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不擅长在公众面前演出，性格内向，交的朋友也少。”
他把随身的背包双手捧了过来，取出厚厚的一封文件夹。
“可是我喜欢写歌作词，从一开始就喜欢。”
霍刃接过文件夹，简单翻看了几页。
“每天都带着这个包？”
“嗯，如果能遇到哪个老师点拨，都会尽可能地拜托他们帮忙看看。”
寻常家境的小孩如果不潜心读书考试，成天做这种事情，在校内校外都少不了被冷嘲热讽，未必能有好结果。
傅明年从十二三岁试着学琴开始，就是被母亲拎着耳朵骂过来的。
他家境普通，供得起上学但也没闲钱买钢琴买课，更不可能请老师指点他如何唱歌写词。
可他天生就只喜欢这个。
班主任骂他是逃避现实，爸妈没少撕过他的歌谱，因为不合群和沉默寡言，他从前在初中也没少被孤立嘲讽。
“哟哟哟，大明星，将来红了要记得给我签名啊。”
“你瞧瞧你那个德行也能出去唱歌？写的什么文绉绉的玩意儿，也就语文课听了是吧？？”
“傅明年，你数学只有三十七，三——十——七！！你这个狗脑子！！”
霍刃看了几页基础浅薄的词作，又拿过他的书包，挑了本《乐理入门》随意翻开一页。
课本已经被翻烂了。
旧书套服帖的保护着封面书脊，插图边缘都记着细碎知识点，其他人不屑碰的每章课后练习也全都做了。
不用再追问下去了。
傅明年形容这个理由‘幼稚’，是因为他已经在SPF呆了一年半。
该破灭的美好幻想都早已被尽数掀开伪装，暴露血淋淋的简陋一面。
没有人脉背景，想靠纯写歌作曲去传播作品，比走红还要难。
公司不会贸然采用一个练习生的词曲，再好听也分量极轻，卖不出去也不好捧人。
想让自己的作品被无数人知悉铭记，只有一个途径，就是红。
红，接触更多渠道，争取更多资源，一步一步用尽所有力气往上爬。
然后被这个世界看见。
霍刃把几件旧物都还给他，没有评价那几篇作品是好是坏。
傅明年唯独在捧着自己的五线谱时，才会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他。
“被霸凌的那几段，幻想都破灭了？”
少年埋头收好教材和书，小声道：“这个世界太狗了。”
霍刃忍不住笑起来。
“整容名额不多，毕竟请的都是好医生。”
他俯身向前，凝视傅明年的双眼。
“那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拥有更精致突出的容貌，哪怕是被抓拍一个短短的瞬间，都可能因为样貌走红全网。”
“这个赌，你肯把皮肉骨头都倾注上去，说明你对自己也够狠。”
傅明年尽力维持着这个对视，心里却也清楚对方的身份和重量。
他呼吸了几秒，如实道：“因为我的选择并不多。”
他不是主角，不像谢神那样天生就家底深厚，小时候的钢琴都是时都音乐学院的三巨头闲着没事教出来的。
他不可能再遇到像霍刃那样的机会，能够有幸加入磨剑十年的天团计划，然后红遍亚洲。
他就是个和公司签了十年，不肯认命的普通人。
“我的建议是，不要去。”
霍刃缓缓起身，心里还在酝酿另一件事，却没有和他透露更多。
“傅明年。”
少年打了个激灵，站起来快速地应了一声。
“再练习两年。”霍刃披上外套，侧头看了他一眼：“你的古典乐基础太差，写作量也根本不够。”
傅明年隐约听见了话外之音，下意识道：“两年之后呢？”
“也许会有一个机会。”
“也许没有。”
霍刃淡淡道：“选择权在你，不过是又一个赌。”
傅明年没有追过去送他，而是怔怔地看了好久。
“霍先生。”
霍刃停下脚步，再度转身看他。
“普通人——也配有那种机会吗？”
霍刃瞥了他一眼。
“你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
傅明年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就好像是再次被认可和引燃了压抑太久的野心。
霍刃再度在助理的陪伴下往前走，身后传来少年的清朗声音。
“我可以等——”
“等多久多可以，”
“只要它在！”
霍刃没有回首，只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再回到电梯内，门一打开竟是裴如也。
霍刃正思索着事情，抬头瞧见是他，眼中扬起笑意。
“老师。”
“顺路。”裴如也单手插兜，摁了去十六楼的按钮。
“我在想一个新的计划。”霍刃压低声音道：“和天团计划可能会有一样的收益，但投资和运营成本都会低很多。”
“现在CORONA行程太满，可能顾不上这件事，但是如果……”
裴如也瞥了眼摄像头。
“办公室有好茶。”
霍刃并不买账：“我想吃烤松饼。”
男人侧目道：“最近胃口大了？”
“还要放蓝莓。”霍刃慢悠悠地提条件：“不加肉桂粉，枫糖浆一勺半。”
裴如也眯着眼瞧了他几秒。
“是变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总：记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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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空调有问题，多亏暖风机救我狗命呜呜呜
谢谢大家追更留评，最近评论真是好甜好暖看的我像是在喝奶茶TUT
爱你们！MUA！
第 133 章
这要是几年前, 霍刃见到裴如也时哪里能放松成这样，电梯碰面也就低着头小声唤句老师，眼神对视都并不多见。
他对裴如也敬慕太久, 心理地位在很长时间都不算对等。
如今‘霍刃’两个字的重量蕴含更多实质, 他再遇见对方时渐渐游刃有余，技巧与默契与日俱进。
后者对此甘之如饴。
裴如也当初在发育欠缺的内地市场一手创立了Xv舞团，最大收益者就是SPF旗下的所有艺人。
优秀的编舞伴舞团队是打造经典舞台的必备基础，国际一流巨星都存在挖角抢人的情况, 为了同一个编舞老师互呛冷战也不新鲜。
裴总现在淡出SPF，十六楼仍旧全部归他所有，而且设备和环境也被再三修饰升级。
——休息区有欧式开放厨房, 四开门冰箱流日常补充满满鲜果。
裴如也默许小白狼试探性磨爪子, 在心里悄无声息地又记了一笔，转头就洗洗手给这个前情人烙松饼。
枫糖浆的清甜香气无形散开, 在男人身侧笼出云朵般的浅淡雾气。
霍刃挽起袖子切猕猴桃榨果汁，多看了一眼煎锅旁的裴如也。
眸中像溶着落月，背影犹如松间竹。
挺拔俊美, 淡泊从容, 依旧是他在十五岁时一度仰望过的沉稳模样。
裴如也察觉到他的目光，侧眸似是询问。
“总感觉，你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霍刃把苹果和猕猴桃放进榨汁机里, 坐在一旁的高脚椅上。
“我这六七年变了很多, 可是一看你，好像和刚见面时毫无区别。”
男人给松饼翻了个面，洗着蓝莓慢慢开口。
“也变了很多。”
“有吗？”
“后面不能再说。”
“为什么？”
水声戛然而止, 裴如也晃了晃沥水篮里的玲珑蓝莓，状态放松又无辜。
“你希望我现在就表白吗。”
他耸了耸肩, 坦荡地好像根本没有在谈论感情问题。
“我随时都可以，但是某人……还没到这阶段吧。”
霍刃刚才还觉得自己找到主动权了，这会儿脑袋像被突然敲了一下，耳朵根莫名发热。
却还在嘴硬着否认：“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咖啡色松饼被轻巧装盘，边缘还摆了薄荷叶作为装饰。
裴如也当着他的面把蓝莓撒了个六芒星，慢条斯理道：“我在回国以后，从来不会去小巷子里吃炒面。”
霍刃：……！
“要测试安全风险从来都是派下属代为完成，不会贸然上起降台——而且不做任何安全措施。”
霍刃：……！！
“我以前只接受工作关系，不会送任何人商务礼物之外的东西。”
“也不会参与任何迷信活动。”
男人说话轻巧不迫，语气并无讨债的意味，像白开水一样陈述的浅淡简单。
霍刃很久没回忆过最初那几年，这会儿听他全都复述一遍，听一句心跳就加速一拍。
偏偏裴如也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反而让这些日常琐碎都变得更加暧昧。
他被撩的呼吸不稳，佯装着在调整榨汁机的按钮，声音还是沾着窘迫：“你别说了。”
就不该主动凑过去招惹，根本不是对手……
裴如也摸了摸下巴：“确实解锁了许多新的体验，很有趣。”
霍刃好不容易习惯了和他公事公办的那种氛围，偶尔皮痒了在撩拨的边缘试探来去，这会儿被两三句话逗得耳朵通红，闷头喝了一大口猕猴桃汁，猝不及防地被酸到呛着。
“咳咳咳咳——”
男人很贴心地帮忙拍背递纸巾，左手还端着那盘烤松饼。
霍刃伸手想接，但是指尖扑了个空。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后者反而把碟子又拉远了几分。
“嗯，以前也不会给任何人做饭。”
裴如也笑道：“你不觉得缺点什么吗。”
霍刃快速说了一声谢谢，伸手再度够那盘松饼。
“谢谢可不够。”男人难得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叫一声饲主就给你。”
霍刃隐约觉得他像是在享受驯狼的过程。
这种称呼年少时没大没小的喊一声，其实关系不大，全当玩笑。
但是他们如今是早已接过吻确认过心意的人，甚至默认会和彼此在下个阶段恋爱上床。
这会儿再提起这个称呼起来，反而就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嗯……要冷了呢。”
霍刃脸颊都烧起来，心想自己都二十多岁了，怎么还能随便开这个口。
他对那盘甜点兴趣并不算大，可就好像是被蛊惑着，很低很低地唤了一声。
“……饲主。”
裴如也倚在桌旁，笑吟吟地把碟子递近了一些。
“松饼一声，枫糖一声，不放肉桂粉一声，蓝莓一声。”
“这样算下来，还欠三声。”
霍刃难得被他气到，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已经炸毛了。
“我是商人，精打细算是天生的。”男人扬眉道：“好好记账有利于生活和谐。”
“那我不吃了。”霍刃索性玩不过就掀棋盘，作势站起来就要走。
还没踏出一步，腰侧就被揽了过去，角度准到让他刚好坐在男人的腿上。
“不吃了？”男人在他耳侧低语道：“我一口一口喂你，吃不吃？”
霍刃活了二十多年，在舞台上冷冽凌厉温柔性感什么状态没有过，偏偏就没坐过男人的大腿。
他冷不丁落进宽阔柔软的怀抱里，枫糖香气还似有若无地在身侧勾着，简短两句就烙在耳旁，气息湿热暧昧的要命。
要沦陷了。
快撑不住了。
裴如也用下巴抵着他的软发，一手还维持着搂腰的动作，此刻也不急着喂他那盘松饼。
“演唱会开场舞要跳双人探戈……想不想让老师亲手教你怎么跳？”
霍刃已经大脑陷入停滞状态，开口的急促又狼狈；“我错了。”
他本来想撩着玩，哪想到节奏难抢到这种地步，老师他根本就不放水的好吗！！
……一开始就不该要什么鬼松饼。
“饲主也不愿意叫了么。”男人低头用鼻尖蹭了下他的软发，不紧不慢道：“叫一声老师就喂给你吃。”
“喂到让你吃饱为止。”
霍刃这会儿被他身上的香味都撩的防线不稳，右手已经无意识地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叫一声……应该也没事。
他酝酿了几秒，正欲开口时原处传来敲门声。
“裴老板——”
姜恕又敲了两下：“张助理说你在这儿？裴老板在么？”
霍刃一个激灵跳出陷阱般的怀抱，条件反射地在整理头发衣领。
裴如也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开门：“在呢，什么事？”
“哟呵，在和刃刃谈演唱会的事情？”姜恕嗅了嗅鼻子，瞧见他手上托着的那盘松饼。
“教他做饭呢。”
“来！给我尝尝！正好中午没吃饭！”
“也好，”裴如也把盘子和刀叉递给姜恕，浅笑着回头看了眼霍刃：“刚好也快冷了，不吃太浪费。”
姜恕端着盘烤松饼跟端着盒饭一样，随便找了把凳子就唏哩呼噜开始吃，蓝莓都一颗颗叉走吃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