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出场人物介绍——

华莱特:歌烈的学生,六级神术师。

拉斐尔:歌烈最年轻的弟子,四级神术师。

第一卷:洪水 第028章 尼采死了(下)

尼采分明是想找死,他的怒吼声却让歌烈心头一颤,似是被什么东西握紧了。歌烈就是恩里尔神殿中的祭司,恩里尔是哈梯与亚述王国所信奉的主神,也是歌烈一直以来所信奉的神灵。而听老疯子的话,这场灾难居然是恩里尔带来的,而且这位神灵此刻就在云端之上!

歌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所听见的话。老疯子飞向天空,立刻有无数道闪电被吸引着劈了过去,他周身外亮起了一道道明亮的金丝,那是法杖所射出的金色光带,像一张密集的网引开了闪电。

尼采今年一百五十多岁了,修炼神术也有一百二十多年了,虽然一直无法进级为九级魔法师,但一身法力浑厚无比,如此不要命的完全施展出来,这风雨雷电一时真奈何不了他。眼看他已经飞到云层之中,那乌云翻滚之间不断闪现的粗大电蛇是最致命的威胁。

这时歌烈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云层中最猛烈的狂风与霹雳好像在受什么人的操纵,居然纷纷避开了尼采的身形。

尼采向着叙亚高原方向飞去,毫不客气的挥舞法杖,万千条金丝状的光带飞舞,狂暴的撕扯开带着雷电的乌云,似乎想把天幕捅出一个窟窿、硬生生劈开一条通道,要把那云端上的神灵给揪出来!

“恩里尔,你这头龌龊的、胆怯的猪!为什么不敢面对一个凡人,你害怕了吗?这天上的云层在颤抖,是你在我的面前发抖吗!”尼采好像在天上寻找着什么踪迹,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居然开始破口大骂。

歌烈不由自主的又在颤抖,连手中的法杖都在微颤,他可从未听过有谁敢这样咒骂神灵。而尼采却肆意谩骂毫不在意,他这么做就是在求死,却要让云端上的神灵亲自出手。

空中终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你这个疯子,竟敢如此冒犯我!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可怜的凡人,你并不了解神灵的秘密!”

歌烈下意识的就想跪下,这声音在他的灵魂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他虽从未听见过,但一瞬间自然的就知道说话者是他一直以来信奉的神灵恩里尔,这种感觉是无法言述的。

老疯子却哈哈大笑道:“恩里尔,被无数人膜拜的伟大神灵啊,你终于被我骂出来了!…来来来,看我能否伤害你,希望你不要躲闪也不要害怕。”

老疯子狂笑着飞冲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发动了最强的一击。他将手中的法杖扔了出去,在空中炸裂成一团耀眼的金光,几乎撕破了笼罩在都克镇上方的所有乌云。在这一瞬间,歌烈仿佛看见了云端之上站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位神灵。

尼采终于见到了神灵,并对云端上的神灵发出了平生最强的一击,连法杖都不要了,毫不在乎自己是否会从天空跌落。歌烈也看见了那朦胧的神灵身影,却只有短短的一瞬,紧接着无数道粗大的闪电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霹雳声。

歌烈下一瞬间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了。而天上的尼采化为了一团火,瞬间如太阳般的明亮,旋即就灰飞烟灭。

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原样,被撕开的乌云重新笼聚,洪水与暴雨仍在肆虐。幽蓝之舟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歌烈在巨大的震撼中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法力,回过神来赶紧一挥法杖重新控制住这件法器。

“伟大的恩里尔,我用此生的誓言信奉您,有幸见到您却是这样的情形…这场灾难真是您带来的吗?你疯了吗!…尼采,你就这么死了?在神灵的怒火前,谁也救不了你。”歌烈一转法杖,幽蓝之舟调头向着叙亚城邦方向破浪而去,他心中发出连声叹息,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已消失于洪水中的都克镇。

他又看到了奇异的一幕,有一片晶莹的东西从水中飞了出来,那是一枚枚神石。这些并不是山中矿藏的神石,而是都克镇的矿工们已开采好的,有些是还未上缴城邦的,有些是人们自己私存的,都克镇的神殿中还窖藏有大量的神石,此刻都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摄飞上云端。

高高在上的神灵也需要神石吗?人间的财富对他们而言应该没什么意义,歌烈却很清楚神石的作用不仅仅是昂贵的通行货币,它也是施展神术的中介,如果神术的力量过于强大,甚至会损毁神石。难道神灵在施展神术,却借助神石来弥补力量的消耗?

回去的路上,那湍急的洪流自然阻挡不了一位八级大神术师驾驭的幽蓝之舟,然而歌烈却始终凝聚全部的法力一丝也不敢松懈,就像在戒备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幽蓝之舟顺浪流飘行二百里,居然直接来到了叙亚城下,此时被高高的城墙环绕的叙亚城已经成为洪水中一座巨大的孤岛。大水从东北方向蔓延而来,没过四面的田野,眼看就快到达墙根下。各个城门已经被封闭了,门内还紧急垒砌了装土的草袋防止大水漫入。

歌烈一顿法杖带着一船人直接飞上了城墙,然后招手将幽蓝之舟收了回来。这件法器恢复成一尺多长的模样,幽蓝水心仍然完好,但两侧镶嵌的四枚神石已经布满了裂纹,取下来之后随即化成了碎末。

萧墨带着助手一直焦急的守候在东边的城楼上,见歌烈平安返回,赶紧迎上前来道:“尊贵的大神术师,您总算回来了!就这么半天功夫,洪水已经吞没了叙亚城邦一半的荒野,我们的城池也被大水包围…您看,这水还在不断的上涨!”

听他的声音都快哭出来,假如歌烈再不回来,估计连跳城墙的心思都有了。歌烈却来不及说太多废话,立刻命令道:“将城中所有的神术师都集合起来!”

华莱特答道:“神术师?他们带领大家都在神殿中向恩里尔大神祷告。”

歌烈没办法解释什么,只得沉声喝道:“祷告已经来不及了,火速集合,尽可能布下一座最巨大的神术阵…萧墨州长,你带人将叙亚神殿中所有窖藏的神石全部取出来,还包括城邦财政部金库里所有的神石,都拿到城墙上环绕排列…华莱特,你去沿城墙布阵,最简单的防护神术阵就可以,只要将那些神石放在可以被激发的位置。”

萧墨目瞪口呆道:“叙亚城邦的所、所有神石?”

华莱特也惊诧莫名道:“就算沿城墙布成了环形神术防御阵,也不可能激发这样一座神术大阵的力量,更不可能退去洪水啊?”

歌烈一摆手:“我根本没想完全激发这座大阵的力量,哪怕只激发几十分之一就可以,告诉所有的神术师都节约使用法力,仅仅只需保证所有神石处于被法力激发的状态,与神术阵融为一体…快去办,这是命令!让考斯曼主持神术阵。”

就在这时,拉斐尔气喘吁吁的登上城墙喊道:“尊敬的老师,考斯曼走了,他用手中的高级飞行卷轴和那件飞行法器将自己的家人也带走了,临走前留言说是回王都汇报这里的灾情、申请救援。”

萧墨一跺脚道:“汇报灾情、申请救援应该是歌烈大人与我下令派人,他怎么可以私自去王都?分明是带着家人逃走了!…我昨天就看见他在神殿中尝试预言神术,想推测叙亚城邦在洪水中的结局,难道他认为城邦要被洪水摧毁吗?”

华莱特骂道:“就凭他也能使用预言神术?还想推测这么大的事件?真是个不要脸的…”

歌烈却没功夫多啰嗦,挥手打断众人的话,冲自己最年轻的弟子拉斐尔道:“我派你去王都汇报灾情、并向附近的城邦申请救援。带上这三支卷轴,用白色的卷轴追上考斯曼,一句话都不用问,用金色的卷轴直接击杀他,然后再去最近的城邦,并一路回到王都。”

他抖手从袖子里取出两支不到三寸长、非常小巧的神术卷轴,一卷白色一卷金色,连同先前没有使用的另一支高级空气神术卷轴一起交给了拉斐尔。然后沉着脸对萧墨道:“叙亚神殿大祭司考斯曼在危机到来时擅离职守、临阵脱逃,已被我下令直接击杀,把这个消息宣告全城。”

说完这番话这位大神术师似乎已经很累了,拄着法杖走下了城墙。萧墨在他身后喊道:“大神术师,你要去哪里?”

华莱特也喊道:“尊敬的老师,考斯曼逃走了,谁来主持城墙上的神术大阵?”

歌烈一边走下城墙一边答道:“华莱特,你已经是除我之外这里最强的神术师了,你来主持大阵,不必勉强激发太大的力量,只要达到我的要求就可以…州长大人,你把所有的神术师都派上城墙,我要一个人在神殿中向恩里尔大神祈祷,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

第一卷:洪水 第029章 恩里尔的回答

歌烈亲眼见到了尼采冲上天空挑战神灵恩里尔那一幕,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尼采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去,故意等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才现身,就是想让他看见,似是通过这一幕想告诉他什么。

尼采也许是想印证什么重要的事情、寻求某种答案,但是这个疯子没有办法将所印证的结果亲口说出去,所以他需要一个旁观者从中发现奥妙。尼采为什么会选择歌烈?因为没有其他人比歌烈更合适,他是唯一会出现在那里的大神术师。

真的是恩里尔制造了这场大洪水吗?这位神灵为什么要这样做?歌烈带着挥之不去的疑问来到叙亚神殿空荡荡的主厅中,向着恩里尔高大的神像跪下祷告:“伟大的神灵,伟大的恩里尔,请告诉我这位您的信奉者,这包围城邦的洪水为何而来?都克镇为何会消失?”

祷告时,歌烈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双肩似有一种压迫感,那大殿中央的神像仿佛活了过来、有了生命一般,正低头注视着他。假如是今天之前,在神像的目光注视下歌烈只会觉得安宁与幸运,充满荣耀感。但此刻却大不一样,他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祷告时仍然握紧了法杖,暗中运转所有的力量蓄势待发。

歌烈的法杖是用最上等的百年胡桃木芯制成,纹路整齐漂亮,长年握在手中已经有一层莹润的光泽。法杖前端镶嵌着一枚大地之瞳,却巧妙的被木纹包裹不见痕迹,它看上去有点像老者的手杖,但异常的高贵精致。

“我的神殿祭司、我虔诚的信徒,你为何在祷告时运转力量,难道对我有敌意吗?”

歌烈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一个雷鸣般的声音,是恩里尔在说话!歌烈低下头,跪在那里匍匐于地,显得恭谨异常,但是手并没有松开法杖。他在灵魂中向着这个声音说道:“恩里尔,我的众神之神,是您摧毁了都克镇吗?是您让洪水包围了叙亚城吗?我只想知道答案。”

“是洪水摧毁了都克镇,是大雨带来了洪水,是从海洋吹来暖湿的风与亚述高原盘旋的气流交汇导致了大雨,是我的神力让高原的气流盘旋,是我的愤怒指引了云端的雷电。”神灵回答了他的问题,声音威严而平淡,几乎不带任何感情。

这答案似乎另有深意,歌烈沉默了片刻,不知在苦苦思索着什么,最终却叹了一口气道:“洪水已经来到叙亚城下,神灵啊,我取出了城中所有的神石布下了一座大阵。如果您能够保全这座城池,让席卷叙亚城邦的灾难退去,我将它们全部作为给您的献祭。”

恩里尔的声音流露出一丝嘲笑:“献祭?这里是供奉我的神殿,而我可曾在神殿中取过任何财富?以进献我之名接受人们的献祭,不是都由你们这些神官与祭司享用?多么可笑啊!此时你想起了献祭,难道认为神灵可以用人间的财富收买吗?”

歌烈恭敬的答道:“伟大的恩里尔,这并不是收买而是祈求。如果洪水不可避免的要摧毁叙亚城,那么这座神术大阵将会成为守护城墙最后的力量。这不是在对抗神灵,而是在保护这里向神灵进献的人们,是万千人的信念,不论这洪水从何而来。”

叙亚城中没有人清楚歌烈取出所有的神石环列在城墙上布成神术阵的用意,这样一座大阵理论上的威力没有人能够完全发动,哪怕集中城中所有的神术师都不行。但歌烈只要求将神术阵布成,仅仅能够激发所有的神石与神术阵融为一体。

他这是在赌,赌恩里尔也无法强行摄走神石!

在洪水淹没的都克镇上方,歌烈看见有很多神石被奇异的力量摄上了云端,猜测神灵可能在借助神石施展强大的神术。这种神术的力量是如此庞然,以至于一次可能需要很多的神石来辅助或弥补。

叙亚城邦是哈梯王国最重要的神石产地,神殿中历年窖藏的神石很多,城邦财政部的金库里还有属于王国的赋税收入,歌烈全拿出来了。他企图和神灵谈判,假如神灵的力量可以立刻让洪水退去,那么这些神石就让神灵收走吧。

如果不能的话,神术大阵不仅能保护城墙,处于被激发状态的神石也不能被他人的法力夺走,哪怕是神灵也做不到这一点。神石可以镶嵌法杖,击败一个神术师可以夺走他的法杖,但两人以神术相斗时,一位神术师却不可能直接摄走另一位神术师法杖上的神石,它与神术师的力量是一体的。

恩里尔突然沉默了,歌烈匍匐在地静静的等待,良久之后才听见神灵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笑声回荡在虚空中:“可怜的祭司,不知你将如何面对心中的信仰?你不理解神灵,这里的人们崇敬与膜拜我,我不会取走城墙上的那些神石,那是整个城邦多年蓄积的财富。如果我这么做了,所有的人都会怨恨与远离我,你想让我自行摧毁神殿的尊严吗?”

“可是都克镇呢?没有人在洪水中幸存!”歌烈在灵魂中呐喊道。

“洪水是我对叙亚城邦的赐福!我将听见万众的欢呼,我的神殿将涌入潮水一般前来表示感激的信徒,不久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一切的…至于都克镇,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在洪水中拯救他们吗?我为什么要救他们?…真是可笑,我居然向你这位凡人解释这种无聊的问题!”

恩里尔的声音说了一番话,同时歌烈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条信息,包含着种种声音与画面,那是都克镇上发生的一连串悲剧。

“祭司,你看见了吗?他们已经背弃了守护神的谕示,穆芸女神已经没有理由再保留那里,所以我将重新赐福于那片土地。洪水是我的赐福,但人们不能只要求享受神灵的赐福,我没有必要在洪水中挽救罪恶的人。”恩里尔的声音再度响起,似是无法抗拒的判决。

歌烈蓦然良久,挣扎着又问了一句:“可是整个都克镇都被摧毁了,一定有人无辜。”

恩里尔的声音变得轻蔑起来:“当罪恶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洪水不会分辨有谁无辜,我没必要在洪水中拯救罪恶,也没必要救起你所谓的无辜者。在我眼中,他们同属于都克镇一族,已经背弃了神谕的保护。

凡人短短的一生都将迎来死亡,无非是以哪一种方式。不要忘了他们都是都克镇的一员,每个人都有背负的责任,他们应该责怨族人带来的灾难,也要责怨自己又做了什么来挽回?既然最终无法挽回,那么覆灭的就是一整条船。”

神灵的话不太好理解,恩里尔竟说洪水是他的赐福,而都克镇不值得在灾难中被挽救。歌烈终于抬起头问道:“伟大的神灵,这洪水是您带来的吗?”

恩里尔冷冷道:“我不会再回答这种愚蠢无知的问题!”

歌烈又问道:“那么叙亚城的命运又会如何?”

恩里尔:“这要问你、问你们自己!”说完这句话他便再无声息。歌烈感觉到那被神像注视的压迫感消失了——这位神灵已经走了。

歌烈在神殿中沉默许久,仔细回味着神灵所说的话,又在细细回想尼采冲向天空的那一幕,琢磨着在洪水中所见的每一个细节。尼采想告诉他什么呢?恩里尔又是什么意思呢?他独自冥想了一夜,当远方的天边露出一线微光时,恍然明白了一些。

恩里尔只是发动了一场大雨,就歌烈亲眼所见,可能只是使用了最简单的空气神术而已,却包含了近乎无边无际的神力。恩里尔用神力改变了亚述高原盘旋的气流方向,使之与海洋上吹来暖湿的风相冲击,从而引发了连续的暴雨。

云端上的神灵操纵的仅仅是狂风和闪电,当高空气流交锋形成自然的漩涡时,已经不需要他再使用神力,这场暴雨会直接下到结束为止。想阻止大雨,将比发动它要耗费更巨大的神力。恩里尔只是发动,并无意耗费更大的力量去阻止。

寂静的神殿里,歌烈的身体在战栗,就像生病了一般,看上去似乎很冷,可脸色却胀得通红。身为叙亚城邦恩里尔神殿的首席祭司、在神灵面前发下誓言的大神术师,面对这一切,他只能有三种选择——

一是虔诚宣扬恩里尔的神迹,心中毫不犹豫相信神灵所说,这是对叙亚城邦的赐福、洗去都克镇的罪恶。恩里尔将灾难描述为赐福究竟是指什么,歌烈已经推测出一些端倪。如果这样的话,歌烈还是以前的歌烈,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可是他忘不了老疯子冲上天空的情景,那一幕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二是背弃恩里尔。这有悖于他的誓言与信仰,当信念动摇之后,神术成就恐怕也会受到重大的打击,甚至可能会失去力量。

三是最难做到的,他要平静理智的看待这一切,回顾自己这一生与所遇其他人的种种经历,心灵不乱达到一种更高的超脱境地。歌烈莫名想起了神术典籍上的记载,神术师要获得最终的九级成就,所面临的最后一道考验他一直无法理解,难道就是这种含义吗?这太难了,简直会将灵魂吞没!

没人清楚歌烈这一夜在神殿中是怎样渡过的,他又如何向神灵祷告?天亮之后当他走出神殿时,人们发现这位尊贵的大神术师带着难以形容的憔悴感,眼神中还潜藏着深邃的无奈。

“神灵已有谕示,这是城邦所面临的考验,洪水过后将有福祉。但是否能迎来那福祉,全在我们自己。莫问神灵赐予了什么,跟我上城墙去抵御这洪水吧,这是我们的抗争!”歌烈对所有人都如此说,然后手持法杖登上了城楼。

当歌烈再次来到城墙上时,大水已经淹没城墙两人多高了,还在缓缓的上涨。向外望去茫茫一片异常干净,叙亚城就像洪水中被城墙保护的巨大孤舟。城墙看上去很坚固,但城外的水比城内的地面要高,它会承受越来越巨大的侧压,这干旱地带修建的城墙毕竟不是堤坝。

墙体薄弱处可能承受不了这种压力,而且随着水浸泡的时间越来越长、水位造成的压力落差越来越大,城墙有些地段会被泡得软松、出现塌方或泄漏。这时神术大阵发挥了作用,将整圈城墙连成了一体,要么全部崩塌、要么就完整的坚持到最后。

歌烈缓缓的绕着城邦行走,法杖中的大地之瞳激发神力,用最简单也是最有用的土元素神术加固着每一段城墙。他暂时什么别的都不去想、也不可能去想,只能思考两件事:洪水最终上涨的高度是否会漫过城墙的最低处、在力量耗尽之前洪水能否退去?

这位大神术师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绕城而行缓缓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一脸肃穆而虔诚的神情,但眼中总似有晶莹的光在闪动,不时仰望着东边的天空。

在歌烈遥望的东方,幼底河谷一带的深山高原上,穴居野人的部落里,一位“神灵”也在放声痛哭。他当然不是恩里尔那样真正的神灵,却被这个部落视作“神灵的使者”,有人干脆敬称他为“阿蒙神”。

恸哭声从那个燃烧着火堆的大山洞里传出来,族长林克与族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过去打扰。只有薛定谔蹲在洞口处,用一种带着怜悯的奇异目光注视着阿蒙。

第一卷:洪水 第030章 我却无法恨你

阿蒙是在为老疯子哭泣,为父亲哭泣,为都克镇哭泣,他已经知道了灾难的消息,并在大地之瞳存留的信息中得到了确认。尼采死了、父亲死了、达斯提镇长也死了,都克镇在洪水中没有人幸存!

当听见滚雷声传来、看见东边的乌云低垂的时候,阿蒙就清楚那里下起了暴雨。在他短短十四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没见过都克镇夏天下雨,也从未见过连续这么多天的大雨。当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云层翻滚着堆积的越来越厚,阿蒙也意识到了会发生什么。

他想返回都克镇做任何事情都来不及了,因为高原的低处也在下雨,山洪暴发溢满了谷地,激流冲击着形成危险的漩涡,早就没有了道路,难怪老疯子会让他往高处走。

阿蒙站在高坡上眺望远方,低处除了厚厚的云层和肆虐的闪电什么都看不见,那是都克镇的方向,他的眼中一直含着泪光。老疯子曾说过大地之瞳中的下一条信息会在灾难到来之后出现,可是阿蒙一直无法“读取”。

当雷声响起的两天之后,阿蒙隐约听见了一声特别震撼的霹雳,心里就像莫名被抽紧了,突然感应到怀中的大地之瞳仿佛在召唤他。他立即回到村落进入最安静的大山洞,吩咐所有人不得来打扰,然后取出了大地之瞳。用冥想的力量再一次尝试着催动其中的信息,然后他听见也看见了老疯子的留言。

老疯子的头发与胡须仍然是乱糟糟的,就像是站在眼前说话——

“孩子,当你看到这信息神术留下的内容时,我刚刚告别此生。你没有听错,我已经死了,你的父亲也不在了。我死于神灵的愤怒,因为我要飞向天空见到神灵的真容,发出平生最强的一击。我一生都想解开神灵的秘密,却从未见过神灵,自然不会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不必问我为什么,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早就活腻了!你也可以认为我是真的疯了,我今年已经有一百五十岁了,神术让我变得很强大,仿佛充满了力量,但这些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现在可以对你解释。

你是否想问我为什么不等待你解开神灵的秘密,甚至有可能让我自己成为神灵?其实我已经时日无多,就算能活着等到那一天,对我而言已经是不可能,我从第一步就走错了道路,贝尔已经告诉我这一切。

你唤醒了一体两面的力量,通过了一体两面的欲望考验,成为一级魔法师与武士之后,又通过了身体的纯净这一道考验,成为了二级魔法师与武士。这些都是我亲眼看见的,可你并不清楚,我本人已经无法重复这条道路,也许你觉得不可思议。

长年没有锻炼体术,寿命远超常人,看上去仍然健壮,但我血脉中的力量已经日渐衰竭。这一百多年来我受过无数次的伤,也有过常人难以想像的病痛,如果按照这条道路重新开始,就连身体的纯净这一道考验也无法通过。觉得可笑吗,一位八级大魔法师,竟然连你都不如!

如果从最初就走错了道路,走的越远、成就越高,可能回头就越艰难。所以这是我要叮嘱你的,也是我让你去寻找贝尔下落的原因,据我所知,贝尔可能已经找到成为高阶魔法师与高阶武士之前所有正确的道路。至于他还没有证明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你可能会问我是如何预言这场灾难的,就把它当作一个永远的秘密吧,我已经告诉了你所有的事情,这是最终的保留。至于都克镇,它的覆灭也许是活该,人们咎由自取,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的死是为所有人付出的代价。”

留言说到这里,阿蒙也接受到一条信息,与歌烈在神殿当中看到的信息差不多但是更详细,关于都克镇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悲剧,也包括了这些悲剧的起源。阿蒙情不自禁在心中呼喊:“老疯子,你明知道灾难会降临,为什么不救救大家?我的父亲也死了,他是无辜的!”

老疯子似是早料到阿蒙会有这样的疑问,留下的信息在哈哈大笑:“阿蒙,你是否想问我为什么不救你的父亲?为什么不救所有的人?…孩子,我已经救了你,并指引了一条成为神灵的道路,难道你不感激我反而要怨恨我吗?…我一生已经历过很多这样的质问,我想神灵更是如此!”

这话问的阿蒙一时无语,然后他就像孩子般的放声痛哭,不,应该说他本就是个孩子。

老疯子与父亲分别结束了疯疯癫癫与醉醺醺的一生,为整个都克镇陪葬,阿蒙怎能不哀伤?小小年纪就要面对生离死别的苦难,都克镇的覆灭意味着他再没有了家乡与亲人,阿蒙有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感觉。

阿蒙不是歌烈,他没有亲眼看到尼采冲向天空的那一幕,也不清楚这场大洪水是怎样发生的?只知道老疯子早有预言。老疯子有些话阿蒙听不懂,比如他自称死于神灵的愤怒,他为什么要冲上天空对神灵发出最强的一击、面对的又是哪一位神灵?老疯子都没有对阿蒙解释。

也许对于阿蒙来说,解释也没用,他还没有到达能理解这一切的境地。懵懂的少年悲痛之中也无暇将这一切想明白,阿蒙被巨大的哀伤包围,已经无法再凝聚心神保持专注的冥想状态,读取神术信息的过程被打断了。

当他哭够了也哭累了,这才擦了擦眼泪,想起老疯子留下的信息刚才似乎还没有看完,于是尽量收摄心神,重新激发大地之瞳,却出了一点意外。

老疯子并非全知全能的神,他也没想到在灾难到来之时,阿蒙已经通过了“信念的坚定”这一道考验,成为一名三级魔法师。阿蒙读取上一条信息时中途打断,再使用大地之瞳便自然激发了下一条神术信息,于是老疯子的上一条留言便消失了,不知道还有几句话是阿蒙没有听见的。

接下来阿蒙读取的是各种中阶神术秘诀,并不是全部,而是三级成就可能学习的部分。当看见这些内容时,阿蒙只得暂时不去想任何事,专心的去接受信息,因为这些信息只会出现一遍便将消失。只有通过了“信念的坚定”这一道考验,能够进入一种灵魂安定不被杂念干扰的专注状态,才能一次记住这么多复杂深奥的内容。

三级神术师擅长的神术各不相同,使用各种神术的能力差异也相当大,但基础冥想达到的成就标准是一样的。

在这条信息的最后,老疯子又有一段留言——

“孩子,当你读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拥有三级成就,我不清楚你是否已经找到贝尔的下落,接下来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你已经一无所有也就没有后顾之忧,整个天枢大陆都在等待你去闯荡。

我把我的信物交给了你,就是那块铭刻着徽记的牌子。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也曾将它交给贝尔,贝尔就是在那块牌子中封印了信息让薛定谔带给我的,它也曾经是贝尔的信物。

我在大陆各地游历百年,有很多人曾受过我的恩惠,并发誓要报答我或我的后人。贝尔曾经也是埃居帝国神术议会的元老,并指点过很多贵族与祭司们的神术修炼,一样曾有人发誓要感谢与报答他。

你在大陆游历遇到苦难时,或许可以找他们寻求帮助,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誓言是否还有人记住、记住了是否真的会遵守,人心莫测难以断言。你要小心保护自己,一位小魔法师的身份在天枢大陆是危险的,与人打交道的考验也许比神术的考验更难。”

这条信息的最后,出现了一连串的名字或家族的介绍,第一个人就是叙亚神殿的首席祭司歌烈。老疯子特意叮嘱阿蒙,将来如果成为一位大魔法师,一定要去找歌烈一趟。信息中也出现了梅丹佐家族的介绍,并解释了当年的背景。老疯子却不清楚阿蒙已经见过梅丹佐了,而且还教了他神术。

黄昏的时候,阿蒙才从山洞里走出来,眼圈还是红的微微有些肿,神色中带着深深的倦意,小小年纪竟莫名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仿佛一天之间就长大了许多。

阿蒙这几天一直沉默寡言,今天在山洞中放声大哭,穴居野人们都感到有些害怕与莫名的恐惧不安,有人甚至在猜测——那山下的大雨是灵神的眼泪吗?看见阿蒙好端端的从山洞里走出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令林克感到意外的是,阿蒙竟然第一次主动问他要酒。林克立刻去取酒,并用阿蒙送的那个精美铜瓶装着,送到阿蒙住的大草屋中。

阿蒙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喝酒,也许是因为怀念酒鬼父亲。然而这天夜里他没喝几口就不想再喝了,手握酒瓶定定的坐在那里沉思。老疯子说整个天枢大陆正等待着他去闯荡,但阿蒙却感觉自己已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未来是一片混沌,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他如果不想在这个穴居野人部落里永远做一位“伪神”,那么只有按照老疯子的希望成为一位魔法师并解开神灵的秘密,哪怕找不到贝尔的下落,也可以重复贝尔当年所做的一切。人活在世上总要做些什么,阿蒙此时想不到别的选择。

他起身来哀叹道:“老疯子,你早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吗?你这样做太狠了,而我却无法恨你!”

既然不想再喝酒,阿蒙从不浪费东西,这已经是无意识的习惯,他将剩下的大半瓶酒都放进了薛定谔的草窝里。薛定谔刚才一直蹲在草窝里看着他呢,见阿蒙将酒拿了过来,一翻身按住那根骨头打起瞌睡了,似是对这穴居野人部落的酒不感兴趣。

这段日子以来,阿蒙一直对这只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知不觉中薛定谔却越来越瘦,身形变得纤细健美,毛色也润滑漂亮,完全不再是都克镇上那只又肥又脏的懒猫模样了。它发生的变化是缓渐的不引人注意,但阿蒙此刻看着薛定谔,忽然意识到这只猫已经改变了太多。

改变的何止一只猫?整个都克镇都被洪水彻底抹去了,而阿蒙也不再是几个月前的少年!

薛定谔今天一直跟着阿蒙、盯着他看,难道是怕他想不开会出事吗,它也会关心他吗?无论如何,这只猫已经是阿蒙曾在都克镇的唯一少年同伴,而且还将继续伴随他前行。也不知哪来的情绪,阿蒙一伸手将薛定谔抱进了怀里,抚摸着它的脊背柔声道:“都克镇没有了,所有人都不在了,如今只剩下了你和我。”

薛定谔被阿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它好似很不情愿被阿蒙这样抱着抚摸,锋利的爪子从趾尖的肉垫中伸了出来,抬爪想抓阿蒙的手臂,听见他的话却没真的挠下去,只是扭来扭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阿蒙见这只猫被自己抱的很不舒服,喟叹一声又把它放下了,然后坐在屋中开始练习神术冥想。只有让身心沉静在安定无扰的状态下,他才能暂时忘却世上的哀伤。

阿蒙已经可以修炼某些中阶神术了,除了元素神术之外,他在一直最感兴趣的是空间神术与信息神术,这些都与老疯子留下的特殊神石有关。但是一位三级魔法师还修炼不了这两种神术,所以他今夜修炼的是侦测神术。

这两种神术的基础都是侦测神术,特别是信息神术,它本身就是侦测神术修炼到高阶的一个分支。阿蒙此前对侦测神术已经有所体悟,修炼最基础的“傀眼感应”入手很轻松。

不用去看、不用去听,黑暗中周围的一切都感应的那么清晰。然而阿蒙就像受到了什么惊扰,突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打断了刚掌握的神术。“傀眼感应”比平常所见所闻要清晰得多,这对于任何神术师而言都是一种常识。

但是阿蒙刚才却惊讶的发现屋子里“少了”两样东西,草窝里的薛定谔与那根奇异的骨头,在他的傀眼感应中根本不存在!

第一卷:洪水 第031章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薛定谔真真切切就在草窝里趴着,不可能不存在!走近了还能听见猫那特有的呼吸声,很有节奏像是轻微的呼噜。它看上去显然是睡着了,可阿蒙有点搞不清这只猫是否真的在睡觉?

阿蒙早就清楚薛定谔的来历不简单甚至不可思议,所以虽然吃惊但也没有太诧异,反正有些奥妙是他现在还无法明白的。但那根骨头又是怎么回事?它是薛定谔从铁甲兽王的巢穴里叼出来的,居然也无法用傀眼术感应其存在。

薛定谔一定知道些什么,因此才会把这根奇异的骨头叼回来。可惜这只猫不会说话,就算会说话,看它拽拽的样子也不见得会主动告诉阿蒙。

阿蒙伸手将那根骨头从猫爪下抽了出来,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又一次使用了傀眼感应术。这感觉太奇异了,手里明明拿着这根骨头,手感真实无比,可是傀眼感应中手心却是空握的,就像什么都没有!

他又睁开眼睛突然一挥这根骨头,身前出现了一道火苗,红色的火舌向上升起逐渐发出亮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屋中的一切。阿蒙继续催动法力,火焰又渐渐发白最后竟然变成了淡蓝,看上去色调很冷却包含着炽热的高温。

阿蒙再一转手中的骨头,火焰环绕着他的身体像波浪一样荡漾而开,形成一圈火环。他又将这根骨头上下一挑,火环也随之向上下延伸,形成一圈包围在周身三尺外的火墙。阿蒙很谨慎的控制着这一道环形火墙,使之不碰到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但还是不小心扫中了桌子的一角。

他一抖骨头立即收了平生第一次施展的中阶火墙术,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桌子的一角已经烧成了灰,火焰的烈度可想而知!

阿蒙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根骨头居然可以当做法杖用,而且比他那根法杖还好用!如果将他的法杖镶嵌火焰精灵再配三枚标准神石,施展火墙术才能勉强达到这个效果。而且这根骨头不仅仅只对火元素神术有特别好的辅助作用,阿蒙又试着施展理论上自己可以修炼的几种中阶神术,都很快成功了。

神石可以作为施展神术的中介,可以镶嵌法杖也可以不镶嵌法杖,但按特定的方式镶嵌在法杖上作用会更大。另一方面,神石的作用也不仅是镶嵌法杖,比如它还可以作为唤醒力量的中介、制作种种神术器物等。

这根“骨头”的作用很类似于神石,与标准神石一样没有属性的差别,却能起到特殊神石的效果,简直是一种“万能特殊神石”,而且还能直接当做法杖用。

阿蒙突然想起老疯子说过,神石还有一个称呼叫做“神之骸”,就是神灵陨落后的遗骸结晶。这一根骨头状的奇异东西,难道可能就是真正的神灵骨骸吗?阿蒙有这个疑问,但也不可能确定。

天已经快亮了,他拿着骨头琢磨了半天,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伸手拿起了自己的法杖。一位神术师不可能同时使用两根法杖,阿蒙是想做另一个试验,看看这根骨头能不能被当做神术器物来使用?他要用法杖施法来激发它。

他刚刚拿起铁枝法杖,就听见一声猫叫,回头只见薛定谔一骨碌身子从草窝里坐了起来,冲他直摇头,意思分明在告诉他不能那么做,然后又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屋外,意思是让他出去。这只猫果然没有真的在睡觉,也好像知道这根骨头的奥秘,此刻才提醒阿蒙。

难道它是要阿蒙将骨头拿出去试验吗,不能在屋子里进行?阿蒙左手拿着骨头,右手提着法杖刚刚走出草屋,就听见远方有很多杂乱的声音传来。山间的树丛里好像有很多动物在奔跑,村子里也有点乱,成年男子纷纷拿起武器成群结队的向村外跑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林克带着两个族人跑了过来,阿蒙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这么乱?”

林克气喘吁吁的答道:“阿蒙神啊!可能是洪水冲塌了山崖,或者幼底河的一条支流被山崩截断了,四处倾泻的大水在山中流不出去越涨越高,已经淹没了山腰。”

西北方向一直在下雨,雨云就堆积在高峰的半山腰,可能是某一处山体崩塌形成的泥石流堵住了狭窄的谷口,洪水形成了堰塞湖。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淹没了这片高原的半山腰,正是阿蒙来到这里时走的方向。

阿蒙看了看周围道:“就算山崩堵住了山外的谷口,洪水也不能淹到这里来,你们慌什么?”

林克连忙解释道:“我们不是慌,是低处丛林中的动物为了逃避洪水纷纷往山上跑,我们正好拦路打猎,一次可以打到好多猎物啊!…谢谢您教我们的制作肉松的技术,可以将肉食保存很久呢!…我还打算指挥族人抓一批幼小温顺的野兽驯养在村落里,这样以后吃肉就更方便了。”

阿蒙摆了摆手道:“那你快去吧,这可是关乎族人生计的大事。”林克答应一声转身正准备走,阿蒙突然又问了一句:“洪水没到山腰,这里是否出不去了?”

林克:“您来的那条路现在肯定是走不通了,但这里还有一条路朝东南方向通往幼底河下游,可以绕过山脊走出去,就是梅丹佐来的那条路…怎么,您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阿蒙摇头道:“不,我只是随便问问。去忙你的吧,我没事了。”

林克带着族人匆匆走了,阿蒙提着法杖拿着骨头向村中的开阔地走,却发现薛定谔迈着轻巧的猫步跑在他的前面。当他来到那个大山洞前面的广场时,远远的看见薛定谔蹲在洞口用爪子挠着地。阿蒙走近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这只猫不会说话,但是,它居然会写字!

薛定谔写的是埃居草书,不是世俗文字而是神文。无论是刀书还是草书都有两种书写方式,会写世俗文字的人不一定懂神文,但懂神文的人一定会写世俗文字。这只猫明明会写字,却偏偏要写阿蒙看不太懂的神文,脾气可真够怪的,仿佛是不屑于书写世俗文字。

薛定谔在泥地上用爪子只画了几个简单的字符,然后它好像不想听阿蒙要问什么,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阿蒙倒不是完全不认识神文,毕竟字符都是一样的,就是书写方式组合有特定的形式。他连蒙带猜,大致读懂了地上那行字的意思,应该是“跟我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在表达“我”的那个指示字符上,还画了一个拱门形的圈。

阿蒙也来不及表示太多惊讶,因为一抬头看见薛定谔已经走远了,赶紧快步跟了过去。薛定谔出了村落往山下跑去,穿过丛林绕向高原的另一面。丛林中不时能看见很多动物在奔跑,耳边传来树枝被践踏折断的声音。惊慌的野兽们都是为了躲避洪水往高处跑,但是薛定谔却是向着洪水涌来的低处。

阿蒙不知道薛定谔要带他去哪里,也有点担心它不小心被奔跑的野兽踩中,于是加快脚步想追上去。可是想在丛林中追上一只敏捷灵巧的猫太不容易了,薛定谔跑的非常快,速度恰恰让阿蒙能看见,却又始终追不上,倒是阿蒙自己有好几次差点被从密林中突然窜出的野兽撞到。

这一路追一路跑,渐渐就离村落很远了,他们向下穿过了飘渺的云层,底处的丛林中在下雨,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他们绕着这片高原山地奔跑了很久,前方终于没有了路,只望见弥漫在山下的滚滚洪水。

薛定谔蹲踞在水边的山坡上,身姿看起来依稀有狮子的影子,样子竟很威严,它没有理会追来的阿蒙,而是望着远方的洪水。

薛定谔不跑了,阿蒙终于舒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走到近处,却发现这只猫在地上又写了几行字,依然是阿蒙不太认识的神文。阿蒙猜测着读懂了其中若干语句:“骨骸…是你的命运…钥匙…在水中激发它…船…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