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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一眨眼的工夫兰登就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圣地。这个椭圆形的房间虽然装饰陈旧,色彩暗淡,但却布满了熟悉的符号。这里有五角星形的瓷砖,有画着行星的壁画,还有鸽子雕像与金字塔模型。

这是地地道道的光照派教堂。他已经来到了这里。

黑煞星站在他面前,像是嵌在阳台上的门框里一样。他赤裸着胸膛,正密切注视着被绑住躺在那里但仍活着的维多利亚。见到她.兰登感到一阵欣慰。顷刻间,四目相对,情感的潮水奔涌而出一一有感激,有渴望,还有一丝歉意。

“我们又见面了。”黑煞星说。他看到兰登手里的铁棒,放声大笑:“这个时候,你就带着那样东西来找我? ”

“放开她。”

黑煞星把刀架在维多利亚喉咙上,说道:“我会杀了她的。”

兰登毫不怀疑黑煞星干得出那种事,就强作镇定地说:“也许她倒情愿你这样…考虑到你的另一种打算。”

听到这种侮辱,黑煞星嘲笑道:“算你说对了,她可是大有用处呢。要是就这样杀掉,可就真是可惜了。”

兰登握紧生锈的铁棒向前走去,然后将开裂的那头直接对准了黑煞星。他的手被刺得剧痛。“放开她。”

黑煞星似乎是考虑了好一会儿。他呼出一口气,双肩垂了下来,这明显是在表示投降。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出人意料地又迅速抬起了手臂。

兰登眼前隐隐出现一团黝黑的肌肉,一把利刃顿时划破长空直插向他的胸膛。

那一刻,兰登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因为疲惫,双膝一下子弯了下去,那把飞刀则擦过左耳,“哗啦”一声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黑煞星看起来一点都不张皇。看着此时跪在地上紧握铁棒的兰登,他暗自笑了起来。

他从维多利亚身边走开,像头觅食的狮子一样悄悄走近兰登。

兰登赶忙站起身举起铁棒,潮湿的高领毛衣和长裤此时让他感到很碍事。黑煞星赤裸着上身,似乎走得更快了,看来脚上的伤口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兰登意识到这是个经常受伤的家伙。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希望手中握有一把长枪。

黑煞星缓慢地绕着圈儿走,像在尽情享受这种乐趣一样,总是呆在兰登刚好打不着的地方。他想去捡地上的刀子,兰登把他拦住了。他朝维多利亚身旁退去,兰登又把他拦了回来。

“时间还来得及,”兰登大胆地说,“告诉我储存器藏哪儿了。罗马教廷出的价钱会远远高于光照派的。”

“你可真幼稚。”

兰登拿铁棒刺了过去,黑煞星一下子躲开了。他握起铁棒绕着长椅走过去,想把黑煞星夹在这个椭圆房间的角落里。这个该死的房间竟然没有角落! 真奇怪,黑煞星似乎既不想攻击也不想逃跑。他只是在陪兰登玩儿,冷静地拖延时间。

他在等什么? 这个杀手继续绕着走,熟练地为自己选择合适的位置。

这真像一局永远也下不完的棋。手中的铁棒越来越重,兰登顿时意识到杀手在等什么。他这是想耗尽我的体力。这样确实很奏效,兰登一下子觉得身心俱疲,仅靠兴奋的神经已无法再让他保持警惕。他知道自己得一采取行动了。

黑煞星似乎识透了兰登的心思,又变换了一下位置像是有意要把兰登引向房间中央的桌子旁。兰登知道桌上有东西。那东西在火把的照射下还闪闪发光。那是武器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煞星,自己渐渐朝着桌子挪去。黑煞星貌似老实地远远朝桌子上瞥了一眼,兰登极力不去中他这个明显的圈套。但是,天性占了上风,他还是偷偷地瞥了一眼。就这一瞥已经达到了破坏效果。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器。但那霎时竟吸走了他的注意力。

桌上放着一只简易的铜盒子,盒子表面生了一层绿锈。这是个五角星形的盒子,盒盖打开平放着。盒子里填衬的五个隔开的空格内分别摆着烙铁。那些烙铁都是用铁锻造而成——握着那个牢固的木制把手,人们就能压印出大幅凸饰。兰登清楚地知道那是些什么凸饰。

ILLUMlNATI( 光照派) ,EARTH(土) .AIR(风) ,FIRE( 火) ,WATER(水) 。

兰登担心黑煞星会猛扑过来.于是迅速扭回了头。但黑煞星并没有动。他在等待,似乎这样的游戏能让他恢复精力。兰登竭力重新集中注意力,目光固定在他的猎物身上,端起铁棒猛刺了过去。但是盒子的形象总是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尽管烙铁本身的样子很令人着迷——几乎没有几个研究光照派的学者相信它们的存在一兰登顿时意识到这个在他心中激起不祥之感的盒子应该还有别的含义。黑煞星又瞥了一眼,兰登也偷偷地又往那里面看了一眼。

我的天哪! 在盒子里,那五个烙铁是沿盒子外围被放在空格内的。但是,盒子中央还有一个空格。这个空格里没有东西,但显然是准备用来装另一块烙铁的…这块烙铁要比其他的都大,还是个正方形。

兰登隐约看到黑煞星发起了攻击。

黑煞星像只捕食的猎鹰一样突然扑向了兰登。兰登的注意力早已被巧妙地转向了别处,他想要反击,却发觉手中的铁棒如树干一样沉重。他慢了一拍,黑煞星早已躲过了他的进攻。兰登正要收回铁棒时,黑煞星却一把伸出双手抢了过去。黑煞星把铁棒抓得很牢,那只受伤的胳膊似乎对他不再有任何影响。两人激烈地进行着搏斗。兰登感到铁棒被猛地扯了过去,一股灼人的疼痛传遍了整个手掌。转眼之间.兰登已是在注视着铁棒开裂的那端了。猎人反倒变成了猎物。

兰登感觉像是遇上了一场龙卷风。黑煞星此时绕了过去,带着嘲笑的神情把兰登逼到了墙上。“有句美国谚语怎么说的来着? ”他责骂道。

“什么好奇心与猫①? ”

『注①:这句话英文原文是:something abouut curlosity and thecat .这是个不完整的句子,杀手想说的其实是西方谚语:Curiosuty killed thecat(好奇之心.使猫丧命。) 猫总是特别好奇,东看西瞧,因此常常惹祸上身,结果连命也没了。』

兰登简直无法集中精力。他咒骂自己在黑煞星走来走去的时候太粗心大意。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光照派的第六块烙铁? 他一时不知所措,脱口说道:“我从没听说过光照派有什么第六块烙铁! ”

“你肯定听说过。”黑煞星环绕椭圆形墙壁驱赶兰登时轻声低笑着说道。

兰登如堕五里雾中。他确信自己不曾听说过。光照派只有五块烙铁。他一边向后退着,一边搜寻着房间里任何可充作武器的东西。

“那是古老元素的一种完美结合。”黑煞星说,“最后一块烙铁的设计最为巧妙。不过,恐怕你是再也见不到了。”

兰登意识到自己很快就会丧命。他继续向后退着,搜寻着房间里可供选择的东西。“那么你见过最后一块烙铁了? ”兰登追问着,想以此拖延时间。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授予我这个荣誉,在我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和能力的时候。”黑煞星刺向兰登,似乎在享受游戏的乐趣。

兰登又后退了几步。他感到黑煞星这是在引他沿墙壁到达某个看不到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兰登再也不能往后看了。“那块烙铁呢? ”他追问道。“放在哪儿了? ”

“肯定不在这儿。很显然,杰纳斯才是惟一拥有它的人。”

“杰纳斯? ”兰登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光照派的领袖。他很快就要到了。”

“光照派的领袖要来这里? ”

“来烙下那最后一个标识。”

兰登惊恐地看了一眼维多利亚。维多利亚看起来冷静得有点奇怪,她双目紧闭.不理会周围的世界,呼吸缓慢…最后一个受害者会是她吗? 还是他自己? “少妄想。”黑煞星看着兰登的眼睛轻蔑地笑道,“你们只不过是两个无名小辈。当然,你们会死掉,那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我说的最后一个受害者可是个真正危险的敌人。”

兰登试图听明白他所说的话。一个危险的敌人? 重要的几位红衣主教都已经死了,教皇也不在了。光照派把他们全给杀掉了。兰登从他那目空一切的神态中找到了答案。

答案就是教皇内侍。

经历了全部磨难之后,文特斯克教皇内侍已经成为世界人民希望的明灯。今晚,教皇内侍对光照派所做的谴责胜过各宗教派系理论家们几十年的努力。显而易见,他将为此而付出代价。他就是光照派的最后一个目标。

“你绝不会找到他的。”兰登驳斥道。

“不是我,”黑煞星回答道,然后沿着墙壁又把兰登向后逼退了几步。

“那个光荣的使命是专门留给杰纳斯本人的。”

“难道光照派领袖打算亲手为教皇内侍打上烙印? ”

“掌权人士本身就享有特权。”

“但现在谁都进不了梵蒂冈! ”

黑煞星自鸣得意地说:“要是提前约好的,那就不一样了。”

兰登感到一阵迷惑。此时,梵蒂冈惟一期盼就是媒体所讲的那个救星——罗奇尔说过那人的情报信息可以挽救——兰登突然犹豫了。天哪! 黑煞星得意地笑了起来,无疑是在欣赏兰登惊人的发现。“我本来也不知道杰纳斯怎样进去,但我在车里听到了广播——一个有关撒玛利亚人的报道。”他笑着说道,“罗马教廷将伸出双臂迎接杰纳斯的到来。”

兰登几乎要向后跌倒了。杰纳斯就是那个撒玛利亚人! 这个骗局太不可思议了。光照派的领袖反倒将由皇家仪仗队直接护送到教皇内侍的房间里。可杰纳斯是怎么骗过罗奇尔的呢,罗奇尔是不是也秘莫名其炒地卷了进去? 兰登感到一阵冷飕飕的。自从在秘密档案馆差点窒息而死之后,兰登就彻底不信任罗奇尔了。

黑煞星突然猛戳过来,刺向兰登的腰部。

兰登向后一跳,大动肝火地喊道:“杰纳斯不会活着出来的! ”

黑煞星耸了耸肩,说道:“有的事业是值得人们为之而牺牲。”

兰登意识到杀手是认真的。杰纳斯来梵蒂冈是执行一项自杀性任务吗? 只是一个荣誉问题吗? 兰登的思维刹那问陷入了可怕的怪圈。光照派的阴谋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原处。因他们杀死教皇而取得了执事权的牧师反倒成了他们不可小觑的对手。光照派领袖将在最后一次挑衅行动中消灭他。

突然,兰登感到身后的墙壁消失了。随着一阵凉风袭来,兰登摇摇晃晃地退向了夜空。这里是阳台! 他这会儿明白了黑煞星想要做什么。

兰登顿时意识到身后的险境——这里距下面的庭院有一百英尺高。

他在进来的路上就看到了。黑煞星丝毫都不浪费时间。他浑身涌起一股力量,猛地刺了过来。铁棒的尖头一下子划向兰登腰间。兰登急忙向后一闪,但那个尖头突然刺了过来,扎到了他的衬衫。铁棒的尖头又一次刺向他,他又朝后退了退,感觉阳台上的栏杆就在身后。想到再一棒刺来自己就必死无疑时,他做了愚蠢的尝试。他侧身一闪抓住了那根铁棒,这让他感到一股疼痛传遍了整只手掌,但他还是紧抓住不放。

黑煞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两人面对面扭打着僵持了片刻,兰登都能闻到杀手那带有恶臭味的口气。兰登手里的铁棒慢慢滑落,黑煞星真是太强劲有力了。兰登试图用脚去踩杀手受伤的脚趾头,可这孤注一掷之举使他差点儿失去平衡。黑煞星毕竟是职业杀手,知道怎样避开自己的弱势。

兰登刚才已经使出了最后一招。他知道这会儿自己已经抓不住铁棒了。

黑煞星突然抬起双臂,猛地把兰登推到了栏杆上。栏杆高不过双腿,兰登一下子感到身后空荡荡的。杀手抓住铁棒,斜压在兰登胸前,这使兰登的后背在阳台上弯成了弧形。

“永别了。”黑煞星冷笑道。

他残忍地瞪着兰登,最后又猛地推了一把。兰登的身体重心一转移,整个人向后翻了过去。在翻下楼的时候,兰登还心存一线生的希望,一把抓向栏杆。左手从栏杆上滑了下去,但右手却抓住了栏杆。他倒挂在栏杆上,双脚和一只手都吊在下面…他竭力抓住栏杆不放。

黑煞星将铁棒举过头顶,赫然出现在兰登上方,正准备狠命地把铁棒砸下来。就在铁棒往上扬时,兰登看见一个人影。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纯粹因为害怕,在那一刻他感到黑煞星的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环。在他身后,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起来…像是一团滚滚而来的火球。

铁棒刚扬到半空中,黑煞星就松开了手,痛苦地尖叫起来。

铁棒“当啷”一声从兰登身前坠入夜色中。黑煞星慌忙转过身去,兰登看到杀手的后背被火把灼得起了泡。兰登费劲地爬上来,看到维多利亚此刻正对黑煞星怒目而视。

维多利亚在身前挥动着火把,火光之下,她的脸上露出了报仇的决心。兰登不知道也不再关心她是如何逃脱的。他开始艰难地向上翻过栏杆。

这次决斗很快就会结束,维多利亚根本就不是黑煞星的对手。黑煞星勃然大怒,尖叫着冲向了维多利亚。她试图躲避一下.但杀手已经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火把正要强夺过来扔掉。兰登再也等不及了。他一下子跃过栏杆,握紧拳头猛地捅在黑煞星后背上那起泡的伤口上。

尖叫声似乎回荡在通往梵蒂冈的整条路上。

黑煞星呆立了好大一会儿.然后痛苦地将后背弯成弧形。他松开了火把,于是维多利亚狠狠地将火把戳到了他的脸上。火把烧到了他的左眼,咝咝作响。他又尖叫起来.双手连忙捂在脸上。

“这叫做以眼还眼。”维多利亚咬牙切齿地说。这次维多利亚像拿着球拍一样舞动着火把抽在黑煞星的脸上.他跌跌撞撞地靠在了栏杆上。

兰登和维多利亚同时扑了过去,二人连推带挤,黑煞星向后翻过栏杆坠入夜色中。他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尖叫声,惟一的声响是杀手四仰八叉地摔在最下面一堆炮弹上时,脊柱断裂发出的“喀嚓”声。

兰登转过身来,一脸困惑地注视着维多利亚。她腰间和肩上的绳子已经松开。她的眼中闪着地狱般的怒火。

“霍迪尼可是懂得瑜伽术的。”①

『注①:霍迪尼(Harry Holidi ,1874-1926),美国魔术师,生于西班牙.以能从脚镣、捆绑及各种封锁的容器中脱身而闻名,著有《奇迹传播者及其方法》等。这里.维多利亚意在告诉兰登她是利用瑜伽术逃脱的。』

109

就在兰登去天使堡营救维多利亚期间,瑞士侍卫兵在圣彼得广场上组成一道人墙,喊着各种命令成扇形展开,试图把拥挤的人群推回到安全距离以内。但没有用,人群太密集了,他们似乎觉得自身的安全并不算什么,罗马教廷追在眉睫的劫难倒成了他们最关心的事儿,高高地挂在广场上空的各家媒体的显示屏上此时都在实况转播反物质储存器倒计时的状况--那是直接从瑞士侍卫队的安全监控器上传送过来的--这全承蒙教皇内侍的帮忙。可遗憾的是,储存器倒计时的景象对于驱散人群不起任何作用。广场上的人群望着储存器内悬浮的那一小滴液态物质,似乎觉得那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危险。他们这会儿还看得到倒计时的时间--距离爆炸还有不到四十五分钟的时间。他们还可以留下来观看好一会儿呢。

尽管如此,瑞士侍卫兵们一致认为教皇内侍义无反顾地把实情告诉天下人,然后又让媒体用画面真实展现光照派的诡计,真算得上是明智之举。光照派无疑是期望罗马教廷如平常一样在厄运面前缄默不语。但今晚可不行。卡洛·文特克教皇内侍已经证明自己是个极具号召力的对手。

在西斯廷教堂里,莫尔塔蒂主教越来越坐立不安。已经过了11点15分。很多红衣主教还在继续祈祷,但有些已经聚在出口处,显然是已被当前的情形搅得心绪不宁。某些红衣主教开始用拳头“嘭嘭”地敲起了大门。

沙特朗中尉在门外听到了“嘭嘭”的敲门声,却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一下表,发现到开门的时间了。罗奇尔上尉早已下过严令,他不发话就坚决不能放主教们出来。敲门声越来越紧密,沙特朗感到一阵窘迫。他想知道上尉是不是把这事儿全给忘了。自从接了那个神秘电话之后,上尉的行为一直都很古怪。

沙特朗掏出了对讲机。“是上尉吗? 我是沙特朗。时间已经过了,能打开西斯廷教堂大门了吗? ”

“那扇大门不能开。我可是已经给你下过命令了。”

“我们的客人马上就到。带几个人上楼,守在教皇办公室门口,教皇内侍哪儿都不许去。”

“对不起,长官,你说什么? ”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中尉? ”

“没有.长官。我这就去做。”

在楼上的教皇办公室里,教皇内侍凝视着火堆,心中默想:主啊,请赐予我力量,施展奇迹吧。他拨弄着木炭,思忖着自己能不能挺过今晚。

110

晚间,11点23分。

维多利亚哆哆嗦嗦地站在天使堡的阳台上,凝望着对岸的罗马城,眼中溢满了泪水。她很想拥抱罗伯特·兰登,但是她不能。她感到身体都。

要麻木了,便活动了一下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杀父凶手摔到城堡的最下面死去了,连她自己也差一点成了受害者。

兰登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头,她感到一股暖流注入体内,神奇般地融化了心头的冰霜。她颤抖着恢复了知觉。迷雾散尽,她转过身来,看见罗伯特像个地狱里的人——浑身潮湿而凌乱他显然是经历了炼狱之苦前来搭救她。

“谢谢你…”她轻声说。

兰登露出疲惫的笑容.提醒维多利亚应该感谢的人是她自己——实际上是她通过收缩双肩救出了他们两个人。维多利亚擦干了泪水,真想和他永远地站在那儿,但这种解脱只是短暂的。

“我们得离开这里。”兰登说道。

维多利亚的心思放在了其他事情上。她正凝视着外面的梵蒂冈。这个世界上最小的国家人潮拥挤得令人不安,整个国家在纷至沓来的媒体镁光灯下映射出一片白光。令她震惊的是,圣彼得广场上依然挤满了人群! 显而易见,瑞士侍卫队仅仅往后清理出了大约一百五十英尺的空间——只是教堂正前方的那块地方——还不到广场的三分之一。拥挤的人群环绕在广场上,此时就连人群的外围都挤得严严实实。那些站在安全距离内的人都往里挤着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把里面的人围得严严实实。

他们离得太近了!维多利亚心想,实在太近了! “我要回到那里去。”兰登断然说道。

维多利亚转过了身,满腹狐疑地问道:“回梵蒂冈吗? ”

兰登给她讲述了那个撒玛利亚人的事情,还告诉了她这是怎样的一个阴谋。光照派领袖——一个叫杰纳斯的人竟然要亲自出马来给教皇内侍打烙印。那将是光照派策划的最后一次行动。

“梵蒂冈内还没人知道这事儿。”兰登说。“我没办法联系他们,再说,那个家伙随时可能到达。在瑞士侍士兵放他进去之前,我得先给他们提个醒儿。”

“但你决不可能穿过密集的人群! ”

兰登语气中带着自信,回答道:“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维多利亚又一次感到这位历史学家了解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东西,“我也要去。”

“不,为什么两人都冒险——”

“我得找条路把那些人带出来! 他们处境极其危——”

说话间,他们站的阳台开始摇晃起来。一个振聋发聩的隆隆声震颤了整座城堡。紧接着一团白光从圣彼得广场射过来,刺得他们眼睛都花了。维多利亚只有一个念头。哦。天哪,反物质提前湮灭了! 但那并不是爆炸,而是人群中爆发出的一阵响亮的欢呼声。维多利亚眯起眼睛望着那片灯光。此时那些镁光灯纷纷从广场移开.似乎对准了他们! 每个人都转过了身,一边叫喊一边比划着什么。隆隆声越来越响,广场上的气氛似乎顿时活跃了起来。

兰登看上去一脸的困惑,说道:“到底什么东西——”

头顶上传来了一阵轰鸣声。

城堡后面突然飞来一架教会的直升机。在他们正上方五十英尺的地方,直升机隆隆地径直飞向了梵蒂冈。直升机在镁光灯的照射下发着亮光掠过头顶时,整座城堡都摇晃了起来。那些灯光随着直升机一起移开,兰登和维多利亚顿时又陷入黑暗之中。

他们看到那架庞大的机器缓缓地在圣彼得广场的上空停了一下,维多利亚担心他们已经晚了一步。伴随着一团灰尘,直升机落向广场上人群与教堂之间的空地,在教堂楼梯底端降落了。

“竟然落在了门口。”维多利亚说道。在白色大理石的映照下?她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教皇皇宫里出来走向了直升机。要不是那人头戴鲜红的贝雷帽,她绝对认不出那人。“红地毯式的接待,那是罗奇尔,”

兰登一拳砸在了栏杆上。“得有人去提醒他们!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维多利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道:“等一等! ”她刚刚还看到了一些什么,那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哆哆嗦嗦地指向了那架直升机。虽然离得这么远,她也绝不会看错。从直升机跳板上下来另一个人…他行动如此独特,肯定是那个人。他虽然坐着,却能毫不费劲地控制前进的方向,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开阔的广场。

那是坐在电动轮椅宝座上的君王。

他就是马克西米利安·科勒。

111

贝尔维迪宫门厅的豪华装饰让科勒深感厌恶。单是屋顶上的一片金树叶很可能就足以为治疗癌症提供一年的研究经费。罗奇尔带领科勒从残疾人专用坡道绕远路进了教皇宫。

“没有电梯吗? ”科勒质问道。

“没有电。”罗奇尔指了指周围漆黑的大楼里点着的蜡烛说。“这是我们的搜查战术之一。”

“毫无疑问.这是个失败的战术。”

罗奇尔点了点头。

科勒突然又咳嗽了起来.他知道这可能会让他一命呜呼了。他也并非完全不想那样。

他们来到顶层,然后沿走廊朝教皇办公室走了过去,这时四名瑞士侍卫兵跑了过来,迷惑不解地问到:“上尉,你上这里来干什么? 我还以为这个人得到情报——”

“他只对教皇内侍讲。”

卫兵们看上去满脸疑惑,却也不敢再问。

“告诉教皇内侍,”罗奇尔铿锵有力地说,“就说‘欧核中心’主任,马克西米利安·科勒要在这里见他。快去。”

“是,长官! ”其中一名卫兵说着连忙跑向教皇内侍办公室,其他人则站在原地不动。他们看上去很拘谨.打量着罗奇尔说:“上尉,稍等片刻。

我们会通报您的客人已经来了。“

但是,科勒并没有停下来。他突然转过去,操纵轮椅绕过了这些卫兵。

卫兵们急忙转过身小跑着来到他旁边,喊道:“先生! 站住! ”

科勒特别反感他们。即使是世上最精锐的保安也不能免俗,还是跟一般人一样无法不对残疾人抱有怜悯之情。科勒要是个健全人.他们可能早就把他擒住了。残疾人就是弱者,科勒心想,大约人们都这么觉得。

科勒知道要实现他此行的目的时间很紧迫。他同样知道自己今晚可能要死在这里。但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担心。他情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的一切都被某些如文特斯克教皇内侍一样的人摧毁,为此他这一生忍受了太多的痛苦。

“先生,”卫兵大叫着冲到他面前.在走廊里站成了一条直线,“你必须停下来! ”其中一名卫兵侧向抬起胳膊,挡住了科勒。

科勒停了下来。

罗奇尔走上前去,一脸歉疚地说道:“对不起,科勒先生,稍等一下。

未经通报.谁也不能进入教皇办公室。“

科勒意识到在罗奇尔看来除了等待别无他法。好吧,科勒心想,我们就等着。

那些卫兵似乎很残忍,他们把科勒堵在了一面镀金的大穿衣镜近旁。

看到镜子中自己那扭曲的身体,科勒感到一阵厌恶,由来已久的怒火又充满了胸膛。这给了他一种力量。他现在已深入敌营了。就是这些人让他丧失了尊严。就是这些人,就因为他们,他从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从不曾站起来领奖。这些人拥有的是什么真理? 有什么证据! 见他的鬼! 就凭一本古老的辩话书? 就凭那些关于奇迹的预言? 科学可是每无都在剑科勒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冷眼凝视了一会儿。今晚我可能目宗教而死,他心想,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有那么一会儿,科勒似乎又回到了十一岁,在父母位于法兰克福的公寓里,躺在自己床上。身下铺的是欧洲做工最精美的细麻布床单,但早已被汗水浸透。小马克斯感觉像是躺在火炕上一样,难以想象的疼痛折磨着他的身体。父母在他床边已经跪了整整两天,他们还在祈祷。

法兰克福的三位最高明的医生站在了阴影处。

“我恳请你再考虑考虑! ”一位医生说道,“看看这个孩子吧! 他高烧不退,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 这很危险! ”

但是,母亲还没开口,马克斯就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上帝会保--佑他的。”

是的,马克斯心想,上帝会保佑我。母亲语气中透出的坚定信念给了他力量。上帝会保佑我的。

一个时后,马克斯感到整个身体像被压在车下碾碎了一样。他连哭都没了力气。

“你儿子的病非常严重。”另一位医生说,“不管怎样,让我给他止痛吧。我包里有一支简易注射——”

“好了,闭嘴! ”马克斯的父亲制止了那位医生,连眼都没睁一下。他只是继续他的祷告。

“父亲,求您了! ”马克斯真想尖叫,“让他给我止痛吧! ”一阵猛烈的咳嗽却让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小时后,他越发感到疼痛了。

“你儿子可能会瘫痪。”一位医生斥责道。“甚至可能死亡! 我们有药可以救他! ”

弗朗与赫尔·科勒夫妇根本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他们不相信医学。

他们是谁,竟然要妨碍上帝的计划? 科勒夫妇更加热切地祈祷着。毕竟是上帝让他们有幸得到了这个孩子,上帝为什么要带走这个孩子呢? 母亲低声告诉马克斯要坚强。她解释这是上帝在考验他…就像《圣经》故事里的亚伯拉罕一样…考验他的忠诚。

他也想相信上帝,可疼痛却是难以忍受的。

“我看不下去了! ”一位医生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跑出了那个房间。

黎明之前,马克斯神志已经不清醒了。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因剧痛而抽搐着。耶稣在哪儿呢? 他怀疑起来。难道他不爱我碍? 马克斯感到自己快不行了。

母亲倒在床边睡着了,双手依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马克斯的父亲穿过房间走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曙光,精神似乎有点恍惚。马克斯可以听到他在不停地低声咕哝着,祈祷上帝大发慈悲。

就在那时,马克斯感到有个影子盘旋在他上方。是天使吗? 马克斯几乎要看不见了。他的眼睛肿得挤在了一起。那个影子对他耳语,可那不是天使的声音。马克斯听出了那是其中的一位医生…那人在角落里坐了两天一直没走,他恳求马克斯的父母让他给孩子服用英格兰产的某种新药。

“我决不会原谅自己,”医生低声说道,“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紧接着,那位医生轻轻地抓住马克斯那虚弱的胳膊.说道:“我真希望能早点这样做。”

马克斯感到胳膊上一阵轻微的刺痈——经过刚才那阵剧痛,这点疼痛几乎感觉不到。

后来,那位医生安静地收拾起他的东西。临走时,他把一只手放在马克斯额头上,说道:“这能救你的命。我对医学的力量坚信不疑。”

几分钟后,马克斯就感到血管内似乎注入了某种神奇的力量,一阵暖流传遍全身,疼痛渐渐消失了。终于,这么多天以来,马克斯第一次睡着了。

烧退了,他的父母声称这是上帝的奇迹。但是,当情况表明孩子变成了残废时,他们变得非常沮丧。他们推着孩子去教堂咨询牧师。

“全靠上帝慈悲,”那个牧师告诉他们,“这孩子才得以幸存。”

马克斯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可我们的儿子不能走路了! ”弗朗·科勒抽泣着说道。

牧师难过地点了点头,说道:“对,看来他不够忠诚,上帝因此惩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