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辛召的书生扮相远远没有温文誉的俊秀,所以他总爱惹是生非。

辛召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了。

我望着楼下低头调试琴声的温文誉,只见他席地而坐怀抱着古琴,一袭清衣衫,白衣胜雪,不觉心神一阵荡漾,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妻室儿女,我想与他再亲近一下,不晓得他是否愿意。

第三十二章如何霸王硬上弓

想与一个人亲近,甚至更为亲近的念头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反而更为浓烈,浓到令我辗转反侧,茶饭不思。

无论温文誉是坐或立着,都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这几日我不止一次的将视线从他俊朗斯文的脸庞一直移到脖颈、背肩、腰腹下面,只觉得身白袍衫里的身形想必也美好到…嗯,美到令人浮想联翩。这几日,我的内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龟公打赏叫花子几贯铜板时,我会痛心疾首地骂那小厮败家,可若换做温公子来付赏钱,我便会诚心诚意地赞他菩萨心肠,恨不能将自己的钱囊解下来递上去,让他再赏几个玩儿。只要他乐意,我便欢欣。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便闹大了。

我花了一夜,思忖了这几日的行径,着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他一见倾心,而连带产生的那股莫名好感与熟悉之情也令我心生疑惑。可之前的记忆被我弄丢了,也不晓得与他是否有过一面之缘,可如今我的举止行为无疑是“倒贴”。

可对于“倒贴”一事,辛召理应称得上是我的前辈,所以我决心不顾廉耻,向他讨教一二。

“倘若瞧上了一个人,他却不怎么搭理你,怎么样做才能与他更为亲近?”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派斯文地问高人。

“‘亲近’一词未免有些虚,在我看来实打实地干才是理儿。”辛召一反常态没在房内陪苗家姑娘,反倒一脸优哉游哉地坐在桌子旁与化蝶下棋。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瞄了我一眼,拂袖落下一子,不疾不徐道,“勾栏之人最讲究实际,你脱袍子‘上’了,一完事儿,不就亲近了么。”

诚然,我没想到满腹诗词歌赋的辛召,也有如此豪放不羁的一面,他这此番说辞让我脸红了一红,一时愣住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把这话接下去。

然而比我更为呆傻的是化蝶,他一连被辛召支招逼入了绝境还没啥反应,反倒是猛然抬头望着我,手指夹捻着圆溜溜颚黑子托在下巴处,衬得那双眼睛也比子儿黑上几分,长而漂亮的眸子微眯起,“你看上了何人?”

“没那回事儿,我是帮别人问问。”我忙不迭地说谎,眼神尤为理直气壮。

“不是便好。”化蝶明显松了口气,脸上不露声色地说,“告诉那人,啥废话也别说直接霸王硬上弓,又省心又不费事。”

我身躯一震,春心荡漾。

壮士不愧为壮士,比辛召还来得直接。

“不妥当不妥当。”辛召直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了眼化蝶,叹了叹,“说你是野蛮子你还不乐意。私以为这种情况下该用春药,然后再胡作非为岂不更妙…”

我大悟!

化蝶惭愧地拱手,一副受教的表情。

“你们说的方法好是好,只是…”只是我有些下不来手,这事儿若换成女儿家做就要万分的胆魄和决心。而很不凑巧,这两样我都缺得紧。

“倘若脸皮薄怎么办?”我不免有些担心。

“能有多薄?”辛召笑盈盈捻着扇子。

我怔了怔,“与我的脸皮差不多薄。”

化蝶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便凑过头,很认真地对辛召说道:“能上他这个档次,那就挺厚的了,想必没问题。”

“说的在理。”辛召点头。

我完完全全的被激怒了,瞪眼望着眼前笑颜相视的两人。

“罢了,不逗你了。我今儿索性教你一招。”辛召玩弄一把扇子,徐徐站了起来,将我揽到一旁,指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儿道,“制敌时得讲究循序渐进,迂回迷惑之后,再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情事也一样的道理。懂了么?”

似懂又非懂。

我眨了眼,望了辛召一眼再懵懂地看向化蝶。

两人都笑得别有深意。

“打个比方,倘若想亲近的人就在眼前,而不巧他又想学棋,不妨趁机教上一教。”辛召说毕身子逼近,很谦谦有礼地伸手握住了我的,眼神柔和笑容很浅,我一时竟看愣了,他示意我捻起一子缓缓落下,于此同时呼吸拂过我的发鬓,诱人的唇角也贴在了我的耳边悄声低喃,声音格外的轻柔,“当一个人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意志便是最薄弱的。就像此刻想学偷情的…你一般。”

我一震。

这才察觉到不知何时他的掌已经牢牢地禁锢在了我的腰上,隔着布料且有上移的趋势,他的胸紧靠在我背上,身形更是与我贴合得密不可分,滚烫的身体的温度穿透衣衫渗入我的肌肤,我大为钦佩,扭头诚心赞道:“高…是在是高。”

他眼一眯,瞳孔颜色深了些,嘴唇微微一笑,“这个称赞早了些,还有更厉害的。”

“当真?”我求知若渴。

然后我也不知道被他按了哪里,只觉腰侧酸麻,腿一软,便被他往下压。于此同时,他眉一蹙,用扇子将棋盘上的子儿一扫而光,黑白棋子纷纷蹦落于地,嘈嘈切切清脆响声连绵不绝,震得我头皮发麻,待我回过神时,腰背已被抵在了坚硬冰凉的桌面上,他将我的手禁锢与头顶,眼角隐隐含笑,一张脸就慢慢放大了起来。眼见那一波波灼热的挑逗似的吹拂过我的唇边,我不安地扭了扭,他眉一皱,将我压得更紧了些,而同时瞄到他竟将我的腰带也缠在了手上,似乎一用力便能轻巧地抽走,不免开始害怕了。

“…够了够了。”我臊得脸通红。

“远远不够,才刚开始。”温热的软物贴在我耳旁,辛召的眼有些复杂。

在我不知该如何抵抗的时候。

一双手适时地挡在了我们之间,修长的指执起的扇柄,快、狠、准地将辛召拨开了,一道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凡事适而可止,不要玩过了。”

救星…

我望着化蝶只差没热泪盈眶,忙不迭爬起来,压惊。

辛召横了黑着脸的化蝶一眼,站直了,掸了掸衣衫弄正了衣襟,垂眼嘴角含笑,“是我逾越了,没料到老板的腰身这么软,我一时还以为怀里抱着的是个女人。”

我脸一热。

…对不住了,我还真是个女的。

化蝶眼眯眯一笑,“其实真不该打扰你。只是我方才看见有个女人瞅了你一眼,惨兮兮地跑了。”

“女人?”辛召意犹未尽地望了我一眼。

“头上戴着苗家银饰,可不是被你养着的姑娘么。”化蝶垂目,修了修指甲。

辛召神色大变,“她看了多久?”

“从你们搂搂抱抱,到强压上桌,直到要亲没亲的时候,终于是看不下去跑掉了。”蝶公子很郑重其事地说道,“她一跑我就叫你了。”

辛召一脸悲秋地去追。

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为何不早些告诉辛召?”

“为何么要告诉他?”

“这样不是有误会了么?”

“有误会才有乐子啊,况且辛召也不见得是真喜欢那姑娘,无非是图个新鲜,想学些苗家秘术。再者她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我不仅叹上一叹,蝶公子不做老板真是屈才啊…

第三十三章 莫道不消魂

苗家姑娘不见了。

听闻她偷了勾栏一匹老马,抱着小包袱连夜跑了。她这一走,那些爱逛勾栏的小毒物们也跟着消失了,为此公子们颇为高兴。

可我认为苗家姑娘是在气头上,并没有真要离开的意思。

勾栏的马厩里喂养了这么多年轻力壮的马匹,她偏挑了只瘦弱得走一步歇三歇的老家伙,只怕路还没走一半,老马便已经归西了。

可辛召却压根就没有出门寻她的意思,一人关在房里,对着烛光抚摸着苗家姑娘匆忙之余忘记带走的那些瓶瓶罐罐,唉声叹气的。亏他在如此悲秋的情况下,还惦记着塞给我了一小瓶妙药。并再三嘱咐我,这是苗家特制作的春药,能让客人全身发软,心神荡漾,欲死欲仙,很是受用。

他说那些话时,神情愉快,一脸遐思,俨然是忘了情人弃他而去的现状。

我只是一阵默哀。

如此想来,化蝶说他窥想偷学苗家秘术之事果真不假。

我原以为辛召只是个赔本货儿,没料到他“倒贴”起来也比我贴得有原则得多,他当初缠上苗家姑娘兴许是为了这些秘术,可我一门心思花在温公子身上又是为了啥?

…唉,愁啊。

我眉头微蹙,捏着手里的白玉小瓶儿,又是愁上加愁。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该外用还是内服。

或者双管齐下,内外一把抓,效用更佳?!我忙不迭地备好了一瓶酒,倒了大半的粉末儿入酒壶,用银簪子搅合了一下,不愧是妙药,融入酒内竟看不出丝毫蹊跷,只是不知此药生效时会是怎么一个销魂法儿。

我心驰荡漾地抱着酒瓶去找温文誉。

“温师傅在么?”我秀秀气气地唤。

屋内无人应答,房处门虚掩着却没有拴紧,我一边唤着一边迈入槛。一丁点儿大的地方却被布置得井井有条,桌旁、榻间都不见人,西侧的屏风处却挂着几件衣衫,隐隐有水声从里边传出。

“来的是何人?”一道声音传来。

“老宝。”

“…”里边的人嗯了一声,依旧是临危不乱,水声不绝于耳,一道风吹来,屏风上挂着的衣衫微晃,清香无比,我心里边挠挠得更厉害了。

“外面送来了一马车酒,我尝着味道不错。”我迈着步子,拂过屏风上的衣衫,浅笑望他道,“所以顺道拿来一些给你,不巧你却在沐浴。”

我的眼神很不巧的就落在了他露于水面之上的肩胛处,光洁如玉。水温的热气熏得他的脸俊俏之余不乏慵懒,眼神微醺。

水桶不大,他似是蹲坐在里头,我的闯入令他神情微怔,稍后便无奈的笑了笑,“看来是我洗得不是时候。全被你瞧了光。”

“说的是哪儿话,二人都是男儿家,你有的我也不差,你这话倒像是我故意窥你洗澡似地。”我嗔道。

其实,可不就是故意为之,力求一饱眼福么。

我若有似无又走近了些,往里瞅上一眼。

水很清澈,能见到隐于水面下的茱萸。

我一阵激动。

他书生发髻早已拆,那席青丝缠缠绵绵浮在温水之上,只可惜将那大片肌肤遮了。也不知道是被雾气给热的,还是眼前此景太过惹人。我的脸红了个透彻。

原本就是来做苟且龌龊之事,他衣衫都提前脱了,甚好甚好。

“拿来。”

“呃?”我不明所以。

他失笑,“你不是想让我尝尝酒么?”

我大悟,忙抖着手,找来杯子,给他斟上半杯,想了想又斟满。小心翼翼地捧了过去。

温文誉手臂搭在桶沿,伸手接了,修长的指满是湿意,触到肌肤时只觉温度极高,烫得我心一抖,噗通乱跳,险些捧不住酒壶。

他闻了,眉一挑,望向我,神情之中有一抹疑惑瞬间消逝,半晌不说话。

我心极为忐忑,“怎么了?”

“确实是好酒。”他微笑,一饮而尽。

我也欢欣了。

早知道他这么容易被劝服喝,那半截粉末应该全部下在他这一杯中。

“…要不,再来几杯?”

“不胜酒力,头也有些晕。”他摇手拒绝,半阖上双目,一手抚额。

莫不是药效就发挥作用了。

我喜滋滋地站立着,呆愣地瞅着他。

温文誉皱眉,望了我一眼,忍不住说了:“此番我酒也喝了,为何你还不走。莫不是还有其他的事儿找我?”

诚然,就算我没事儿,也要找事儿出来。

不然这番功夫不就白费力气了么。

“是这样的。”我轻咳一声,厚着脸皮垂目望着清澈的水,死死盯着,继续扯白,“我原本是想沐浴的,结果默采说我的桶被你给拿了,所以想问问你还要洗多久。”

温文誉一脸大彻大悟的表情,忙起身捞起屏风上的衣衫,很认真地对我说,“我已经洗完了,我这就出来。”而我此番完全已经沉浸在眼前的春色之中。没料到,他哗地一声便跨脚迈了出桶。

一大片平坦精实的胸膛,

瘦却结实的腰,窄臀,我一路向下望去…他却将衣衫一披,云淡风轻地系腰带,俨然不把我当外人。眼下他这一身还未来得及擦,最挑逗人的莫过于单薄的白衫被润湿,勾勒出身形,连带着胸前的突起也瞧得分明。

我热血沸腾了。

春药此时不下,更待何时——我心情澎湃,忙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侧目讶然地望向我。

“不急,不急。等你把这身擦干了,我再叫人抬水桶也不迟。”此番我的手触之肩头,端得是温热烫人,仿佛隔着那一层又湿又薄的料子,摸上的是那销魂的肌肤,我忍不住又摸了一把他的发,“这节气最易犯病,莫着凉了。”

温文誉浅笑。

“我一向身体很好,不容易生病。”

说的极是。温公子不仅身体好,身材尤为的好。

“我倒是不怕你生病,只是如今你是众公子们的师傅,平日里教的事情多了,与他们接触的也多。他们身子一向很弱,你若有什么好歹,没准儿就能染得他们病倒一大片儿。什么也别说了,坐下我给你擦擦。”我随手捞了块帕子为他擦拭一席青丝,将他拉坐在椅子上。

他这会儿倒是很老实,不乱动了。

“这儿还有些酒,温师傅喝一些暖身。”

“嗯。”

我垂眼暗自笑,立于他背后,犹如捧着最柔软的丝绸,将乌黑如碳的发一缕缕地铺陈开,顺势又将怀里揣着的小半春药粉末一股股地下在了青丝里,不知等会儿他枕着一床青丝眼泛春意是何等滋味,空气中渐渐荡起了甜腻的香味,钻入鼻里直逼喉咙。

“好香。”我情不自禁。

他双手端着杯子,狐疑地望了我一眼,“有么,我怎闻不到。”话刚落,我便觉得那股子芬芳从他唇边泄出,诱人的香味更浓烈了一些。

一时间我的头有些泛晕,连带着捏着玉梳的手也有些拿不住了。

温文誉瞅了我一眼,“你怎么了,为何脸这般红?”

他这一眼,眼尾含笑明明是很寻常的,可在我眼里却觉得媚态横生,多提多风情了,口干舌燥不说,连带着手脚都有些软绵绵了。

大事不妙。

我莫不是中了春药。

辛召不是说此秘制药只对恩客有效么,下药者不会有事,为何现状却正巧相反。温公子喝了好几口都没事儿,反倒是我…头晕又目眩…

一只手适当地撑住了稳不住身形的我,将其抵在胸前,温文誉一脸担忧地望着我,还未来得及疑问出声,二人接触的那一刹那,我竟忍不住低吟了一声,恨不能软瘫成一团水,来不及观赏温文誉的表情,我羞得将他一推,别过脸,喘口气撑在木桶旁。

我只想到把温文誉下药,再拿他怎样怎样。

可没准备厚着脸皮,恣意求欢。再者辛召只教我霸王硬上弓,可没传授引诱他人的技巧。

“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告辞了。温师傅好些歇息。”一出口,我才察觉嗓子艰涩无比,渴得难耐。

“别忘了把桶一并捎走。”温文誉好意提醒。

我应了声,软趴趴地抱着桶提了提。

提不动…

冷静,千万要冷静。

待我再屈身抱时,撑着桶壁的手一软,一趔趄,竟毫无预见性地栽入水里。两眼一翻白,竟昏了过去,耳旁隐约听到温文誉呼了一声。

虽说口渴,却也不至于落到喝洗澡水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