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居爱无耐地笑笑。这个人一向倔强又古怪,只要自己想好了的事,无论多离谱,也没有他人改变的余地。

许久后她挥挥手让下人拿上主餐来,在此吃下早饭,然后回到帮中。

两天后,李风华与关居爱来来村子里。那时她正在屋外给一群孩子讲故事,看到他们俩,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

“师父,居爱。”

两人点点头。

关居爱率先开口:“素末,这一次我们来,是想接你回去。”

“有什么事吗?”据她所知,现在的关睢炎已不想再见她一眼,伊素末不知道她这次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老人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孩子,有关于你的身世,我想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之后他微拦着她的肩头,走进屋里面。

关居爱也跟着进去。

“C对你讲过有关你身世的事吗?”

“他只说我是个孤儿。”素末不知所以地看着他,不明白李风华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他微微笑了笑:“你的父亲,就是我。”

“什么?”她惊讶地睁大眼,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般,直觉地看向关居爱。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对她点点头。

稍后李风华讲了当年的故事。

“每一天,我都在怀念着你的母亲,却始终不敢肯定究竟还有没有你的存在。直到那一日阿炎抓了C回去,阿行才向我坦白一切。”

伊素末惊讶万分地跌坐到椅子上。

她一直以为是这样的,一直以来,心里给予自己的定义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今天,突然有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宣称他即是她的父亲。这一种感觉,贴切而又不真实,令人一时间很难以接受。

李风华拍拍她的手:“孩子,是爸爸对不起你。”

“你…真的是我父亲?”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是啊,他何需骗她?堂堂X前任帮主,只要到大街上贴上一张寻女启事,第二天便会有成打的“女儿”踏破门栏。何必千里迢迢到此处来寻找她?

伊素末看着自己不安绞动着的手指头。

“愿意跟爸爸回去吗?”他诚恳地问她。

伊素末无言。

如果跟他回去,与关睢炎再次碰面是不可避免的了。她是这样地想见他,而他呢,此生此世,大概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吧?

李风华说:“现在我将你接回去,那一边条件比较好,可以将宝宝顺利生下来。从前爸爸所无法给你的,这下一定要在孙子身上补上去,我会让它过最好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你和阿炎的孩子,一定会是人中之龙。”

“正是我与炎君的孩子,所以才无法回去面对他。”素末看着她的父亲,平静地说道。

“那么你想就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吗?爸爸需要你,爸爸已经失去过你的母亲,现在怎么能再失去你呢?”

“素末,”关居爱突然插入两人的对话,“如果人一出生便注定会演上这一部戏,那么所有逃避都是无济于事的,上天的安排不会放过你,你只能接受。”

简单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这一切,不就是一场宿命吗?

她曾经肆无忌惮发挥过的感情,之后的背叛,背叛后的痛苦,这一切,怎能不说只是上天的一个游戏。

只是这个游戏太凄凉了,到最后所有人都遍体鳞伤。

她问关居爱:“过去后我可以少见炎君吗?”

“我会尽我所能。”

“至少在孩子出生以前。”

居爱点头,她知道她心里面的顾虑和恐慌。

之后李风华通知X里的司机开专车到村里,将三人送往机场。

回到家后已经是黄昏,关居爱路过大厅时,看到哥哥坐在沙发上,便走过去。

“今天这么早?”

“帮里与公司都没什么事,就提早回来了。”

“上个礼拜几乎夜夜不归,怎么,看上哪家美女了?”

关睢炎有些讽刺地看着她:“岁了仍是老处女一个,说这句话时你不会觉得自惭形秽吗?”

“至少这样可尽心尽力为X和炎君服务,不也是件好事?”

他冷嗤:“不敢领这情。”

说得是挺轻巧,可谁愿意看自己的妹妹二十几岁了仍没有男朋友?

居爱的想法简直可笑至极。

关睢炎将腿交叠上,点燃一根烟。

她看着他道:“我在香港那一边原本有许多事,你去解决吧,非常棘手。”

“你也会有自认为搞不定的一天?”他并不很以为意。

妹妹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一向的清高自傲,只要拿到手的CASE,没有解决妥的绝不放手。她以为他还不了解她?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想撇开我?”

关居爱笑了笑。果然。

“如果不想经常与素末碰面,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这。”

“该离开的是我吗?”

“至少现在她已被确认为师父的女儿,凭这一点,你应放最起码的尊重。”

关睢炎没有说话,看着手上越燃越炽的香烟,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一切是这样子的话,所有逃避皆不是办法。一个人,有什么能力可以抵得过上天的安排?

她看着他:“所有发展皆在意料之外。”

“但我想所有发展你皆比我早一步清楚。”

言语中的不满之意她自然听得出来。

居爱笑:“只谓当局者迷。”

“好一个旁观者。”

“去吗?” 她并不理会他的讽刺。

“香港的事向来是你负责的,上次是看你有重要任务在身,我才替你赴那趟约。”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关居爱了解他的脾气,于是不再作无谓的劝解。

有用吗?

一点作用也没有。

如果事情是这样发展而来的,如果他仍然对她有感情,如果他们这一生注定纠缠不清,她又能做些什么?

静观其变吧。

冬日的夜晚经常让人冷得直跺脚。每当这个时候,李风华总会在吃过晚饭后的七八点钟到温泉泡脚,这个习惯维持了几十年,至今都没有改变。

这一晚伊素末呆在客厅里织毛衣。门铃突然响起来,管家去开门,之后的叫唤声让她吓了一大跳。

“炎君,您来了。”管家礼貌地对他鞠躬。

关睢炎点头,径自走入大厅内:“师父还没回来吗?”

“是的,大概再过半个钟头。”

“最近将时间延长了?”

“是。”

伊素末几乎惊得不知所以。

已经逃避了几次,每每听到关睢炎来电说要过来,她便躲到楼上房间里,他也像刻意似的,并没有过问。

只是今天他无预告便来访,让素末完全的措手不及。

正当她想站起来,关睢炎已经走到旁边。

“伊小姐?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李小姐?”见到她,他有些讽刺地扯动嘴角。

伊素末不知所措的僵在一边。

他上上下下将她打谅了一遍,当目光触及她腹部的隆起时,突地一暗。

“这就是你一次次逃避的原因?”他沉着声音。

已经是大腹便便了,但这个女人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瘦弱,仿佛风吹即倒的样子。她父亲没有好好替她进补吗?

素末看着他:“炎君…”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叫来管家倒茶。

关睢炎坐到沙发上。

“是我的?”

“是…”

他燃起一根烟,语调极其平淡道,转过脸看着小小声说话的样子。

已经是李大小姐了,但是怯弱的性格一点也没有改变。

当初的她,想必即是凭着这一点骗取过他的感情的吧?至少,这亦是他看中她的原因之一。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平庸的女人,类似于古代女子,婚前安安静静,婚后相夫教子,一生只求顺利平安,没有任何心机。

可是最后的现实证明,他错得太彻底了。

关睢炎的眼底升起一股怒意:“打掉它。”

她惊恐地睁大眼,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脸孔。他真的可以做得这么绝吗?

“炎君…”

“一个背叛者,不配拥有我关睢炎的孩子。”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向素末面前,单手握起她的下巴,然后用力捏住,“这,是你一手造成的。”

伊素末即刻掉下泪来:“可是…它已经五个月了,怎么可以…”

“你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吗?放心,我会找来最优秀的医生。”

“炎君…”

他不再听她废话,一把拉过她的手:“现在到我那里,我立即让医生准备好手术刀过来。”

“不要…炎君…不要这样子…”她哭着用力想挣脱他的控制,但是关睢炎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连动也动不了。

上上下下的佣人在楼梯口或隐蔽处看着,即使担心也没有谁敢上来阻止他。

他,一向是强势的。

伊素末看到管家缩在一旁,连忙大喊:“张姨,快救我!”

可是那老妇人却像老鼠般缩在一旁,想上前又怕得罪关睢炎。

关睢炎毫不留情地冷笑:“在这里,没人敢替你说话。”

语罢他再度用力,拉着素末就往门外走。

她用另一手抓住沙发的一角,在关睢炎骇人的力道作用下,整个沙发都跟着移动。

“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他并不为所动。

“它的身体里也流有你的血啊…”

仿佛因此愣了一下,关睢炎忽地松开手。因为力的作用,伊素末就这样往另一侧摔过去,碰到装饰的花瓶,然后它一整个地摔下来,撞到她的额头上面。

“大小姐…”这下子所有人都忽地跑上来,看着素末已呈昏迷状态。

天哪,这可是老爷子不久前才捡回的宝…

“炎君,这…”

关睢炎这下总算反应过来。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子?

一旁有佣人胆怯地建议:“还是先把小姐送到医院吧,不然等老爷回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关睢炎突然一把抱起她跑往外面。

“炎君…”

“叫全城所有医生在十分钟内赶到关家,不然我剥了你们的皮。”外面传来一道暴躁的吼声,直到开车的声音响起,佣人们急忙跑到各个电话旁…

插入书签

关睢炎的房间里因为有十几位医生进进出出,显得十分忙碌。

半个多钟头后,医生们一个个自房间里退了出来。

“炎君,李小姐的伤口已无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胎儿呢?”

“还保得住。”

他沉着脸让管家带医生去领医疗费,然后走进房间。

仍旧是一室的阴冷。黑色的氛围中没有开灯,关睢炎坐到床边,透过超强的夜视力审视着素末苍白的脸孔。

当他和她在一起时,曾经有许多人十分好奇,堂堂炎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竟然挑上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他们无法看得到她的美。她的美,她的纯净温柔,似乎只为他而展现,所以他人可以忽视…

不久后床上响起低低的呻吟声,素末在不适中逐渐睁开眼,一室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脸,只是直觉地伸出手摸了摸头上的白纱,然后立即摸摸肚皮。

“它没死,不必看了。”关睢炎冷漠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令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