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意遥这般辛苦,秋远山也是心痛不已,忙上前扶住他,又是拍背又是递水,好一会儿,秋意遥才渐渐止住咳。

“你这孩子啊……”秋远山温言叹息,“你不知这么做为父不但不开心,反只会更加痛惜么。”

“爹。”秋意遥缓过气来,坐直身子,正颜道,“身为人子本立替父分忧,孩儿无用,拖着这么个身子不但不能帮爹的忙,反只会令你们担心,甚感惭愧。而今能帮得上爹一分,孩儿心里喜悦,还望爹莫要生气。”

“唉,为父不是气,是心痛!”秋远山看着儿子,满眼的痛惜,“要知道,病正儿身,痛在爹娘心。你便不是为你自己,也要替为父与你娘着想,多多爱惜你自己,便比做什么都要让我们开心。”

“爹,娘,孩儿如道。”秋意遥点头,柔声安抚着父母,“孩儿的病设什么,日日吃药调养,近来已大好,再过些日子便差不多好全了,等爹爹凯旋归来,孩儿还要去城门前为您牵马呢。”

“好,好。”秋远山略略展颜连连点头,“为父走后,切记得要好好养病,千万别再忧心劳神,让你娘担忧。”

“嗯。”秋意遥点头,将白绢拾起再次递给父亲,“这东西,爹还是带着,或许能得一用。”

“唉,你连夜熬出的心血,为父岂非糟踏。”秋远山接过,只扫一眼,便眼晴一亮,细细看过后,他抬首看着爱子,没有说话,只是心中重重叹惜。如此佳儿偏天不怜他,让他如此病弱,否则,他秋家必是一双骄儿纵横天下!

“侯爷,时辰快到了。”门外有人催促。

“知道。”秋远山答道,目光再眷恋的着一眼妻儿,“夫人,亭儿这几天便快要回来了,有他在家,我亦可安心。夫人你自己要保重身子,遥儿要宽心养病,选样我才可放心出门。”

“俣爷,家中有我,你莫担心。”顾氏起身亲自为丈夫戴上首铠,细细嘱咐,“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可要当心。”

“我省得。”秋远山握握夫人的手,放开。

“嗯,孩儿在此预祝爹凯旋归来。”秋意遥在床上行礼,又对顾氏遣:“娘,你去送送爹,孩儿这没事。”

“好,过会娘再来着你。”顾氏转身,送秋远山出门。

威远候府门前,一府的人都立于阶前送别秋远山。

秋远山别过夫人,正要上马时,却听得一声呼唤“侯爷!”

转头,却是方珈疾步而来,至身前,她双于奉上一个小小锦囊,“此囊中有两瓶宫中御赐的金创药,公主说请侯爷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另有一页纸,公主说是自留白楼中拾得,想来是候爷所失,今物归原主。”

金创药倒在情理之中,只是“一页纸”会是什么?秋远山微有疑感,但此刻不是细究之时,伸手接过,向着方珈一礼,道:“请方令伊代本侯谢过公主。”

方珈还礼,“愿候爷得胜归来。”

秋远山跃上骏马,一挥手,众随侍亦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顿飞驰而去。

身后,侯府众人遥遥目送。

十三、空穴来风亦有因(下)

十二月二十九日。

安豫王府集雪园里,巧善提着铃语精心准备的早膳,穿园越廊,终于在流水轩里找着了安豫王妃。

自公主出嫁后,王妃亦有了些变化。以住母女俩各自在各的房,各看各的书,各弹各的琴,各画各的画.....各自悠容得趣。而如今,王妃书不大看了,琴不弹了,画也不再画......各自悠容得趣。而如今,王妃书不大看了,琴不弹了,画也不画了,茶饭亦不香,似乎已对一切都疲怠厌倦了,可神色间又感觉十分的安宁,时常来这流水轩里坐坐。与铃语说起,两人一致认为王妃是因不舍公主才如此,只可惜附马一直未归,否则公主早该回门了。

“王妃,用膳了。”巧膳将午膳在轩中的石桌上摆好,又将帘子拉下挡了寒风。

“没味口,你们自己吃吧。”果然安豫王妃如此道。

巧膳早已料到她有此语,所以是有备而来,怎么也要激起王妃的“生气”才是。

“王妃,你多少也要吃一点,不然你若病了,有人欺负了公主,她可要靠谁去。”

“泠儿心性聪慧坚强,我便是不在了,她亦可活得自在。”安豫王妃却是十分放心。

“唉,那可不一定。”巧膳重重叹了口气,小半是故意,大半却是真是为公主忧心。

“嗯?”安豫王妃果然转头看她。

“王妃,你可知而今帝都里......唉.....”巧膳又叹了口气,满脸忧愁。

“怎么了?”安豫王妃问。

巧膳忙将碗筷放她手中,“王妃你一边吃我一边说。”

“哦?”安豫王妃瞅她一眼,没说什么,慢慢夹着菜食吃。

“是一些流言。”巧膳小心翼翼的道。

“这些话不用跟我说。”安豫王妃道。

“奴婢知道。”巧膳跟随她这么多年岂有不知她心性的,以住多少关于王妃的流言蜚语,王妃从来当不知,反正关起集雪园的门便自成天地。只不过此次却有些不同,亦不可能若以住一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次关于公主的一些话,说得甚是难听。”

“嗯?”安豫王妃筷一停,抬眸看着巧膳。

“王妃,你先用膳。”巧膳却道。

安豫王妃看着她,不语,唇边衔起一丝了然的微笑,重新拾筷用膳,半刻后,用完了一碗饭。她停筷,看向巧膳,道:“你今日这般作为,看来不只是想我用膳,想来亦是有事要与我说,那就说吧,我听着。”

“是。”巧膳将桌上碗筷收起,再将壶中热茶奉上,才道:“奴婢今日出园,看到府里一些人围在一处悄悄谈论着什么,奴婢本也没在意,只是偶有‘公主’两字传入耳中,奴婢才留心了,这才知道,他们是在说公主去白昙山时与侍卫私奔,还说公主与小叔子有私情!”说到最后,巧膳语气加重,显然是心中有气。

安豫王妃闻言微微蹙眉,“此话是从何而来?”

巧膳摇头,“奴婢也不知,只是听王府里人的口气,帝都里似乎到处都有着这样的流言。王妃,公主才出嫁不久,被这种流言所困,可是不大妙。”

“公主去了白昙山吗?”安豫王妃问。

“嗯。”巧膳点头,“听说是月初威远侯夫人带着府里的女眷山上避寒,公主也同行。公主玉辇经过长街时还被百姓围住了,后来亏得公主出辇相见,才总算是通行了。”

“公主玉辇为什么会被百姓围住?”安豫王妃觉得奇怪。

巧膳不由笑道:“还不是百姓听说了公主的美貌,所以一定要亲眼看看。”

“喔。”安豫王妃垂首,过了会儿,问:“那些流言,威远侯府有什么反应。”

巧膳摇头,“奴婢也不知。”

安豫王妃沉吟着,半响后她起身,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威远侯府。”

“啊?”巧膳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安豫王妃。自王妃嫁入王府以来,除公主出嫁那次,从未曾步出过王府大门,亦从未到访过任何府第,而此刻,王妃竟说要去威远侯府.....这...是真的?

安豫王妃见巧膳的反应,不由摇摇头轻叹,道:”我虽不愿理世事,但公主嫁入侯府,那边可不似集雪园,她需顾忌的事很多,而她那性子,只怕是事到临头也漠不关心,我这做娘的却不能不关心。你去通知葛祺,准备车马,我要去威远侯府。”

“是...是。”巧膳闻言大喜,生怕她反悔似的转身就走,“奴婢这就马上去。”

葛祺闻得王妃要去威远侯府,亦是一脸震惊,但随即马上准备王妃出行的车驾、侍从,一边亦想着呆会儿要不要去告知入宫与陛下商议朝事的王爷一声?王妃主动出园,可是从没有过的事,王爷听着,可会欢喜?

那日,顾氏正在屋里为秋意亭缝制新的冬衣,听得管家来报,说安豫王妃车驾已至府前,惊讶之余一针差点扎在手上。

要知道,这位王妃在帝都那也是闻名遐尔,可同样是幽居不出,数十年从未听说过她去过哪家哪府,她今日竟然到侯府来,这.....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顾不得细想,赶忙吩咐开中门恭迎,自己亦按品大装,亲至府前迎接。

当安豫王妃自车辇中走出时,威远侯府门前顿时一片静凝,侍从、侍卫无不是目呆神痴,但是顾氏亦怔愣在当场。

车上走下的人,修长停匀,着一身深紫近墨的衣裳,外披一件火红的狐裘,鸦翅似的乌发以一支紫玉簪挽一个简单斜髻,除此外全身上下再无一件首饰,亦清眉素眸不染脂粉,可就是这样简洁得近乎朴素的一个人,却周身带着一种由内而处的逼人艳光,风华雍容更胜那堪为国色的牡丹,神韵冷然更添一分清贵,人人看着她都如同着魔般,无法移开目光,只觉得那种美惊心动魄。

这刻,顾氏才明了秋远山那句“看了第一眼便不敢看第二眼”,这样的人,只一眼便可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