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孤儿。”
“难怪与我家阿炎如此投机,”他笑着抚着胡子,“阿炎也是个孤儿,在岁时才被我收养。”
她有些微惊讶地看向关睢炎:“炎君…”
“吃惊吗?”
“是有点。”
伊素末回过头,又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此趟任务。
同为孤儿,她可以理解那一种疼痛的感觉。他们用尽全力将幼年时无法得到的那一切收归已有。现在应有尽有了,却得到所信任之人的背叛。那一种赤裸裸的疼痛,就像当初失去双亲时陷入的那一种孤独境地,永远也抚不平。
关睢炎用力握住她的手,拉回素末已游荡了片刻的灵魂。
“昨晚睡不好?”
“被你吓坏了。”
他薄唇微扯,露出很淡很淡的笑容。
这个男人,连笑的时候都比其他人不快乐。
伊素末冰凉的小手反握住他的。
李风华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难得今天心情这么好,就留下来吃饭吧。”
“好啊,要不连居爱也叫过来?”
“当然,这更好了。”老人高兴地吩咐厨房晚上加菜。
年轻时妻子因帮派间的纷争被敌方杀害,死前并无留下儿女,因此李风华总将关氏二兄妹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爱。
好不容易他们可以抽空过来陪陪这糟老头,他自然是高兴的。
这一晚几个年轻人在此呆到九点多。关居爱因为帮内有事提早一些时候离开,关睢炎和素末也在不久后回去。
“现在可以适应了吗?”坐在车上,他问她。
“师父的确待我们很和蔼。”
“小时候在训练时便不一样了,那时与居爱一起,一旦有练得不好的时候便要罚站一整个晚上。刮风下雨皆如此。”
“炎君…”伊素末突然难过地伸出手,抚上他置于方向盘的粗糙手背上。
“怎么?”
“我爱你。”
“知道了。”他淡笑道,在车镜里看着她的眼神。那种感觉似无限悲伤无限留恋。她在感伤些什么吗?
“怎么了?”
伊素末强打起精神来:“没什么,只是想到你的过去。”
她微微笑了笑。
关睢炎抽出一只手抚过她脸颊:“一切都过去了。”
至此他是高高在上的炎君,早已没有人敢再伤害到他。
除了她。
伊素末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的月亮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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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不安的等待似乎才是唯一的方法。
此后的几天里关睢炎没有再回来一次。她打他的电话,几次都试不通。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说话,关睢炎一时间退去了原本停留在家里的所有保镖,素末没有任何方式可与他联系。
三天在不安的等待中滑过,待第四天到来时,一整个关宅依旧静寂无声。
她快疯了!再见不到他她就要疯了。
伊素末拿起车钥匙,打开门快速地朝停车场跑去。就在她将车开到大宅外面时,关睢炎带着几个手下走了回来。
她连忙停下车。
“炎君!”
关睢炎停下脚步,看着素末跳下车朝自己跑过来。
“你没事,太好了!”
“我该有事吗?”
她顿时愣住,看着这个男人毫无温度的脸孔。
他的表情很平淡,丝毫也看不出是刚刚与人战争过的样子。但是此刻盯着自己的眼眸中已再无任何温度。
关睢炎没有碰她:“跟我到房里来。”
语罢他不再看她一眼,长腿一跨远远抛下了她。
远差于平常的冰冷,这一刻,伊素末已有了然于心的感受。
她跟随他走上楼,在进房间的那一秒间,她可以明显地感到这个男人蓄势待发的杀意。
他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她,看了很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知道,背叛我唯一的下场是什么吗?”
“死。”伊素末平静地开口。
“如果是很亲近的人呢?”
“死得更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太讽刺了,真的,太虚伪太假了。
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子的?
“现在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伊素末缓缓地闭上眼睛。
就在那一瞬间,她可以感觉得到曾经熟悉过的粗糙的手掌抚上自己的项颈,然后他突然间一收手,单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完全要窒息的感觉,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至她于死地。然后他的手越收越紧。素末的脸色逐渐发白,几乎要逸出口的抽泣声,在她极力的隐忍之下被逼回喉咙,但她的眼眶是自由的,温热的液体就这样最后一次地滴到他手上。
关睢炎微微一颤,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放开她。
“炎君…”
“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他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声,将自己整个人丢入沙发里,不再说话。
伊素末站在原地:“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好过一点,求求你杀了我。”
“滚!”
“炎君…”
他突然起身打开房门,叫来保镖:“杰森,把这个女人给我扔出去!”
然后关睢炎不再看她一眼,兀自走出房间。
杰森从外面进来,刻意乎视伊素末一脸的眼泪:“伊小姐,请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炎君…”
“伊小姐。”
她突然间直笔笔地倒下去。
“伊小姐、伊小姐…”
“任何人都可以背叛我,他们的下场简单而不遗余地。唯有你。”他趴下身到她身边,“唯有你不行。”
睡梦中伊素末无数次梦到这样的对话。男人冷漠而带有彷徨的脸,用力埋入她发间。
一次一次,她在寂静无人的空间中看到这样的模糊幻影,想伸手去碰触,一切又突然间消失,然后一个声音告诉她:“太晚了。”
太晚了。
她所付出的实践已经伤害到了彼此的感情,因此一切无可变及。
醒来时伊素末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关居爱在一旁踱来踱去,见到她睁开眼便走近。
“你醒了?”
“好象睡了好久。”素末虚弱地支起身体。
居爱替她把枕头拉好。
“你怀孕两个月了。”片刻后,她这样说道。
伊素末愣了愣。怀孕?在这个时候?
关睢炎会让她打掉孩子吗?
居爱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声音明显放柔:“我还没有告诉炎君,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可以留下孩子吗?”
“当然。”
“可是…”素末空洞的眼瞳移到窗外,他会允许吗?
关居爱坐到她旁边:“这件事除了你和我,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应该清楚我的能力。”
言下之意,她可以瞒着关睢炎将孩子生下来。大不了此生此世,两人永不再相见。
“谢谢你。”
“接下来准备住哪?”没有回应方才的感谢,关居爱对道谢道歉向来最不以为意。
“回家。”
“家?”
“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她的嘴角出现淡淡笑意,语气似无可奈何。
这一切,也只能这样了。
从她遇见他的那一刻起,今天的一切便已经注定了。
关居爱懒懒地看向窗外:“想回云南吗?C组织已被炎君一网打尽,帮中上下无一人存落。”
“什么?”她还以为…
“其实炎君对你说要突击C的那一日,他已经知道一切了。请原谅我的自私,将你的资料交给他,我实在无法看着自己的兄长因为一个女人毁掉一切。”
“不,我还需感谢你,至少让我解脱了。”
“真心话吗?”
“再真心不过。”
关居爱笑。她就知道,她是爱他的。可是这一切已经太晚了。
命运的捉弄就是让人无可逃避去承担这一切,所有痛苦和怨恨,终折服于现实。因此人逐渐地不再有抱怨,因为逐渐习惯。
她走过去打开窗户,点燃根雪茄。
伊素末在背后看着她:“请记往你对我的诺言,照顾好炎君。”
“你放心,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唯一的亲人。除非我死。”
就是这样伟大的情义。
他们是兄妹呵,她怎么会再让他受伤?
一次两次的伤害也就够了,上天,应该公平了。
关睢炎在大厅上听下面的人报告C组织的消息。
“炎君,这次C连同其所有余党都被铲除了。”
“很好,C的两个头目呢?”
“一个死于斗争中,另一个老的还在地下室里关着。”
“带上来。”他玩弄着手中的水晶球,看下面的人下去又上来,旁边多了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头。
他看上去与李风华差不多体型,高大强壮,白发杂杂地空插于一头黑发当中,看上去还算精神。
关睢炎轻蔑地看着他:“C,你嚣张很久了。该休息了吧?”
“关睢炎?”老头的表情明显比他更加轻蔑,“让李风华出来,我不想和晚辈废话。”
“待死之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吗?”
“放开他。”大门突然间被打开,X内最有威严的人徐徐走入,看着C说道。
“师父。”关睢炎连忙走下来恭迎,“您怎么来了?”
“来见老朋友。”
“李风华,老头子一个了还喜欢装模作样。”C 冷嗤一声。
李风华笑:“你呢?这么老了还是这一副脾气。为老不尊,难怪小辈都不吃你那一套。”
“哼。”
他让关睢炎退下所有帮里的人,然后大厅里剩下三人。
“阿炎,你也先出去吧,去解决其他事。”
“是,师父。”
这下子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两个年龄相仿的老头子,李风华开门见山:“咱们斗了大半辈子,连小辈也给牵进来,是不是应该停止了?”
“说得倒容易。”
“阿行。”他突然间改叫C的名字,坐到刚才关睢炎坐着的那个位置上,“你我曾经是兄弟。”
“自从你夺走了倩儿后,就不是了。”
“你怎么到老到不明白呢?当年就算我没有要走倩儿,她也不会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