“我说许钰,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你的天赋就是府主也是夸过的,又有你舅舅帮衬,这些人就是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许钰笑了笑,却不那么赞同他的话:“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天师道从来都不缺天才。”

富家公子噗嗤一笑,撩起窗帘子往外看,正好瞧见张灵康跟牛宝山说说笑笑的往城门口走,他指了指,不在意的笑道:“你说的天才不会是那个瘦猴子吧?泥腿子出身的小人物,能进天师府已经是了不得的福气了,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入道!”

许钰挑了挑眉,忽然说道:“他可不同,他是溯远临走之前特意看过的人,还专程送了自己的名帖给他,不然的话开学都几个月了,李玉华那个性子,不敲一笔的话怎么可能同意他入学,可见确实是个有天赋的,以后前途无量。”

“溯远推举的!”原本富家子的手都要放下了,听了这话又顿了顿,显然对溯远整个人十分在意,随后他仔细的看了一眼张灵康,到底是看不出有哪里与众不同。

想到溯远完全不给他面子的样子,富家子秦宣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想要看看,整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还是溯远那家伙也会看差了眼!”

许钰微微皱眉,警告似得说了一句:“你可别闹出事情来,到底是天师府的弟子。”

富家子嘻嘻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不在意的说道:“知道了,爱操心的大师兄,放心吧,出不了人命。”至于是不是会少条胳膊断条腿,他就不敢保证了。

那头等许钰走了,牛宝山才松了口气,虽然这位道长看起来也挺平易近人的模样,但到底是天师府的贵人,那一身气度就让牛宝山不敢造次,这可不是他家表弟。

牛宝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哎,那就是天师府的道长,看起来真是气派!”

一说完这话牛宝山就觉得不对劲,他看了一眼自家表弟,补充说了一句:“我可不是说你不气派啊,只是,怎么说呢,感觉起来就是不一样,好像那位道长老是高高在上似得。”

张灵康自然不会在意这话,笑着说道:“许师兄入道多年,比我厉害也是正常。”

牛宝山一听倒是不干了,摇头晃脑的说道:“那可不一定,我表弟厉害着呢,以后肯定是国家栋梁,天师府的精英!”

张灵康扑哧一笑,转过话题问道:“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娘会担心,表哥,你随我一块儿回去还是各自回家?”

牛宝山一听连忙说道:“我肯定得送你回去,要是让你一个人回家,路上万一被什么不长眼的人欺负了去,我姑还不得埋怨死我。”

张灵康觉得也行,还说道:“那就谢谢表哥了,我还打算买些东西,顺便麻烦你搬回家。”

张灵康说要买东西可真没客气,等终于返家的时候牛宝山已经左手右手连带着后背都用上,就差没使唤自己的牙齿来咬。

就这样他也不让张灵康帮忙,还说:“这次哥欠你一个人情,这点东西算什么,都是轻飘飘的黄纸,我一根手指就能提起来。”

这家伙显然不知道纸张这东西看起来轻薄,但数量上去了拎着可重的很,如果不是最后张灵康坚持雇车,这位恐怕半路就得倒下。

正因为没倒下,牛宝山倒是有些嘘寒问暖起来:“我说表弟,你钱这么花,还借给我家钱,家里头的日子还能过吗,不是我跟你说,玉山那脑袋,就是考上了估计也没啥油水,到时候这钱真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不过他又拍着胸脯说道:“等哥我赚钱了,也供着你。”

张灵康笑了笑,故意仔细的看了看他的五官,弄得牛宝山紧张的追问到底看出什么来,才慢悠悠的说道:“我看你的相貌,确实是大富大贵之相,命中有贵人。”

牛宝山哈哈一笑,说道:“哥可把这话当真了啊,要是没遇到贵人的话,你就得来当这个贵人,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张灵康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可。”

车厢里,两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第二十一个天师

回到家中,剩下的时间张灵康没有再出门,反倒是在自家那个看似简陋,阳光却很好的房间里头练习绘制符咒。在天师府的时候需要避人耳目,倒是不如在家自在。

牛氏看在眼中自然更加确信儿子会画符念咒了,没瞧见他的动作那么多流畅吗!

三日的时间一闪而过,等要去天师府的时候张灵康倒还有些依依不舍,主要是他已经自由惯了几百年,如今还得受人管制,不说能不能接受,心底到底不习惯。

牛氏更像是他要出远门似的,零零碎碎的整理了一大车的东西,听说天师府的饭菜不好吃,差点没把咸菜缸子都给他带上。

于是等要出门的时候,张灵康就算是力气大也提不了那么多的东西,牛氏心里也舍不得,早早的给他叫了村子里头赶牛车的。

这位赶牛车的虽然养着牛,但是却姓羊,大家伙都混称他一声老羊头。

张家以前家境不错,牛氏自然是老羊头的常客,这位笑呵呵的将东西搬上车,说道:“张家的,你就放心吧,铁定把你家儿子完完整整的送到天师府,少一根寒毛你跟我算。”

牛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难道你打算只送到半路呢?”

等上了路,看着车厢里头的那些零碎东西,老羊头摇了摇头,对张灵康说道:“你娘啊这是不放心你,哎,她从小到大都疼你,你现在出息了,可得好好对她。”

张灵康笑了笑:“这是自然的,她是我的娘啊。”

老羊头听了这话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以前他可是听说过,张家的小子并不对牛氏喊娘。不过要他说,做人家后母能做成牛氏这样子的,十里八乡都挑不出一个来。

牛车的速度很慢,路旁的风景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老羊头挺有几分闲情逸致的哼着一首曲子,他的声音悠扬,居然也有几分好听。

等他停下来,张灵康忍不住问道:“羊叔,这是哪里的曲子,听着不像是我们这边的?”

一声羊叔喊的老杨头挺高兴,他原就是个喜欢唠嗑的,这也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我年轻的时候曾跟着村里头的人出去走过货,那时候有路过一个小村子,那地方人人养马,那些七八岁大的孩儿就能骑马牧马,这是他们的曲子。”

“哎,这一晃眼都多少年过去了,如今我都老喽,走货赚得多,如果不是那时候攒的钱,你羊叔还买不下这头牛,但也危险啊,那次就有人没能活着回来,要不是你爹,我怕也是…”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老羊头的脸上露出几分惆怅和怀念。

张灵康还是第一次听旁人提起已经去世的张生,在家牛氏倒是经常说,但她对张生的感情是仰望的,每次提起来都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厉害,从来没有一句坏话。

“羊叔,那时候我爹也在吗?我爹他不是自幼身体不好,他也能出远门?”

“怎么不能,你爹年轻的时候身体其实还好,一路上自己能照顾自己,他是读书人,脑子聪明,有时候带队的都听他的。”老羊头似乎对张生十分佩服,“不过后来他说要去更远的地方,就跟大队伍分开走了,一直过了三四年才回来,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你回来!”

“带了我?”张灵康有些惊讶的问道,在原主的记忆之中也是知道牛氏并非亲母,但他从小就是牛氏带大的,对于亲生母亲反倒是没有什么期待,而张生也一直没有提过。

原本张灵康还以为,自己的母亲大概是原配,生产的时候过世了,如今听来却有些古怪。

老羊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自打了一个嘴巴:“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张灵康却笑了笑,似乎不在意的说道:“我不是娘亲生的,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羊叔,你就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情吧,我也不好问别人。”

老羊头似乎有些犹豫,但看着张灵康的那双眼睛,不由自主的开始说起来:“我还记得那一年是个好年份,大家都丰收了,真开心啊,家家户户晒谷子的时候,你爹就带着你回来了,说外头娶了妻生了子,也没有提起你娘,别人一问就黑脸,大家都猜你娘血崩去了!那时候你看着已经有七八个月大,却瘦的跟猴子似的,大家都怕你养不活。”

“你跟你爹长得像,一看就知道亲生的,你爹一个男人哪里会带孩子,你奶奶也去的早,那时候老是听见你在屋里头哭,不是饿了渴了就是尿了拉了。”老羊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来就有人劝你爹再娶一个,说起来,你娘还是村长家的给说的亲。”

听起来张生会娶了牛氏,大部分原因在孩子的身上,从残存的记忆之中并不难发现,张生对牛氏客气,温和,但绝对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情爱爱。

若是张灵康来说,张生这一招害了牛氏的一生,但转念一想,这些年来牛氏却是活的开开心心的,除了父子俩的身体之外,她就没啥其他难过的时候。

老羊头说完沉默不语了许久,才又说道:“你娘这些年也不容易,人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你可别从哪里听了几句风言风语的,就对她有了成见。”

老羊头说这话,却是因为有些见不得别人好的嘴碎子传言,不是说牛氏命硬,克死了张生,就说后娘哪有什么真心,不然的话怎么她进门之后父子俩的身体都不太好。

但当年见过那个婴儿的人却心中明白,牛氏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的心力才能把那个猫崽子似的孩子养大。那些谣言实在是害人。

张灵康压根没听过那些谣言,不过还是点头说道:“羊叔,我心里头明白娘的好。”

老羊头见他目光坚定,这才微微放了心,他就怕自己多了一句嘴,反倒是害得这母子俩离心离德。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清楚就好。”

说完这话,他继续开始唱起那首曲子来,大概是草原传来的曲子,显得十分的开阔,在他们这样子的山区偶尔还能听到回应重合。

张灵康已经把那本天师道秘籍背的滚瓜烂熟,这会儿索性心中默念着,直到老羊头忽然拉停了马车,“羊叔,怎么停了?”

老羊头的脸色十分古怪,眉头紧锁:“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在坎子坡。”

老羊头拉车拉了一辈子,早就把一路上的风景刻在脑中,牛车要走多久他心中自然有数,如今离开张家已经快半个时辰,怎么可能还没走出下河村的地界。

他脸色难看的说道:“按老牛的脚程,咱们也该看见城门了。”

上河村去往明城还需要经过下河村,但距离实在是算不得多远,坎子村就处于下河村和城郊的交界处,坎子坡上其实是个乱葬岗,以前打仗的时候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如今太平日子久了,这一代也渐渐多了人气,但也没人敢过来开荒,最多就打一些猪草。

张灵康皱了皱眉头,撩开帘子打算跳下车,老羊头连忙拽住他,低声说道:“咱这不是遇上鬼打墙了吧,这大白天的不应该啊,这里也没桃枝!”

“你坐车上去,羊叔骂着人赶车试试,我听说过越是骂得凶鬼越是怕,就能走出去了。”

张灵康却反手按住他,笑着说道:“羊叔,你忘记我是天师府的弟子了吗?”

老羊头这才猛然想起,一拍手说道:“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你可是天师府的小道长,难道还怕了这些神神鬼鬼的。”

张灵康笑着跳下车,安慰的嘱咐了一句:“羊叔,你留在车上别下来,看看我的本事儿。”

老羊头自然答应,在他们村里人的眼中,能够进天师府已经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张家的孩子有天赋早就已经传遍村子了,如今他倒是全然相信。

转过身的张灵康脸上却不轻松,在跳下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不是所谓的鬼打墙!

所谓鬼打墙,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精神力磁场,在那个磁场里头人受到了影响找不到出路,跟鬼神几乎都是无关的,真要是有鬼可以制造鬼打墙,那么人类别指望能轻松逃出。

张灵康抬头看了看天空,牛氏怕他迟到,吃了午饭就送他出门,如今正是下午末时,因为快要靠近夏季,阳光可还整烈。

这样的时辰可不利于鬼神出没,而靠近那个坎子颇之后,张灵康分明感受到了一种阵法的波动,只是不知道他们倒霉进了人家的阵中,还是这阵法针对他而来。

若是前者倒是罢了,若是后者的话,张灵康脑海之中闪过几个人的模样,嘴角带上了一丝冷笑。

无论是哪个,他都无所畏惧!

“康儿!”老羊头惊叫了一声,只看见张灵康的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坎子坡上。

坎子坡还是那个乱葬岗,只是看起来更加的阴森森了,老羊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不自觉的仅仅抓住老牛的脖子,似乎这样能得到一丝慰藉。

张灵康入阵之后倒是放松了几分,只见坎子坡上放眼看去尽是妖魔鬼怪,那一个个恐怖的模样几乎都让人连隔夜饭都要呕吐出来。

那人用坎子坡立阵就是利用这地方的乱葬岗的阴气,自然也催动了地下沉睡着的亡灵。

这阵法若是不能处理好的话,那些亡灵得不到安抚,恐怕以后坎子坡会成为真正的凶地!不管那布阵的人目的为何,将一块阴气已经快要自然消逝的土地变成凶地,可见不是什么好货色,既然如此,张灵康也不打算跟他客气。

如果是一般人,看见那些断头短腿形容可怖的亡灵怕是要吓掉半条命,心中生了恐惧首先就输了一筹。但张灵康是什么人,这些东西能比的魔龙可怕吗,就连魔法世界最低级的骷髅亡灵都比不上。

张灵康就地计算了一番,在一个亡灵朝他扑过来的时候飞快的跑了起来,他并不是只为了逃命,随着他的跑动,一股气在阵法之中搅动起来,原本咆哮着的亡灵们倒像是安静了一些。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张灵康终于踩到了针眼,下一刻,一首梵音响起!

☆、第二十二个天师

老羊头坐在牛车上有些坐立不安,似乎屁股底下有针扎,心中又是有些担心张生独子的安全,又是害怕忽然变的阴深深的坎子坡。

这些年来,这坎子坡他走过没有万遍也有千遍,但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害怕。

这地方原本朝南,这个时辰该是阳光洒落的时候,但是现在抬头看去,坎子坡上一片阴影,太阳光落下来的过程中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一般,咫尺天涯。

座下的老牛也察觉到不对劲,不住的踢着屉子,如果不是老羊头紧紧拽着缰绳,怕是已经撒丫子狂奔起来。

忽的,狂风大作起来,吹的老羊头用厚实的杨木板子造的车厢都啪啪直响,老羊头勉强拽着车把子才没被吹走,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狂风之中夹杂着怪异的嘶吼声,痛苦声,哀嚎声,歇斯底里的哭声,糅合在一起成了让人寒毛直竖的鬼音。

老羊头虾的双脚发软,现在就是让他走怕也是走不出多远,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体积,生怕被那些恶鬼看见。

正当他吓得几乎要失禁的时候,一阵靡靡之音从坎子坡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