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令张婷的思维紊乱,菲姐看见她好像不高兴,菲姐怎么会陌生了许多.

这个人不可能是菲姐!菲姐明明是温柔亲切的,应该为了她的到来热烈欢迎像对妹妹一样疼爱,她怎么可能变成这幅模样?她在梯上站得高高的,俯视自己的眼神里居然有鄙夷,这怎么可能?至少也像陈橙一样高兴才对啊!张婷突然觉得有一种漫无边际的悲哀向她袭来.

看着三楼的方向,张婷几乎是无意识地走了上去偷听.

菲姐的声音传来,字字清晰,“陈橙你干吗开门让张婷进来.”她把花瓶中的水倒了一地“她的存在就像这水一样,不但不能再滋养鲜花,而已经开始发臭.”班驳的水迹,淋漓淌下了一地污秽,“我告诉你陈橙,你以为张婷现在还能影响她的哥哥吗?你太过天真,她对我们来说已经无意义,老实说我不介意她来佛城,只要不在我的地盘里!”

张婷错愕呆滞,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一夜之间身边的人都是在讨厌她.

“万一让她哥知道她在我这里,我们和汇世合作的英微尔项目就做不下去了.”完全听不懂,菲姐说的是什么逻辑.

“陈橙,你劝她走,不要在我这里,哪怕你拿东西打发她走也行,张烨今时不同往日,对我们的影响也很重要,既然他不喜欢他的妹妹来佛城,我们也不能喜欢他妹妹来佛城.”

张婷只觉得心口翳痛,但找不出问题的症结.

轻轻的,外面有风拂过,窗帘碰出沙沙的声音,她的脑袋有了静止的瞬间.

陈菲的声音继续响起,是不容辩驳的语气,“还有那个女人也不喜欢张婷,你看见没有张婷花了张烨的一千万,张烨就可以把张婷的行李扔出家门,但是她呢,几次宴会所见,次次戴的首饰有哪一次不是超过百万,千万的.”她的神情是少有严肃“她们两个人的地位在张烨心中可见相差的有多远.所以我们也不能得罪她.”

虽然话里没有指那个女人是谁,但是张婷是何等聪明,眼珠子一转,便知道陈菲说的是朱芳.

张婷倏地转身, 依旧在客厅坐的昂首挺胸.

太阳穴两边剧烈地疼痛着,她想,以为高贵的菲姐不过也是这般的浅陋而琐屑.

她拿冰冷的指尖按住自己的额头,像要清醒般掐了进去,尖锐的痛楚使脑子慢慢清醒过来.

张婷深吸了口气,站起来,好吧,既然大家都那么想,那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她犯过错,但是不等于丢掉了尊严,她更不是砧上的鱼肉,可以任其它女人来欺凌!朱芳会受到惩罚的,你们也应该受到惩罚!

怒火中,她突然看到旁边的鱼缸里,连金鱼都吐着泡泡对她视而不见,自在的游动.

她慢慢走到鱼缸,然后把尖利的指甲伸进去轻轻划向一条金鱼的眼睛,谁想到那鱼受痛之下一跳老高,竟从缸中掉了出去.张婷慢慢蹲下去,看那尾鱼在地上从用力的挣扎到奄奄一息,她年轻漂亮的面孔上忽然浮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不用担心!这不是我家,所以我不会让你去死.”

一双纤纤玉手拈起鱼尾巴,像丢垃圾一样把它抛回鱼缸.

“小婷还是一样善良啊!”背后响了陈菲的声音,陈橙微笑着跟在她后面.

张婷身体的动作蓦然停下来:“举手之劳而己.”她透亮的眼睛几乎要射穿人心,让陈菲她们的背脊上不由产生一股凉意.

张婷拍掉手中的水珠,唇边若有若无的显出浅浅的笑.“我哥叫我回去,我想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毕竟是亲兄妹,虽然对我严厉了一点,可也是一番苦心.”

她临下楼时微笑着看了陈菲一眼.

菲姐的嘴唇很薄,在相书里这是无情的象征.

张婷下了楼,出了大门到铁门的那一段距离,发现初到时称赞的别有洞天…不过也是个普通的园林,中庭的假山,流水,除了占地也看不到有多大的用处.

她出了铁门,路旁数棵高大的树,黄叶满枝.凋零的枯黄随着风在半空中旋转,地上叶片随着张婷的脚步辗转成灰.

汇世大厦一楼的大厅内,虽己是黄昏,但依旧人来人往.

“张太太!”总机看见朱芳下来,忙微笑的问候.

朱芳点了点头,浏览的眼睛不经意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因震惊而睁大了眼.

是张婷!

张婷见到她被惊吓的神情不由得志得意满:“我等你很久了.”

她忤在朱芳的面前,态度亦是睥睨.“哼!”一声道尽所有的不满.“我要和你好好谈谈,去找个地方吧!”

张婷像是楚河汉界边上即将对决的战士,只要战鼓一响,便会挥戈相向.

朱芳压低声音,却是满脸笑容:“要你哥一起去吗?”

张婷轻轻颤栗一下,眼中划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感,但她马上故作轻蔑地看她:“就我们两人谈!”

朱芳呆呆地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觉得和我会有什么好谈吗?”

“长嫂如母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嘛?”张婷冷冷地道:“你居然说和我没什么好谈的.”

“嘘!不要那么大声.”朱芳把食指比到唇上:“我相信,我们在谈的时候,你绝对不希望你哥会在场对不对?”

张婷冷笑一下:“真为我着想啊,那么就走吧!”

朱芳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好啊!希望我们能谈出个好结果.”

张婷厌恶地一把将她推开:“这套少来.”

朱芳收回自己的手无所谓地笑一笑.

冰凉凉的冬天的夜晚,张婷眼里的火花在空气中迸射的热热闹闹,她今天的表现很激烈,朱芳知道她肯定有事生气,很明显地是非常震怒.,虽然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不过估计是找个僻静的地方把她臭骂一顿吧.

但是很快朱芳就知道,事情远远超过了她的想像.

佛城临时住所处.朱芳开了门,但是张婷没有进去.只是默默看了她一会,继续上楼.

“张婷…张婷…”朱芳轻唤她,但是始终得不到回应.

她们不是要好好谈谈吗?可是现在,该谈什么呢,朱芳看着她的背影很茫然.

她还在发呆,上面传来张婷的声音:“一起上来吧!”

张婷上了去后,脱掉了自己的鞋子拎在手上.

然后… 一步一步移向天台上的边缘.

“你要干什么?”朱芳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呆若木鸡.

“嗯!”张婷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朱芳不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张婷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没坏,我的脑袋很清醒,自从你嫁给我哥后,从没这么清醒过.”张婷绽开笑容.赤着脚站在高高的栏杆上.

她的全身洋溢着妖艳奇异的兴奋,“十年前,你令我哥哥讨厌,十年后他不但会继续讨厌你,而且还会后悔曾经这样对待我这个妹妹.也抱括菲姐她们.”

她用张开手臂向前比了比“我要看一下,怎么样跳出去可以让我有飞翔的感觉.”

朱芳如遭雷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拿出手机刚要打.

“不准!”张婷看着手机伟断然喝道:“你一拨我就马上跳下去.”

天台上一片寂静.

朱芳摇摇头:“张婷,你忘了,小时候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你都是趴在我背上回家的.”

张婷如遭雷击:“不准说!我们家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你们家成了邻居.”

神经病,疯子!

是谁先后悔,是谁在后悔!!!

莫名其妙朱芳笑了起来,身体不听控制的变得扭曲:“忘了,你想忘了,当年你的芳姐姐是怎么样从嘴里省下零食给你带去学校充场面,那时候我们家比你们家有钱,我给你的衣服,我买的袜子,我工作第一次发工资给你买的发夹,你通通都想忘了.”

张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就你那些破东西,告诉你,如果当年我哥娶了陈菲去美国的话,我也可以去美国留学,跟这比起来,你那些值什么.”

朱芳冷笑一下:“留学啊!好伟大的事情啊!是比不上你小时候流着鼻涕只会牵着我的衣角央我去买雪糕吃.”

说话间她开始向前,想要去拉张婷的脚.

张婷没等她碰到自己,就先脚下一晃,摇摇身体:“哎哟,好险,你差点吓得我要先下去,别过来吓我,吓我的话你和我哥的一辈子就没了.”

朱芳不得不恨恨地停下脚步.

张婷有些厌烦地拨了拨头发,居高临下怜悯的对她道:“小时候我不懂事的事,不要再翻出来了好不好?现在让我们先来幻想一下我跳下去的结局吧!今天在这个天台上,发生了一件嫂子和小姑不和的事,因为嫂子进门后,令到丈夫和父母妹妹不和,过程中,为了请哥哥回家,小姑特地来佛城请他们回去…结果遭到了拒绝…所以小姑悲愤之下跳楼自杀…当后悔的哥哥赶到时,只会在楼下看到弥漫的血腥…最后他终于后悔娶你了…他以前的未婚妻也后悔了…因为她有机会不让惨剧发生…”

朱芳点点头,“我很欣赏你的计划!”

张婷怔了怔,冷冷说道:“那你就安静的在一旁看着我实施吧!”

朱芳低下头把脚下的鞋子脱掉,也爬上了栏杆,她比张婷更兴奋,撑开手保持平衡在栏杆上走来走去,甚至还用单脚轻轻地跳了一下.“张疯子,我把故事改一下好不好?我---朱芳,你讨厌了十年的女人,今晚在天台上发生了争吵,过程中,你把我推下了楼…到此…时光就可以倒过来了,你成了我的陪葬,然后被你们家骂了十年的我们家,可以拿着这个把柄骂你们全家----时间当然不可能是区区的十年或者是你以为的一辈子…我弟弟的下一代,甚至在下一代…你们家都会活在我们家的诅咒中…哈哈!这样的好方法,你干吗不早点提醒我呢?”

张婷惊恐地道:“你…你才是疯子!”她原以为朱芳会大声呼喊救人能完整地让她下台,没想到朱芳比她更疯狂.

可事实上,从踏出天台的那刻起她就开始在犹豫,要顾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严厉的大哥、生气的父母…还有万一的意外.

那么,放弃吗?自从她被大哥赶出家门后,家人的指责,来佛城的冷落,原来围在她身边朋友们的冷眼…这一切好像不关朱芳的事…不!是朱芳的错,如果不是朱芳,她已经身在大洋彼岸,不用像现在一样,在大哥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还要被逼去做个小文员,一个月领一千几百元的破工资.

朱芳后退一步悠闲地继续道,她姿态轻松,眼神却冷静如冰:“你大可以试一下.我愿意拿我的一生跟你赌!”

前进还是后退!!!张婷给自己的心装上天平,一边摆上这些日子的郁闷一边摆上朱芳说得后果,天平不停地上上下下,该怎么办?她很生气,她很纠结.

在这样僵持的状态中,张婷手一挥忘了手中拎着的鞋子,是真皮的,底很硬,头很尖,为什么今天不穿靴子,真是的…起码不会拿在手中…

朱芳眉骨上边被张婷无意中扔出的皮鞋砸到,口子不大,但流了很多血.

好多年没受过伤了,好像伤到了骨头,疼得要不行了,是牛皮的吧!都怪自己说好了不吃牛肉的,结果还是吃了.真是报应.

当朱芳勉强用单眼看到了这一切发生后而一脸惊讶的张婷…啊!谁先受惊了…朱芳气死过去之前,在脑海里作了一首借鉴诗.

鲜血啊!为什么要这样红?

啊?你说它为什么这样红?

代表了她的风采?!

呀呸,绝对不是.

这是代表了她身体内外都在吐血的心情!

张疯子,今儿跳不死你,以后老娘我整死你!!!!

腊月的第一针从眉开始.

“只要缝三针就好了.”护士姑娘熟练的缝补.“最好再开点药预防一下感染比较好.”

张婷敲门进来.

正逢朱芳掏钱,“喂!张婷!帮我去拿点药.”她掏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一张纸掉下了地.

“顺便帮她捡一下东西.”护士姑娘小心地扶着闭着眼睛的朱芳躺在病床上歇息.她有些头昏.

张婷走了两步,帮朱芳捡了起来.

那张纸是一张诊断书,先天性卵巢发育不全----也是不孕的代名词.

张婷心内顿时翻腾如海,血几乎要冲上太阳穴.她镇静了一下悄悄地把那张纸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朱芳没留意她的动作,拿了钱给她道“去找医生,帮我开点药回来.”此厮是个败家女,帮她交完了前面的费用,今晚也只能在方便面界打滚.

张婷闻言,转冷的目光嗖一下像暗器似的射向朱芳.“不过受了点小伤,有那么娇贵吗?自己去.”

护士姑娘皆诧异无声.

张婷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我还要赶回紫城的最后一班火车,先走了.呆会你可以尽情向我哥投诉我.”

等过了今晚,谁倒霉也不一定.

朱芳似不明怎么回事?不禁怔住.

但是走了没两步的张婷又停了脚步,一把把朱芳手上的钱拿走.振振有词地道“借你两百,回家后,我寄回十倍给你.”

看着张婷的背影,朱芳倏忽笑了笑.

“她和你什么关系,怎么这态度.”护士姑娘很好奇.

朱芳冷冷地道“避之不及的关系.”

她闭上了眼睛,吁一口气,或许,很快,她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朱芳迷迷糊糊醒来时,张烨正背对着她倒水.

她翻身抱膝坐了起来,把下巴搁在膝上,像打了蔫的黄瓜.

“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张烨擦擦她的嘴角后.又伸手捏她的脸.“才不见这么两三个小时,你怎么变化那么大.”

朱芳恼羞成怒的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庭广众之下别老动手动脚的.”

“嘘.”张烨把手指按在她的唇上:“你身体正虚着呢!有什么事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他把朱芳抱了起来,“我们回家喽!”

朱芳软软地趴在他的肩上,手攀着他的脖子.鼻端满满的都是他身上散发出略带麝香味的体味.

“谢谢你们照顾她.”他对护士姑娘道,声音很温和.

朱芳有些犯迷糊,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张烨绝对不是个温和的人.

但是他的脸上的的确确和煦的在笑,让乍看到他的人从此认为他是位温雅俊朗的俊男子.

所以护士姑娘有些腼腆的说不用客气.

朱芳趴在他的肩上看着头顶上的灯一盏盏经过,明媚的,却同时又是惨白的.

浴室内,朱芳坐在浴缸里,张烨坐在浴缸外面的小凳上替她抹手擦脸.

她的眉头那里贴着胶布,张烨贴近那里亲吻后抱住她的头.“对不起!”

氤氲的水汽中,他站了起来,水一样的眼光.

这一夜出乎的平静,朱芳睡得那样好.

晨曦微露,外面马路上的汽车声远远传来.

张烨的电话开始响.

是许久没出现过的张父.

他的声音像铁块一样硬.“我现在在佛城,你马上来火车站旁边的轩悦酒店,我在那里等你.”

张烨拍拍正在揉眼睛的朱芳,示意她多睡一会.

他开车去到轩悦酒店时.

张父正在套房里吃早餐.

“爸!”

没有理他.

张父吃完了早餐后,拿过纸巾抹完嘴巴后才对他道“过来坐爸的身边.”

张烨坦然地走过去,似乎很明了父亲要说的事.

“你妹年纪小,做事也没个轻重,昨天晚上居然把你老婆弄伤了.”张父对他说,手掀开茶壶,把茶叶放进去,再放开水进去泡.“虽然是坏事,不过也发现你老婆有不孕症,这样吧!你多赔她钱,下午就把离婚办了.”

“这什么意思?” 张烨怀疑地看他,好像在衡量他话中真假.

张父已经催促道:“还忤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张家可不能断后.”

“离婚是不可能的事.”张烨看着自己的父亲,清楚地道.

可是他话音没落,头发便被张父揪起,飞速拿起的杯子准确无误地跟他的头撞击,跟随着碎裂的残杯,张烨不受控制的跌落在地.

张烨手撑着地面,忍着额头剧烈的疼痛想站起来.

张父走到他面前一脚踩住他的手,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你娶她的时候,我同意了,你带她走很少回家,我也不吭声了.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以为爸爸什么都不管吗?”

张烨嘶了一口气,父亲的手劲不减当年呵!他的嘴里已经泛起了血腥味,同时耳朵也有轰鸣声.

他慢慢伸起另外一只没被踩住的手抹去了嘴角的血.

张父慢慢蹲下去和他对视“以前我们一家都过得好好的,以后也这样不行吗?你非得要和那个搅家精在一起吗?”

“我们一家才是搅家精.”张烨微微一笑,慢慢地道.“十年来搅得她家不得安宁.”

“哎哟!”他的头突然被张父向后扯.

张父揪着他的头,“你是在说你的父亲,母亲和妹妹吗?”他咬牙切齿,仿佛在用力地咀嚼儿子的话.

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犹是不解气,张父把手一放,用脚对着儿子的脚和肚子猛踢.

出乎意料的是,张烨没躲,只是抱着头不动.

张父一时停了手红着眼,喘着粗气看他.“你这样,是不是表示知错了.啊!”

张烨看着他的脸,撑起自己的身子坐在地毯上道“因为你是我父亲,儿子不能打老子,这条道理还是你教我的.我记得呢!”

这时改棍子挥下,看来父亲是有备而来.

张烨呻吟了一下,刚蠕动了一下手去抚背,不小心连手都被击中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