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墨恶狠狠瞪她一眼,再回头瞥了瞥玉衡唇边那抹笑意,着实窝火啊!他顾不得许多,拽着于归驾云飞去追若荪。哪知道若荪竟召来了觅风,那大鹏驮着若荪一振翅,“呼啦啦”瞬间消失在云海中,徒留了几根羽毛轻旋缓转,悠悠落在他脚边。

恬墨哭丧着脸蹲了下去,抱头哀叹:“完了。”

于归也跟着蹲下去,继续喝着莲子羹,也难为她端着这碗飞了这么远竟然没洒出去一点。

恬墨怨恨地睨着她,“除了吃,你能不能干些别的?”

于归回道:“你想叫我干事,先要给我鱼吃。”

恬墨咬咬牙,“好,从今以后,你寸步不离跟着你师姐,如果玉衡来找她要及时告诉我。”

于归一口应下,乐颠颠地掰着指头数,“有了你、星君和老神仙,我以后就不愁吃了”

恬墨斜眼,拎起她继续前行。如今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期发展,得想想法子才行。

第八章-3-

庵堂外的一枝竹子竟开了花,远远只见一点点嫩黄缀在翠绿中,弥足珍贵。若荪驻足望了许久,忽而听见天后的声音从窗内飘出,她说:“竹子开花是衰亡的象征,并非喜事。”

若荪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堂里。

天后端坐在一方玉簟上,手边是小巧精致的鼎炉,在焚着竹叶。她掐了掐念珠,莞尔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不过历代天孙都是衣钵相传的,你从未入门,如何能担起天孙的职责?”

若荪跪坐在天后面前,道:“若给我些时日,我必定会勤学苦练,以我母亲所传的灵力,织作对我来说绝非难事。”

“你为何想当天孙?”

“我想继承母亲,她是一位出色的天孙,我断不能让她失望。”

“可是这些年,你师从驱魔神僧,学的也都是降妖除魔的法术。难道要背弃师门?”

若荪凝思片刻,答:“我自会向师父谢罪。”

天后阖眼,念了会经,说:“那么,我便派人教授你织作之法。天孙之位暂时空悬,要从纺云阁中挑一位最优秀的织女出来候选,待你学有所成,与候选的织女来一场比试,看谁更胜任这一职。”

“多谢天后娘娘。”若荪朝她拜了拜,举眸见她一动不动、神态安详,乍看一眼竟有几分观音大士的影子。

若荪静悄悄退出去,又不自禁多看了几眼那开花的竹子,生长一辈子只能开出这样几朵淡淡的花来,但是到底开过花呢。不似她。

自从天后寿宴那日梵心被关了禁闭,若荪再没见过她,虽几次绕到了东殿外,但也没进去。总觉得自己有些亏欠她,可倒底亏欠了什么又说不上来。她并不想夺走梵心的任何东西,如今便是一心一意学织作,只想当上天孙之后,与青宫里的人再无任何瓜葛。

天有些热,若荪在窗边给自己的真身浇水,见不远处的于归,唤她道:“于归,你怎么又在这,归心阁才是你住的地方。”

于归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紧张兮兮道:“我来给沉锦姐姐送饭的。”

若荪探头望了望于归手里的托盘,“她吃得可好?”

“很好啊!”于归干笑了两声,然后朝旁边的拱门逃似的跑出去。

拱门之外是曲折的廊道和小桥,水流迂回,于归过了桥之后东张西望,见恬墨蹲在兰花丛里冲她招手,她忙过去,说:“刚才碰见师姐了。”

“她说什么了?”

于归摇头,“倒是没什么。不过,沉锦姐姐把饭菜都吃完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会吧,又失败了。”恬墨忧愁极了,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太上老君的仙丹越炼越不行,也难怪天帝都时常抱怨他。”

“现在可怎么办?”于归若有所思眨眨眼,“神仙的前世记忆是被封印的,等再度回到天孙便可以解除。但她身上没有封印…或许是因为喝了孟婆汤,那要她想起来,是不是也可以找孟婆呢?”

恬墨也不确定,只好说:“再去找太上老君要几颗仙丹,若实在不行,我就去一趟冥界找孟婆问问。”

于归附和着点头,两个人便蹲在那兰花丛里商计一阵。大概太过专注,竟不觉身后来了人。

若荪听得一字不落,待他们二人商计完了站起来,若荪才开口问:“你们想干什么?”

第八章-4-

恬墨吓得弹了一下,于归险些缩回了壳里。定了定神,恬墨神气地问:“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若荪歪着头道:“我何曾偷听了?便一直光明正大站在这里。”

恬墨语塞,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沉沉叹口气,作焦虑状,“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作甚么?”

“我要想法子解除你身上的封印,让你像我们一样拥有七情六欲。”

“那与沉锦有何关系?”

“解铃还须系铃人,是她封印了你,若她能想起封印之法,便能解开了。”

若荪算是稍微明白了些,到底是他的苦心,便好言道:“我也就这么过了几千年,再这样继续过下去也没什么。封印什么的,都无所谓。”

于归看准了恬墨的眼色,赶紧抢话:“师姐,其实馍馍上仙爱慕你!”

恬墨羞羞地垂下头。

若荪淡然道:“你别听他胡说,他爱慕的仙子遍布天界。”

“是真的,他想唤醒你的七情六欲,让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于归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强忍住,继续说,“这些天他不眠不休守着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不就是为了师姐么?”

恬墨扯扯于归的袖子,幽幽道:“别说了,她自是不信的。”

于归抖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为了师姐,他都宁愿放弃天孙之位。”

“为我?”若荪垂眸想了会,冷冷说,“我当了天孙之后,不能婚嫁。你娶梵心仍然可以当上储君。”这句话,想是憋了许久,一说出口,她竟觉一身轻松,几乎要飘起来。

恬墨怔住了,侧头冲于归使了个眼色,于归知趣地跑开不打扰他们。恬墨走近了她,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唤:“若荪…”

不料若荪扭头避开他,语气生硬,“你不必诡辩,当真以为我是痴子么?你对梵心的殷勤就算我看不出来,天界这么多神仙都看在眼里。先前,你自然是想要娶她的,为何突然之间疏远了她,亲近了我?在寿宴上,天后娘娘宣布我的身世,席间讶色无数,唯独你和觅风心事重重,说明你们心中有数。觅风断然不屑与你同流,只怕你是从他那套出来的话。”

任恬墨如何巧舌如簧,这会竟噎住了。

“你亲近我,讨好我,送这送那,无非是因为我的身世。你总归不是真心想当天孙的,不如让给我,你就回到梵心身边去当你的储君罢。不必哄着于归在我面前耍这么多花样。”若荪何曾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也不知是怎么的竟气喘急促,她也不多看恬墨一眼,挥袖飞走了。

那一袭艳丽的霓裳,在空中与云雾一道缱绻,透着那么一股决绝。

恬墨的脸色渐渐凝住,脚下似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过了会,于归从拱门外探出脑袋来,小声问:“我刚才看见师姐走了,好似去了玉衡星君那里,你怎么不追上去?”恬墨回头冲她笑笑,“我还有要事去办。”于归又问:“去冥界么?”

恬墨点点头,笑容渐淡,“我不在的时候,你继续把丹药下在沉锦的饭菜里。”

“那…别忘了给我带几条鱼回来。”于归捂着嘴笑了会,一个转身,却撞进神出鬼没的罗净怀里。于归大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只在原地团团转。因为她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龟壳,这会子想躲也无处躲了。

罗净凤目狭长,死死盯住她,“这是若荪的住处,你赖在这里做什么?昨日教你习的法术都会了么?”

于归无计可施,索性不转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嚷道:“那么难,你只教了一遍,就算我是神仙也学不会!”

“要勤学苦练。”罗净二话不说,将于归拎起来,朝恬墨颔首道,“告辞。”

恬墨又冲于归挤了挤眼,叫她别忘了给沉锦送饭,尔后笑道:“大师慢走。”

第八章-5-

莲华宫空无一人,若荪在莲池边坐了会,等不到玉衡来,想着他或许是去了凡间,便下凡去找。

秋意萧索,那杏林里的屋子还在,只是有些破败。玉衡扛着锄头在小径上走着,隔壁的一位白须老人冲他笑,指了指在院外等候的若荪,口齿不清道:“你有客人。”

玉衡含笑谢过他,“是我表妹。”

老人叹道:“竟长得跟神仙一样。”

进了屋,玉衡照样给她沏上了茶。若荪在小茶几边坐着,捏着那旧茶杯玩了会,问:“这里换了人家么?”

玉衡答:“没换,那老人便是你曾经见过的小顽童,年逾百岁。”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若荪微声叹道。

玉衡侧头打量她,赏心悦目,唇角一勾,“你下凡也不换身装束,只怕吓着凡人。”

若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霓裳,“会吓着人么?我又不像鬼。”

“呵呵,神仙也会吓着人的。”外面起风了,玉衡合上门窗,屋内顿时暗了。若荪拿出神荼灯,不施太多灵力,只叫它微微亮着。若荪出神地望着那光,纯净到了极致,仿佛能涤荡心神。忽听得玉衡问:“你决意要当天孙么?那这灯可是要归还了。”

若荪答:“师父说,我一日还是门神,一日便要带着这灯守护神魔井。”

“天界第一尊女门神,这名头倒是很威武,可你非要当那天孙。”

“当天孙不好么?”

玉衡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你自是不懂,有多少人会为你黯然神伤。”

“我是不懂,但懂了也未必好。”若荪嘀咕道,“馍馍此时在想各种方法帮沉锦恢复前世的记忆来解除我的封印,他却不正大光明的,非要偷偷摸摸。可见,这不是什么好事。”

玉衡眸子一亮,“他有何法子?”

“我也不知,听说还要去冥界找孟婆。”

玉衡突然站了起来,“我也去。”

“为何?”若荪瞪大了眼睛,难不成玉衡星君也有此等坏心?她忙道,“我不想要七情六欲,那是烦恼和业障的根源。馍馍原是想害我的,星君也想害我?”

玉衡苦笑着摇摇头,托起若荪的手,“看你手心的金砂,那代表什么,你不懂?”

若荪垂眸,她不是不懂,是懂了也无谓。这些烦恼,何必去招惹呢?不如做一世天孙,孤清冷寂倒也罢了。

玉衡以手掌覆上她的掌心,道:“既在这世上走了一遭,便应尝尽百味,免得临了的时候后悔自己错过了太多。”

通往冥界的黄泉路上,鲜红欲滴的彼岸花一片接一片,随着地势此起彼伏。那颜色太过炫丽,将若荪的霓裳都比了下去,反倒是玉衡一身的银白煞是惹眼。

渐渐接近了忘川河,那腥黄的河水散发出的味道氤氲在周遭,而忽如其来闯入的一抹芳香将所有鬼怪都引了过去。若荪和玉衡见四处淡黄的烟雾浮浮沉沉似是有不妥,一个迟疑,便被包围了。

玉衡将若荪护在身后,低声道:“我们大意了。”

其中一只恶鬼伸着一尺长的红舌,笑道:“这仙子看起来真美味…”

周围的鬼纷纷道:“好香、好香…好多年没闻见这样的香味。”

“吃了长道行啊,哈哈哈…”那只长舌恶鬼像是领头的,步步朝若荪*近。

若荪握紧了神荼灯,此灯一出,它们便要神形俱灭。她本不想在冥界惹事,但玉衡乃一星君,不懂舞刀弄枪,唯有靠她这尊门神了。若荪咬咬牙,决定出手,忽闻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从高处掠过。仰头一望,却是一个黑影,衣料锃亮,其上绣金线纹饰一闪一闪。她认得,那是恬墨的大氅,即便不认得衣服,也认得那笑声。

恬墨也不下来,高高站在一块嶙峋的大石上,一面笑一面喊:“各位,给在下一分薄面。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要过桥去。”

恶鬼们面面相觑,嘀嘀咕咕了一阵,竟然都悻悻地散去了。

若荪与玉衡相看一眼,慢慢朝前走。奈何桥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恬墨一个飞身就跃至他们面前,笑眯眯对若荪说:“我正与孟婆聊着,闻见你的香气便知道是你来了。”

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若荪反而有些歉意,或许上午那一番话说得有些重了。她以为恬墨会记恨她,岂料他却先来了冥界。

玉衡问:“可打听出了什么?”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与恬墨交谈,恬墨撇撇嘴说:“我何必告诉你。”玉衡道:“既然都是帮若荪,我们齐心协力不是更好?”恬墨觉着也有理,耸耸肩说:“孟婆汤是用忘川水和彼岸花煮出来的,能替人消除记忆,却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那…”玉衡顿了顿,转头看若荪。她正倚着栏杆俯首去看那腥黄的河水,似是局外人一般逍遥自在,却叫他们两个惦记得牵肠挂肚。

“我原本也没抱希望,只是来探一探。”恬墨说着,去扯了扯若荪的衣袖,“你在瞧什么?想尝尝这忘川水么?”

若荪摆摆手,“又腥又黄,一定不好喝。”

恬墨谑笑道:“那你去瞧瞧孟婆汤,红红的,可像血。”

若荪一时无聊,便随他前去瞧了。

孟婆满脸褶皱,纵横交错,连眼眉都分不清了。她的眼神却是极好的,一眼瞧见若荪,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残缺的牙,“你又来了,还是来问我老太婆要一碗汤么?”

若荪茫然,指了指自己,“我吗?”

孟婆一面往灶里添柴火,一面叹道:“可不就是你,轮回之前非要了碗汤去。神仙自有神仙的轮回道,何苦来的?”

若荪愈发听不明白,转头看着恬墨。恬墨想了会,上前问:“您说的可是四千年前的那位天孙?”

孟婆用蒲扇指指若荪,“不是她?”

恬墨道:“不是,她是那位天孙的女儿。”

孟婆歪着头盯了若荪一会,干笑道:“将来若是想忘,便来找我。”

恬墨飞快将若荪拉在自己身边,笑道:“那可不行,她心心念念都是我,哪儿能忘呢?”

若荪淡淡瞄了他一眼,回身指着一块巨石问:“那是什么?”

孟婆答:“三生石,去摸一下,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若荪便朝那走去,这石头好似一面屏风,因被许多人触摸过,早已没了棱角,处处圆滑,光可鉴人。她试探着伸手去摸,指尖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霎那间,三生石上显出一副画面。

大风凛冽中,沉锦病容满面,捧着一具小小的尸首站在昆仑之巅,她做了法,尸首便化作一株弱不禁风的小草,长在了疏圃池边。她的神情那般决绝,只在施封印之术时落了一滴眼泪,落在草叶上。

若荪凝视着那滴泪,心中沉闷,仿佛要掀起巨浪却又被遏止住。她不自禁退了两步,被身后的恬墨扶住。

恬墨见她眼神异常,赶忙问:“你看见了什么?”

若荪垂着眸子,只喃喃说:“究竟受到了怎样的伤害,要封了我的七情六欲。”

“你看见你母亲了?”恬墨揽住她的肩,轻松笑道,“别去想那些往事,总之,我会尽一切办法帮你解除封印。”又安慰了一番,若荪才抬起头来说:“我们走罢。”

二人正欲离去,却见玉衡痴痴地站在三生石面前一动不动。

若荪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玉衡如梦初醒,猛地转头盯着她。

若荪问:“你看见什么了?”

玉衡惊魂未定,矢口道:“没有什么。”

恬墨狐疑地睨着他,道:“那我们便回去吧。”

三人行,默默不语,回到天界后玉衡和若荪各奔东西,剩了恬墨一人百无聊赖。他不知要去哪儿,自从辞了官,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每日腆着脸上别人家去蹭吃蹭喝,好不落魄。这东边的仙家都吃了个遍,他叹叹气,往西边去。

第八章-6-

天后一心向佛,不理俗事。唯一管了若荪这件事,一时间众说纷纭,沉锦前世与天帝的纠葛渐渐被传开了,那些段子朦朦胧胧的,耐人寻味。沉锦的存在如今也是天界公开的秘密,令天帝的威严打了些折扣,却又为他增了几笔风流。

沉锦在天界不自在,虽然那些闲言碎语无伤大雅,但她到底是个凡人,经不起大风大浪,即便出门都走静僻的路子,躲躲藏藏。夜里陪着若荪一块绣花织布,她也会怨上一句:“大殿下又怎样,总归是私生的。我也是破坏他人姻缘的狐狸精,只是天后宽容罢了。”

若荪迟疑了好几回,总是不敢说,他们的前世,或许并不似她从天帝那里所听闻的那般悱恻缠绵。一想起三生石上的孤影,若荪便如鲠在喉。

觅风闲时也陪着沉锦,只是话不多,驮着她上天下地去游览,驰骋万里。这一日到了昆仑,觅风领她去看疏圃池,缓缓道:“所幸有这金水,不然,若荪早已灰飞烟灭。”

“这里是若荪生长的地方么?”沉锦环视一周,极喜欢这里的景色,咯咯笑起来,“她还说昆仑太冷清,如此人间仙境,冷清又何妨。”

觅风扶着她在池边的玉阶坐下,“当时,她就摔在这里,血肉模糊。你用尽毕生灵力护住了她的元神,然后将其元神附在一株仙草内,加以封印。”

沉锦听得有些害怕,小声问:“她是如何摔下来的?”

觅风想了许久,平静地看着她,说:“是天帝,我知道你不信,但就是他害了你们母女。”

“他…”沉锦担忧地瞥了眼觅风,垂下头,“他告诉过我,是因为帝位之争,我被牵连了。”

觅风沉声道:“如何牵连也不必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你为了救若荪,灵力衰竭而死,你香消玉殒那一夜,他却在洞房花烛。”

沉锦诧异,反问:“你在胡说什么?”

“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要你离开他,你可以回到人间去过平凡的日子,为何还要受他的摆布?”

沉锦见觅风言之凿凿,迟疑了,喏喏问:“如何是他杀死亲生骨肉?我不是难产而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