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睢炎低着头,不语。

“好了,老头子,你没看到他也正呕得要死吗?”安格见状,走上前来稍稍拉住他。

老人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坐到座椅上。

关居爱替他倒来一杯水:“师父,别生气了。”

真是的,这群疯子一样的年轻人,也不看他老骨头一把了,三个月内频频将他的心肝宝贝往急诊室里送。尤其是这个关睢炎,好话坏话说了一箩筐,却是死脑筋,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现在好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毁了容,又受惊受得进医院,看将来要怎么办!

关睢炎走到他面前,低下头似诚恳忏悔:“师父,请您处罚我。”

“你要是真心悔过,也不必等到现在。”李风华忿忿地瞥他一眼。

“师父,请您将素末交给我。”

“然后呢?再让刀子在脸上给我添几刀是不是?”

“师父…”

“老头子…”

一旁的另两人异口同声道,想要为关睢炎求情,却硬生生地被李风华打断了。

“你们闪一边去。”

他站起身来,与关睢炎站得很近。

“你认为她还不够惨吗?无端成为两大组织争权夺位的牺牲品,你以为这一种命运,一生下来就为黑社会的上头控制,被迫成为间牒,伤害自己最深爱的男人,你以为这一切是她愿意的吗?一个人可以改变什么?背景吗?你以为她的力量足以去改变自己的出生背景吗?”李风华越说越激动,强悍的气势仿佛回到当年刀枪一支杀死千军万马的感觉,吓得一旁想叫他安静的护士连大气也不敢出。

关睢炎仍旧低着头:“对不起,师父。”

这时急诊室的灯光暗下来,他眼尖地率先发现,连忙走上去抓住刚走出的医生。

“里面的女人怎么样了?”

“请问你是…”

“她丈夫。”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她的大脑因为受到严重刺激,记忆中枢一片空白,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了。”

关睢炎愣了愣。

“以后会好吗?”

“这种情况很难说…”

“啊——”医生还想继续给他分析下去,病房内突然间传出一道惊恐的叫声,随即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关睢炎连忙跑进去。一看,素末正坐在床上,用手捂着脸,一旁是洒了一地的碎镜片。

他大概地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刚刚伊素末做完抢救醒过来,无意中触摸到自己的脸,感觉上面有什么东西粘着,叫护士拿来镜子一看,却发现自己脸上多了好长的一道疤。

“素末。”关睢炎轻轻地叫她,走过去。

伊素末抬起脸来看了他片刻,之后又大叫了一声,将自己整个人包入被单中。

“别看我、别看我,我好丑啊!”

“素末,”他没有停下脚步,走过去坐在病床边,连同被单一整个地抱起她,“末儿,你不认得我了吗?”

“别看我…”

“你很漂亮,来,把被子拿下来,看看我。”关睢炎替她拉下被单,然后轻抬起她的脸,面向自己,“认得我吗?”

伊素末似专心地看着他。在这张英俊的脸孔上研究了片刻,之后摇摇头:“你是谁啊?”

“我是炎君,还记得吗?关、睢、炎。”

“关、睢、炎?”她摇摇头,“好难听啊。”

他几乎失笑,天哪,怎么会这样?

“我是你的丈夫,你还记得吗?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关睢炎转过脸,看到关居爱手中的婴儿,示意她将孩子抱过来,“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年幼的脸上的新鲜的表情,黑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伊素末突然间又想到自己的脸——

“别看我,我好丑…”

“末儿…”身后的李风华不禁老泪重弹。他看着自己女儿此刻天真如同孩童的表情,连走上前一步都心痛。

关居爱在一旁扶着他。

“末儿,你是我的末儿。”将孩子放在床上,关睢炎抱住她,“你不丑,怎么会丑呢?我比你更丑,你看看我…”

他拉起她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孔:“你看,我的脸这么粗糙…”

伊素末再次看向他:“炎、君?”

“你记得我了?”

“你是我丈夫?”

“是。”

“它是我们的孩子?”

“是。”

“可是为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素末露出奇怪的神色,似乎在思索。

是上天在惩罚他吗?

不,这是上天的救赌。

关睢炎轻轻拉过她:“好了,别想了,让我来告诉你。你叫李素末,是我的妻子。我叫关睢炎,是你的丈夫。这是我们的孩子,它只有三个月,还没有起名字,正在等着我们一起为它命名。你说好吗?”

素末惊讶地看着他:“我真的有这么漂亮的丈夫和这么漂亮的孩子吗?”

他坚定地点点头。

好了,这下所有的解释道歉怨言全都免了,只因一切已过去。

就当她忘记了一切痛苦过的记忆时,上天已仁慈地为他们做出了选择。

“我是你的丈夫,最疼爱你的人。”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露出比这个初夏还要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