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了楚方寕,他们还要玩什么啊?她是脑子烧糊涂了,还是准备就此放过楚烈了?

“楚方寕知道后,势必会让莫杀前去相救。”步幽晴冷冷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平淡:“莫杀虽已不是千骑卫中郎将,但依旧是千华门的宗主,千华门素来与你戎马山庄不和,他们若闯入你岭南地界的话…”

玉笙和青莲听到‘千华门’三个字后,表情各不相同,但却都为之一震。

玉笙兴奋的摩拳擦掌。

青莲则满目忧伤愤恨。

步幽晴不去理会玉笙的兴奋,反而将笑着走至青莲身旁,紧紧盯着她的脸说道:

“千华门若敢闯入你岭南地界,你在暗,他们在明,一切便任你宰割了。”

话是对玉笙说的,但意思却是对的青莲。

“这个办法好是好,但你的最终目的还是楚烈吗?”玉笙问。

千万别告诉他,如此劳师动众,不过是为了帮他玉家报报私仇?怎么可能。

步幽晴可不是一个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她凡事谋定而后动,他亲记得,十年前的她不过十四五岁,小小年纪,心机深沉似海,懂得绵里藏针,暗施奸计,最后兵不血刃的将戎马山庄纳入旗下。

一想到被她这么一个单薄的女人拿捏在手掌之上玩弄,玉笙便愤慨至极。

“最终目的…自然是楚烈。”

步幽晴嘴角的弧度看上去特别的冰冷,与她掉转过去的目光一般。

她凑近青莲,与之耳语片刻,只见青莲原本温和的目光中便泛起了滔天巨澜,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步幽晴的侧脸,胸口上下起伏,双手捏拳,浑身颤抖。

步幽晴满意的看着青莲的反应,依旧淡然冷漠的说道:

“你辛苦跑一趟。也把刚才那话转告莫杀去听听。”

青莲隐忍的微微摇头,声音低沉嘶哑,道: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

步幽晴隐下笑意,道:

“他会不知你是谁?那天深夜,他不是都摸进将军府里寻你了吗?”

青莲惊讶的看了一眼步幽晴,又飞快闪避,侧头道: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相信。”

“信不信,咱们走着瞧吧。”步幽晴仰首扬眉,清淡的说。

那件事,莫杀信了最好,不信也无所谓。

楚烈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莫杀又是什么身份?这两个人对面,就算莫杀不动手,楚烈也会动手。但无论怎么样,楚烈身上玩忽职守的欺君之罪总是免不了的…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戎马山庄趋赴其后,正好将人一网打尽。”步幽晴算无遗策,苍白的脸上再次浮现一抹残酷的冷笑。

“…”

玉笙在步幽晴和青莲之间来回扫视一番,不知这两人间有个什么秘密,但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身居暗处,把握时机,将他玉家的仇人和‘她的仇人’一网打尽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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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9、十刹芳华(一)...

京城的雪连下两日终于停歇。

城内各处街道,屋脊上雪落成积,一片皑皑,在刺破云层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横行的北风吹过,天地间喧嚣着一种透骨之寒。

长生打开房门,入目便是雪白雪白的,萧瑟又清静,连带空气都变得澄澈许多,他不禁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才转身去拿放在门后的铲子,要在门前铲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才行。

谁知道,他刚把门合上,原本缩在床上的人影动了动,先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床铺,没见着人,才迷迷糊糊的转到门边。

楚湘没精打采的咕哝了一声:“早。”

长生见她想要从床铺上爬起来,但是又对温暖的被窝十分眷恋,内心矛盾下表情纠结痛苦,他心中一动,温和道: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把门前的雪铲掉。”

说完,便再次打开门,便要出去。

楚湘见他出门,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只见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只穿着单衣便赤脚跑下床,揪住长生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

“不要丢下我。你,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穿好衣服和你一起铲。”

长生暗叹一口气,对她的过度依赖习以为常。

自那日他将人从栖凤崖上救下后,这个身份成迷的女子便如雏鸟一般赖上了他,不仅吃饭、喝水要一起,平日里亦步亦趋,就连晚上睡觉也一定要让他在旁边待着,如若不然,她的精神便会极度紧张,像一只惊弓之鸟般难以适从,无奈之下,他只得又重新置办了一张新床,与她睡在一个房间内。

楚湘径自穿衣,完全不顾及长生有多尴尬,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后,便娇俏可爱的跑来长生身旁,抢过他手中的铁铲,露出一脸明快的笑容。

“走吧!”

然后,拉着长生的胳膊便向外冲去。

“不要拉,脚下很滑,小心点。”长生被她拉得一个踉跄,险些两人一起摔倒。

楚湘回过娇美的容颜,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的笑了笑,连日来,长生对这种笑容始终无法免疫,只能由着她闹。

刚走了不到两步,长生忽觉背后一凉,他回头一望,只见一条黑金色的长绳如鞭子一般向他们射来,目标是他身边的女子。

长生心下一惊,猛然将楚湘推向一旁,黑金绳雷霆而至,扑了个空。

只见一个孩子,双髻大如蟠桃,两缕发丝自耳后垂下,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她此刻正气势万钧的立于青庐屋檐之上,身后左右各站有八名黑甲黑面的高壮男子。

那孩子的手中盘旋着一条织锦黑金绳,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冷峻。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长生将楚湘一把拉至身后,保护起来,对屋脊上的莫名来客问道。

“把她交出来。我们不想伤到你。”琉璃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院中,空灵澄净。

听那孩子这么说,长生这才证实了心中的想法,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她,而且,可以由此推断,当日将她吊于栖凤崖的也是这些人。

“不可能!”

长生一口回绝道。他怎么可能将他亲手救下的人又送回鬼门关呢?

楚湘先前受惊,气喘不定,她自长生身后听到他的话,看着他完美的侧脸,鼻尖吸入他身上特有的草药味,楚湘只觉面颊发烫,心跳得比刚才受袭时还要快,还要猛。

“…”

琉璃沉默的深剜了一眼长生,露出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深沉,只见她说了句:

“那就得罪了!”

语毕,便对身后的黑甲卫一挥手,八名男子一瞬间便消失在房檐之上,长生将楚湘紧紧搂入怀中,打定主意不放手,一副要抓她先杀他的架势。

楚湘只觉得心如擂鼓,仿佛只要在他的怀中,就算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杀身之祸,她也全不在乎的样子。

事实上,她真的不在乎。

在太师府被抓后,她被吊在深不见底的崖壁上,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可上天竟没有夺走她的生命,而是让她遇见了长生,让从未体验过被人关心爱护的她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会不会被杀,她真的不在乎…只要…能在他的怀中…

长生自幼体弱,四肢曾被人生生折断过,因此是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他想要保护楚湘,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人死死搂在怀中。

即使受到那些黑甲卫的攻击,他被踢倒在地也绝不放手。

一声淸啸传来,火红的身影一闪而过,窜入了八名黑甲卫间,一阵连消带打,便将人逼退五步之外。

李凤一袭绯红衣裙,美艳似火焰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扫过屋檐上方的琉璃,还未等对方出手,便以迅雷之势,拉开长生,抓住楚湘的肩膀,便如来时那般跃过药圃,穿过树林,扬长而去。

长生心急如焚的拔腿追去,但以他的脚力,哪里追的上能够日行千里的李凤,仅几步之遥,便再也看不到她们的去向,空荡的山林中独留楚湘脆亮凄惨的叫喊:

“长生——”

一声凄厉的喊叫自不远处传来。

楚烈起身,想打开地窖的门出去一看究竟,却被手下一名千卫长拉住。

“大人,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藏身之处,不要出去送死了。”那人的眼神不坚,闪闪躲躲,显然是被这几日的追杀吓破了心魂。

楚烈看了一眼地窖中缩在黑暗中的士兵们,非常愧疚,正犹豫之际,又一道凄厉的喊叫传入地窖。

一把推开千卫长的手,楚烈拔腿便向外走,边走边说:

“你们在这里呆着,我一个人出去看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说完,便迅敏异常的窜出了地窖。

他躲在一所茅舍的后方悄悄探头,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抓住这里的村民,在他们面前摆出着一张纸,纸上写的什么楚烈看不见,但只要村民们摇头,便会遭到他们拳脚相加,无怪惨叫连连了。

楚烈是在夜里,带着兄弟们溜进这个村子的,没有惊动村民,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但事出由己,楚烈一腔正义,当然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不相干的人。

未经思索,便当即向那群壮汉的其中一人掷出一块干土,土在那人后脑绽开,众人惊怒向他看来,他在人们面前虚晃一闪,抢了那人手中告示一般的白纸,便往反方向跑去。

由于他速度太快,那些人根本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一人小声不确定说了一句:

“他手里拿的好像就是…那把剑…”

众人如梦初醒,浩浩汤汤的追了上去。

楚烈轻功不错,若他想逃跑,这个世上怕还没有能够十拿九稳抓住他的人。

只不过身后跟着一帮兄弟,让他不得不担负起责任,与他们共同进退。

他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轻喘着将刚才抢来的白纸展开,他倒要看看这些人一路穷追不舍到底是为了什么?

浅褐色的眸子扫过白纸,便见一把镶有七星的黑色宝剑,剑下有一行字:见持此剑者,杀!

楚烈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黑色七星剑,这时才弄明白原来一路的追杀竟是冲他而来的?

耳中听到一些杂乱的脚步声,楚烈无心细想,便将白纸折了几折,放入怀中,继续向前方跑去。

“你是说,李凤突然出现,将楚湘救走了?”

步幽晴幽沉沉的说,负手在独幽居内踱步,琉璃站在点了点头。

李凤救楚湘?

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李凤是楚烈的母亲,为了楚方寕做出那件事,就说明当年李凤是动了真情的。楚方寕虽未再娶,可在李凤消失的两年之后,让别人替他生了一个女儿也是不争的事实。照常理推断,李凤应是极其厌恶楚湘才对,她怎么会去救人?

看来,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龙甲策,就在楚湘身上。

步幽晴在背后摩挲着双手,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还未细想,便听见独幽居外传来一个脆亮的女声。

“李凤斗胆,求见步小姐!”

竟然是李凤!

步幽晴对琉璃使了个眼色,琉璃便从密道退下,她这才大开房门,便看见院内一抹火焰般的艳丽身影,直挺挺的,低头站在她的院中。

弄不清对方的意图,步幽晴也不好先出声,她沉默着来到李凤身前,看着她。

李凤见她望向自己,身子便忽然一沉,挺直背脊跪到地上,‘咚’一声,步幽晴惊讶异常。

“你干什么?”

说着便要上前将她扶起。

谁知李凤却似铁了心般,定要跪着说话,怎么都不肯起来。

只听她道:“李凤今日特来请罪。”

“…”步幽晴没有说话,蹙眉凝望。

“楚湘是小姐想抓之人,李凤却斗胆相劫,以下犯上,实在该死!”李凤姿容艳丽,说话间的神色却果敢决断,如一个真正的军人般。

步幽晴怔了怔,思虑回道:“凤老板何出此言?什么楚湘?什么以下犯上?你我从来就没有上下之分啊。”

李凤坚定的抬起头,直视步幽晴,道:“小姐是步将军之后,李凤是步将军的下属,当然小姐在上,李凤在下。今日李凤做出犯上之事,特来请罪。请小姐放过楚湘吧。”

步幽晴虽不知道她从何时断定,是她想抓楚湘的,又听她话中总是提及‘将军’,不禁心生厌恶,冷冷道:

“凤老板是不是将军的下属我不知道,但是,当年追随我父亲的人全都已经被斩,你却活着,是为什么?”

“…”

耳中听着步幽晴不痛不痒的话,李凤脸色煞白,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眼前正微笑着的女子明明知道当年之事,也清楚她李凤做过什么,却还如此相逼,她的这番话,真真是要她无地自容了。

步幽晴冷笑着扫过李凤煞白的脸,残酷的声音再次自耳边响起:

“你卖主求荣,这十年过得可好?”

“…”

李凤双肩抖动,热泪自眼眶中缓缓溢出,她紧咬下唇,弯腰磕起头来,一声一声,重重的磕在石板地上,几下过后,石板地上便留下了圈圈血迹。

步幽晴敛下笑容,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这个出卖了父亲的女人。

哼,四千一百一十一条人命。你要磕多少头才能救得回来?

“够了!”

步幽晴轻唤一声,李凤的背便僵在当场,只见她维持磕头的姿势,静等步幽晴下面的话。

步幽晴缓缓的蹲□子,凑至李凤身前,说:

“当年之事无论你如何忏悔都不能挽回了。现在我只问你,龙甲策在什么地方?我猜,在楚湘身上。”

李凤僵直背脊,沉默以对。

只听步幽晴又继续说道:“我调查过,楚湘是在你失踪的第二年出生的,还未足月,便离奇消失在楚府之内,两个月后又离奇回来了,我猜一定是你做的,对不对?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出气?泄愤?呵,都不对!你是想到了一个方法,一个如何收藏龙甲策,却不被发现的方法…”

步幽晴边说,李凤边直起了身体,美艳白皙的面容上,鲜血流淌,额前殷红一片,她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对步幽晴的话做出评论。

“说吧。龙甲策是不是在楚湘身上?不然你也不会将她救走不是吗?”步幽晴心下断定,胸有成竹的睨视李凤道。

“步小姐…当真聪明!”良久之后,凤娘才轻声说了这句话。

步幽晴泛出冷笑,用聪明来形容她,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顺应本心,跟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有哪个聪明的人愿意经历那样惨痛的过往,然后用所谓的聪明来算计这些有违天道的事呢?