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付出真爱,动过真情,爱却不停留,

哦,不管爱是多情爱是无情人生还要走,

别说爱情苦,别说爱情苦,爱过就该清楚。

病房里,秦晋和我的声音重合交替地响起。听着歌声,我忽然有一种幻觉,好像和秦晋对唱的人不是我,而是夕颜,我听到的,分明是夕颜的声音。

我和夕颜,好像变成了一个人,是我在替她唱出心声,还是她借着我的声音在倾诉?

“刚才,我梦到妈妈了,我好想妈妈,好想回家……”夕颜的眼睛蒙蒙胧胧,仍然带着手术后的不清醒,可是精神很好,她忽然说,“无心,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我爸爸和我妈妈的故事。”

“你爸爸?”我怦然心动,泮坑那座离奇出现的坟的主人的传奇,一直以来我心头最大的悬疑,我终于要知道答案了吗?

“我好像,好像有点儿了解我爸爸了……”夕颜的眼睛望向病房上空,望向她自己的内心深处,望向二十年来的沧桑与伤痕。

B

是在莺飞草长的三月天。江南小镇。

鸟语花香里,林大志被吊在院子的横梁上挨打,蘸了盐水的鞭子一声声地响起在他的裸露的肩上,背上,胳膊上,家丁咆哮着:“说!说不说?看你硬!看你骨头硬还是鞭子硬?!”

十五岁的林大志,却只是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从正午打到了黄昏,。大小姐从学堂回来了,被鞭笞声惊动,看到大志身上的血水和汗水淋漓,顺着伤口往下淌,大惊失色,娇喝:“住手!你们为什么打他?还打得这样狠?”

“报告大小姐,他偷东西!”家丁汇报。

出乎意料地,沉默了半天的林大志忽然开口,大声说:“我没偷!”他热切地望着大小姐,眼里泛着血丝,不是求饶,只是渴望,渴望她相信,渴望她了解,渴望她知道他的清白。

家丁被这表白震得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鞭子:“你坏嘴硬?!”

“住手!我叫你住手你听到没有?”大小姐发怒了,娇嗔地下令,“放了他。”

“可是……”

“放了他!”大小姐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更少发号施令。但是这一次,显得很坚决,“有什么事,我跟我爹说去。”

林大志被放了下来,血淋淋地抬进下人房。精神却偏偏好得很,不住地对偷偷跑来照顾他的丫鬟小红说:“是大小姐救了我。大小姐说她要给我做主。”

小红抹着眼泪:“你怎么被打得这么惨?痛吗?”

“皮外伤,没事儿的,搽点药就好了。”

“可是哪里有药呢?要不,我去老爷房里偷点儿?老爷有上好的云南白药,治跌打损伤最灵的。”

“别,千万别提这个偷字儿。大小姐说了,她相信我没有偷东西,我们不能叫她没脸。”

“可是……”

就在这个时候大小姐来了,不肯直接打帘子,站在门外轻声招呼:“小红在里面吗?”

明明是来看大志的。却偏偏问小红。这就是大家闺秀的身份了。

大志忙欠起半身:“大小姐来了,这屋里脏……”

小红已经赶紧打起帘子让大小姐进来。

大志苦苦支撑着半坐,却还是“唉哟”一声躺下了。小红大呼小叫地冲过去扶持,眼泪已经先下来了。

大小姐也三步并两步地走过来,轻轻按住他:“别起来,小心扯动了伤口。”

她的手上,是一瓶云南白药,瓶子上绘着山山水水,怪好看的。大小姐的脸更好看,眉是山眼是水的,随便什么表情都是一幅画儿。

她把瓶子放在床头,轻轻说:“这个药,每天敷三次,止血化淤,最有效的。”

交待完了,转身要走。大志却在情急之下,愣头愣脑猛地抓住她的手,在枕上叩头不迭:“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大小姐有些懊恼,刷地抽回手来,定了定神,不便发作,只轻轻地说:“你多保重吧。”

她的影子消失在脏脏的门帘后面。

大志的眼睛却穿透了那门帘一直跟出去老远。

小红说:“大小姐是好人。”

大志不语。

小红又说:“我给你做了一双鞋……要不,我给大小姐也做一双吧,绣上花儿,说不定她会喜欢的。”

大志仍然不语。

小红再说:“就当我帮你谢谢她。”

大志终于说话了,腮上棱角隐现,是从腔子里进出的一句话,千斤玄铁一样重的,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他说:“我愿意为她死,死一百回……”

“真美。”故事讲完,我深深叹息,“这,才叫爱情吧?林大志,就是你爸爸?”

“是。”夕颜愣愣地点着头,眼中承载着那么深沉的悲哀,“是很美,可惜的是,我妈妈却不是那个千娇百媚的大小姐,而是丫鬟小红。”

“是小红?”我愣住。那么,这婚姻在起始之初,就已经注定是一场悲剧。

我有些猜到夕颜的身世了:“你妈妈爱着你爸爸,可是你爸爸爰的,却是大小姐?”

“岂止是爱,那简直是理想。”夕颜叹息,“我爸爸守护大小姐的一片心,就像一个教徒守护他的神。他对大小姐的感情,已经不能用爱来形容,而是崇拜,是信仰,他的整个世界,都是为了大小姐而存在的。”

夕颜幽幽地讲下去,“爸爸在第二年春天离开了地主家,参加了革命。解放后,他立了战功回来,开始到处寻找大小姐,却只找到小红。小红对他还是那么痴情,百依百顺,可是他却不肯娶她,还明白地告诉她,他要找大小姐,找不到,就一辈子不结婚。小红说:好,你找吧。找到她,我侍候你们两个;找不到,我一直等着你。大志说,我哪里配得上大小姐?我哪敢有那份奢望?我只想找到她,为她做牛做马。找到她,我立即娶你,我们两个侍候她,不管时世变成什么样儿了,她永远是我们的大小姐。”

录音机里,秦晋在唱:“哦,不管爱是多情爱是无情人生还要走,别说爱情苦,别说爱情苦,爱过就该清楚。”

我深深叹息,大志和小红的痴情,都算是绝品了。无奈人间的爱,好像总是某个人欠了另一个人。大小姐是林大志的债主,林大志是小红的债主,谁又是大小姐的债主呢?

“后来呢?”我问,“后来他找到她了吗?”

“然后‘文革’来了。爸爸到处打听大小姐的消息,有人告诉他在梅州的一个批斗会场上见过她。爸爸听说了,千里迢迢连夜赶到梅州来救她,却听说她去了劳改农场,—但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农场。于是他又一个农场一个农场地找。这样子走遍于大半个中国,总是刚刚听到点信儿就又断了,到底也没有找到。再后来就听说她死了。爸爸一夜白头,他的寻找就此结束了,可是他的理想和热情也从此消失了。他找了大小姐半辈子,我妈妈也等了他半辈子。终于爸爸也有感动的时候,娶了我妈妈,有了我。我是在爸爸五十岁那年出生的,按理说老来得女,他应该很开心。但是没想到,八年前,他忽然失踪了,连句话都没留下,听妈妈说,他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有关大小姐的消息。这八年里,我几乎是伴着妈妈的眼泪长大,一直对自己说:我要找到爸爸,找到他,问他——半世夫妻和一个女儿,难道还比不过一瓶药吗?可是没想到,我只找到爸爸的墓……”

夕颜哭了。

我终于看到她的眼泪,像珍珠,在蚌的沙砾中悸动,痛楚而晶莹。

C

终于知道了林夕颜的故事,再也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夕颜说得对,我们都是在破碎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却要苦苦地寻找完整。

然而,她爸爸留给她一座坟做答案,她的后半生,还能再找到完整吗?

而且,这也只是半面真相,是存在于夕颜母亲记忆中的真相。谁又能知道夕颜父亲那边的真相,还有大小姐的故事又是怎样的呢?

夕颜在请假这段时间,已经把她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也都实践了,查过户口登记处,死亡记录,确定林大志死于两年前,死因是急性肺炎,办手续的人是庙里的住持。但是那位住持半年前云游去了,关于林大志生前,此外再没有一个人知道讯息。

我问夕颜:“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继续查下去,还是回家?”

“我要留在梅州,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这样,我没办法对妈妈交代。我要等那个住持回来,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我把手覆在她的手上,说:“好,我帮你,我们一起寻找真相。”

我们两人的泪流在一起,我的,和她的。在这一刻,忽然达成了最彻底的了解和信任。即使,我曾经那样恨她,伤她,要打败她,可是现在,我只想抱紧她,给她温暖,也让她温暖我。我们是风尘中守望相助的最孤独的两个女子。如果我们不能彼此相爱,还有谁会爱我们呢?

了解了夕颜的故事,使我更加想帮她,帮她留住秦晋,留住爱情,留住这冷冷世界上最后的一丝温暖。

也许可以再求高生一次,如果我拿出一哭二闹三耍赖的女人本能来,他未必就真的一点余地也不留吧?

抱着一线希望,天一亮我便匆匆赶往宿舍,想找秦晋一起去向高生求情,把昨天的闹事经过详细说明。我甚至想过,如果高生不答应,我就以向高太自首来要挟他。

然而赶到宿舍,第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楼门口的梅广大巴,以及满面严霜的高生与高太,他们的脸上写着骄傲与坚定——没有什么比炒员工鱿鱼更让一个老板能清楚地意识到他的权力与威严的了。

一阵凉气涌上脊背,心忽然就灰了——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势已去。

在娱乐机构,炒员工从来都是即刻下令即刻生效即刻执行,不隔夜的。因为怕员工在走之前的这一段空当儿里偷窃闹事,或者损坏公司财物。如今车子都已经到了,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慢慢走过去,冷眼旁观,发现被炒的员工共有五个:干仔,桑拿主管,西厨和调酒师,都是带头闹事的人,只多了十个无辜的秦晋。

很明显,这是高生和高太计划好的一次换血,只是因为“公狗”的闹事,计划被迫推迟了一天执行,并临时加了秦晋入黑名单,理由却是一样的:不安心本职工作,惹是生非。

保安正在检查调酒师傅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瓶洋酒来,阿容抱着干仔哭成了泪人儿,干仔却只是无所谓地叼着烟嬉笑,西厨和桑拿师傅在骂骂咧咧,但是连愤怒也是缺乏诚意的,不过是该在那种时候做出那种姿态罢了,秦晋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坐在车上默默地抽烟。

走来走去是他们早已习惯的事情,可是夕颜不习惯。

如果一个人动了真感情,就会与这个世界发生摩擦,处处不能相容。

我推开车门,坐到秦晋身边:“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秦晋对我微笑,“Wenny,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替我照顾夕颜。”

我扭过头,不敢看他:“秦晋,是我害了你们。”

“不是,我跟你说过,我和夕颜是没有结果的,这样的分手,是最好的结局。”秦晋看着窗外,略略踌躇,“如果我继续留在梅州,我怕自己会伤害她。”

“夕颜爱你。”我忍不住,“秦晋,夕颜亲口对我说过,她爱你,爱得很深,爱得不计代价。如果你也爱她,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秦晋断然摇头,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之前我说不清自己对夕颜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那么,昨天晚上应该已经很明白了,夕颜替我抓刀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多惊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那么娇弱的女孩子,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可以不顾一切地替我挡刀。如果在昨晚以前,我觉得自己喜欢她,是因为她聪明,有个性,那么昨晚以后,我爱上她,却只是因为爱上她对我的爱。我想,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人像她那样爱我。可是,也就因为这样,我越不能答应她,因为,我不能给她一份完整的感情,就像她给我的那样。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可你不是还没结婚吗?”我打断她,“既然你知道这辈子她才是最爱你的人,那么又为什么要错过一个这样爱你的女孩呢?”

“也许,因为我是一个太平凡的人吧。”秦晋再次叹息,“我当不起她那么深的爱,也背负不了她那么深的苦难。夕颜太特殊,太聪明了,不是我能配得起的。”

“你这懦夫!”我气愤,忍不住斥骂,“你不配得到夕颜那么深的爱!”

秦晋扭过头,不再说话。

我软下来:“秦晋,当我求你,我求你还不行吗?能不能不要走,至少,留到夕颜康复。我无法想像她知道你走了以后会怎么样,现在是她最需要你的时候。昨天晚上她说了很多话,流了很多泪,她现在好虚弱,好脆弱,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受任何打击了,我怕她会垮掉的……”

秦晋的眼睛红丁,我热切地望着他,眼泪慢慢涌上来,这个时候,只要能够留住他在夕颜身旁,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秦晋,曾经那么勇敢无私的秦晋,在爱情的面前却如此怯懦,他竟然忍心,忍心最终拒绝我!

“我留下,将来只会伤她更深。无心,原谅我……”

我失望至极,痛骂:“男人,真是没有一个有胆的!”转身下了车。

秦晋却又摇下车窗,对我喊:“Wenny,别忘了替我去医院看夕颜!”

我不肯再回头,任泪水在风中洒落,又随即被风吹干。

他辜负了夕颜。他是一个温柔的好男人,却不是一个勇敢的好情人。他敢于在黑暗中接受我的吻,却不敢面对夕颜最真诚纯洁的爱情,原因却是夕颜太认真。

难道,认真是一种错吗?

回到医院时,我看见阿坚来了,正坐在夕颜的床边削梨子。

梨皮一圈一圈,连而不断。像一段注定要结束却迟迟不肯放手的情。

顾不上同他打招呼,我看着夕颜:“秦晋走了。”

夕颜身子一振,蓦地坐起:“走了?”起得太急了,手在床边撞了一下,痛得她忍不住“咝”一下。

阿坚立刻扑过去:“怎么了?痛吗?”双眼赤红,就仿佛受了伤的人是他。

我忽然感慨起来,他明知道夕颜爱的人不是他,却依然这样地关心她,在意她,甚至不会因为她的眼泪是为了别人流而忌妒。这样的一分情,也算极致了吧?

夕颜却只是恍若未觉,抓住我的手,急切地问:“无心,他走了?走了?甚至不跟我告别?他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吧,也许还没走——刚才我从宿舍走的时候,他正坐在大巴上等开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了。”

“我要去找他!”夕颜猛地跳下床。

我抓住她:“你这个样子去找他?他可能已经走了!”

“不!我要去!无心,如果我现在找不到他,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他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我要见他,至少再见他一次!

夕颜哭着,头发散乱,全然不再是那个冷静从容的林夕颜。

我震惊地看着她,看着她泪水纵横的脸,那一刻,我真实地看到了,什么叫爱情。

“好,我陪你去!我们去找他!”

奔跑。

没有想到夕颜会跑得那样快,快到连我和阿坚几乎都跟不上,没有喊她,知道喊了她也不会听见,此刻,在她的心中,只有秦晋一个人。

这样的奔跑,应该可以逐日了。

然而,太阳一样地下山,车子一样地启程。

我们赶到员工宿舍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车子的远影,夕颜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嘶声地喊:“秦晋——”

她喊得那样凄厉而绝望,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车子拐了一个弯儿不见了,夕颜却还在不甘心地奔跑,哭喊着:“秦晋……”

我用双手捂住脸,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流出来。夕颜夕颜,你的哭声,天也惊动了,可是,车上的人,不会听见,夕颜,别再追了,别再喊了,他走了……

夕颜的每一步奔跑都踏在我的心上,夕颜的每一声哭喊都撕裂我的心,然而夕颜爱着的人,却如此漠然地离去,再也不肯回头……

猛地,夕颜摔倒在地上,我大惊,冲过去扶起她,她手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剧烈地发着抖,人却犹自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我忍不住痛哭起来:“夕颜,你的伤口裂了,我们快回去吧。”

“无心,我想见他,见他最后一面,都不行吗?”夕颜悲哀地望着我,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那么凄惶,那么柔弱,柔弱得我的心都碎了。

“夕颜,夕颜,他已经走了,他听不见的……”

有人在门口窗口探头探脑,这时候阿容忽然冲过来,抓住夕颜的肩膀大力摇晃:“你痛了是吗?你也知道痛?你这个妖女!你害了干仔!你拆散我们!我叫你向高生告状!我叫你告状!”

夕颜被摇得头发散乱,口齿不清,毫无还手之力。阿坚跑过来抓住阿容手臂:“阿容,你放手,放手!”

阿容被阿坚大力拉住了,却还在不甘心地踢打咆哮:“林夕颜你个臭婊子,你自己脚踩两只船,表面扮圣女,心里比谁都脏,你一手拉着阿坚,一手拉着男歌星,却跑来告我们的状!你当面做人,背后做鬼,还假惺星地猫哭耗子,我呸!你哭,你哭个屁呀?你会真在乎歌星走吗?反正你还有阿坚剩在这儿……”

我松开夕颜站起来,走过去猛一扬手,干净利落劈面给了阿容一巴掌。

阿容被打愣了,滔滔不绝的粗口蓦地停住,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趁她楞神的当儿,我指着她说:“你给我听着,干仔走是自己作死!不是夕颜,连你也一块儿早炒了!你再骂,我立刻让高生请你走路!你不信?不信你就再说一句试试,你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我的野与蛮横在“夜天使”早已出了名的,阿容知道我说话的分量,果然不敢再吵,却又不便就此服输,忽然坐倒下来,就像一个村野泼妇一样当街放声大哭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也十分可怜。

我不再理她,同阿坚一左一右扶起夕颜:“我们回去吧。”

夕颜软软地倚在我身上,刚才的狂奔、痛哭,加之阿容的一番凌辱,已经使她心力交瘁,爱与尊严都被击得粉碎,此刻便如一个纸人儿一样没有半点气力精神,任由阿坚叫来一辆三轮,将她硬推上车。

我看着阿坚:“我送她回医院,你快去上班吧,今天大换血,新人报到,有你忙的。”

阿坚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夕颜,那么怜惜,那么担心。

我忽然想到了夕颜昨晚讲过的故事,林大志,大小姐,小红,这一切,在今日的梅州被重演了,如果换一个时代背景,换种身份,像不像林夕颜,秦晋,和阿坚?

难道爱情,真的就是一个人欠了另一个人的还不清的债?

D

夕颜病了。她躺在病床上,脸色和床单一样的白。

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因为失心。她的心,已经跟着秦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