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打断阿青的问话:“姑娘,你的问题太多了,我该先答哪一个好?”

阿青呆了呆:“对哦…我,我也不知道…”

花满楼温和道:“你先住下罢,你的问题,我慢慢答,好不好?”

“好!”阿青喜欢他这种温柔的说话语气,不由夸赞了花满楼一句:“花满楼,你真是个好人!”

花满楼并不觉得被发好人卡是什么不幸的事,他对这个元气满满的少女很有好感,听见阿青夸他,便笑着点了点头。

陆小凤,你送来的这个姑娘,是个好女孩。花满楼想。

天知道陆小凤并不是觉得阿青人好,才特地把她送来为花满楼枯燥的种花生活增添一抹阳光的。

他是真的怕阿青到江南后会碰见西门吹雪。

事情还是要回到青云客栈的那一晚。

那美貌的黑衣少女朝着陆小凤一下跪,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忽然一个转身,纵身飞出窗外。

竟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势。

阿青见状,咯咯笑道:“四条胡子,你跑得真快!”话音未落,一阵风声拂过阿青的脸,“嗖嗖”两下,对着美貌少女恭敬无比的三个男人足尖轻点,要飞出去追陆小凤。

“他都走啦,你们还追什么追。”阿青瞥了一眼那缓缓从地上起身的美貌少女,手中竹棒轻轻一点,三个奔到窗口的大男人忽然膝盖一麻,齐齐跪倒在地。

三人脸色一变,迅速就地打滚,翻身跃起,那只剩半张脸的男人左腕的大铁球直朝阿青面门袭来,与此同时,一柄短剑﹑一双快掌亦齐齐朝阿青的要穴攻过来。

阿青一动也没动,只将手里的竹棒轻轻一挥,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旋。

“铛”的一声响,那三个男人忽然不动了,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阿青,仿佛她脸上有什么怪东西一样。

只听到地上“骨碌碌”一滚,那比人头都大的铁球竟然被从半张脸男人的左腕上削了下来,斯文男人的短剑也断成了废铁,那留着大胡子的黑瘦男人十指鲜血淋漓。

而阿青只是挥了一下竹棒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忽然间,三个中有一人大吼一声,冲上前来,掌风凌厉直逼阿青,其余两人也冲了上来,用的全是杀人的厉害招式。

“住手!”

美貌少女忽然喝止了一声。她的声音如同有魔力一般,话音刚落,三个男人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的手掌离阿青仅三寸之距。

阿青拿竹棒轻轻敲了敲那人的手掌:“离我远点,好不好?”

美貌少女上前两步,看着阿青,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显出无限哀愁:“姑娘,你我素无冤仇,为何要阻止我的事?”

阿青慢吞吞地收起竹棒:“那个陆小凤,是你朋友?”

少女一愣,摇了摇头。

“那你有事求他,他不答应,你作甚么还要让你的手下追过去胁迫他?哪有人逼着别人答应帮自己忙的?我就是要拦住这三个人,你又能如何?”阿青说得理智气壮。

少女却忽然蹲下来,捂着脸低低抽泣起来。

三个男人齐刷刷拿凶狠的目光瞪着阿青,其中一人冷冷道:“公主,何必和她废话,杀了她,再去追陆小凤也不迟。”

听到这样的威胁,阿青满脸地不以为然。

“不行,不能因为我的缘故伤了这位姑娘,”公主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阿青,“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非得请陆小凤帮忙不可,你能不能帮帮我,求你了!”

阿青很怕别人哭,尤其是这样娇弱的女子哭,会让她感觉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阿青嘟了嘟嘴,有些头大:“好啦好啦,你快站起来,我帮你啦。”

反正她和那个叫陆小凤的也不熟,等帮这个女的找到陆小凤,她就赶紧跑掉,省得陷进这个一看起来就很麻烦的事情里。

“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我去找那个陆小凤。”阿青纤指一伸,把在场的四人点了个遍,足尖一点,翻身跃了出去。

留在客栈里的四人陷入了黑暗之中,其中一人缓缓开口:“公主,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可靠…”声音沙哑,是那个只有半张脸的男人在说话。

美貌少女冷冷哼了一声:“一个照面就被人卸掉兵器,你有何资格说这句话?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之中,谁能打过这个女人?”

在场的三个男人尴尬不已,一时间都不说话。

“既然打不过她,想追上陆小凤,那就是空谈,”美貌少女以指代梳,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悠悠道,“虽不清楚她的来历,不过她既不是陆小凤的朋友,也不是我们的敌人,那为何不能让她帮帮我们?”

“公主英明!”三人齐齐抱拳道。

阿青还不知道自己被美貌少女给算计了一道。

不过这点小算计也无妨,倒霉的是又被美貌少女算计﹑又被阿青死死追着不放的陆小凤。

一连跑过几十个屋顶,穿过大半个黄石镇,见后面的女子对他还是紧追不放,陆小凤苦笑一声,停下,转身。

见前面那人突然停下,眼看马上就要撞到,阿青连忙紧急刹车,拍了拍胸口,怒道:“你要停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我差点就跟你相撞了!”

陆小凤望着这个行事非常莫名其妙的少女,十分头大:“阿青姑娘,你追我做什么?”

阿青很坦率:“那个漂亮姐姐说要请你帮忙,对着我哭,我不忍心,就说帮她追你啰。”

陆小凤叹气:“阿青姑娘,你知不知道,那样的女人,要跪下来求我的事,一定是个大麻烦。”

“会吗?”阿青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说的有道理,她看起来很有钱,还有很厉害的保镖,她都搞不定的事,一定是大麻烦。”

陆小凤苦着脸:“阿青姑娘,陆某恰恰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在下多谢姑娘先前助我逃跑,如今,还请姑娘再放我一马吧。”

阿青见他胡子眉毛都皱一块了,觉得很有趣,咯咯直笑:“不行,我答应了她要带你回去的,可不能食言,我最怕别人对着我哭了!而且,她既然找你,说明你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帮帮她又有何妨?”说完,不等陆小凤拒绝,她又得意地补充道:“再说了,你其实也很想帮她对不对,我都看见啦,你看她把眼睛都看直了,可不是喜欢她么!能帮喜欢的人做件事,多好!”

陆小凤连连摇头:“看美人是一回事,替人解决麻烦又是另一回事,陆某不才,帮不了那姑娘!”说完往后退一步,看样子又要开溜。

一支竹棒忽然凌空劈来。

陆小凤下意思抬手,两指一夹。

正是他的独门绝技,灵犀一指。

刹那之间,那竹棒轻轻往旁偏了半寸,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虚影,可见移动速度之快。

他的灵犀一指竟然落了空。

阿青拿竹棒轻轻勾住陆小凤的衣带,咯咯笑道:“行啦,抓住你了,快快跟我走吧,把你带回去,我就可以走了!”

陆小凤的表情有点呆滞,所以他没动。

阿青拽了拽他的衣服,见拽不动,干脆伸手扯了扯他的胡子:“你发什么呆呀,该走啦!”

“阿青姑娘,你是叫阿青,对吧?”陆小凤扭头看着阿青,目光有些诡异:“你刚刚用的是哪家剑术?”

“什么哪家剑术?就是我自己的竹棒呀!”阿青敲了敲手中的竹棒,以示其存在。

…好吧,换个说法。

陆小凤又道:“阿青姑娘,陆某本来以为,我的手指可以夹住任何东西,但刚才…”

“刚才没能夹住我的竹棒,是不是?”阿青笑嘻嘻地回头,一脸得意:“那是因为我很厉害!叶孤城都说我的剑术很好呢!”

叶孤城?!

没来由的,陆小凤直觉上认为,眼前这个少女恐怕也是一个大麻烦。

“好啦,你快点走,我还要去找客栈投宿呢,”阿青一面拖着陆小凤往回走,一边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我听人说江南很漂亮,是不是真的?”

“你要去江南?”陆小凤看了一眼阿青,忽然一笑:“我有个朋友住在那儿,可以让他带你玩。”

阿青欣喜回头:“真的吗?”

陆小凤肯定地点点头,一脸真挚:“恩,真的。”

好像西门最近跑到江南来杀人了,千万不能让这个叫阿青的女人和西门吹雪碰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阿青是从哪来的,但…陆小凤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她的竹棒和西门吹雪的乌鞘碰上,可能倒霉的会是…西门。

而以那家伙爱剑如痴的个性,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

陆小凤尽情发挥了一下他的想象力,每一个预测的结果,似乎都不太妙。

所以赶紧把这姑娘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里看着,等西门回万梅山庄了再说!

于是陆小凤就想到了百花楼的主人,花满楼。

依照西门吹雪每年杀四人的习惯,对爱护一切生命的花满楼来说,是非常不能容忍的事,因此这两个人虽然谈不上相互不对付,但关系的确很淡,最起码,花满楼是绝对不想进万梅山庄的。

所以陆小凤觉得把阿青放在花满楼这里,这个江湖会很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萧夫人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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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报岁兰

陆小凤很放心地将阿青交给花满楼,是因为花满楼不像他总是麻烦缠身。花满楼平日就是种种花喝喝茶,提前步入老年生活,日子一直非常悠闲。

却没料到花满楼竟然也会主动去找上麻烦。

这一天,花满楼从外头买花籽回来,往日他回来总是笑容满面,今日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此时,阿青正照着花满楼的教导给一些花儿松土,见他回来,本来要同他打招呼,但却觉得他表情不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发现他手上除了包花籽的纸包,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隐约露出一束头发来。

这是什么?阿奇拄着花锄,直起身子,伸长脖子往那荷包处多瞄了几眼。

花满楼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缓步朝她走了,轻轻唤了她一声:“阿青。”

阿青道:“你有事情要说?”

花满楼微笑着颌首:“我要出去一趟,你替我好好看着花儿。”

“出去?你要去哪?好玩么,可不可以带我去?”阿青几步蹦到花满楼面前,低头看他手上的荷包。

花满楼将荷包的带子系紧,收入了袖中,摇头道:“我去的地方大概不太好玩,便不带你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愿意在百花楼住多久,都可以。”

阿青盯着他的脸,偏了偏头,问:“你要去找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么?”她看到过好几次花满楼拿着一块漂亮的丝帕站在窗前,不知道想什么,今天又拿了一个装着秀发的荷包回来,这些一定都是他的心上人的吧!

“恩,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花满楼并不否认,笑着伸手摸了摸阿青的头,“所以我会出门一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自己。”

阿青却往后一退,一把拍开花满楼的手,满脸不高兴道:“不许摸我的头!”

花满楼一怔。

对他来说,阿青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天真,可爱,无邪。故而刚才他摸了下她的头,完全是出于长辈的怜爱,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就好像哥哥对妹妹那样,却没想到阿青的反应竟然那么大。

毕竟是女孩子,应该很介意男子随意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吧。花满楼这样想着,充满歉意地对阿青道:“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如此了。”

见到花满楼一脸“非常非常抱歉”的样子,阿青有些不好意思,便急急解释:“我没有生气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别人也像叶孤城那样摸她的头。

阿青呆了一呆,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不习惯什么?”见阿青一直沉默,花满楼便问了一句。

阿青轻轻摇头:“没有什么啦,花满楼,你什么时候要走?”

既然她不愿说,花满楼就不会再问,于是他答道:“待会便走。”

阿青瞪大了眼:“这么急?那,那我会好好帮你养花的,放心罢!”

花满楼含笑道:“我知道,阿青做事总是让我很放心。”

得了这么一句夸奖,阿青几乎要有些飘飘然起来,她在白云城那么久,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赞过她呢!大家总是觉得她在帮倒忙,叶孤城那个坏蛋还用“默写四书”来惩罚她!

于是,阿青由衷称赞:“花满楼,你真好!”

再次被发好人卡的花满楼笑着点头,迟疑了一下,缓缓道:“阿青,你,是不是又忘了穿鞋?”

怎么又被他发现啦?阿青懊恼,百花楼里面地面平坦,赤脚踩上去最为舒服,她在白云城的时候被叶孤城限制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能不穿鞋松快松快,本以为花满楼看不见,不会说她什么,谁知道他居然听得出脚步声的不同。

花满楼微笑着解释:“阿青,女孩子的脚切勿让旁人看见,以后一定要记得穿鞋。”

“好啦,我知道的。”阿青不甘不愿地点头答应。

花满楼含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他走后,阿青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认识路吗?”花满楼是个瞎子,瞎子怎么认路?

但下一刻,阿青就坚定地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

这并不是阿青对花满楼的盲目信任,而是这些天的相处,她发现花满楼虽然看不见,但其他的感官异常敏锐,嗅觉﹑听觉异常的好,而触觉同样灵敏得远超于常人。阿青曾经一时兴起,拿了两根同样长的头发给他,花满楼只要轻轻摸一下,他就能知道哪一根是他自己的,哪一根又是她的。

而有一次花满楼带她去逛庙会,由于人太多,两人不小心被冲散了,阿青很着急,因为她怕花满楼找不到她,又怕花满楼迷路,正在着急的时候,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一回头,花满楼在朝她微笑。

——“我可以分辨出一群人的脚步声中哪一个是你的。”当阿青表达了自己的惊讶后,花满楼如是说,他说,只要是他认识的人,他都可以分辨出脚步声来。

真是恐怖至极的敏锐听觉。阿青听了之后,对他佩服无比——这样一个瞎子,已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健康人要强得多,故而她并不担心他一个人在江湖上会出状况。

——真要说起来,其实她该担心的人是自己吧。望着叶子有些萎掉的报岁兰,阿青心中充满了忧虑。

花满楼走了已有好几天,她一直照着他教的方法好好照顾百花楼里的花儿,其实经过花满楼的改良之后,这些花都很好养,只除了这娇贵得不行的报岁兰——这是花满楼新得了没多久的品种,还没来得及培育它的抗寒抗晒等等特性,养起来要小心再小心,要通风好,要遮荫,光照不能太强,江南比北方更潮湿,报岁兰又喜阴喜湿,容易长虫生病。

阿青小心地摘掉一小片已经长了霉点的嫩叶,看着有些叶子都开始发黑的两盆报岁兰,重重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呢?”

其实要是依阿青的性子,这么麻烦的花,送给她,她都不会养。而且,这花死了就死了呗,还能如何?可是…以花满楼那将花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性子,死了两盆这么漂亮的报岁兰,他会心痛得滴血吧。

阿青只要一想到花满楼捧着花伤心不已﹑又不忍责备她的样子,就觉得内疚万分。

对了!听说镇上有一个姓吴的老花匠,花满楼常常去他那里买花籽,要不,去请他看看吧!阿青握拳,打定注意,马上拿黑布罩住两盆兰花,然后小心地抱在怀里,锁上楼里的门,然后往镇上走。

她没见过那个姓吴的老花匠,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向别人打听,镇上的人都很热心,纷纷为她指路,眼看阿青就要到那个花铺了,却突然有一匹马朝她狂奔而来——

“让开!快让开!”马上的骑手一边疯狂大吼,一边不要命地抽着马鞭,任凭那马撞到了多少人的摊子也不管,一路疾奔,好像不跑快点就要死一样。

阿青挑了挑眉,用一只手抱住花盆,腾出一只手来,抽出了腰间的竹棒,与此同时,那骑手已快奔到阿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