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步幽晴有些愕然。

见她如此,楚烈无奈道:

“唉,有事做总比没事做要来的强。所以,过两日我便要动身去岭南了。”

看着眼前的心爱之人,一想到两人关系才稍微有些好转,他便要被迫离开,楚烈心里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

楚烈执起步幽晴的手,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滑腻。他将她捂在手心,献宝一般的露出乖巧的笑容,满眼的期盼,希望幽晴能够给他一个爱的鼓励什么的。

幽晴看着他的亮晶晶的浅褐色双眸,不禁笑着转过目光。

人流穿息的街道那头,有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渐渐走近。

男的身形高瘦,半边脸黑发垂面,背上背着一只装满药的竹篓子,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有一种出尘的气质;而他身边的少女,二八年华,娇颜美貌,言谈间甜美娇俏,毫不避嫌的勾住男子的臂膀,目光中盛满了崇拜与爱慕,见男子不再闪避,美丽少女的脸上便洋溢出幸福满足的笑靥。

步幽晴自二楼雅室的窗户望下,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只见她沉下目光,脸色煞白,阴狠狠的盯着男子身旁的娇俏少女。

“怎么了?”

楚烈察觉出她的异常,赶忙问道。

步幽晴这才收敛心神,强自镇定道:“没事!”

楚烈见她脸色煞白,心中不禁担忧起来。

步幽晴款款而立,对楚烈说道:“我有些不舒服,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楚烈立刻点头,拉着她的手走出雅室,一路呵护备至,问她是否想回将军府,步幽晴摇摇头,两人走到一间装修豪华,富丽堂皇的铺子前。

“冀刀堂。”楚烈抬头看了眼铺子的名字。

“这是戎马山庄旗下的一间分铺,要进去看看吗?”步幽晴从旁询问道。

楚烈看了她一眼,道:“这是…戎马山庄的铺子?幽晴是怎么知道的?”

步幽晴言笑晏晏,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戎马山庄旗下共有十八处分铺,除了冀刀堂,还有豫枪堂、剑津堂、鄂戟堂、湘斧堂、琼钺堂、川钩堂、赣叉堂…十八种兵器,分布全国十八州府,这只是其中一间。”

楚烈听后,不惊咋舌,若不是幽晴告知,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戎马山庄竟如此了得。

“进去看看吧,正好你也没一件趁手的兵器不是?”

语毕,步幽晴率先跨过门槛,走入华美的客堂。

客堂内宽敞明亮,兵器不多,却样样精美,款式奇特,有些上面更是镶上了五彩宝石,看着便十分精贵。

柜台后只有一位掌柜,连招呼人的伙计都没有,那掌柜生得黝黑瘦小,皮包骨似的焦黄焦黄,穿着普通的长衫,背有些伛偻,满是皱纹的眼皮之下,隐藏着一双精明市侩的眼睛。

他见步幽晴与楚烈走入,先是上下将人打量一番,而后便盯着楚烈又左右瞧了几瞧,才从柜台后走出。

他直接越过步幽晴,来到楚烈身前,深深一揖,口中殷勤寒暄起来:

“这不是日前扬威校场、英雄过人的楚统领吗?幸会幸会。不知今日光临小店有何指教?”

楚烈被掌柜的过分殷勤弄得不知所措,他赶忙回礼道:“哦,不敢当。我们只是进来看看,没什么事的。”

“楚统领您说这话就生分了,谁都知道朝廷这回自敝庄预定的兵器是您带兵运回,这样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不是。只要是楚统领看上的,小店自当奉上。”掌柜溜须拍马之态做足了,眼中的市侩闪出精光。

敢情这位掌柜是把他当成一个想要占便宜的小人了?

楚烈被他一番奉承,更是觉得浑身难受,他陪着笑,来到步幽晴身旁,拉了拉她的手,以眼神示意赶快离开。

但步幽晴却好似看不见楚烈的痛苦,自顾自的在货架旁挑选起来,楚烈无奈,也只得从旁相陪。

“楚烈,你说这把好,还是那把好?”

步幽晴将楚烈拉至身旁,分别指了指货架上的两把剑。

楚烈不知道幽晴什么时候对刀剑产生了兴趣,但见她心情转好,便不愿扫了她的兴,目光扫过两把剑,均为纯黑底色,不同的是,一把雕有繁复花纹,珠宝镶坠,看上去色彩缤纷,熠熠生辉;而另一把就素雅一点,只是黑色剑鞘上有零星宝石,且都为晶亮黑色,仔细看下去,还会发现,宝石有七颗,连在一起便是北斗七星的星象,很是独特。

楚烈理所当然的指了指那把别致的黑色七星剑,说:“这把。”

步幽晴如雪的容颜上泛出微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掌柜的,我们要买这把剑。”

她的声音轻柔回荡在旷阔的客堂之内,掌柜的立刻跑上前来支应,看到步幽晴他们选的是这把剑,先是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楚烈,考虑良久后,才狠下决心道:

“两位真是好眼力,这把剑是本堂的镇店之宝,若是寻常人,少于五百两本店概不出售,可这既然是楚大人看上的,那小店也只能割爱了,楚大人自拿去便是。”老掌柜一脸苦相,还没干嘛就摆出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楚烈忍耐的朝天一望,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在老掌柜面前晃了两下,塞入他的手中,爽快的说道:“无功不受禄。咱们情归情,理归理,该付多少便付多少,还是银货两讫比较好。”

语毕,老掌柜眼中闪过精光,但表面文章还是装得很像的,只听他推却道:

“不不不,小店怎么能收楚大人的钱呢?这让我们庄主知道,我这个掌柜就做不下去了,您把钱收回去吧。诶…楚大人…”

楚烈不等他废完话,便拿起黑色七星剑,拉着步幽晴走出冀刀堂,这才深深的呼出一口闷气。

步幽晴见他如此,不禁莞尔,楚烈见状,更是觉得委屈,道:

“我也不常用剑,买它何用?”

“听福爷说,岭南一带不太平,总有江湖悍匪出没,你虽然武功甚高,但有把剑放在身边,总是叫人安心些。”步幽晴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入水双眸,温和的对楚烈说道。

可是,楚烈在听到这番话后,却没了声音,他愣愣的看着步幽晴,良久之后才能发声,不敢置信道:

“幽晴…你在担心我?”

步幽晴微笑着不置可否,只避开他热情似火的双眸,脚步轻移。

楚烈心花怒放。但等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却也不甘,也不管不顾是不是大街上,便对步幽晴一阵痴缠,两人笑闹着相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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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28、戎马山庄(二)...

是夜!

冬日里特有的寒风在窗外呼呼的吹。

独幽居的书房内,火红炭盆中劈啪作响,阻隔了一切寒气。

步幽晴立于书案前,手中执笔画写着什么,屋内另外还有四个人。

青莲,琉璃,玉笙和黑衣银面男子,他们或站或坐,全都注视着现在这个时候还有雅兴作画的步幽晴。

“好些时日没有问到‘他’的近况了,青莲你说说吧。”步幽晴垂首作画,头也不抬的兀自说道。

青莲有些讶异,不知小姐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但依旧知无不言道:

“公子最近还是住在青庐,每日采药、捣药、制药。”

“哦?”步幽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青莲回想片刻,道:

“特别的事,只有一件。前些日子琉璃身中千葬玄色的剧毒,被丢入护城河,水下三区尽被污染,水面上更是漂出很多毒物的尸体,官府曾一度出兵维护,均不见效,还是公子恰巧经过给解的围。”

“嗯,说下去。”步幽晴躬身细绘,接着道:“他是怎么解的围?”

“具体的,就说不清楚了。只知道公子采来一种草药,让人围着那一片护城河烧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的。”青莲回道。

“还有呢?”步幽晴终于直立起身子,将一副半人大小的纸拿起,放在面前吹了吹。

“呃,小姐是问哪一方面?”青莲觉得今日的小姐有些异常,便干脆单刀直入问了出来。

步幽晴解开袖口的抽绳,大而华丽的衣袖展开,她轻拂两下,便拿着纸走出书案,边走边说:

“上次琉璃说,在青庐发现了楚湘的踪迹,为何到今日还未将人擒回?”

琉璃听她如是问,双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生生咽了回去,顺从的低下了头。

反倒是青莲为她说道:

“是小姐说不能惊动青庐主人,命琉璃寻找机会将人擒回的。”

“…”步幽晴冷冷的瞥过青莲,又在琉璃脸上流连片刻后,才沉声说道:“尽快去把楚湘带回来。”

“公子和她日夜形影不离,怕是很难不惊扰。”琉璃清脆的声音回荡书房,空灵灵的。

步幽晴锁定烛光颤动的窗牑,目光比夜色还要深沉,只见她微眯双眼,道:“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把楚湘带回来!”

琉璃讶异的看了扫了她一眼,便立即恢复,小声回了一句:“是。”

步幽晴接着又踱步来到坐没坐相的玉笙面前,将手中的纸交由他手。

玉笙接过随意看了看,潋滟的眸子转了转,还是没有猜透步幽晴的用意,问道:“什么意思?”

无端端的画一把剑给他干什么?难道他的身边还缺剑吗?

步幽晴幽深的目光直视玉笙眼底,只听她以最冷酷无情的声音,对玉笙说道:

“岭南是你玉家的地盘,传令下去,若一路上遇见佩戴此剑之人…杀!”

玉笙——戎马山庄少庄主,他再次埋头看了眼纸上的黑色七星剑,不解道:“他是谁?”

尽管戎马山庄早在十年前便被归入她的羽翼之下,但这些年除了利用他们向朝廷供应刀剑,却是没让他们做出一丝杀人的事,怎么今日心血来潮,要他动用岭南之力,去杀一个人?

步幽晴沉默不语。

玉笙无可奈何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追问。

因为他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除非天崩地裂、星辰移位,旁人无论如何打听,如何劝说,一概无效。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做到她吩咐的每一件事,足够矣!

楚烈出门的那一日,京城下起了大雪,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迟,却好似预告着什么似的,寒风中大而纷飞的雪花迷了行人的眼,亦覆住了某人的心。

步幽晴仅着单衣,立于独幽居的院内,如痴如醉的徜徉在雪的世界。她微笑闭上双眼,仰头呼吸足以冻彻心肺的寒冷空气…

‘幽晴,等我回来,便到将军府提亲,我要娶你,我要给你人世间最美满的幸福。’

他上回临走前的一番话,犹在耳边,步幽晴不禁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只有一个结局。

没什么可悲哀,没什么好心痛,没什么要不舍…他与她终究不过是仇人之子,他口中一再强调的情与爱,在她的眼中不过就是一场可笑至极的浮生一梦,她早已失去纯粹,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离成魔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

也是因为这仅剩的一步之遥,让她多少心生了些愧疚。所以才会在风雪飘洒的清晨,独自置身雪海,任风吹拂,任雪打;他自悔恨,他自伤。

我欲成魔心归去,孽海无边天为崖。

命运怎会因为渺小的她而改变?

楚烈啊楚烈,如若真有来世,我们不做仇人,我会还你一世百年相守,花开并蒂。

楚烈带着一队百人骑兵出了保定门,一路向南。

晶莹的雪花飘洒天际,一朵朵摇曳身姿盘旋而下,清雅冷然之态像足了她的气质。

楚烈呵出一口白色雾气,换手拉住缰绳,一手便摸上了悬于腰间的黑色七星剑,捏在手中一如拉着她的手般,顿时感觉天地无限宽大,驰骋万里,何处都可为家。

夜幕降临,风雪依旧。

随着一抹鲜红洒上。风雪之夜,迎来了一场灭顶屠杀。

楚烈带着仅剩半数的士兵,竭力抵挡着自黑暗高崖上疾射而来的箭雨,凶险而残酷,冰冷又血腥。

拼尽了力气,楚烈护着为数不多的兄弟们躲入了一处密林,密林中昏暗无光,他们的闯入,打破了林中的静谧,雁鸟扑簌簌飞栖枝头,乌鸦鹧鸪枯哑哑鸣啼,一如鬼境般阴森恐怖。

楚烈让兄弟们不要慌,留在原地休息,他则带着两名好手,上前打探,可脚下刚走不到百步,只听密林深处,机簧声‘咯哒咯哒’作响,楚烈心下大惊,赶忙出声让大伙提防离开,只见密林上空迅猛有力的甩出几十道竹刺,‘噌噌’的向众人袭来。

楚烈飞身上前…新一轮的拼杀就此开始…

步幽晴抬手接过一只信鸽,卸下鸽腿上的书信,立即展开扫过一眼,便递与一旁的玉笙,沉面走开。

玉笙将信展阅一番,连他都不禁要为楚烈的顽强拍手叫好了。

要知道,玉家扎根岭南数百年,更是江湖中有名的兵器世家,他们创立了戎马山庄,专门打造兵器与暗器,别的地方不敢说,但只要在岭南境地,每一寸土地,哪怕你躲到树洞湖底的犄角旮旯,他玉家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找到,并设下精巧陷阱,击杀对方。

可是这些天里,戎马山庄共设下十八次死亡之劫,但终究是没能将他杀死,玉笙想起了那张热情张扬的英俊脸庞,唇边露出一抹欣赏的笑。

“这楚烈倒像是生了三头六臂的妖怪,怎么杀都杀不死。”青莲不由心生佩服。

“是啊,我们戎马山庄倾尽全力亦不能将人杀死,怎么办?”玉笙似笑非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盯着那个单薄的身影。

步幽晴沉默着捧着一盆黑炭来到火红的炭盆前,用夹子将炭球一颗颗放入炭盆,将火势压了下去。

青莲见状,立刻拿了扇子来到炭盆前,轻轻扇了扇,掀起一阵黑烟和几许炭灰,浮扬而上。

“我早该想到,他看过龙甲策,对机理运作自有一番功力,普通的陷阱击杀,与他并没有大用。”步幽晴仿佛看不见火势般,只是一个劲往炭盆中加炭,青莲则怪异的看着她的举动。

“他看过龙甲策?”玉笙仿佛初回听说般,立即正色走到步幽晴身旁。

青莲点了点头,嘶哑着说道:“他的母亲是李凤,李凤是将军生前最信任的属下,龙甲策她也有一份。”

玉笙惊诧的掉转目光,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步幽晴。

在玉笙的目光注视下,步幽晴敛下双眸,看不出喜怒的开口说:

“她只有上册。”

龙甲策上为天盾之术,下为地盾之法,楚烈所习便是上册——天遁之术。使他可以在不断转移间,迅速破阵并构造出一个安全之门,躲避搜索猎杀。这就是为何独独他可以冲破九龙破军杀的缘故。

琉璃曾打探翠微阁,发现了布有天遁之术的后院,步幽晴为了不打草惊蛇,让凤娘有所防备,故虽告知琉璃天遁之术的破解之法,却没有让她强探。

哼,李凤确实倾囊相授,将他培养成才了…李凤啊李凤,你可知今生做了哪几件错事吗?

唇边漫过冷笑,步幽晴幽幽的转身,对青莲说道:

“既然戎马山庄的兵器陷阱对他无效,那就只有采用别的方法置他于死地了。”

青莲澄澈的目光扫过步幽晴被杀戮蒙蔽了心神的脸,说:

“你和他之间,还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啊。”

步幽晴冷眉冷眼冷笑道:

“如果到了那种地步,我就输了。”

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他便不是他,他便会成为她的魔,她的心魔。战胜一个还未入你心的人,总比战胜一个入驻你心的魔要来得轻松,如今的她再也耗不起了。

“现在怎么办?”玉笙从惊诧中走出,将手拢入袖中嘀咕道:“早知道楚烈那小子看过龙甲策,我就不趟这浑水了,害得我戎马山庄还损兵折将的,不合算!”

步幽晴一记利眼扫过,玉笙便闭上了嘴,讪笑起来。

步幽晴夹起一块碎掉的炭放至眼前观望,幽沉沉的说道:“将楚烈遇袭一事捅上朝廷。”

“捅上朝廷,不就等于告诉了楚方寕?”玉笙不惊大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